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光平见到她异常的温驯时,是真的有那么半刻的欢欣,但他随即想到他所认识的她并非是个顺从的女孩,若他没料错的话,今天晚上他或许要一夜无眠,守住她的房门口,以免憾事再次发生。
或许这样的谍对谍是件累人的事,但如果能够因此挽回芳心,那么再苦他都愿意承受。
谁教他当初不懂珍惜,这也算是老天爷对他的一种惩罚。
夜里,温昱莹连忙把散落一地的东西全一古脑儿的塞进手提包里,根本就不管可不可以顺利的将手提包的拉链拉上,反正在她仅有的意识里,她知道想离开就得愈快愈好,迟了或许就走不了了。
谁知当她把门打开时,左光平正巧抬起头,往她这儿望来,眸中的谴责,不言而喻;更令人讶异的是,他是准备好要逮住她离开的举动,因为他所坐的地方恰好是她房门对面的地板上。
“如果我真的那么难相处,你也没有必要牺牲宝贵的睡眠时间,半夜三更的溜走。”他揶揄的声音轻轻响起,但他的神情却是严肃的。
他才在几秒钟之前看过手表,现在都已经陵晨两点多,他以为她不会冒险在夜半时分离开的,没想到,他还是错了。
“你……”她很想说,地板很冷很硬,你没有必要为了抓我而受苦。但她却让话梗在喉咙,不敢说出过分关心的言辞。
左光平拍拍牛仔裤上的灰尘,状似轻松的从她呆滞的状态下取走她手上的袋子。
“乖,进去睡吧,有事早上醒来再说。”他像个体贴的丈夫,温柔的将她推进敞开的房门,然后自己也跟了进去。
“我……”她突如其来的内疚,使得白天的伶牙俐齿在此时全消失找不回来。
他一定从他们一道用完晚餐送她回房后,便坐在走廊的地板上没有回他自己的房间,因为她可以从他的那身衣服中发现到。
在她无法说话的同时,左光平却弯腰从他替她拿回房间的手提袋中翻出一件大T恤,他满意的将足以遮住整个人的宽大衣服递给她。
“换上舒服点的衣服再睡。”他继续体贴的说道,末了还轻推她一把,让她不自主的往浴室移去。
她迷惑的眼对上清澈的黑眸,左光平的眼里只有鼓励,并没有掺杂其他因子在里头。
近乎于被动,温昱莹倒也乖乖的走到浴室换上那件印有卡通图案的T恤,然后又带着不安的神情走回房间,不料她却看见他已经和衣躺在房里那座小沙发上,长手长脚的他显然很不习惯,很不舒服的移动身子,试图想找一个舒服点的姿势好歇息。
她的眼泪在那一刹那夺眶而出,她迷惘,更是不解为何现在的他会如此谦卑?一点都不像那天恶言相向的他。
愧疚真的会使一个人完全改变吗?这个疑问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一个又一个的问号折腾着她欲爆炸的脑袋。
温昱莹当下冲动的跑到沙发边,然后使劲的摇晃他。
“你走吧,我不要见到你在这儿!”她嘴里乱七八糟的喊着,心头更忍不住的想,要是她和他的结合不是挂钩上这种利益,是否他们也有机会成为神仙美眷?
“乖,你去睡,有事明天起床后再研究。”几乎相同的话,左光平替她抹去眼角落下的泪。
他翻身坐正,直视她带泪的眼。
“我不要见到你在这里……”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我不会逃走,只要你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
“你放心,我的兽性只会大发一次,而那一次已经让我懊悔许久,所以今天我是不会,更不可能对你施暴的。”左光平以为她不想他在这里是为了那夜的恶行,于是乎他连忙的保证。
“不……”猛力的摇头,温昱莹封闭自己的情感太久,不知要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不,不是的,我不让你待在这里是因为……”
“我不会再度眼睁睁的让你离开,一次就够我受了,再来一回的话,我恐怕得上医院治疗我的心脏病。”左光平在轻松的话语中隐约的透露出他的心事,他希望她能够了解他的后悔与苦心。
“你回去房间睡,我不会逃走的。”她还是说了,温昱莹做出承诺就只为了让他不要再折腾自己。
“我不能冒险。”简单的五个字,他适时的表达出恐惧。
“不会的,”她头一回心疼他眼中的疲惫,还有他整个人紧绷的线条。她知道,今晚的他一定累坏了。“我保证我不会离开的。”
是啊,就算她还未为他的行径感动万分,但她也无法对他继续漠视。
“我睡这里就好了,倒是你该休息才行。”他在近距离下明显的察觉她眼皮下的青丝,眼球也出现红丝线的血丝。
“床……让给你,沙发,我用。”知道高大的他若是睡在这座小沙发上,明天一早起来铁定会全身酸疼,再加上她清楚他的脾气,他是说得到做得到的人,现下想赶他离开她的房间既然是不可能的事,那么惟有双方都退让一步,或许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莹莹。”莫可奈何的低吼着,左光平实在很想敲敲她的呆脑袋。
她只消用指甲缝想就知道他哪里会让她受委屈的睡在这种硬死人不偿命的小沙发上?他宁可委屈自己,就是不愿再见到她有任何不舒服。
温昱莹偷偷的在心底叹气,眼睛往那张看起来足以容纳三个左光平的大床望去,一个让她明天早上起床便会立即后悔的念头油然而生。
“好吧,你跟我……到床上睡觉,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就如你说的,早上起床后咱们再研究该怎么办。”她僵硬的站直身,用极不自然的音调说道。
“我怕一早醒来有人会后悔。”一抹窃喜偷偷浮上他的眼底,但他还是十分君子的警告道。
“呃……我不会后悔。”像是急于保证般,她口气很急的接着说,“还有,麻烦你也换掉那身衣服,穿着牛仔裤睡觉会不舒服吧?”
