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纳莎,我……我的确是有喜爱的人了。”他眨着眼睛,那双眸子中的真诚让人有些不忍责怪他的残忍。
吉纳莎呆住了好久,像一座冰冷的石像一样杵在原地。
“这不会是真的吧?你在开玩笑,是吧?”吉纳莎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她抓着琉拉的手。
“我没有说笑,是真的,吉纳莎。”琉拉的口气是如此地坚定,让吉纳莎不得不开始相信他。“……我是真的爱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吉纳莎的声音有着冰冷的醋劲。
“……我不能说。”琉拉撇过头去,他不能再说下去。“吉纳莎,既然我们都已经不是辛姆团的刺客了,那我们更应该为自己全新的生活更加努力地生存下去,别再留恋我了……去找一个好男人吧。”
“你在说什么傻话?”吉纳莎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沙哑。“你认为我的心里,这些年来,还有过其他人吗?你认为……我用尽生命所爱的人,就在这样的一句话下,我的心就可以就此将你在我心中的痕迹磨灭吗?你……你太过分了!”
吉纳莎哭喊着的抗议,让琉拉有着许多的不忍,更有着愧疚。
“告诉我!那个把你抢走的女人是谁?我要杀了她!”吉纳莎捶打着他,她一阵的捶打将琉拉的无花果给散了满地。
“你别再无理取闹了好不好?”琉拉把她的手抓住,阻止她疯狂攻击。“总之,我真的是有喜欢的人了!你必须对我死心,就是这样了!”
语毕,琉拉转身离去,只留下心碎一地的吉纳莎呆在原地哭泣。
“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吉纳莎在见到心上人之后的喜悦,一下子就转变为绝望的狂悲。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呢?难道他不明白她对他的心吗?在她以为他已死,以为她生命中最珍爱的男人从她的生活彻底消失,她找不着他的身影时,她是如何地悲痛欲绝吗?她甚至还为了他杀了人……可却在这样重逢的一刻,他却告诉她,他爱的是别人……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她爱他,不惜为他杀了所有的同伴——只因为他从她的身边像风沙般的逝去。
吉纳莎的眼中有着泪,胸口有股从未有过的怨恨冉冉上升……
这一切的举动,恰好被在不远处的政议厅中的门图荷太普瞧见。
☆ ☆ ☆
那天下午,琉拉持着扇子,呆呆地望着远方出神。
他告诉自己,他并没有错,错的是吉纳莎自己,是她一厢情愿地把自己的感情加诸在他身上的,他从来就没有爱过她。
可她的哀伤哭喊,仍在他心里萦绕不去。难道他真的错了吗?就如同他当初救了门图荷太普一样,那数十下的鞭子挨得莫名其妙?
他的眼中充满着对吉纳莎的愧疚,可是他的心已经无法再承担吉纳莎的爱……他清楚地知道门图荷太普是他今生今世的唯一,是第一个、亦是最后一个占据他心房的人。
他拿着扇子的手正微微地颤动,他望着正在他前方忙于政务的门图荷太普,琉拉的眉心又皱了起来。他是可以和一般人一样地娶妻生子、养家活口,可那并非他心里所想要的生活啊!
虽然,他的心里对未来并没有着很明确的蓝图,但他却知道他的脑袋里唯一能想的,就只有门图荷太普。
他的心也因为婚期愈来愈近,开始对于他和殿下的未来不安起来,他快要疯了,他是这样地一再说服自己,只要这样远远地、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欣赏着一只这世间最俊美健壮的鹰一样,他就满足了。
可他的心,却有着另一个声音在呐喊、在哭泣。他明白自己对门图荷太普的爱恋和痛苦是日日渐增。他为心上人即将登上王位而欢喜,可对于他的婚期亦是有着不甘和嫉妒……
琉拉从小最气的,便是他那张如女子般秀丽的面貌,可是他现在倒真希望自己是真真实实的女儿身;就算身份再怎么低微,他至少可以是门图荷太普的妾—
—他并不敢妄想以自己的身份可以拥有那尊贵的王后之位。
只要他不是一个男人,只要他不是一个从小在歌舞团中长大的孤儿,只要他不是……
“你在想什么?”
琉拉一抬头,只见那张教他心动的那一张俊脸在他的上方望着他。
“没……没事啊。”他别开脸,深怕那双眸子看穿他心中那最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对王的说话态度是这样的吗?”门图荷太普把他转了过来,琉拉不得不再次面对他深爱的男人。
“有人欺负你了吗?”他关心地问着他。
感受着他抚上他脸颊上的大手传来属于情人的指温,有一股想抱紧他的冲动,从琉拉心口上暖暖地涌出。
琉拉摇摇那张让人倾心的绝美容颜,他的坚强让门图荷太普有着些许不忍。
“你不说,我怎会知道呢?”他在琉拉未反抗前便猛然地抱住了他。“你今天有着不一样的感觉……你教我怎么能这样丢下你,视若无睹地处理国事呢?”
