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成为记取教训的母亲。”东方綦朗声道。“你会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的。”
“不。你说我固执、坚持己见、且反应激烈,全说对了。”
“也许你有部分如此,但这并不是全部的你。你有同情心、有爱心、有奉献自己的心,我爱得并不是部分的你,而是全部的你,我希望能一生与你为伴。”
一种陌名的情绪在她体内翻搅不休。“你没有听懂我说的话吗?”
“我完全了解了,现在我才知道你不只是爱我,你还需要我。”
她举起双手拉扯头发,整个人陷入一片狂乱。“我不需要任何人!”
“你当然需要,你只是害怕去承认。”东方綦为佟芷的童年难过,但他不能改变自己对这个女人的爱。
“你把自己锁在一间牢房里,当你承认自己的需求时,困囿住你的门就会打开。”
“我现在过得很快乐,你为什么要改变一切?”
“因为我想要名正言顺的与你在一起,我希望和你有孩子。”他的双手梳过全佟芷的头发,在颈后围成一个圈圈。“因为你是第一个,也是我唯一爱上的女人,我不想失去你,我也不会让你失去我。”
“我已经将我能给的一切都给了你,綦,”她的声音在颤抖。“远比我给任何人的都要多。如果你还不能满足,我只能结束一切。”
“你做得到吗?”
“我必须如此。”
他的手在她颈后缩紧,随即又放开。“固执。”东方綦用开玩笑的口吻来遮掩他的痛楚。“好吧,我也一样固执,我可以等到你想通。”他阻止佟芷开口否认。
“让我们维持现状,但除了一件事例外。”
她才刚感到松了口气,立刻又变得小心谨慎。“什么事?”
“我爱你。”东方綦将她拉入怀中,嘴唇覆上她的。“你必须开始习惯经常听见这句话。”
☆ ☆ ☆
佟芷很高兴能回到台湾。虽然东方綦得留在法国筹划新工程,但此时她却很高兴能尽情享受孤独,享受一个人独自度过漫漫长日的滋味。
白日,她努力工作,为偶尔接到他的来电窃喜;但夜晚,则成为一天当中最难熬的时刻。
第一天,她彻夜无法成眠,盯着淡蓝色的天花板一整夜,告诉自己失眠是因为时差还未调整过来,而不是因为失去枕边人的温暖。
第二天,她张大眼数着墙上的花纹,否认自己是因为思念而无法入睡,心底却不断浮现他的面容,像在嘲弄她的否认般。
第三天,脑中不断回绕着他的声音,仿佛他在耳畔说着——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她差点激动得落泪,却在自我强迫下,硬吞下泪水。
第四天,开始咒骂他的奸诈,为他设计她习惯他的陪伴、他的温暖而恼怒。
这时,她终于承认自己的想念。
婚姻!但想到这两个字,佟芷依然忍不住打寒战,至少结婚是东方綦永远别想让她答应承诺的。佟芷确定,只要给他多一点时间,他会见到她的决心。
☆ ☆ ☆
余至仁暗藏在街角的阴暗处,看着东方綦的住所。
他自警局出来后,就发誓一定要找东方綦算帐。没想到当时他不在台湾,害他扑了个空。
但现在不怕找不到人了。
他的女人已经回来,只要盯着他的女人,不怕堵不到东方綦。
“哼!东方綦,你把我逼得走投无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余至仁摸着鼓起的腰际,阴冷的说。
想到他自警局出来时,曾打了一通电话给奇烽的老板,没想到却……
“老大,你应该已经收到完整的设计图了,什么时候要把钱给我呢?”余至仁在电话亭里要求他的酬劳。
“余至仁,我没去找你,你却自个儿找上门来了。”奇烽的老板语露阴寒。
“老大,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照你的意思拿到完整的设计图,难道你反悔了不付钱?”余至仁的得意在此刻完全消失,隐藏不住话中的惊慌。
“完整的设计图?你以为我是傻子吗,随便拿出一张设计图就要我付钱,我想你是忘记我的警告了。”
“老大,这真的是朝阳最新机种的设计图,我是由……”
“不用说了!”奇烽的老板冷言打断他的辩解。“你以为我们的工程师不会测试吗?你想知道测试结果吗?去看十天前的报纸,这样你也好死的明白点。”
“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大、老大……”挂断的电话让余至仁的背涌上一股寒意。
他急忙赶到不远处的图书馆调阅十天前的报纸,报纸上的报导如此叙述
奇烽离奇跳电,损失达千万
【本报讯】奇烽昨日离奇跳电,据该公司员工表示,造成跳电原因应与该公司近期所研发之新机型有关。该公司工程师于当日测试新机种时,发生公司大楼全楼跳电,生产线停摆之情形。据该公司财务部保守估计,损失应达千万,该公司正密切商讨补救方法……
余至仁脸色发白的看着手中的报纸,耳中仿佛还听见奇烽的老板阴冷的说道:“去看十天前的报纸,这样你也好死的明白点,你也好死的明白点,你也好死的明白点……”
余至仁慌张的站起来,座下的椅子因而翻倒在地,在宁静的图书馆发出砰然巨响,引发众人抬头注视。余至仁疑神疑鬼的环顾四周,在图书馆看书的人们,现在全成了奇烽派来的杀手。
“不、不!我不要死,我不要死……”余至仁双手抱头,口中惊慌的直喊。
“先生,你怎么……啊!”一个好心的民众上前询问,却被他猛然推开。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余至仁压抑不住满心的慌张,眼前直盯着他的人群,就像要引他下地狱的死神。“不!不要杀我……”
他后退了数步,转身逃离了图书馆……
对那一天的事,余至仁记忆犹新,奇烽老板的话语,更让他夜夜无法安眠。
这一切全是东方綦害的,是他把他害到这个地步!
