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咦?」对方「咦」了好大一声。
「我收到你的信了。你好吗?」范妲曦好笑地想象他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的样子,因为他那边传来阵阵混乱的声响。不打算为难他了:「你准备一下,嗯!你的网址是家里的吗?」
「是啊!」罗米洛这样说:「听你用西班牙语说话还真不习惯,你真的是范妲曦吗?」
「先生!」范妲曦笑着说:「给你十分钟打开电脑对了,你有没有icq给我号码,我们等会在线上谈。」
「好,你记一下,等会聊,号码是……」
挂上电话,范妲曦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多年前和他们认识的经过--
呵!多么年轻的岁月呀!那个时候的她,一切正值混乱期呢!她在工作之余选择念夜校,学语文、修学分,也刚买了房子,刚和秘密情人分手,刚接手侄子侄女的养育大任,因为她的弟弟和弟妹无故失踪……好乱的事件接二连三出现,包括她自己的一次怪异情事。
那时候,父亲三五天就躲回乡下、母亲一碰面就念个不停,而侄儿女又都还小,大家又都得上班工作,只好送他们去幼稚园--哇!好贵的月费。
认识他们这一群拉丁人,是在她寒假时利用工作之余去兼差端盘子时认识的,那时她二十七岁了,而他们不过才二十二岁左右。
脑中闪过一个身影--
呵!是他呀!因为他,她才和他们熟了起来;因为他,她才不得不陪阿娟学西班牙文,但其实她并没有爱上他,所以很轻易地说再见了。
他不是罗米洛,他是个全身上下都透着危险的份子、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爱情玩家,因为这点,所以她才选择和他玩一场没有未来的游戏,算是一种叛逆吧!
而罗米洛却一直在担心她,呵!呵!多善良的孩子。
收回思绪,她打入罗米洛的icq号码,很快地电脑上也显示罗米洛在线上的讯息。范妲曦开始键入--
哈啰!你明年要来台湾,打算停留多久?阿娟没有和我联络,我们最后一次联络是去年,她说她需要学会独自生活。我只知道这样,我也是以为她回巴拿马去了。
我还是打英文较顺手,你用西班牙文回就好了。
我将到台湾出任翻译官,是大使的随行秘书,大概会驻合五年,看大使的动向如何了。
阿娟真的这样说啊……可是她也没有回来,真不知她会去了哪里,我该怎么找她!
恭喜你,升官了!现在应不只上尉了吧!
她在巴拿马有没有比较好的朋友?会不会他们知道?还是她父母亲知道,却故意不告诉你?毕竟是她提出离婚要求的,想必是有一番挣扎和决定吧。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比较好的朋友,但是我会去问看看,谢谢你。
不客气!应该的。祝福你们早日和好,我期待!
等了一会儿,没再看到对方传来的讯息,范妲曦想要下线。因为她得休息一下,否则凌晨是不可能开车去太麻里了。
罗米洛要来台湾了,真不可思议!想她这样一介平民,竟有机会得以和某大使馆的人熟识耶!更是有趣了。
才打算下线,萤幕上就又传来新的消息--
她和德尔拉斯最熟,还有艾吉莱拉,但艾吉茉拉仍在军队服役,而德尔拉斯……我和他最近处得不好,因为他也想来台湾。因为这是一个机会,如果表现得好,将来在地位上、工作上会大提升、大跃进,我也原本一直以为应该是他会被选上,但或许是大使知道我想找回我的妻子,所以给了我这个机会到台湾,然而也因此让德尔拉斯丧失了这个有利的机会。
哇!好繁杂呢!谁说危机不是转机呢?
范妲曦心想,果然,当初她就觉得有一天罗米洛一定会有成功的机会,反倒是傲气逼人的德尔拉斯……她摇头一笑,又键入:
他也是该尝尝当失败者的滋味了,自负的人要学会从失败中站起来,或许得花一些时间,但你们是一辈子的好友,请你给他一点时间,相信你的朋友吧!
但是,我该如何问他有关阿娟的事呢?他已经很久没和我聚会了,甚至我都可以知道他是故意避着我的。
哇!他还是这么情绪化呀?
范妲曦曾经也是深受其扰。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是学不会控制自己?难道他真以为一切都该是他的?
他一直都是最优秀的。
罗米洛忍不住为德尔拉斯说话。
我知道,我知道。但如果我是大使,我也会选择你来协助我,因为我不想要一个太自负的人当随从。而你的随和善良才能帮我注意一些小细节,你也才会完全效忠我;而他,是个让人没把握的人,或许让他去带领士兵还比较安全些。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啦。
……你说的话,和大使的意思几乎是一样的,他和你的看法一致。是的,德尔拉斯从小就一直是一个领导人物,他当初学校以第一名毕业,选择来台湾留学时,我们不由自主地服了他来,心里有着许多梦想。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是他的副手,只是没想到这次是我被上选了。
会不会是他以前在台湾乱搞女人,这次大使怕他又故伎重施,不敢让他来搞破坏?
