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得像天堂!天空的颜色在爱琴海最能感动人,每个小岛都有如神话一般的不真实,或含蓄或朴实,或闪闪动人……
这里的人也如海一般的柔和温润,少男的纯朴、少女的羞涩、青年的热情、老人的浪漫。
原本,葛笠芬是帮她订雅典的民宿,但即便是她在飞机上努力了很久的希腊文,也不能帮她找到住址,她怀疑是自己抄错地址了。但是算了,好在她语言学习能力惊人,英、德、西、义文都略通,不怕被卖了;而且此时又不是旅游旺季,随便找一家看得顺眼的旅馆住个两天就好。
闲闲散散的逛著,买纪念品、寄包裹,她才不要背著重死人的行李度假咧。
结果最後在民宿老板的推荐下,她到克里特岛住下来。要不是因为她预定机票到义大利,可能一个月都会在当地待下来了。
她花了一些时间坐船到其它各岛上游览,最後才开始踏上克里特岛的古迹——米诺安文明,一个西元前6000年或更早的遗址。
一趟与久远年代的相遇之旅,什么事情都可以抛在脑後了。在这一块与海和太阳为伴的岛屿上,除了远古的神话和历史遗留的痕迹,任何事情都能冲淡,但不包括记忆……
午后,日正当中之时,白色的建筑、灰色的阴影、蓝色的门框窗线、墨绿的树叶、玄黑的铸铁凉椅、宝蓝色的天、湛蓝色的海、浓浓香醇的咖啡蛋糕、一分杂志、些许乐音……她在租屋处的阳台,远眺市街景致。
那里有海洋的味道,但是她很寂寞……
寂寞的想起自己从何而来的问题。
她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回想著过去的事情,她曾努力逃出来的回忆……
记忆中的父母很少交谈,除了睡同一张床,和每夜房里吱哑作响和偶尔的沉重闷哼;对这唯一的女儿也是不闻不问,幸好她够乖巧的认为,至少她还有父母。
後来,她母亲因为以为父亲出轨,不时以一哭二闹三喝农药的把戏来肆虐原本就不太有欢笑的家庭;最後她选择在一个台风夜里上吊自杀,发现者是十一岁的时于伶,她永远记得那张在闪电下、只剩下蓝紫色影像、狰狞的母亲的脸。
她来不及悲伤,只记得恐惧和一张扭曲变形的脸。
她的父亲在她十四岁时再娶。又是一个台风夜,时于伶因恶梦惊醒,突然听见的呜咽声响让她更害怕,她摸索至父亲的房间,这才在蓝紫色光影下看见交叠的男女。她知道那是什么,但父亲原本斯文、继母原本典雅的样子全被野兽吞吃了,她觉得嗯心至极。
她来不及害怕,只记得狂野的风和喘息呼啸而过。
同年,她突然拔高身长,外貌一点也不像死去的母亲,五官更没一处和父亲相似,她听到继母对父亲的疑问:她真的是你亲生的女儿吗?
她惊恐的等待著答案,父亲先是瞪著继母,而後才点点头的说:「你就别跟孩子说了,反正我这家当都会留给你肚子里的这个……」
她来不及震惊,只记得不确定的真相令她反胃。
再两年,她高中二年级时,又是另一次的台风夜,刚好继母带著弟弟回娘家,她以为父亲应该也会跟去,没想到父亲喝得醉醺醺的回来,她泡茶时父亲的眼神至今她想起来都觉得恐怖——那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父亲该有的眼神。父亲摸著她的手和大腿的行为,已经超出了关爱的范围,成为……他藉著醉意说出他娶母亲时,母亲已经怀有身孕,听说是被爱人抛弃的,所以才会要他这个外地人娶她。要不是外公拿出几百万当嫁妆,她就会是一个父不详的私生女……
怪不得,怪不得她会跟母亲姓,而不是……
父亲的言行越来越过分诡异,说什么她越来越标致,像个水蜜桃一样成熟了……幸好,继母即时回家来了。那夜,父亲和继母大打出手,却在最後以震天响的叫床声划下休止符。事後,父亲说他是喝醉了才会这么糊涂,而之後继母更是防她防得跟什么似的。对了,就像电视里面演的,继母看她的眼神就像她是个坏女人狐狸精。
哈哈!悲极反笑,她嗯心到想吐!
她来不及为自己找藉口,因为一切都和她无关了。
她高中一毕业,只跟继母提出说想回外公家帮忙,继母二话不说立刻答应。只是,她以为回到有血缘关系的家,应该会有比较好的期望,但在一年不到的时间,这期望就完全落空。因为她是害母亲自杀的原因;因为有她,所以母亲才会不被丈夫疼爱;因为有她,所以时家变成当地的笑话;因为有她,时家会永远记得这个污点……在时家,每个人看她都很不屑,甚至说她带来晦气,导致生意下滑……本来就没有享受过温暖情感的时于伶,在满二十岁时,离家出走……她知道不会有人找她,但她还是写下感谢留给外公,感谢他让她有一个法定的父亲,因为除了母亲,没有人知道她的生父是谁。外公不说,或许是真的不知道,而她,那个时候的她早不愿再次碰触和亲情有关的事情了。
反正,生父抛弃母亲是事实,她何必去惊扰另一个完全不知道她存在的家庭呢?