余至仁连家都不敢回,只能躲躲藏藏的住在废弃的空屋里,连旅馆也不敢住,每天过着遮遮掩掩,有一餐没一餐的生活。
那种曾花钱玩女人,洒万金而面不改色的日子,已经非常的遥远。
“是你!这一切全是你害的!东方綦,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微亮的路灯照射在余至仁冷酷的脸上,显出几分的阴寒。
第九章
“东方向你求婚了!”薛琳惊讶得停下手上的动作,舀着咖啡豆的手突兀地停在半空中,直到佟芷伸手示意,她才放下手中的东西。
“不要告诉我你拒绝了。”见佟芷沉默地低下头,薛琳不禁暗咒了一声。
“佟芷,你不能因为你父母失败的婚姻而拒绝爱情。”薛琳的表情严肃,口气带着无比的认真。“你不能将他们的过错全加诸在东方綦上,那对东方綦不公平。”
“我并没有因为我父母的婚姻而拒绝爱情,我只是……”
“只是拒绝婚姻。”薛琳替她接完话。
“我……不然你告诉我应该要怎么做嘛?”
“我没有办法帮你决定任何事,我只能告诉你我的想法,决定权在你手上。”薛琳皱起眉头,对佟芷有些自暴自弃的说法感到不悦。
“对不起。”看出薛琳的怒气,佟芷丧气地道歉。“我只是被这个问题弄得很心烦。”
薛琳叹了口气,同情地看着佟芷。“你爱他,所以你会心烦,你会为自己的拒绝感到心虚。现在一切都操之在你,你们是否能走向下一个阶段,端看你的决定。现在东方已经翻出底牌,只看你愿不愿意跟进了。”
“为什么我们不能维持现况?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走向婚姻呢?”佟芷突生一股怒气,为东方綦将她推至两难的地步感到不满。“我们现在很幸福啊!”
“你有注意到吗?其实你们现在的生活和一般的夫妻并无两样。”薛琳含笑地看着眼露讶异的佟芷。“你们住在一起,吃在一起,甚至还一起上下班。你们在一起的时间胜过很多的夫妻,而你们之间并没有出现一般夫妻会出现的问题,你们与其他夫妻所不同的,只差那张证书罢了。”
薛琳的一番话让佟芷安静下来。确实,她和綦的关系早已超过一般夫妻,他们亲密地生活在一起、亲密地分享彼此的想法、亲密地做所有的事;他们的关系像朋友、像情人,更胜过大多数的夫妻。
“你真的认为你们的关系会因为一张证书而改变吗?”薛琳认真的问道。
“可是,如果我们的关系不会因为那张证书而改变,为什么綦坚持要结婚?”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佟芷。”
“问我?为什么要问我,我又不是他。”佟芷满脸不解地望着薛琳。
“其实我可以了解为什么东方坚持要结婚。”薛琳若有所悟地道。
“为什么?”佟芷急忙追问,满脸的急切。
薛琳定定地看着佟芷,一脸的探索。“因为你给他太多的不确定了。你不确定你的感情,你不确定你们的将来,而你甚至不愿开口承诺一个可能的未来,这种种的一切,使得东方綦开始怀疑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
“我爱他啊!”佟芷连忙表自己的感情。
“但你曾经开口告诉他吗?”