范妲曦回想起那时候的德尔拉斯几乎是来者不拒,幸好她也只是玩玩,否则不就太难堪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因为这次他没有被选上,听说他的脾气变得更是暴躁了,动不动就骂人,要不就一整天不说话,放假他也只待在家里,根本无心工作--对了,你知道他现在在军校里教中文吗?
我比你更久没和他联络了。是吧,从你们毕业离开,开始还会寄些鼓励的话给他,但谁晓得呀,大概是我太像个老师了吧,每次都挑他的毛病,所以他就不理我了。而且我自己也有很多事,所以也就懒得把自己搞得像个痴恋的女人。你知道的,他和我之间一直都只是玩玩而已,连朋友都还不见得是,因为这一直是他所希望的,一开始我和他就都再清楚不过了,他只是一个过客。
范妲曦承认,是的,和他那段过往,只是她一个叛逆的表达方式、一个床上的伴而已;是的,她承认自己是个曾经这样玩的女人。
我和他的感情只是互相取暖的身体,没什么价值的。他应该也是这样对你说的吧?嘿!我们聊到哪里去了?现在是你的问题比较重要,无论如何,我希望你为了你的爱情,去问一下德尔拉斯吧!或许他会因此又和你重修友好的关系呢!
你说的没错,谢谢你。
结果如何,别忘了告诉我哟。附带一句,我在最后一次见到阿娟时,她仍表示很爱你的,所以,加油,我关心你们,也祝福你们!
范妲曦直觉地想,或许阿娟的父母知道些什么也不一定,改明儿她会打个电话给他们。
她正想罗米洛可能不会再传讯息过来了,因为已经十点多了,但在她再次想下线时,罗米洛又传来了--
他从来没这么向我形容你。你对他而言是特别的,因为他几乎不谈有关你的事,不像他在说其他女人的那种心态……呃,你知道的,男人总是喜欢炫耀自己的魅力。
范妲曦的血液开始波动了,她不愿意别人知道的事--关于德尔拉斯和她之间,似乎正要被剥开来了,但她还是保持冷静。
我想,我大概是惟一一个不在乎他走不走、留不留、他喜不喜欢我或爱我的女人吧。他不谈我,是因为他不能把我列为战利品,所以当然说不出有关我的什么。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和他是各取所需,和你们是不同的,呵!你还是一如往常的善良,那时候不就告诉你了吗?他伤害不了我的,因为我没有把心交出去。
但是……德尔拉斯他……唉!我只能说,在那段期间,你是惟一一个能够来去自如的女人、是惟一一个不吵不闹的女人。每次只要我提起你,他就拒绝再谈下去,你对他而言真的是不一样,所以我会以为……
谢谢你关心我,基本上我自己也没正经的,我和你的朋友一样,都在玩弄别人、玩弄生命,而且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们都应该往前看的,哈!我想到一件事,一件我一直没告诉你的事,我年纪比你大很多很多,不是和你同年纪的,所以说我能、也应该看得更远才是!
你到底几岁?他知道吗?
他略感惊讶的。
当然!
她还是没说出正确数字。
很意外的,但仍要对你说,恭喜你没有被他迷惑、没有爱上他。我是他最亲近的人,我看过不少女人为他哭泣、为他闹事,你是惟一把你们的事当笑话来谈的。虽然出乎我意料,但我还是要说,或许德尔拉斯对你并不只是你以为的那样,或许他曾经深深爱上你呢!但你知道,骄傲会使男人错过一些美好的事。
罗米洛像在说故事一样。
哈!你在说笑了!他的确是骄傲又自负的男人,但我不会相信他曾经爱过我。他会动不动就对我发脾气;会为了我说的一句话使他不高兴而转过身不理我,自己在那边不说话,就任我呆在一旁,这会是爱?
对了!就是这样,他从来不会对女人生气,他对女人从来就表现得超级体贴、很会哄女人;他更不会把他的情绪发泄出来。所以我说你是特别的,因为他任性的一面,只在你眼前出现过;他会去哄骗任何女人,但对你就不会,连我们这些外人都看得出来,他很在意你。
嘿!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别说得好像我对不起他,是因为我没爱上他、争取他,拜托!那么多女人抢着要他,我才不要去 这浑水呢,我自己的事都摆不平,哪有空去理会他那些女人呀!况且他自己都还经常向我炫耀某个女生又爱上他之类的,哪还会缺我一个。
你不会嫉妒?
罗米洛显然很吃惊他会对她说这些。
不会!
