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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花 page 12 作者:芭芭拉·卡德兰

  她不过是激起了他的好奇心,才对她特别注意。这似乎是一个合理的解释,也许事实上比她想象得还要糟。

  他们之间可能真的发生了什么事,那是很难用言语解释出来的。

  在伯父母他们离开以后,艾珈妮带了一本笔记本到楼上的卧室;本子上记了很多伯母指定她该做的事。

  那些事大多明、后天就可以做好,并不紧急,只不过伯母不愿见她闲着而已。

  她第一次打算违抗伯母的命令,拿了帽子,披了披肩,就下楼来到客厅。

  看到阿诺在客厅里,她很高兴地请他代雇一辆黄包车。

  “要我陪你一起出去吗,小姐?”阿诺用广东话问,每当伯父母在场的时候,不须她说他们就很自然地用英文交谈;他直觉到,别人不在场的时候她才喜欢讲广东话。  “我要去码头那的商店买东西,”艾珈妮说。“麻烦你告诉车夫我要去那里,等回来的时候我自己会再雇一辆车的。”  “好的,小姐。”

  即使阿诺对艾初次的独立性觉得惊奇,以他的身份也不会说的。

  他只是照着她的吩咐去做。几分钟后,艾珈妮坐着黄包车下了山,车夫极力显示他的脚程不同凡响,车子很快地向码头行去。

  当然,她得要车夫到比阿诺所说的,更远一点的地方再停车。有几艘帆船出现在视线中,她下车付钱,就在这时,一个仆人走近她身边,向她弯腰行礼。

  “请问小姐是不是江太太的贵客?”他很有礼貌地问。

  艾珈妮点了点头,他便带她走到停船地方,她看到其中一般最大、最漂亮的帆船。

  那是一艘红色的船,上面有金色的浮雕,象蝙蝠般的帆已张起;艾珈妮踏上船时,凯莹正在等她。

  “你来了!”她高兴地叫了起来:“我伯会有什么人不让你来呢!”

  “没有,瞧我不是在这里吗?”艾珈妮说着,高兴的四处看,凯莹却牵着她的手,把她拉进了船舱。

  里面有一个大厅,陈设精致;舒适的长沙发上有丝做的软垫,还有雕花的椅子。

  “夫君建议,”凯莹说:“你最好换上中国服装。”

  艾珈妮楞了一会儿,才象想到什么:“你们认为别人看到我在船上会觉得奇怪?”

  “英国女人不会和中国人一起航海的。”凯莹解释着。

  “哦,我没想到这点。”艾珈妮笑着说。  “我也为你带了套衣服来,你穿上去和和我仍一样了。”凯莹告诉她。

  凯莹莲步轻移,带她走向厅旁的卧室.由房内的陈设,更可看出江先生不凡的鉴赏力:柔和的黄色夹板壁,雕花的家具,墙上的中国画,看去十分雅致。

  艾珈妮很快地脱下自己的衣服,换上凯莹带给她的中国服装。这次是件牡丹红上衣,上面绣了一束海棠,以粉红色衬里,由颈部开襟,滚着粉红色的边,裤子也是社丹红色,同样滚着边,此外凯莹还为她带来粉红色的发夹、耳环,再配上一条同色的项链。

  “真美!”艾珈妮不由得谅叹起来,一边也赞美凯莹一身玉绿的衣服,下面还绣着黄色、橘色的花。

  艾珈妮整理头发的时候,凯莹从梳妆台上拿起发刷帮她梳理,然后站到一边,望着艾珈妮说:“好了,现在你看上去象个中国人了。”

  事实上,艾珈妮也认为经过这么一打扮,自己有了不少改变;她看上去似乎透着一种神秘美,不知道薛登看到她这么出现,是否更觉得她莫测高深。

  “奥斯蒙夫人就是看到你也认不出来了!”凯莹开心得叫起来,艾珈妮不禁也笑了。

  她们走到甲板上,船驶出港口。

  驶过好几艘英国炮艇,还有一艘战舰。虽然船上的水手倚在船边注视着她们,艾珈妮却可以断定,他们根本不会想到她也是英国人。

  但使她更高兴的还不是那些英国船舰,而是许多船只、舢板上的中国水上人家。

  她看到一个女人靠在船边洗衣服,另一个坐在船上喂婴儿吃奶,还有一个在拔鸡毛。

  眼前所见,风光无限,引人入胜,尤其她问问题或指出什么新奇有趣的事时,江太太都要她说中国话,更是意趣横生!