“我……”佟芷在薛琳的追问下沉默下来。
“佟芷,我了解你,我甚至可以猜出你们可能的相处模式,你们的交往完全是由东方綦采取主动——他主动决定同居,他主动决定你们所有的活动,甚至主动先开口说爱你。
“你有没有想过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再有自信的人,也会在你的沉默下产生怀疑。怀疑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怀疑你们的一切都只是他的自作多情,怀疑你根本只是在他的要求下委屈自己接受他,而你根本就不爱他。”
“不,不是这样的!”佟芷激烈的摇头,不敢相信东方綦或许真的这样想。“我爱他,我爱他。”
“佟芷,情人的眼中容不下一颗沙粒。”薛琳语重心长地说。“而你的沉默,却成功地种下怀疑因子,你们的问题不在于第三者,而在于你愿不愿放下过去的阴霾,和他携手走向未来。
“你说你爱他,但你的爱却微弱的连付出承诺的勇气也没有?”薛琳质疑佟芷的感情。“或许现在是你该好好问问自己,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的时候了。”
☆ ☆ ☆
夜间的宁静像一只巨爪般攫住佟芷的心,让她痛得整夜无法成眠。
一整夜,薛琳所说的话不断浮上她心头,让她反复自问——
我到底要什么?我到底要什么?
但没有答案的心,却让她翻来覆去。
太多的伤病回忆,让她迟迟不肯面对婚姻,面对感情。
她曾如此告诉自己,在少女时代就承诺自己,未来绝不轻尝婚姻,但这样的承诺,如今却薄弱地让她怀疑自己的坚持。
爱他吗?佟芷如此自问。
不想接触情爱的心,却被迫面对她人生的难题。薛琳曾说选择权在她手上,但她却不这么认为。当自己已把心放在银盘上献出去时,相对他也把决定权交付出去,只是东方綦还不知道这点罢了。
她不想让他知道。曾这么想过,但薛琳的分析却让她看清楚自己的自私。
曾以为对的思想,如今却显得如此可笑而幼稚。
是自己把两人推到如此地步。是自己的沉默,将东方綦的心逼至恐惧边缘。为寻求一个可能的答案,他将心剖开放到她面前,但她却——
她却狠狠地丢回他脸上,任意地践踏他的感情。
他一定很难过吧?
想到此,佟芷不禁有些心痛。
如此幼稚的自己,如此幼稚的举动,但东方綦却仍坚持说爱她,一点也不在乎,或许该说他让自己显得不在乎,不在乎他的感情被如此轻忽地回绝。爱情是占有的,从母亲的强烈反应中,她得到这个答案,但东方綦却愿意在独占的想法下,强迫自己放慢脚步配合她的步伐,只为让她不再恐惧爱情。
她是如此自私。认真分析后,她突然发现东方綦为她做了多少事;他强迫自己放慢脚步,只为让她相信爱情;在自己的要求下,他在陌生人面前,不再表现亲密;甚至还必须强迫自己收回满腔的爱意,只因害怕吓着她……
她是如此幸运能拥有他的爱,而她却连回报他相同的感情也不愿意。佟芷伸手抚着颈侧的伤疤,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爱他,好爱好爱他。但她没有勇气在他面前承认。
每当她想出口说爱他时,她的眼前仿佛就看到母亲用刀刃抵着她的脖子,向父亲哭喊着、口中叫着:“我爱你,我爱你啊!”
父母陈尸在客厅的景像,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母亲的爱太激烈,在求不到丈夫的爱情时,她不惜玉石俱焚,完全忘了她还有一个年幼的女儿。
在午夜梦回时,当她被恶梦惊醒,当她心中满是感情却不敢宣泄时,她会恨起她的母亲。是母亲的爱让今天的她不敢谈爱,是母亲的爱让她无法安眠。
但在同时,她却也恐惧自己会步上母亲的后尘,怕自己会爱得太深,而无法自拔。
她无法摆脱恐惧,东方綦却说要和她生个孩子。
想到他曾说希望两人能生个孩子,波涛汹涌的心涌上淡淡的甜蜜。生个像他的孩子,有他浓密的黑发,俊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甚至是那刚毅固执的下巴。
他一定会很爱这个孩子的。佟芷想到他曾多次拉着她拜访台北郊区的孤儿院。
第一次与他到孤儿院时,她还曾被孩子的热情吓到。孤儿院里的孩子显然都认识他,在他停下车才打开车门时,一群孩子,或大或小,或男或女,全蜂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口中不断地喊:“东方綦叔,东方綦叔……”
甚至有个小女孩在他们来了之后就要求他抱,一直到他们离开前,才不舍地离开他的怀中。或许是知道东方綦不久便会再访,她倒也不吵不闹,只是不断地高呼:“再见、再见……”
在他和孩子玩成一片时,她由修女口中得知,孤儿院的这块地原是朝阳集团买下要兴建新厂房的,但东方綦在一次的视察中发现此地原是孤儿院后,便打消在此盖厂房的念头,转而寻求其它厂址,还将此地捐送给孤儿院,并每月提拨一笔费用做为孤儿院的生活费,他甚至还为孤儿院的孩子设立一笔教育基金。
以往她处理孤儿院的事情时,都以为这只是公司的节税手段罢了,从没想到原来东方綦并不只做表面功夫,他是真的爱孩子,关心孩子的未来。这份全新的认知,让佟芷在喜悦之余更感到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