她来不及为自己悲伤,因为她并不觉得这需要难过。
她是谁?有谁愿意承认她?
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原来,她还是有期待的,期待有人能够呵护她,期待有人能够完全接受她的存在。
此刻,她忘记时间是会移动的;她的咖啡冷了,但是有鹅黄色的云彩染遍视野,其盈满丰富超过大地一切的涂料,爱琴海的落日真的是好美好美,她真想一生在此终老……
···················
脸颊热热烫烫的,她才知道自己哭了。
这好久以来都不曾哭过的记忆。她并非真的冷血,只是不知所措,太多的震惊、讶异、欺骗、恶意,堆积成今日她将所有事都看得淡薄。
没想到报纸上的社会新闻会是真的存在,原来也不是只有她有这种遭遇……她不应该太过悲伤。
对了!後来因为葛笠芬的出现而改变了她,葛笠芬聒噪得令人无法忽视,她强拉著她去学东学西,这几年下来她能笑得轻快,也比较能与人相处了。
这次,她的不安来自一张太过耀眼的笑颜,她的自卑则来自相同的原因。
与其说她是怕真的不自量力爱上他,或是生气被耍著玩,倒不如说她不愿被发现她的卑微。她最後的尊严哪……而且,爱这个字眼来得太快,她不懂得要如何面对,更隐约知道自己内心里的狂潮,绝对不容许一丁点的施舍或是玩笑,因为不曾拥有过爱,所以会变态的要求全部;而她所面对的,是一个知名人物,不可能给她这样完整的爱,所以她宁可不要,再也不要去期待了。
人家可是巨星耶!她呢?小小清洁工一名,算哪跟葱呀?
这样想开来,就对了。
这样就下会受伤,心也不会痛。
呀!想得太入迷了,都产生幻觉了。她笑著摇头,笑自己痴呆、作白日梦。
连路上的行人她都有办法把他看成是麦斯默,真是太扯了。
但是……这也未免太、太、太……她先吞了口口水。
这、真、是、太、扯、了!
她张大嘴巴,以一种痴呆的表情瞪著这个幻觉,哪有人可以长得这么像的?
那人像是突然接收到她的凝视一般,也将视线往她居住的二楼阳台看过来。那人对她的窥视,只是挑挑眉毛,然後说了一句话:「……一」
很小声,她没能听到,但肯定不是好话,她就是知道,因为是她盯著人看,当然会让人暗骂一句莫名其妙。
然後才一眨眼,那人就消失了,在她还没将嘴巴闭起来之前;所以她站起身冲到阳台铁栏杆边,结果只来得及捕捉夕阳的余温、橘红色的泛滥思潮……
结果她只好又坐回原来的位子,继续欣赏落日。
这一个小插曲,到是让她忘了先前了郁闷。
过了约十五分钟。
咦?隔壁好像有人住进来了哩。
有开门和交谈声,真好!她有邻居了,就不晓得是男的还是女的?是一个人还是两人行?是哪一个国家的人?
咦?好安静,难道不是有人要住进来吗?
糟糕!她好像真的太寂寞了。
寂寞到开始注意陌生人,寂寞到开始八卦起来?
手表上的指针指著七点,她决定今晚外出觅食;才这么想,隔壁阳台的纱窗就被开启了,喀嗒!走出来那个刚刚看到的幻觉。呀!长得真的好像呀!
只是多了一把落腮胡。
她决定先有礼貌一下:「嗨!」
没想到她的一声招呼,却惹来人家怒目相向?
干嘛?听不懂英文?还是厌恶英文?那——「Hola!buonasera!Guten
Abend!」西文义文德文都来一声总行了吧?
不说还好,没想到越说人家的脸色越难看。干嘛?有规定女人不准对男人打招呼吗?怪胎!
正想不再自讨没趣的转身回房,那人就开口了,那语气和口音还让她起鸡皮疙瘩的吓死人了。
「你他妈的在嗨什么嗨?!」真的是咬牙切齿的声音。
不是因为他语气里的恶声恶气,而是那股熟悉感,这、这、这、这也太过分真实的夸张了吧?
他、他、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错!他就是麦斯默本人。
第十章
麦斯默第一眼看到在阳台上张口结舌的时于伶,就想抓她下来海扁一顿。她让他该死的担心得要命,她却在看夕阳喝咖啡?
然後,现在她更像个没事人一样跟他说:嗨!
真是气死人了!
