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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云裳带着李奥“城市走透透”。
首先吓到他的是,台湾的夜晚竟然热闹到这种地步。人声、车声、到处喧哗,简直是不可思议!不像他们国家那边,晚上七、八点天还光亮亮,街上商家行人却大多“安息”了……
她先带他到华西街,去看中国人独步全球的杀蛇功夫,看得师父目瞪口呆;然后带他上圆山看夜景,万家灯火、霓虹闪烁、让师父啧啧称奇;再来带他上KISS跳舞,辣妹之多激得师父差点给他跳断腿;最后再带他连闯三家PUB ,让师父打牌、喝酒、听BAND……全部一次过瘾个够。
“我不要回去了,我要留在台湾。这里太神奇、太爽了!”
什么字眼不好学?连“爽”也会了。
“师父,你喝多了吧!”
“开玩笑!这点酒算什么?”李奥的酒量极佳,本来是没有问题,但他还是醉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今晚的收获真不少,看中意的对象好多喔!我爱台湾、台湾真正好!山上有树林、地上长青草;鱼儿水中游、鸟儿树上叫。我爱台湾、台湾真正好……”
李奥搂着云裳的肩,唱起台湾歌来,还自己改编咧,真是超级天才。连台湾当地的儿歌都会唱,他的确非常认真在学中文哪。
只是她现在真的像只小鸟,被他夹在怀里。午夜两点的台北街头,还有人亢奋成这样?
“好了、好了,就快到家了。”但是有人在等她……
是管号!
本来他的脸色还很平和,但一看到搭在她身上的外国男人,还浑身酒气……他的整张俊脸全部变色。
“云裳,他是谁?”
“他——”倪云裳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个状况太突然,认识师父的过程又太复杂。
“云裳,他才是谁呀?长得俊是俊,但为什么一副要揍扁我的样子?真是讨厌。”
“没错!我是想揍扁你!”管浩仰咬牙切齿蹦出声来。他一直以为他的情敌只有汪嘉骏,云裳没透露的也只有他,但现在看来他根本不只一个情敌。天呀!他会被不安全感折磨至死。
“MY GOD!他会听,还会说我的……”
“本来想提醒你,不过来不及了,所以坏话不能乱说。”倪云裳只能放马后炮,对师父悄悄地说。
“云裳!你要带他回你家?”
“是的,都这么晚了,但请你相信我,我和他纯粹只是朋友。他千里迢迢从远方来,我不能不管他。”
云裳说得真诚又镇定,但要教深爱一个女人的男人,如何在瞬间就能相信这种话?更何况他们看来这么亲密,又更何况……
“那么,汪嘉骏呢?也只是朋友吗?”
唯独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尖锐问话,倪云裳一时无法平静回答。
“管号我……”
看来他已经发现他们两人了。她满心的愧咎感犹如潮水,排山倒海而来,不知如何以对。管号对不……
“我懂了。云裳,原来我还是不懂你,不懂你的心在想什么?不懂你的情到底给谁?”
管浩仰的眼睛竟然微微发红了。
毕竟这个刺激太强、太深了,她知道。熟悉了二十几年的女孩,原来也只是自以为是的熟悉罢了。他竟然比不上才见面几次的男子!这要他如何能接受?
“原来你早就和汪嘉骏有接触,原来你一直在骗我!既然如此,我还能相信眼前这一切吗?”
再也没有心情和她讨论是否继续隐瞒她的真实身份——因为不再有意义了。毕竟情敌不止汪嘉骏一个,隐不隐瞒都不再重要了。什么叫防不胜防,什么叫心如刀割?这种痛苦是不能停止的梦魇。
管浩仰带着伤心欲绝的眼神,深深地看了倪云裳一眼,然后颓然上车,绝尘而去。
“你们台湾的男人都这么容易激动吗?”他知道刚刚那个是PIPE了,只是他和她对话含意超难的,什么便不便、王家居的,他简直是有听没有懂。
倪云裳根本无心甩师父的鸟问题。
她只能苍白着一张脸,望着管号的决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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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起来头痛欲裂。
倪云裳并不是因为酒喝多了,而是一整晚都在想管浩仰伤心欲绝的眼神。她真的对不起他。
她今天一点都不想去上班,她是个罪恶深重的女人……
管号是她生命中烙印最深、相处最久,是亦兄亦友的男人。从小,他就知她、解她。她欢喜时,他比她更高兴;她忧伤时,他比她更难过。他是她同甘共苦、互相分享最重要的伙伴,也是她度过低潮挫折、父母不能谅解之时,最重要的精神支柱。而今……连他都误解她,这教她心头活生生像割掉一块肉。
也不能说是误解,误解只有对——李奥呀,这不是问题,她可以解释,不能解释的还是——汪嘉骏!