被情人这样的一拥,琉拉更是说不出话来了。
这是这么地强烈而温暖的怀抱呵……琉拉背上已结痂愈合的伤口,隐隐作痛了起来。
“真的……真的可以说出我心里的话吗?”琉拉缓缓地把他的视线落在门图荷太普的身上。“我真的……可以说出我心中的想法吗?”
他点着头,期望在他怀中的情人对他坦白。
“我……我拼命地压抑着自己,告诉自己不可以这样想……”他垂下了那长而卷的睫毛,唇正微颤着。“可是,我还是忍不住,不由自主地会嫉妒,那个贺特瑟小姐……”他抓着门图荷太普的手,他的不安传到心上人的手上。“我很疑惑……我不知道该怎样再待在这个有了王后的宫庭中。”他把头埋在门图荷太普的胸口。“你告诉我……在你的心中……我到底……我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地位?
在你已充塞着所有国事的同时,我又是在你的心里的哪一个角落?怕是我已经被你遗忘了吧?”
他是这样地想着他……
即使他已要另娶佳人,他的心里,也只能为他而空下;他求去的翅膀,也只能为他停留。
所以,求他给他一个真正的答案,给他这颗不安的心一些希望;让他可以在等他的这一刻、下一秒,做著有他爱着他的梦,让他不再为了等候一个不可预知的未来而夜夜流泪……
“是因为那个女孩?”门图荷太普低声地问着。
琉拉惊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是从哪儿知道吉纳莎的。
“是那个从下埃及陪嫁过来的侍女吗?她是你心情波动不安的原因?是她煽动你对我的情感?”门图荷太普一连串醋意的问题,让琉拉招架不住。
“不是的!不是的!吉纳莎是我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她只是……”琉拉猛摇着头,他不知该怎样解释。
“青梅竹马?那她也是辛姆手下的人喽?她为什么会在贺特瑟的侍女行列中?
莫非她是间谍?”门图荷太普又是一个疑问。
“不!不是这样的!她在我失踪后便逃了出来了,她完全和辛姆已经毫无瓜葛了!”琉拉急着要辩解同伴的清白,他大声地向门图荷太普嚷着。
门图荷太普叹了一口气,他的脸上写满被琉拉打败的表情。“你知道吗?任何一个旁观者,都可以感觉出她对你的那一份执着。”
琉拉咬咬下唇,他明白自己对于情感这方面的事是十分迷惘而不了解的。
门图荷太普抱着他,一个如阳光般炽烈的吻忽地印在他的唇上。
琉拉并没有抗拒他,只是无言而强烈地回应着君主的爱。两个人相拥着,像是要把自己的身子融入对方一样地紧靠着。
“我是爱你的……”他在琉拉的耳边厮磨着。“可是……请你再忍一忍……等我……等我把一切都安定了下来以后……”门图荷太普抱紧着他怀中的琉拉。
“我一定……一定会给你一个最好的答案。”
琉拉的眼中有着一层雾气,模糊了他的视线……
门图荷太普是这样地不忍琉拉的委屈,可目前除了这样委曲求全的等待之外,实在也没有其它的办法了。
“我等……我等你……”他哽咽地说着。他已经告诉过自己不要再像个女人一样似的软弱掉泪,可他此时此刻,却怎么也忍不住这多日以来的委屈。“等一辈子我也愿意……让我在你的怀里哭……就这样一次……就只有这一次……然后我便永远不再对你抱怨……”
“你别这样说……”他紧抱着在怀中的心上人,贴紧琉拉的脸庞。“我一辈子只会爱你一个人……就是这样,不会有二心的,相信我。从那一夜在水中的相遇,你就已像网子一样把我的心网住了。”
两人无言凝望,像有一世纪那样地长久。
“殿下!殿下!”
从远处传来的不寻常的叫唤声,让两个人吓了一跳。
“大事不好了……”
第七章
“辛姆一行人在下埃及的绿洲遇难?”索伊尔叫着。
在门图荷太普的寝宫中,一个秘密会议正紧急召开。
“是的,据回报的消息指出,辛姆等一行人似乎是在用餐时被人先以药迷昏,然后凶手不分男女老少,全以利器杀死,且将尸体的头全部砍下,堆放在一起,尸体则被抛入水中,整个池子都染了血色……”
“够了……”门图荷太普摇摇头,他要劳米别再说下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内奸干的?还是外国刺客想趁我们统一的时候攻打我们?
