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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佳人 page 13 作者:卡德兰

  「我一整天都焦躁地等待这一刻的到来。知道妳近在咫尺而无法相见,那滋味好涩、好苦。」

  「我……在花园里……等你。」

  「妳以为我不知道吗?」王子急促而粗涩地反问道,「我一直想着妳,盼望与妳相聚,可是办不到呀。」

  「我……我知道。」

  此刻,他整个人就站在跟前,她紧紧地依他而立,两个修长的身影映在地上重叠为一,彷佛昨夜的美景重现。

  「我爱妳!」王子说道,「昨夜看到妳,我本以为妳不可能再此当时更漂亮,可是今晚见到妳,竟发现妳此昨夜更迷人、更俏丽。」

  他说着开心地微笑。这一笑,驱散了烟雾,气氛变得十分融洽。他非常柔和地说:

  「走吧,我们一起去参加聚会,暂时忘掉所有的烦忧,至少也得好好地度过这几个小时。」

  他拉着安姬兰走向马车。一到座车前,有个年轻人立刻跳下来。

  她觉得如果不把这个人与王子相比的话,他倒还可以称得上英俊。

  「我来介绍,」王子说,「这是亚里斯多德?;邵德梭上尉,他不仅是我的随从副官,而且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从小就一起上学。」

  安姬兰伸出手来,邵德梭上尉即刻弯身行个吻手礼。

  他们一行进入车厢内就座。随从官坐在他俩对面,安姬兰把凸凸放在他旁边的座位上。

  「牠会不会咬人?」邵德梭上尉问道。

  「可能会,」安姬兰答道,「牠非常不喜欢陌生人碰牠,所以请你别摸牠。」

  「奇怪,牠怎么没想到要咬我。」王子说。

  「或许,牠不把你当做陌生人。」安姬兰未经思索便脱口而出。

  然后,当她迎着王子会意的眼光时,她知道事实上他们从不觉得对方陌生过。

  打从见面的那一剎那起,他们彼此都有一见如故之感,个人深藏的情感均以对方为依皈。

  「亚里斯多德和我都过了忙碌面疲累的一天,」王子说,「吃过早餐后就忙着参加一连串的会议,每个发言的人都说得口干舌燥,又臭又长,却没有半个专心的听众。」

  邵德梭上尉不禁哈哈大笑。

  「您说得一点也不错,殿下。」

  「妳会发现,」王子对着安姬兰说道,「希腊人说到与切身有关的问题时,会变得非常饶舌,东拼西凑地不知节省时间。」

  「你们今天讨论的都是一些与切身有关的问题吗,殿下?」安姬兰问道。

  「对那些问题我的感触极深,」王子答道,「没有人能够了解。」

  他那不平稳的声调已经明显地告诉安姬兰,不需解释,她便知道他们讨论的是有关他婚事的问题。

  她希望两人相聚时他能快乐,所以马上转变话题,告诉他修雷特夫人来拜访祖母,邀请她明晚前去参加夫人和大使举行的宴席等等。

  「我知道这位大使,」王子说道,「他是一个非常睿智练达的人。我只希望遣往希腊的英国大使有他一半颖悟机智就好了。」

  「你的意思好象对我们的代表不太满意。」安姬兰半开玩笑地说。

  「并非真的不满意,」王子说,「我只希望他们对那些能升起英国国旗的国家作更进一步的了解。」

  邵德梭上尉忍不住又大笑了。

  「您的话不禁使我想起拿破仑战争后,爱奥尼亚群岛归英国保护时的什么委员郡主的。」

  王子也大笑起来,安姬兰问道:

  「他们到底有什么特别?」

  「他们都是一群伟大的本位主义者,或者说得不中听一点是狼狈为奸。」王子答道,「他们位尊权高,利用各种方法故意显耀自己,以加强希腊人对他们重要身份的印象。」

  「第一个委员,」邵德梭上尉接下去说,「是汤姆土?;马德兰爵土,因粗野蛮横而声名狼藉、劣迹昭彰,尤其对带有介绍函的人更是粗暴万分。」

  「下一个也半斤八两,没有半点改善。」王子匆匆插进去,他想亲口把整个故事说给安姬兰听。「这个弗兰多里克?;亚当爵士娶了一个既奢侈又爱慕虚荣的女人,根据当时讽刺漫画及传记的描述,她嘴上那排浓密的髭须足以使骠悍的骑兵自叹弗如!」

  「我才不相信!」安姬兰觉得十分好笑。

  「那是真的,除非史书说谎!」王子断言道,「这个丑陋的特征却没有除去她的虚荣心,她的委员丈夫大肆挥霍岛上的税收,全为了妆扮这个毛茸茸的女人。」

  「让我们说得公平一点,」邵德梭上尉抗议地笑道,「这个继任的委员确实也完成了不少的建设,如辟修道路,开建医院、救济院,还设了一座监牢。」

  「就为了这座监牢,那些被征服的顺民感激得涕泗纵横呢!」王子边说边俏皮地眨眨眼睛。

  在前往目的地的整个途中,王子和邵德梭上尉不停地抢着说一些过去的有趣小事件给安姬兰听。

  他们两个不断地使她发笑,看着王子孩子气似地和副官逞口舌之快,那些逗趣的话题使她觉得虽然晚上不能单独和王子一起度过,也会十分愉快。

  她的想法的确不错。

  他们一行到达雪佛街外一家不太显眼的小希腊餐厅门口,一群兴奋的塞法罗尼亚乐队立刻从店里涌出来迎接他们。

  他们被迎进一间天花板很低的大房间里。安姬兰发现里头有一大群人在等候他们。他们才踏入房门,人人鼓掌欢呼。

  整个房间布置得十分漂亮,但并非像街上一般插满旗帜,而是以各式各样的美丽花圈、叶环,错综复杂地构成各类图案。安姬兰相信,这些一定来自希腊女孩的巧思。

  这个晚会里有不少的女孩参加,她们圆圆大大的黑眼睛配上长长卷卷的睫毛,整头金黄的秀

  发编成粗粗的发辫盘绕在头上,看起来每个人-都是那么漂亮。

  她们都穿著传统的服饰:一条长而宽幅的围巾由左肩斜褡于腰际,上衣是绯红底浅黄碎花,全白的袖子,深蓝色的长裙,外罩一件有黄色斜纹的浅蓝围裙。安姬兰觉得没有什么此这身妆扮更适合她们了。

  绿叶、花环及美丽的服饰使整个小餐厅色彩缤纷、生动活泼。王子和安姬兰被领到尽头一张挥满鲜花的餐桌旁就座。其余的客人分别在两旁靠墙壁的长桌边坐定,保留正中央一长条空地。

  安姬兰知道这片空间是待会儿供跳舞用的。现在,她只是很好奇地望着摆在面前的食物。

  王子伸手接过别人递来的饭前酒,他告诉安姬兰,这种酒带着一股大茴的芳香,但她一定不喜欢。

  她深知,他们表面上尽谈些别人听得见、听得懂的事,但彼此的内心深处却有一股不为人所知的磁力暗自交流,使两颗心紧紧地联结一起。

  「妳真是漂亮极了。」王子轻声细语着。

  她听了眼中亮起美丽的光芒。然后他正声说:

  「妳必须尝尝这道名菜,我想妳一定会喜欢吃。」

  他们的面前摆着一大盘料理,王子告诉她那是由红鲟鱼制成的名菜,帮她拣了一长块。她觉得这道混有鱼卵的料理真是可口。

  另外还有胡瓜、大蒜及各种橄榄:绿色的、黑色的,王子告诉她,任何一个希腊人都能轻易地辨识出不同的橄榄产自何地。

  她惊讶地望着他,因为在她看来,这些橄榄大致相同,并无二致。

  「这个椭圆形的橄榄,」他解释道,「产自特斐尔,而这个尖形的则产在卡拉玛达。」

  安姬兰拿起椭圆形的橄榄仔细观察,彼此露出会心的微笑,因为特斐尔正是阿波罗的神殿所在地。

  陆陆续续地送来许多名菜,她实在也难以记得自己到底品尝过几样,但是有一个最鲜明的印象:盘盘美味可口,道道色香味俱全。

  譬如,有一盘鱼与特殊的调味料及柠檬汁烹煮,风味绝佳。还有由针串成在木炭上慢烤的串串肉,王子告诉她,那是最受称道的希腊名菜。

  另有一道奇特的食物,葡萄叶包着碎肉和米粒,卷成一长条一长条的再经蒸煮,风味绝佳。等到点心送上桌,安姬兰已觉饱得不能再饱,恐怕要寸步难移了。

  但是她究竟敌不过巴拉瓦的诱惑,这是一串甜甜的棒棒肉,由蜂蜜、核果和着面粉制成,甜而不腻,十分爽口。王子勉强她喝了杯土耳其咖啡。

  「这种咖啡不加糖的叫『使客躲』,加糖的叫做『妹的油』。」

  安姬兰不禁开心地大笑。

  「我记得这些名称。我一直试着无师自通地学希腊文,虽然可以拼出很多单字,却不知该如何发音,说不出完整的字词来。」

  「我会教妳念一些较重要的字句。」王子轻柔爱宠地说。彼此内心都知道,不可能再有多余的时间读希腊文了。

  「或许,」安姬兰说,「你的公使可以为我……介绍一个希腊……老师。」

  她认为这很容易做到,万万没想到话声一落,王子却勃然色变,愤怒已极。

  「妳认为我会允许任何人教妳吗?」他怒喝道。

  他愤怒的吼声使她惊愕万分,眼睁睁地望着他。他眼真的神色彷佛一望无际的苦海,深不见底。她知道他正忍受着痛苦的煎熬。

  餐会结束,马上展开一系列的民族舞蹈活动。安姬兰终于能一偿宿愿,尽情欣赏其中奥妙。她在许多书上阅读过关于希腊舞蹈的描写,却没有半点概念,除非身历其境,否则实在无法以片言只字描摹出来。

  乐队的组合的确怪异,她瞬即明白有些舞蹈必须以特殊的乐器演奏。

  第一支由许多男人齐舞,看他们一个个庞大粗壮的身驱像是一群张牙舞爪的豹子。安姬兰想,他们可能是些挑夫或马车夫。

  每一个舞蹈者都握着五颜六色的手巾,彼此联结在一起,仿佛一条锁炼,随着漩涡而上下起伏,前后波动着。

  「这是一种象征,」王子解释道,「表示处逆境时,大家同甘苦共患难。」

  那个带头的舞者卖力地以各种夸张的动作挥舞着手巾,就像技艺精湛的卖艺人舞动宝剑卖弄剑艺一般。这时,一群女孩加入舞蹈的行列。

  五彩缤纷的锁炼缓缓接近,组合成一个圆圈。他们的手臂交叉着,此时的配乐是七弦琴、竖琴、小提琴及鼓声的混合演奏。

  这支舞蹈持续好久,场面十分热闹,有人三番两次地邀请王子共舞,但他不愿片刻离开安姬兰便婉言拒绝。邵德梭上尉却兴趣盎然,自动加入跳舞的行列,卖力地与大家共欢。

  安姬兰注意看他在舞池襄不时地盯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咧嘴而笑,这女孩也不管跳舞队形的更换变化,总有意无意地排在他的身边。

  安姬兰对这无意中发现的事觉得有趣极了,正待继续观察却听耳边传来细语,她惊讶地睁大眼睛。王子悄悄地说:

  「我们要不要走?」

  「行吗?」安姬兰问道。

  音乐结束时,王子立即起身。

  他用希腊语向在座的同胞简短地致词。他咬字十分清楚,安姬兰大致可以听懂。

  他首先谢谢塞法罗尼亚人民邀请他与会共聚一堂,并且非常感激他们对祖国的一片赤诚。

  最后他说,他将满怀着信心回国,告诉全国的同胞,寄居海外的塞法罗尼亚人永不忘本,无论在何时何处,都充满爱国的热血,鼓起勇气,努力进取。

  王子的致答词赢得了在座者热列的掌声,不断欢呼喝采,叫好声此起彼落。致词完毕,王子带着安姬兰走过中间的空地向门口走去。所有的客人齐立两旁,鼓掌欢送他们离去。

  他们走到门口,邵德梭上尉也准备一起离去,王子说:

  「你留下来玩,亚里斯多德。你知道,现在时刻尚早,伦敦有许多热闹的地方,你可以好好玩玩。」

  「殿下,真的不需要我护送吗?」副官间道。

  「你放心,明天早上我会替你讲情的。」王子答道。

  邵德梭上尉偷偷一瞥安姬兰。她知道他了解王子的心意。王子既不想回使馆,更不愿他夹在中间当电灯炮,所以借故支开他。

  「谢谢您,殿下,」他也乐得自个儿玩玩,「晚安,梅威小姐。」

  「晚安,上尉。」安姬兰答道。

  他们进入车厢内坐定,凸凸从马车夫座上回到车厢内,马车立刻起步开动。

  王子一直等到脱离了送行人的视线后,才伸出手来紧紧地揽住她。

  「终于在一起了!」他说,「我本以为我们没有独处的机会。」

  王子的亲昵行为使她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他手指头一触到她的肌肤,立刻点燃她内心的情焰,如星火燎原般燃遍了全身,跟着一股无法阻挡的热潮烧至喉头,使她兴奋已极。

  「我爱妳!」王子说,「除了这三个字外,我再也想不出该说些什么了!」

  「这真是……最长的……一日。」安姬兰喃喃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他说,「整天枯坐在会议室里听哥斯大喋喋不休地报告他所遭遇的难题,而内阁总理一点也不说别的,把论点全摆在我的婚事上。」

  安姬兰保持缄默,王子认为她应该了解一下大概情形,便继续往下说:

  「今天收到堂兄雷多罗斯寄来的一封信。他说他有几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诉我--关于本岛南方革命党徒的事。」

  「你认为是些什么事呢?」安姬兰问道。

  「我想象不出来,」王子答道,「但是,宝贝,我明白他的意思是让我在加冕礼一结束,立刻兼程赶回塞法罗尼亚。」

  「啊……不……不!」

  她绝望地低喊。他虽说不得不赶回去,事实上他的离开是她预料中的事。她明知道他势在必行,只是没想到行程如此匆促,她永远无法再见到他,所以一时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除了赶回去之外,我又能怎么做呢?」王子问道,「难道我能回信告诉他,我正在恋爱,没有精神,也没有力量去关心塞法罗尼亚的纷争吗?」

  王子紧紧地拥着她,深情地望着她说:

  「妳知道,我是真的爱妳。」

  煤油灯趋走了黑暗,使封闭的车厢里充满明亮。借着灯光,她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他的神情。

  「我也真心爱你,」安姬兰说,「但是,我知道你应对国家尽忠,我们……必须……勇敢地面对现实。」

  「我的甜心!我的宝贝!」王子感动地大叫,「有谁能够像妳这么勇敢,这么理智?」

  他凑近她,激动的声音逐渐消失于她柔美的唇间。

  他深深地吻着她,彷佛带着她的魂魄一起遨游于天上。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感觉一圈圈奇异的光芒护卫四周。

  她知道,这个深情的一吻正是她日日夜夜朝思暮想着的,但是她也害怕,此后可能不会再有像圣詹姆士公园内那种奇妙而销魂的初吻滋味了。

  此刻这深情的一吻却带给她新的感受,唤起她体内另一种激情,一种她从未察觉过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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