其实是有一点,但她总是嘴硬。
你也不会生气?
干嘛气呢?就像他说的,他先告诉我了,所以我不能生气,而我也没打算浪费力气。
这就对了,他是惟一一次向一个女人提起其它女人。
罗米洛说得煞有其事。
第二章
对个头咧!
直到快十二点了,他们才收线,而话题竟一直绕在争论德尔拉斯是否真的在意她一事。
那又有什么好争的呢?说起来挺怪异的吧,毕竟都已事过境迁那么久了。哼!德尔拉斯?瞧罗米洛那么替他说话,反观他才挫败一次,就翻脸不认朋友?多没雅量、多没义气呀!罗米洛不是他最好的朋友吗?那时候她还告诉他,不论如何一定要支持朋友的一切,他不也信誓旦旦地说「好」的吗?怎么还是任性如往常?还是怕人家笑他失败?真的拜托了,这哪叫失败呀?朋友的成就能一同分享的才是荣耀。哼!小器的家伙,怪不得成不了气候。
范妲曦一边为罗米洛抱不平,一边陷入回忆。那感觉如浪花涌现,拍打岸边岩层,突然间激动起来,又霎时平息了。
她知道的,她其实一直都知道的,但她有不能投入德尔拉斯怀抱中的理由。她有太多太多不能和他认真交往的理由,所以她只能见招拆招,她只能当这是一场能停在记忆里的游戏,因为一切都将还未见未来,便要尽情地结束;所以她放松心情去流浪自己的感情,她看到他的挣扎,却一点也不想帮他,因为知道这一切都会过去,她只是把他当一种感情宣泄的出口、一个叛逆的方式……
她再也无法负担另一个包袱了。
那一年……算一算有多久了呀?那时她才考上夜四技,主修英文,念得真辛苦,家里的支出庞大,工作压力又大,所以每次同学邀约去狂欢,她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反正已经没啥好禁忌的了。
那一年……哈!刚好也是年底时分,正值学校期末考,她原本想窝在家里K书,但是不巧,爸妈回乡下去了,丢下一双侄儿女交给她保管,然后正主儿--她弟弟和弟妹,都不见人影,于是她便在家当了一天保母,也闷了一天。终于到了晚上,两个贪玩的小家长回来了,她二话不说,丢下孩子、拿着书本,上街找可以K书的地方去了。
她还是去了那里--那家小餐馆。
或许她骨子里并非真的想念书吧,只是想孩子的父母本来就该负起责任,所以她不想待在家里,让他们又有可以放心外游的理由。
因为不是很想念书,所以她又去了。推开店门,果然又是一群招呼她的同学,比她更热情地呼喊她的来到,原来今天是拉丁之夜呢!
怪不得那么多老外,还都叽哩呱啦地说着她一句也听不懂的西班牙语,而她和她同学竟成了店里头惟一的「异国人种」了。若加上老板和打工小妹,数一数,华人不超过十人,其他客人则是全部来自拉丁美洲,也就是中南美洲的国家。
晚上十一点之后,大伙把桌椅都靠了边,留下中间的空地,音乐一来,呵!热闹的气氛全部自然涌现了。
同欢同乐地忘记了外在的压力,范妲曦喝了不少的啤酒,反正又不是她付钱,人都是那几个常常来的老外请她喝的,因为常碰面,不免会认识。而范妲曦热情大方,当然吃得开,老板也喜欢她这种客人,所以有时候是客人要求老板介绍范妲曦?他们,这……有点像公关了,转台转得不亦乐乎。「铁咪!我的脸快笑僵了,救救我吧!」范妲曦迫滑进她同学之间的座椅。
「你太红了,大家都还以为你是老板的女儿咧!」铁咪是另一个超级有趣、喜欢热闹的同学。「你干脆到这里打工算了。」
「拜托,那不累死我了。」范妲曦拍拍双颊,她喝得有点过猛了。
「,那一桌拉丁人一直在看你耶!」婉仪比较内向,很羡慕她一直可以自在地处在人群中。
「你好像还没转到那一台去嘛?」铁咪瞄了一眼。
「就快有机会了,他们的座位在往化妆室的主要道路,我等会儿就杀过去了。」范妲曦说到做到,果然立刻起身往那方向走去。
「嗨,」范妲曦笑笑打招呼。
「嗨!」他们一同回答。「你……」
「我想先进去,可以吗?」她指指化妆室。
「喔……当然,不好意思。」他们立刻让出一条路来。
* * *
当范妲曦出来时--哇!已经都在热舞了,她的同学们几乎都下场了,让她一时好孤单呢!
「嗨,你好。」一个一听就知道是外国人说的中文,有点生硬,但很利落。「你是台湾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