毕竟她对汪嘉骏有了男女之情,已经是不能否认的事实。这让一向对她情有独钟、对她情深意重的管号,怎能接受?怎能安定?加上她又绝口不提,这不就摆明了自己的心虚?
所以,昨晚她和师父亲密热情的表象,当然教他不能听得进去。她的表现的确令人感到动摇、无法信任了呀。
不,不行,这样再烦也没有用。
她一向是乐观积极的倪云裳,她会解决这一切的。她从小就喜欢郝思嘉的名言:Tomorrowisanotherday!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她会挽回他们之间深厚情谊的,她会让管浩仰了解体谅所有情况的,甚至有可能是关于……汪嘉骏?
想法已定,心情也好些了。奇怪,为什么对管号,她调整自己情绪的速度要比对“王家居”快这么多?难道她和“王家居”真的是所谓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吗?
咦?李奥呢?
地板上只有凉被枕头……他跑去哪里了?
“噜啦啦、噜啦啦、噜啦噜啦咧——今天洗澡,要洗热水;不洗热水,洗不干净!哇咧——!”外国人的习惯总在早晨冲澡,她这才想到;更何况他又哼的这么大声,连这种洗澡歌他也会,他到底学到多少有的没有的?倪云裳憔悴的脸上终于有着一丝笑容,她跨过乱七八糟的地板,哪有给他这么好命?等一下让李奥自己收拾。
倪云裳打起精神走进小厨房做早餐。
“哇!好香,好香!”师父冲了出来,看到她弄了一大盘看起来好好吃的食物:烤土司夹起司鲔鱼生菜、太阳蛋和热狗火腿水果沙拉,还有香喷喷的咖啡……噢!他在台湾,不但会玩得爽死,也会吃到肥死。
“拜托,你除了好香之外,没别的形容词呀?真是学艺不精,例如要说:这些美食看来好色香味俱全,真令人垂涎三尺呀等等,懂不懂啊?哇!你在干嘛?”倪云裳马上惊声尖叫:“拜托你也穿下衣服哪!”
李奥头发还湿漉漉的,露出浓密的金色胸毛,下半身只用大浴巾随便围住。干干净净的脸上,看来十分神清气爽,性感迷人。
“云裳,你几时变得这么保守呀?你以前不是看过我穿比基尼小泳裤?!”
“废话!那是为了游泳。”东方女孩还是有趣多了,他忍不住又要香她可爱的小红脸。
“你看起来比昨晚进来时的气色好多了,我真怕连地板都没得睡哩!的确是我了不起的弟女,不,弟子,振作的速度很快,真是名师出高肚。”
“是高‘徒’啦!”
正在上了餐桌,疯狂李奥又要大块朵颐之时,电铃声竟然响了。怎么会?管号对她还有心结,不可能是他……对了,一定是孟铃铃,她今天又没去公司了,上次自己失踪三天,她就每天都来找她。
“铃铃,你太夸张了吧,不过才早上十点多——”倪云裳打开门,但是轻快的声音倏然停止。
不,不可能!
怎么、怎么会是——汪嘉骏?
“云裳是谁呀?”
李奥几乎是光溜溜的,就边走过来,边吃边喊……到底来者何人呀?
汪嘉骏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又看到了什么?
一个只围住下半身的性感外国男人,一顿飘着香味的丰盛早餐,一个穿着睡衣慵懒中带着甜美笑容的女人,一个乱七八糟的房间……
老天,别再折磨我了。
他本来是今天一早就要把她找到顶楼好好谈清楚的。因为他这段日子以来,每个晚上都是煎熬无眠的,他真的再也受不了了。他要鼓起勇气打破上次他冲动“侮辱”她所造成的僵局,他要向她道歉他不可理喻的“条件”,他……
结果现在,他觉得自己又快要疯了。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全部调适好,准备好好重得她的心,好好和她共创未来,好好……
结果现在——
“我还是太小看你了!”汪嘉骏两道剑目狠狠射向那个浑身长毛的外国男人,以及她:“又是不一样的滋味了?你实在是太厉害。怎么样?有比我,或是管浩仰,抑或是其他男人高明吗?”
他的心理建设,在看到那个外国男人的一瞬间,全部分崩离析、消灭殆尽了。他的理智又被嫉妒狠狠烧光,他的猜疑又让自己满嘴刻薄了。
“克劳蒂亚,我现在可以确定你们台湾的男人,确实太容易激动了,难怪你们立法院真的好热闹,不时在打架嘛!这男人长得是帅毙了,但又来了,那种想杀了我的样子,真是教人害怕又不爽。”
“没错,你是应该害怕!”
