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的华人社交圈,安家可算是赫赫有名的风云家庭,除了稳定的事业,安家夫妇鹣蝶情深,更是令人欣羡。
更值得一提的是,他们有对极可爱美丽的双胞胎女儿,今年才满九岁,却已经出落得楚楚动人。
只不过虽是同胎生,安歌童与安可童却有极大的差别占她们有着相似的精致容貌,就连亲生父母有时也会分不出来。可是安歌童是众所周知的天才少女,小小年纪即光华毕露,无论是才艺、运动。课业都凌驾一般人,尤其她在数理上的造诣,就连本科研究业都不禁要自叹弗如。
相较之下,安可童便显得平庸多了。
今天是她们九岁的生日,照例举办一场盛大的生日派对,五彩绩纷的气球缎带,丰盛美味的餐点,群聚一堂的亲朋好友,以及兴奋的小孩们;一切似乎都已经准备就绪,却不见有人开动。
"妈咪,我们真的要等姐姐回来才可以开始吗?可童肚子饿了。"安可童睁着美丽的眼睛,拉着母亲的手问道。
"可童乖,比赛会场已经来过电话,歌童这次又得了数学资优榜首,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如果你肚子饿了,就教女佣拿些点心给你。"安夫人美丽纤细的手敷衍地拍了拍小女儿的脸颊,随即转过头迎接客人的恭贺,秀丽的脸上扬着骄傲的笑容。
"安夫人,你们家歌童真是了不起,听说今天又赢了比赛,可其是双喜临门啊。"田夫人晃动着戴满钻戒的肥手,笑得花枝乱颤。
"托福了,我们家歌童从小就聪明,我这做母亲的有时还不知拿她怎么办。最近校方有意思要让她跳读,可是再上去就是大学了,再加上小歌童想出国玩玩,我想这次带她去澳洲回来后再说吧,小孩子总是喜欢玩嘛。"安夫人的嘴角、眉梢掩不住得意的神色。
就在同时,几位大太也在一旁交头接耳地谈论着。
"说来也真奇怪,明明是同一家的女儿,妹妹就差那么多,不是听说才差五分钟咄生吗?要不是长相一样,还真教人怀疑是抱错孩子了。"
"是啊,要是我的话,女儿当然要像歌童才好,一点都不让人操心,反而很有面子呢。"
"瞧她小小年纪就什么都懂,将来长大了,要到哪里我个能与她匹配的丈夫啊?难罗!"
"这个不用操心,歌童长大绝对比安夫人美丽,没看到吗?歌童那张清丽的小脸蛋和那边的可童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女孩儿只要长得美丽,要找老公还不简单吗?"
"哎呀,说得真好,不过可惜,可童就样样不如歌童,也难怪安家夫妇对歌童比较偏心。"
识到这里,几位太太们摇头笑叹。突然有位白发老妇人加人她们的谈话圈子,她慈祥端严的仪态震慑了在场所有的妇人,锐利深沉的双眸扫视了一圈,才缓缓地开口。
"你们都错了。"
众人不解地对望,猜不透老妇人话中的深意。
"安老夫人,不知道我们错在哪里?"其中一名美妇代表发问。
"人人称羡歌童的聪明,却不知歌童的聪明对安家而言。是上天的捉弄,同一张脸蛋却有两个遇然不同的灵魂,这真是幸运吗?其中的诡变,又有谁能了解?"安老夫人为孙女们叹了一口气。
大厅的另一头,安可童一只小手紧紧绞扭着蕾丝裙边,细小的贝齿紧咬着下唇,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拿她跟姐姐比?
刚刚那些人的话不时传进她的耳里,任谁都可以听出她们语气中的讽刺,而那有如一根根尖锐的针戳刺着她的心。
此刻,在她的心灵深处,不禁涌上一丝奇想:如果没有姐姐的话,爹地和妈咪会不会多看她一眼?