  艾珈妮回望港口愈来愈远,九龙就在她们左边。

  一阵微风吹来,帆涨满了风,很快地向前驶去;远处,中国大陆的山影依稀可见,炽热的阳光照耀在海面上,艾珈妮很高兴她们可以躲在帆布篷下,享受一份荫凉。

  江先生原先一直在船桥上指挥帆船离港,现在也下来和她们在一起;艾珈妮终于一机会向他请教那些收藏品的来龙去脉。

  他谈到收藏的天马、墓中殉葬的卫者俑像、有把手的汉朝杯子和陶制的菩萨像,此外,也叙述了一些有关的传说和神祗的故事。

  “王母娘娘是天庭之后,据说在她出生的时候,天上现出一道奇光,满室充满异香,她很年轻就去世了。宋朝有位皇帝在黄海遇到一场大风暴,好不容易在瞬息之间保得一命;人们发现,他船下放着一尊王母娘娘的神像。”

  他也谈到观音是位慈悲的女神,很多中国人都向她祈祷求保佑,妇女则恳求保佑她生男孩,观音和其他佛陀一样,最喜欢在红白相间的莲花座上,俯视着万丈红尘。

  江先生说来兴味盎然,给人不少激励,艾珈妮这才知道,几乎每样东西都有它的历史渊源及可追溯的特别意义。

  想到那些生活在舢板上的可怜的中国人,他们身无长物,成日随波逐流,自然会向神仙祈求保佑和助力,而神仙乎就居于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山上,成为人们精神支柱。

  艾珈妮把她的想法告诉江先生,他答道:“你说得很对!中国人相信观音菩萨居于南海普陀山,由山上俯视人间,听得到世人的祈祷。”

  他们继续航行了一大段水程,中午时分,吃了很讲究的一餐;艾珈妮第一次品尝到真正的中国菜。

  在一张圆桌上,仆人摆好筷子,还有好几个小碟子,里面装着蚝、豆子、蕃茄汁和醋;又把沾上玫瑰香水的热毛巾搁在一个盘子里,艾珈妮照规矩用一把钳子钳起来擦擦手脸。

  午餐开始,先端上纤小精致的茶杯,里面盛着茉莉香片,接着上来的是一小碟淹渍海扇壳,再来是海蛰皮和干贝、虾子及姜、橄榄。

  此外还有和莲子、栗子、核桃一起煮的鸡、鸭;肉丸子、配着蕈子的鸟肉、烤乳猪,乳猪只不过比只小兔子稍微大一点而已。

  艾珈妮开始觉得吃不下了,但上汤的时候,江太太告诉她那是鱼翅,味道十分特殊的名菜。

  “参加大宴会时,”她用中文说:“上了汤以后,就向主人举杯致意,说声‘干杯’!”

  艾珈妮有点脸红,也举起汤杯,向江先生欠了欠身,说道:“干杯!”