是西台?奴比亚?或是巴比伦?”亚士奇提出了他的种种疑问,一行人陷入迷雾中。
“目前的情况还未查明。尤努虽已带领着下埃及归顺我们,可是局势仍不明朗,一切都得小心一些。”
这一天下午,在门图荷太普的寝宫中开了一个好久好长的会议。
一场恐怖的旋风席卷原本已经和平的埃及,这样的一件偶发事件让上埃及掉入了全员戒备当中。
☆ ☆ ☆
就在各人心中怀着不同的心情之际,婚礼的日子来临了。
琉拉的心中对于这一场即将要到来的婚事,有着些许的无奈,有着些许的不甘。可他还是必须在宫中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和一般人一样,一脸欢天喜地地迎接这一场为了上下埃及人民期望已久的和平而结合的政治联姻。
这一天,太阳的光芒照得琉拉想落泪。
金色的光芒、盛大的婚礼仪式、欢天喜地的人民,以及各国前来祝贺的宾客,对这一场婚礼表现了所有欢迎的气氛和祝福。
琉拉笑着,可是心里却一直告诫着自己,不要哭,不可以让眼泪流下来。
他对上天不知几千次的祈求,多么地希望这一天不要来到;不要让他唯一拥有的温暖怀抱被别的女人夺走。他是这么的贫穷,除了深爱的男人以外,他没有其他的财产了,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他比这全埃及人民还需要门图荷太普这个男人呀!
可他也明白,他爱上不该爱、亦不该得到的男人;他明白门图荷太普是王,是这一个战乱烽火中的英雄,为此,他亦要承受失去一些平常人的幸福——包括他的爱情。
不也因为这样,所以他们才会在战争女神的神殿中相遇吗?这冥冥之中,穆特女神早就为他俩的命运写好了序曲,只等着他们照着她所谱好的曲调舞下去。
第一次的逃脱,第二次的重逢,第三次的搭救……是门图荷太普给了他一个全新的人生,否则他至今一定仍是在歌舞团里当个舞娘。
他不能再奢求什么了,否则他会遭到天谴的;不也有很多无法相守的情侣就这样自老死都无法再见一面吗?比起那些相爱却无法见上一面的情人们来说,他们真的是幸运太多了!只不过是因为门图荷太普要娶妻而已,他们并没有分离,不是吗?他还是可以保留他心中的那一片小小的幸福,为他一大清早起来摘采沾着露水的无花果;在那宁静的午后,两人呼吸着如飘扬的飞絮般甜蜜一心的空气;还有每日,在远处静静地观望着他……
神已经给了他这个孤儿太多太多的幸运了。
它让他拥有了这份比谁都尊贵的爱——让这位君王的心中只有他的存在;让他能在这样短短的人生旅途中,有着比谁都还尊贵、比谁都还要骄傲的爱。他已经觉得足够。
因为他允诺,他一定会给他答案,一个最好的答案。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可以忍着泪、忍着那道在心窝上碎裂的口子中汩汩流出鲜血的痛;他只能笑,然后一切的日常生活都仍与平日并无不同。
“琉拉……”
该走了。
别的仆役在唤着他去帮忙。
他睁开眼睛,用最平常的态度打开了大门,走了出去。
☆ ☆ ☆
这个时候,在长长的宫殿走道上的一端,被装饰得耀眼华丽的新房里,弥漫着高贵香料的味道;被重新绘制过的墙上,画满着属于上下埃及再度统一的象征——莲花与纸莎草;那一箱箱远从下埃及乘运过来的箱子中,有着许多华美的女用服饰,以及以各种珠宝串成的项练和王冠。
“该出发到卢克索神殿了,贺特瑟小姐。”
吉纳莎在薄薄的轻纱中看着那依旧趴在床上的瘦小身体,长长的黑色卷发披散在洁白的床褥上。
因为薄纱的关系,让人看不清贺特瑟的表情,可是她细小的肩头正不停地抖动着;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一个即将要步入结婚礼堂的女子正露出一个大喜之日不应出现的悲痛哀泣……
“库里……”贺特瑟的唇中唤着这个名字。
她那张仍净素的美丽容颜正淌着无数道泪痕,小小的红唇因为要努力止住哭泣而微颤着。
“今天,我就要为你报仇了。”她小小声地,像是一片羽毛一样地轻盈低语。
吉纳莎静静地看着她的新主人——这个与大喜之日完全扯不上关系的伤心新娘,她没有说话,只是将那件华丽的新娘礼服默默地协助她穿上。
吉纳莎可以了解她心里的痛,因为她自己也曾经历过这样刻骨铭心、摧心裂肺的心痛。
她投靠贺特瑟,只是因为她失去了琉拉;她为了失去唯一的挚爱,杀了所有的同伴亦不感到悔恨——只因为失去他。
可是琉拉却背离了她,他并没有像她一样地付出他的所有,甚至在教她惊喜万分的相逢时,还无情地打击她——他有了喜欢的人!
那个让他漂泊不定的心有了一个归宿的人,竟不是她!所以她发誓要杀了那个夺去他的心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