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她的手指在琴键上停下来时,她发现是斯蒂芬爵士一个人走了进来。
由于感到失望,她没有从琴凳上站起来,只是等着他走过来。
“你弹的乐曲充满罗曼蒂克气氛,诺埃拉。”他说。
这是他第一次以这样随便的口吻和诺埃拉讲话,而当她回答时却故意使用他的称号。
“您也喜欢音乐,斯蒂芬爵士?”
“不,”他回答,“现在我愿意成为一个诗人。”
“诗人?”诺埃拉不解其意。
她简直不能想象斯蒂芬·霍领会读诗,更不用说做诗了。
沉默了一会,诺埃拉问:“林顿在等我吗?”
“我想和你谈谈。”斯蒂芬爵士说。 她抬起头,看到他眼中有一种她不理解的目光。
这时他说:“我已征求了你哥哥的意见,准备娶你,并且你哥哥已经同意了。”
诺埃拉觉得一定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紧接着低低一声惊呼,马上站起身来。
“不,不!绝不!”她说。
她想移动身子,但琴凳和钢琴把她夹在中间,使她无法脱身,这时斯蒂芬爵士已仲过手来拉她的手。
“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妻子,”他说,“我相信,诺埃拉,我们在一起会很幸福的。”
当他攥紧她的手时,她有一种受到威胁之感,真想马上就逃开。 可逃走是不可能的,所以她想把手抽回来,但她的手被紧紧地握住了。他说: “我的房子也许不如这城堡漂亮华丽,但那是我们家族二百多年前传下来的,你一定会成为我们历代家族中最漂亮的女主人。” “我……我很抱歉,”诺埃拉胆祛地说,“虽然你向我求婚使我感到很荣幸……但……斯蒂芬爵土……我……我不能结婚。”
斯蒂芬爵士笑了。 “因为你很年轻,”他说,“你有些紧张这很自然,也许对结婚还有些害怕,但你会发现我是一位非常温顺和慷慨的丈夫。在英国,约克郡是再好不过的成家地方了。”
诺埃拉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觉得他根本不想听她讲什么。 他似乎很简单地认为,不管她现在有什么感觉,她会成为他的妻子的,她费了好大劲儿才把手抽回来,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说:“请你……听我说。”
“好的,我听着,”斯蒂芬爵士回答,“但我必须告诉你,诺埃拉,你绝不能回答说:‘不’。你哥哥已经同意了我们的婚姻,我打算几天之内就给报社送去我们的订婚启事。”
“不!”诺埃拉再次说。
这时他探过身来,试图把她抱在怀里。
她意识到他想吻她,就猛地挣脱了身子。
他还没有来得及规劝她,还没来得及抓住她,她已经逃出房间沿着走廊跑远了。
她听到他叫她的名字,但她没有停步。
她这时只想急速穿过大厅跑上楼梯躲到她的卧室去。
她关上门,拧动钥匙上了铵,一下瘫在椅子上。一时间喘不上气来,心里怦怦直跳。
“我怎么也想不到……怎么也猜不到……,”她自言自语说,“伯爵这么快就打算把我嫁出去。什么人不可以嫁,偏偏要我嫁给斯蒂芬爵士!”
她知道当他靠近她想亲吻她时,她心中感到一阵恶心。
她认为他自负而又讨厌,她绝不喜欢这样的男人。
“我怎能嫁给这样的男人?”她发狂地问自己。
她记起她父母之间的爱情:幸福象灵光一样在他们身上闪烁。
她知道那才是她所追求的,而在斯蒂芬·霍顿身上是根本找不到这种爱情的。
“我必须要伯爵……明白。”她想。
她在椅子上坐了很长时间,然后站起身来走到镜子前。
一种难以表达的恐惧占据了她的心头,她脸上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假如伯爵固执己见呢?她感到自己在浑身发抖。
由于感到自己孤弱无援,她开始祈祷起来:“救救我……妈妈……救救我!”她乞求着,“除非象你对我爸爸那样,否则我怎么,……可能随便嫁人呢?”