「你、你、你……」时于伶指著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我什么我?哼!」麦斯默不否认这些天来不安宁的心,在见到她完好的站在眼前之时,瞬间归位。
「你胡子长长了,看起来不像你……」这是时于伶对刚刚没认出是他的辩解。
不过麦斯默并没有猜出她刚刚还真把他当成陌生人了,否则……他跨过相邻阳台的矮墙隔间,举步向她而来,时于伶只好心虚的往後退。
「你、你、你广告拍完啦?」她忙递上一杯冷掉、苦掉的咖啡。
「哼!」这算是回答。
「你、你、你也来度假呀?好巧,希腊真是不错哩。」奇怪?为什么她非得一副小媳妇的样子?她又没犯法,没偷也没抢的。
「哼哼!」麦斯默皱著眉头,搁下苦掉的咖啡,「还真是很巧!」
「我要去吃晚餐了,你……刚刚才到吗?」时于伶脑子里在转圈圈,思索著如何才能避开他,并且左顾右盼的,「你一个人来呀?」开玩笑!她可不想被狗仔队追缉。
「你可真悠闲呀。」他哪知道她在想什么!
「度假嘛,不悠闲一点,难道还要急急忙忙?」
她故作轻松的往室内走。「你呢?需要我跟你介绍好吃的地方吗?还是你要先休息,晚一点再去吃消夜?」
麦斯默没有回答,倒是也跟著她进房间,「我只想要把你吊起来毒打一顿!」
「干嘛?我哪里冒犯你了?」她是打死都不承认自己很小人的先落跑,再说她跟他也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哪需要认真?
「你敢说没有?!」麦斯默逼著她面对他。
「嗯……好吧,算我没事先招呼你一声好了。」她偏著头、咬著唇。
「这是不是最大一条罪状?!还有……」
「哪里又有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为什么都没有打电话回去?」
「手机通讯不良呗。」
「你知道葛笠芬抄错住宿地址给你吗?」
「我就知道!我一下飞机找不到地方就猜想是她又搞乌龙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你知道?那你知不知道有人会担心?担心到跟著乱闯?」麦斯默截断她的话:「你知道我得用两天把剩余的进度搞定,操得Antonio的人怨声载道,然後赶到雅典之前要我的人把所有的民宿传给我,然後再把每一个岛的民宿都找遍了?你倒好,好惬意的观看落日呀!」
「我、我、我、我不知道……呃……你、你、你又没必要找我呀。」时于伶这辈子从不曾如此口拙,但她心里却是快乐的,只是忍著不表现出来,万一……万一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那不是徒增悲伤而已?她才不想表错情咧。
「你他妈的该死的认为我没有必要找你?」麦斯默提高音量吼。
「你干嘛凶我呀?!」她也吼回去,「比大声呀?」
「我为什么不必找你?就凭我一回家你就给我搞失踪,躲得不见人影干嘛?是我表现不好?还是我是魔鬼撒旦呀?」
「现在看起来更像……」一被吼,她就心虚的小声附和。
「你他妈的把我当成什么?!用完就丢的免洗餐具?」麦斯默抓著她的手臂,一字一字的说:「你他妈的给我听清楚了,我麦斯默跟你杠上了,这辈子你别想逃出我手掌心!你敢玩火,就该知道会自焚!」
「好粗鲁唷!我要早知道,就不会这么做了。」
「还有,你敢说你没有一点喜欢我?在我这么热烈表白之後?不然你干嘛逃?你让我喜欢上你了,这後果你就必须负责!」麦斯默恨不得摇一摇她,他在跟她告白,而她竟然还皱鼻子?想气死他吗?
「哪有这样的!我们也才认识不过……嗯……几个星期。负责?负什么责任?」这是真的吗?她听到他说喜欢她?心跳突然加快,以百米的速度狂奔,但还是不自觉的问他。
「这个!」麦斯默一说完,就低头攫住她的唇,以狂烈的方式来灼烧她的舌,瞬息之间便将彼此的距离拉近到完全无空隙,她的味道仍如同记忆中的诱人,之前的担忧和沮丧、相思和愤怒在她的气息之间找到了平衡。
没见到麦斯默之前,她刚刚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城墙,又被一击而倒,真是脆弱的防卫心哪!活该倒楣她要沉沦在他的热情之下了。
她……不管了!若将来会伤心也不管了!他都敢追来了,她为什么还不迎战?於是,她的手缠上他的发,抚过他的胸膛,紧紧的拥抱他,回应他的吻。
「你的胡子很扎人,好像熊。」她轻扯著他的胡须。
「还不都是你害的!」他咬她的指尖表示抗议。
「我哪有叫你留胡子呀?」她的手缩了起来。
「因为想你,想到忘我。」
「甜言蜜语!」她轻斥著,可却也喜孜孜的主动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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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喘息渐平,他和她仍窝在沙发上,汗水交融,身躯赤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