“天呀!他也会听、会说我的……哇咧!你们台湾人全都是语言天才……耶稣基督!”这次不必轮到她提醒,他早就用手赶快遮住嘴了。
倪云裳没听见师父在嘀咕什么。她早就又被江嘉骏气得快要晕眩,这男人又在轻蔑她、侮辱她了。
“请你出去,这是我家。”忍着,绝对要忍着。
“我当然知道这是你家,你可以带回一堆老、少、黑、白的情夫回家!我万万没想到我的身边,就有女人是现代武则天。你了不起!还想搜集我吗?应付得了我吗?我可是最难缠、最贪得无厌的雄性动物。”汪嘉骏刻意一脸的色欲。
“你——”不行了。她觉得自己快要倒下去,但她还是硬撑说:“一个在大庭广众前风流,在女人堆中打滚的男人,还有资格教训别人?你为何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咱们顶多彼此彼此,半斤八两,你就少开尊口吧!你现在就给我滚!”
再也没有力气解释了,太痛苦、太痛苦了。宁可日后生命中不再爱人,一辈子孑然一身,也不要再受这种罪了。
“我说完这段话,自然不再打断你们的好事!”他激动地抓起她的手腕。
“你干嘛!欺负人吗?”李奥把云裳的手抢了回来。
“会说中文?不错嘛,追我们游戏女王的男人们,水准几乎都不差,除了施达昌那败类是女王饥不择食的例外……还有阿妹、小衣、克劳蒂亚……你的花名还真多,你自己可别弄混了。”
“汪、嘉、骏!你走——”她锥心地喊。
没想到他竟然换了另一种口吻:
“本来……今早来找你,是以为自己想通了。不管过去,你有多少沧海桑田的经历,只要现在及以后,你愿意把我当成唯一……我就会满足得疯狂大叫,我就已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能再说:“但眼前的事实,只能告诉我该醒了,我没有那么大的力量改变你。我太自以为是,太高估自己有足够的影响力及包容力。因为你是这样的游戏人间,你根本无法将一颗心完全给我、只全心全意爱我一个男人……我再努力也只是徒劳无功。如今我已经心灰意冷了,我再也无力承受这种折磨任何一次……我不能不放弃你了!”
倪云裳听到他突如其来的心声告白,完全张大了眼。
他对她凶,她可以更凶,但他一温和,她就完全不知如何是好了。
“……但我不会忘了你的,小衣。就算我在你的生命中,只是一个渺小的过客,只是一段点缀的插曲,就算你以后早就忘了我……我也会珍惜自己生命中这段最刻骨铭心的回忆。因为,我是那么深深地……爱过你!”
又是决然欲碎的眼神,但真正更教她心痛心碎心发狂!别,别说“爱过”,这话太残忍、太残忍了。
汪嘉骏最后再一次深深看她,像是诀别。
不要就这样离开我的生命、我不要呀!但是,他终于还是毅然转身离开,倪云裳颓然欲坠……
“云裳,我发觉你现在的脸色比昨天晚上还严重,虽然我听不太懂你们在说什么,但我看得出来你更在乎这个叫王家居的男人。”李奥似乎看懂一些事情了。
倪云裳只能心碎地笑一笑,那模样比哭还难堪,她的头好晕喔……
“我想我的存在是麻烦的根源,他们都误会了什么。我看我还是不要住你这里好了,虽然这里有吃、有睡,十分快乐。”
“我也不要再住这里!我想要告诉你所有的事……李奥,带我走……”
她真的就这样体力不支心力交瘁地倒在师父毫无预料、差点吓死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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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震宇每个月的高级主管会议,但汪嘉骏和管浩仰再也没有心思听下去。因为他们所有斗志、理想,在霎时全消失无踪了……突然不知人生这么努力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们心目中的女人呀……
“至于人事部要报告的最重要事项,是震宇日前决定开除企划部长施达昌。”人事主任像是自己立了大功,得意洋洋地说:“因为他贪污贿赂、亏空公款,又威胁恐吓多位女性,于公于私都是败坏公司名声及女同事安全。多亏总附五孟铃铃小姐的勇敢指认及充分证据,我们才能再无后顾之忧,彻底查办并且处分施达昌……”
这倒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好事。
震宇内部其实一直想抓到施达昌的把柄,但总是苦无机会及明确证据。今天有人敢勇于出面,真是老天有眼——孟铃铃那个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小女生,竟然也有这番胆识及智慧,再次验证了人不可貌相。
汪嘉骏和管浩仰同时心有所感,在会议上极有默契地互望一眼。他们当然都知道孟铃铃,乃是因为“她”的关系,但是“她”……
同时,两人也极有默契,再次泄气。
因为这种事顶多让他们高兴,不,分心三秒钟,他们想的还是今早,或是昨晚令人难受发狂的每一幕……
下午茶时间,两个原本是敌对的男人,竟不约而同一起上顶楼“散心”。
“你看起来很不好。”
“你也是。”
两人不禁同时苦笑。
“是为了她?”
“你也是吧。”
都是。但实在没办法多说,这一切从何说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