她第一次理解了她希望的爱情正是卡罗兰姨妈对达西·佛尔伯的那种感情。
也许她也曾失望,也许伯爵对她已经厌烦了。
也许就因为这个她才勇敢地与一个不能与之结合的男人私奔。那是错误的,也是罪恶的,诺埃拉知道。但和一个自己并不爱的人结婚同样是个错误,即使让这个人碰一碰她也使她不寒而栗。
“我必须让……伯爵……明白!”她又一次重复。
她不知道此时楼下发生的事,也不知道斯蒂芬爵士是否把她的态度告诉给伯爵没有。
“也许现在他不想娶我了!”她乐观地想。
这时她记起斯蒂芬先生当时眼中流露的神情,以前她从未注意过。 因为他一直是这样无聊和自负,所以她以前几乎没有把他当做一个人看待。
然而,当他拉住她手时,后来又试图拥抱她时,她知道他觉得她很有女人的魅力。
“我怎能……忍受那种侮辱?”她大声地问自己,并觉出自己的声音中带有强烈的恐惧调子。
最后,过了一个多小时,她整理一下头发,她的心仍然剧烈地跳着,慢慢走下楼梯。
她刚走到大厅,就见管家从走廊那边过来说:“小姐,我正要去请您,老爷找您有事。”
“他……是单独一个人吗?”诺埃拉问。
“是的,小姐,斯蒂芬爵士刚走不久。” 好象迈每一步都要费很大劲儿似的,诺埃拉沿着通往图书馆的走廊走去。
现在在她看来,两边的雕像就象要夺去她自由的监狱中的看守。
她想色列斯女神正在嘲笑她,因为她拒绝一个富有的男子向她奉献的爱情。
“我宁肯嫁给一个乞丐或者一个扫街的!”诺埃拉坚定了信心。
当管家为她打开图书馆的门时,她鼓起勇气,昂头走进图书馆。
伯爵正脸朝着花园站在窗前。
当她进来时他转过身来,没有说话,她缓慢地朝他走去。
她很害怕,不敢正视伯爵,但她觉得伯爵已是满面怒气。
当她走近时,她觉得他用刺耳的声音说:“你该明白,斯蒂芬·霍顿爵士向你求婚,而且他已征得到了我的同意了。”
诺埃拉刚张开嘴想说话。他已继续说了下去:“我该早些告诉你,他是这个郡的几个首富之一,他有华丽的住宅,虽然他结过婚,但他妻子十年前死了,从那以后他一直独身。” “他……他结过婚!”
诺埃拉费力地说出几个字,伯爵听到了。 “我知道,他一直生活得不愉快,那与他无关。我想有这样一个如此富有,又是一个贵族家庭之长的男人向你求婚,你应感到很幸运了。”
诺埃拉吸了一口气。 “但我……我不想……接受他的求婚。”
“为什么不?” 问题就象出膛的子弹。她答道:“因为我……我不……不爱他。”
“我早就告诉你,你说的那种爱情无关紧要。对你来说,那只不过是一个年轻姑娘的浪漫主义的胡思乱想罢了。”
他用更加严厉的声音说了下去:“那根本不是现实,只不过是小说家凭空想出的海市蜃楼,是为了赚钱,只有傻瓜才会相信。”
“不对!”诺埃拉反驳说,“那是得到美满婚姻的……
唯一可能的基础。”
她想到她父母,竭力挑选字眼说: “我听说过……有些人非常……快乐,是因为他……他们相爱……尽管他们很穷。”
“那些是例外,”伯爵冷笑着说,“我可不想让你和那些专门追求有钱女子,或一心想与我们家高攀的往上爬的男人结婚。”
“就我来说根本不存在这种问题……根本没有男人为我的财产来追求我……”诺埃拉想至少她有了一个分辩的机会。
“那你就错了,”伯爵说,“父亲在遗嘱中给你留下了一笔不小的财产,只要你回到家来,做他合法的女儿就能得到这笔财产。” “你……你的意思是……我有……自己的……钱?”
“我本打算在你一到达这里时就告诉你,”他说,“但我忘记了,只是刚才斯蒂芬爵士谈到这个,我才想起来,他是我们父亲信赖的人。”
诺埃拉惊奇万分,无法作答,伯爵接着说:“当然,这无关紧要,因为斯蒂芬爵士也是非常富有的。”
“即使他象国王一样富有……我也不愿……嫁给他。”
“你这样想就错了,”伯爵反驳说,“你必须嫁给你监护人所选择的任何人,我可以替你做出决定,并且我认为你理智地想一想后就会知道斯蒂芬爵士是你非常合适的丈夫。”
“我不……不愿意……嫁给他,”诺埃拉说,“他不仅……是个无聊的人……而且我……真的不喜欢他!”
“胡说!”伯爵生气地叫起来,“他比你年长,会照顾你,保护你,不让你重蹈……那种覆辙……”
他停住了,诺埃拉十分清楚他要说什么。
一时间她考虑对伯爵说,不管他母亲后来落个什么下场,但她和一起出走的人相爱甚笃。
事实上,她母亲告诉过她:“昨晚卡罗兰告诉我,她现在虽然很穷,但如果让她在她丈夫和达西·佛尔伯之间再做一次选择的话,她还会毫不迟疑的。”
诺埃拉知道,她母亲对自己表妹仍然保持那种感情很感吃惊,但因为她很爱自己的丈夫,所以她也能理解卡罗兰。
记起妈妈的态度,诺埃拉面对伯爵毫无畏惧地说:“不管你……说什么都没用,谁也不能迫使我……嫁给斯蒂芬·霍顿爵士!”