在她得到全年级演讲冠军时,他们不会因为姐姐获得全国发明大赛荣誉而不看她一眼。
她不笨, 只不过比起姐姐的优异,她就显得太平凡。
如果,没有天资优异的姐姐,她是否可以变得比较不平凡?安可童暗忖。
突然,大门外响起一阵汽车喇叭声,宣告安歌童的荣耀归来。安夫人随着丈夫迎了出去,看见她的心肝宝贝正扑进怀中,随侍的人手中抱着一座比婴儿还高的奖杯。
"爹地,你们有没有等我?"安歌童绽着慧黠的笑颜,一派的天真无心机。
"没有我们的小歌童,才不叫生日派对呢。先上楼去换衣服,待会下来切蛋糕。"安东远满怀骄做地抱着女儿进门。
安歌童没有别的嗜好,最喜欢穿新衣服自娱,这一点她与普通的小孩子无异。
"可童呢?我有好多好玩的事要跟她说。"安歌童另外一个兴趣就是与她的双胞胎妹妹聊天。
"在那里。"安夫人玉指指着远在大厅另一边的安可童。
"可童!"安歌童的视线一贯着孪生妹妹,立刻自父亲的怀中跃下,直直往她奔去。
她亲昵地拉住妹妹的手,"可童,对不起,让你等那么久,陪我上去换衣服。我告诉你,今天比赛时候好好玩喔……"
她滔滔不绝他说着,一边拉着妹妹的手走上回旋梯。从小她就知道自己是姐姐,任务就是保护妹妹。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停在安家这一对漂亮的小天使身上,看着她们,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令人感受到上天的恩赐。
安可童抿着唇,目不转睛地盯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心中缠绕着一个想法:如果没有姐姐的话……
安夫人从女佣手里接过一个绑着紫色缎带的瓷玉娃娃,那是安歌童的生日礼物,她一直吵着要,趁生日送她正好。
娃娃的质地晶莹剔透,头发是用真人的发丝一根根植上去的,眼睛则是万中选一的紫水晶,体型的五十公分大小,四肢可自由转动,身上的衣服是一袭刺绣精美的清公主装。
安夫人脸上带着微笑调整锻带。然后将娃娃安放在礼物桌上。
大厅里弥漫着一片喜气,却没有人知道安可童心中的想法,她陡地挣开安歌童的手。
如果没有天赋异秉的姐姐;父母应该会多疼她一些吧!
想到这里,她的手无情地一推--
安夫人满意地一笑,正欲转身之际,尖叫之声不绝于耳。
"歌童!"
"啊一一一"
就在眨眼之间,安歌童娇小的身体自楼梯上翻坠而下,坚硬的台阶无情地撞击她幼嫩的身子,每个人都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歌童!"安夫人脸上的血色尽褪。
一声重重的撞击声泅荡在空气之中,安歌童后脑着地地跌落在回旋梯口,自她的发间汨汨流出的鲜血漫成一大片。
"歌童!"安家夫妇拔腿冲上前去。
安东远抱起女儿伤痕累累的瘦小身体,"快叫救护车!"
现场顿时慌乱成一团。
不过,在天花板的一个角落,有缕气体似的灵魂却觉得很好玩,她从来没有如此轻飘飘的感觉,看着自己被父母所紧拥的滋味也挺新鲜。
她,就是安歌童。
"你还眷恋吗?"突然出现一道声音,电波似地直接窜人安歌童的脑海。
安歌童不解地左顾右盼,却没看到有人在对她说话。"喂!你是谁?我看不见你。"
"如果你想看,你就看得见。"
安歌童闻言,脸上轻勾起一抹顽皮的笑容,"嗯;这比亚理斯多德的哲学难了一点。"
就在她语声方落时,不到半公尺外的地方慢慢浮现了一个男孩的人影。那男孩年纪不大,生得眉清且秀。
"听你说话古里古怪的,没想到你不比我大多少嘛!"
男孩偏首一笑,"我可以变幻各种模样,而且我已经好几百岁了。"
安歌童投给他怀疑的一瞥,"真的?那变给我看看。"科学的精神就是要凡事质疑一下。
男孩身子一闪,变成一个娇滴滴的女人。
"好玩,再来一个。"安歌童拍手叫好,这魔术师技巧不错。
那女人朝她娇艳一笑,然后她的脸又变成一个俊朗的少年。
安歌童微皱起眉头,"你不要只变脸好不好?那么好的身材配上男人的脸,很恶心耶!"
少年拨了一下额前的发,带起一阵风,他在风中又变成原本的小男孩。
"不玩了吗?"安歌童觉得失望的问道。
"我不是来跟你玩的,而是要带你走。"其实,他也想玩啊,只不过上帝爷爷不会放过他。
"你说话真奇怪,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跟你走?"安歌童皱起两道秀气的眉,不解地问着。
"亏你还是个天才儿童,难不成你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他的手措向安东远怀抱中浑身是血的她。
安歌童顺着他手措的方向往下一看,苦着小脸道:"我已经死了吗?"
"聪明。"很少有人一下就正中红心呢。"不过你的时辰未到,我先带你到一个地方等着。"说完,他手里出现一条银线,线的另一端正击在安歌童的手腕上。
"等一下。"安歌童用力扯回自己的手腕,"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才要跟你走。"
"好吧。"哪有幽灵还讨价还价的!
"我……我真的是被可童推下来的吗?"安歌童不愿相信同胞手足竟会下这种毒手,一层泪雾浮上眼帘。
"宿命,怨不得人。"
"可是我们是亲姐妹,为什么她要杀我?"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很可怜,突然大哭起来。
"你别哭了嘛!算我怕了你,这样好了,为了不让你胡恩乱想,我先把你的记忆封起来。"
安歌童还来不及拒绝,只见眼前银光一闪,脸上泪痕犹在,她却已经忘了自己哭的原因了。
"走吧!"