  “谢谢你,香花小姐。”江先生回答。

  艾珈妮第二次听他这么说了,却不懂他说“香花”是什么意思;凯莹在一旁解释说:她先生说的是广东话,香花就是芳香的花朵,用来形容艾珈妮的风姿的。

  这时又上了一道鱼——整条的清蒸鲤鱼,以及好几样蜜饯和一碟冰蜜橘。  他们喝甜而温润的米酒,用小小的瓷杯举杯互斟。

  一切对艾珈妮来说都太新奇了,唯一的麻烦是吃完这顿饭以后,她实在胀得难过!吃饭的时候,艾珈妮又由江先生口中听到许多中国的神祗。

  玉皇大帝是最高的神祗,众神之主。还有天公,专司天气的变化,由“九龙”那里的九条龙呼风唤雨,是这一带的中国人所祭拜的对象。

  “他向空中掷下一把豆子就能带来台风,用一小杯水就能扑灭大火。”凯莹在一旁补充,却又向艾珈妮眨了眨眼,艾珈妮不由得想到她似乎并不是真的相信。

  “天公生日这天我们有很多庆典,”江先生说:“拜拜的时候供上烤猪,还有舞狮;许多人从庙里拿香火回家,如果到家后还是燃着的,就把它供在家里的神龛前,大家认为这样就能得到保佑。”

  艾珈妮想到在凯莹房里看到的小神龛,点着三枝香、两根蜡烛。

  “我们中国人一直认为要和某些神保持友好的关系,”

  江先生告诉她:“好象天公、灶神都是这样,几乎每一个中国家庭都在厨房供着灶神,传说他用一本红色的簿子考核这家人的好坏。”

  “如果是因为讨灶神欢心,我们今天才能享用精致午餐的话,”艾珈妮笑着说:“我准备点很多香来供他了。”

  “由于供奉丰厚,所以传说他是个肥胖而又和气的神,”江先生说:“每一年年底他上天禀报的时候最重要,因为他要把一年下来考核的簿子呈上去。”

  艾珈妮笑了:“如果他在这簿子上记了坏事的话不是太可怕了吗?”

  “可不是?”江先生说:“所以在每年过年以前,灶神上天时,也就是十二月二十三日,家家户户用丰盛的供品来祭灶,尤其不会忘记供上糖果,好封住他的嘴,至少让他说些甜蜜蜜的话。”

  “希望这些糖真能发生效果!”艾珈妮兴奋地说。

  午饭后,江先生一个人到甲板上走走,凯莹和艾珈妮就躺在柔软的长沙发上聊天,两个人似乎有聊不完的话,谈着谈着艾珈妮终于疲倦得睡着了,尤其昨天晚上她一直辗转难眠,想着薛登的事,几乎没睡什么觉。

  当她醒来时,船在一个小岛的防波堤上系了缆。

  “我们能不能上岸去?”她问。

  凯莹摇了摇头:“夫君说要停在这里装货。”

  艾珈妮不由得吃了一惊,一眼望去,窄窄的防波堤上,一些苦力举着大箱子缓缓前行。

  虽然她还不能确定,不过却有一个意念闪过心头,她觉得那木箱中盛的是鸦片。

  她知道香港每个礼拜都要由印度进口好几千包鸦片,每包约重一百一十二磅左右,每包价值约一百四十英镑;有位副官还告诉她:操纵鸦片贸易的人,主要是印度的袄教徒,他们垄断了市场。

  船上真的装了鸦片吗?她很想问问江先生,但他一定不愿答复,那岂不显得她太猜疑了吗?多不好意思呀!装载完毕,船向回程驶去,这时艾珈妮只觉得一天的欢乐到此终了!

  有多少疑问待解答?有多少谜团欲揭晓?她希望江先生能再问到船舱里,她就可以问些问题了。

  伫立甲板上,小岛愈来愈往后退,终于消失了,只见到对面中国大陆的山峦叠翠,风帆象只展翅而飞的大鸟越过蔚蓝的海面。  天气还是热得不得了,过了一会儿,凯莹说她要到船舱里歇歇,艾珈妮虽然不想下去,也只有跟着她。

  “靠近香港的时候,我们再上甲板来,”艾珈妮说:“我要看看港口和船只,特别是塔尖耸立在空中,真令人难忘!”

  “我很高兴你喜欢香港,”凯莹说:“这真是一块乐土,我也很庆幸自己住在这里!”

  艾珈妮正想再说什么,突然一阵枪声划破长空,紧接的是惊叫声,一会儿砰砰的枪声又响起,一片喧腾,夹杂着尖厉的掺叫。

  艾珈妮惊跳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她闪,说着就要跑到甲板上,凯莹一把拉住她。

  “不能去!不能去!”凯登叫着:“太危险了!”