“你必须嫁给他,否则我就把你拉到教堂!”伯爵生气地嚷起来,“你难道不明白,你这蠢东西,白痴,我是为你好?由于你过去十六年的生活环境,我告诉你,你不可能等到更好的机会了。”
“我根本不想等……更好的机会!”诺埃拉也叫了起来,“如果我要嫁人……这根本不忽……我也只和我爱的人结婚。” “我叫你嫁谁你就得嫁给谁!”伯爵都气炸了。
“我不愿意……你不能强迫我……假如你强追……我就……跑!” 这最后一个词以及她说话的方式,使伯爵失去了自我控制。
他突然伸出手抓住她的肩膀猛力摇撼,使她大吃一掠。
“你竟敢不听我的话!”他勃然大怒了;“你和你妈一样坏!我绝不容忍你这样,我打也要把你打服!”
他一边说一边摇撼她,她在他手中好象一个布娃娃,来回摇摆着。
这使她一阵阵头晕,喘不上气来,但她下定决心绝不向他屈服。
“我恨……他!我决不……嫁给他!”她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
这时他停下来,双眼瞪着她,脸上流露出狂怒的表情。
她的头发散了,披落在肩上。她眼睛射出倔强的目光,同时又显出恐惧的神色,一个劲地瞪着他。
她的嘴唇颤抖着,双手无力地抵挡着,他们互相对视了很长一段时间。伯爵说:“该死!照我说的做!不然我发誓要打死你!”
因为他气得发疯似的,所以提高了声调,这声音好象就在房间中回荡,诺埃拉眼里充满眼泪。
虽然她下决心绝不屈服,但她不由自主地抽泣起来。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还在抓着诺埃拉,于是放开双手,穿过房间走出图书馆,把门“砰”的一声关上。
这时她再也没有气力站住了,慢慢地瘫倒在地板上。
她泪如泉涌,脸儿深深地理在双手之中。
第六章
诺埃拉走进自己的卧室,走过大厅时她一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她坐在刚才坐过的椅子上,尽力想使自己平静下来。
她实在难以理解早上伯爵还那么和颜悦色谈笑风生的,而现在突然变得那么无情和不讲道理。
他怎么可以强迫她嫁给并不爱的人?他怎么能摇得她一阵阵晕眩,并且扬言如果不服从他就要使用武力?这一切真令人难以置信,想着想着她又一次落下眼泪。
她真想和自己的父母在一起,从他们那儿找到安慰,而最要紧的是逃避即将发生的一切。 “我决……不嫁给他……我决……不!”她喃喃地说。
她感到仿佛被投入了监狱,永远失去了自由。
她在自己房间里呆了有一个多小时,这时奶妈推门进来。
“你在这做什么,诺埃拉小姐?”她问,“我还以为你在楼下,因为马夫正在找你呢。”
“找我干什么?”诺埃拉问。
奶妈进来前她已站起来,走到梳妆台前,不愿让奶妈看到她刚才在哭。
但是也许她说话的声调变了,奶妈走向前来问:“怎么回事,亲爱的。什么事使你心烦?”
诺埃拉此时感到心烦意乱,也不愿谈起,反过来问道:“马夫……找我……干什么?”
“老爷刚收到一个不幸的消息。”
“不幸的消息?”诺埃拉问。
“我想他给你留了张条子,”奶妈说,“等一下,我去取来。”
奶妈走出房问,诺埃拉不知道伯爵为什么要写条子给她。
后来她绝望地想,如果伯爵真的给她留下条子,那毫无疑问是要告诉她不要再吵闹了,一定要嫁给斯蒂芬爵士。
“我恨他们……两个!”她望着镜子里的身影说。
然而她知道她本人并不恨伯爵。
她喜欢和他在一起,喜欢听他讲话。
如果让她坦白地说,那么这城堡对她来说这样有吸引力的原因,就是在这儿能和伯爵生活在一起。
可是现在他毁掉了所有的一切。
她想对伯爵大发雷霆,说他不公平,他没有权力象暴君那样对她发号施令要求她服从。
奶妈去了一会,然后回来说:“他们正在音乐厅找你,我刚才下楼穿过走廊才找到他们。”
她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个信封。
诺埃拉接过信,看到信封上是伯爵苍劲工整的笔迹,写着她的名字。
拆开信时,她觉得手在颤抖,有好一阵纸上的字在她眼前晃动。
“亲爱的诺埃拉:我刚才得到消息,罗勃特叔叔,也就是爸爸的弟弟,去世了。他住在离这儿二十里远的地方,婶婶要我马上赶到那里。
我责无旁贷,今晚启程,安排好叔叔的葬礼后明天就回来。
因为现在是服丧期,所以你的婚姻要推迟一段时间。因此我想你不必为此事再烦恼了,等我回来后我们再商量。
你的哥哥林顿”
诺埃拉读过信后觉得仿佛金色的阳光突然透过乌云放出异彩。
她很了解他,知道倍中他写的关于婚姻的那一段,实际上是向她道歉的表示。
现在她怀着一种希望,希望他能更通情达理。也许她能说服他,她愿意将来结婚,但不一定非嫁给斯蒂芬爵士不可,哪怕他是合适的人选。
她又把信从头至尾读了一遍,用不同于刚才的语调问:“老爷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