银线一扯,安歌童重新坠落地面,轻飘的感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感觉,让她的四肢无法活动自如。
她的视线落在一名美妇身上,只觉美妇的面容极眼熟,只不过她为什么要抱着一个小女孩痛哭呢?更奇怪的是那小女孩的脸也显得很熟悉。
怪异极了。
"记住,静静地等待。"
"喂--"安歌童想间到底要等什么,但不待她开口问出,那男孩的身影便逐渐消失了。
"再见了!"声波的震荡又趋于静止,残留的是声音中浅淡的笑意。
讨厌!干嘛走那么快。
"歌童,我的乖女儿……"美妇的呼唤一声声地扯动安歌童的心,让她也觉得难过。
歌童?好熟悉的名字,不知道是谁呢?她在心里努力地想唤回一丝记忆,只不过所有的一切都像场梦,剩下模糊而不可捉摸的印象。
都是梦吧!她想。
× × ×
五年后 纽约
在繁华热闹的大街上一角,骨董店老旧的店面与四周摩登的现代建筑显得格格不入却又自成独特的味道。
橱窗中陈设着古老的钟表、瓮器,和垂坠的流苏,但令人会驻足观赏的,是橱窗里挂着非卖品牌子的娃娃。
娃娃有着白玉似的肌肤,缎黑的发丝,紫晶的眼瞳,点着未红漆色的小嘴,和一身精美的手工清装,在在让过往行人停下脚步凝目细看。
无聊。
非常无聊。
真的好无聊!透过美丽的紫色眼珠,她发愁地看着过往的人群,极端厌恶经年累月的沉闷。
一缕少女的灵魂缓缓地自娃娃的身体脱离。呵,还好她够聪明,没多久就发现可以自寄居的宿主脱离,得以行动自如,只不过活动范围不远,目前她正积极寻求办法让自己飘远一点。
她缓缓地飘到店主身旁,瞄了他手中的英文报一眼。又是有关赛马的新闻,她真是受不了眼前这个开着骨董店,却又没什么知识内涵的金发胖男人。
算了,管人家那么多做什么,她随着风轻飘开,穿透玻璃飘出门外,眼角余光看到一位很可爱的揭发小女孩正注视着橱窗里的娃娃,淡蓝色的眼珠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喂,你想买我吗?"她凑近褐发小女孩,兴致勃勃的问。
小女孩只觉得有一阵轻风自耳边吹过,不以为意地继续盯着橱里中的娃娃,心想能拥有它该多好。
唉,老样子。没有人能看见她,听到她的声音。
少女的灵魂游荡在轻柔凉爽的微风中,准备到半条街外的一处研究室去,那里住了一个怪老头,每天都妄想发明新东西,申请专利赚钱。
只不过她知道他的理论只能唬人,一点实用性都没有,所以多年来一事无成。
但她很喜欢看他研究时的认真模样,等她把他的藏书都翻遍了,或许能帮上一点忙。
飘荡的途中,她遇上一个戴着粗毛线帽的中年男人,穿着平庸,这城市里或许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的底细了。
他是小偷。不过他心地还算不错,只偷一些有钱人,所以有时候她心情不错时,还会帮他一下。
没办法,最近经济不景气,失业率创新高,这名小偷也时常翻看求职栏,只不过没人肯赏识他。
真可怜,她幽幽地想。灵体四处飘啊荡着,突然一股莫名的强大力量扯动她的手腕,她心里暗叫一声糟糕,转眼间她又回到娃娃身体里;沉重的感觉再度将她束缚。
她不能离开太久,娃娃有一股力量会强迫她回来。
"讨厌,我不要这样的生活啦,"她不禁悲从中来,放声大哭了起来。
在模糊的记忆里,她似乎有过极自由的生命,灵魂可以支配身体随处游走,从来没有时空的局限。
此刻在橱里前,有位年轻的男子身形一顿,他感觉耳边似乎缭绕着女孩的哭泣声,却不见身边有人哭。
他旋即自嘲一笑,可能是前阵子赶论文太累了,精神还没恢复过来,才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
他再度向前走去,但一阵阵清晰真切的哭声不停地钻进他的脑海,令他再次停下脚步。
想了一下,他退回来转头看向橱窗,手抚着玻璃往内望去,只看到老旧的陈设和坐着的老板,没有小女孩。
荒唐!他暗骂了声。
然而哭声却紧紧缠饶他的心扉,教他眉头不由得拧起,他挑起一道浓眉,眯起眼瞳。
"是谁在哭?"他轻声询问。
他话声方落,哭声陡地止歇,他的耳边重新响起街道上惯有的吵闹声,他放心一笑,看来真是他多心了。
却在此际,一道清脆的女孩声音突地响起,"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她的声音里满是兴奋之情。
他自橱窗退开半步,疑惑且仔细地审视四周,依旧看不见有任何人在他身边,但那声音竟又是如此清晰。
"你是谁?不要跟我装神弄鬼,这一点都不好玩。"他的神色严厉,想警告那个顽皮的小女孩。
"我也不觉得好玩。"她轻叹了声,"你看看橱窗,我就是坐在里头的娃娃。看到了吗?"
投给娃娃怀疑的一瞥,他不信地摇摇头,"我看到了,只有一个娃娃。"
"什么叫作'只有一个娃娃'?"她听出他语气中的质疑。"人家就是娃娃嘛,不然你想看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