  “是怎么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艾珈妮问。

  “是海盗!”凯莹回答。

  她拉着艾珈妮下了船舱,两人坐在长沙发上,紧紧靠在一起,倾听着掠过空中的枪声,有的近得象在头上呼啸。

  枪声慢慢沉寂,却传来一眸粗哑的、叫着攻击的声音,象有人在下令进攻,接着叫声也停了。

  时间似乎又过了许久、许久……周围寂静得可怕,她们颤抖着、等待着。

  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几乎令人窒息,接着来到门口,舱房的门被冲开了!艾珈妮一眼望去就知道来的正是海盗!

  他们穿着传统的中国衫裤,质地十分粗糙;腰间系着宽宽的皮带,插着手枪和亮晃晃的刀,看上去十分凶暴。

  最前面的一个大概是头子,后面有六个人跟着他,他注视着凯莹和艾珈妮,见到只有这两个女人在舱内使他吃丁一惊。

  接着,他开始下令,其中的两个人冲开通往卧室的门,另一个人向艾珈妮行来,一双有力的手臂向她抓过来,她不禁吓得叫了一声,试着挣脱却毫无用处,那人把她扛到肩膀上,头往下垂,沿着走道爬上甲板。

  甲板上一片混乱,船帆被扯下来,帆布掉到船桥上。一个男人躺卧在甲板上,胸前一大滩血,让人触目惊心。艾珈妮想他一定死了。船上其他水手都被反绑,找来找去怎么也没看到江先生的影子。

  她看到凯莹也被另一个男人扛在肩膀上,她们被送到一只比较小的船上。

  这只船的甲板上堆了许多由帆船上移过来的东西,包括在小岛上装货的木箱,还有些桶子、刷子、厨房用具……杂七杂八的东西,颇为凌乱。

  沿着狭窄的走道,她们被带到一间既小又脏的舱房,里面黑漆漆的,艾珈妮被抛在一堆麻布袋上,好不容易才恢复呼吸,这时凯莹也被抛了下来,落在她身边。

  这些男人面无表情地望了她们一会儿,就把房门关上离去,没多久突然又传来一阵枪声。

  艾珈妮失望地转向凯莹:“又发生了什么?他们要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

  凯莹用手蒙着脸,艾珈妮知道她在哭。

  “他们杀死了夫君,”她哭着说:“我没有看到他,他一定死了!”

  艾珈妮把手放在她肩膀上,安慰她:“还不能确定,别想太多了。”

  “但是,我们要被卖走了!”她大哭了起来。

  “卖走?”艾珈妮大吃一惊:“你的意思是——”

  这时她猛然想起伯父在午餐时的谈话,有些妇女被绑架做女奴,更可怕的是卖到风化场所,从事不道德的勾当。

  “不会是真的!”她想。

  这一定是个梦魇!但此时此刻她们又能怎么办呢?

  第六章

  有好一会儿,艾珈妮只觉得脑中千头万绪,几乎不能思考。

  她只知道当她被丢到一堆麻布袋上时,都快吓昏了,而凯莹只是难以克制地抽泣着,她必须安慰她。

  “也许江先生没有多大危险,”艾珈妮说,“他们不会杀他的,只不过是俘虏了他而已。”

  “如果被俘虏的话,我看都在甲板上。”凯莹说着,靠在艾珈妮肩膀上又哭了起来。

  “我想这些海盗总会解决的。”过了一分钟后,艾珈妮幽幽地说,象在自言自语。

  “总是这些海盗闹事……”凯莹喃喃地说。

  艾珈妮试着去追忆在奥瑞斯夏号图书室读的那本书,书上有在香港一带滋扰的海盗的报道。

  那是一本叙述殖民地历史的书,她从中知道很多事实,叙述最多的是英国据有香港的初期,海盗袭击商船造成十分严重的损害,但艾珈妮确知,近年来,英国海军已驱散这群海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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