“谢谢你的关心,”这会左光平的笑意夸张的加大并不再是窃笑,“老婆。”
他的那声老婆让温昱莹怔了怔,但她并未接腔。
她给他的答案是迅速的爬上那张床,然后拉起棉被,从头到脚紧紧的包裹住自己。
他好气又好笑的眼着床上的那团棉破团,知道她又在做无言的抗议,可他也不以为意,因为他把她的让步当作是好的开始。
吹个口哨,他信任她是不会乘机溜走——至少在天亮前,所以他倒也是很轻松惬意的折回自己的房间梳洗准备“上床”睡觉前的准备动作。
而温昱莹躲进闷不透风的棉被窝里则是羞红了脸,她因他那声“老婆”而觉得心跳加快。
喔,温昱莹你这个笨蛋,千万不可以被他一时的甜言蜜语给骗了,想想你这段日子是怎么过的。
就这样她在不断给自己的心战喊话中沉沉的睡去,或许白天与左光平的斗智与斗嘴累坏了她,所以她甚至连左光平轻手轻脚的爬上床,将她纳入怀里的小动作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喜欢她身上传来淡淡的香皂味,舒服不甜腻,再加上柔软的娇躯紧贴住他,害得他心想,今天真的是甭睡了。
美女在怀,他相信就算是柳下惠在世也不比上他今晚的定力吧!
“我说,我要离婚!不,我们只有仪式,没有正式办理入籍登记,所以我们的婚姻是无效的。”气得青筋直冒的温昱莹当着饭店大厅众多来往的旅客,丝毫不顾虑到任何形象,对着左光平大吼着。
而她的脚边依旧又堆满了她逃难用的行李。
“亲爱的老婆,我们不需要离婚。”比起她的怒发冲冠,左光平看起来还真的是气定神闲多了。
“当然,”又呆又蠢的温昱莹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还傻傻的点头附和。“我们又没有到户政事务所办理登记,所以当然更不必要签字离婚喽。”说着。她便弯下身子提起那几个袋子准备离开。
面对对法律连一知半解都不晓得的她,左光平惟有捺住性子的慢慢解释。
“就我国亲属法规定,结婚只需具备公开仪式及两人以上的证人,便可有效成立,其中并未强行规定以结婚登记为有效要件。”他自己就是个律师。虽精专于刑法,对于其他的法规他可也是记得一清二楚。
先是张大口不愿相信他的温昱莹,过了好会才认命的合上嘴。
“你……骗人。”她十分困难的找回自己的声音。
“亲爱的老婆,我毋需骗人,尤其对象是你的时候。”他想有时候油腔滑调的蜜语甜言还是十分灵光的,比方说现在喽。
温昱莹的脸整个潮红,然后她又颇为不自在的偷瞄一下左右投来好奇打探的眼光。
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他怎么可以用这种话来勾引她……等等,勾引?天啊,温昱莹你不要脸,他可是曾经嫌弃过你的人耶!
左光平好整以暇的睨着她脸上闪过的种种表情,从害羞到难堪,最后像是自责的模样,每个神态都如此的吸引他。
“我……你无聊。”状似娇羞的咋了声,她捏紧手提袋的带子,想闪过高壮的他,以便顺利的离开这里。
“是,我是很无聊,无聊到把你伤得那么重。”在一句腻死人不偿命的话之后,他更是将他的声音化为沙哑的请求,字字都在乞求她的谅解。
“我说过,过去的事我们一笔勾消,”她很了当的说道,“但请你放过我,让我好好的生活。”
“你想,我会放手吗?”左光平将问题丢回给她。
“我都不在乎、不计较那么多了,为何你还是不肯饶过我?”近乎恳求的话语,她已无力去计较太多的在乎。
温昱莹突然觉得他们俩很可笑,居然就站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谈判。
“莹莹,”左光平发觉她的脑袋不是普通的顽固,但他会比她顽固上一百倍、一万倍。“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深情款款的话再配上蕴藏着丰富情感的黑眸,他追妻的行径已经得到许多同情票。
“小姐,你就答应他了啦!”一名路过驻足的老奶奶跟着感动的替左光平求情。“夫妻嘛,床头吵床尾和,笑笑就没事了啦。”
温昱莹拚命忍住大笑的冲动,因为他脸上吃瘪的表情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就是嘛,小姐,你先生都已经低声下气了,别处处刁难他嘛。”另一位太太也跟着帮腔劝说道。
“对啊对啊,看你先生一表人才的,难得这样好的男人脾气还这么好,难得喽。”
“唉,人要知足,知足才会常乐。”
“对对对,不仅仅要知足,还得惜福才行。”
面对一声声的劝说声,左光平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因为他已经捕捉到温昱莹脸上不悦的表情。
其实她并非不悦,而是强忍住笑的结果就是让脸部的线条呈现抽搐状态。
她很故意的递给他一个“你给我记住”的眼神,顿时让左光平只差没有先恳求那些好心人千万别给他帮了倒忙。
“呃,莹莹,你别在意他们说的话,我……”急忙的解释,左光平就怕她颜面挂不住后便生气的掉头就走。
“你低声下气?”帐,要一笔一笔的算才会清楚。
“呃,对,我低声下气。”他可是很干脆的承认自己很低声下气。
“你的脾气很好?”她暗示新婚之夜所发生的事。
这个问题基本上让左光平呆愣许久,然后才用很快速的动作摇头。
他知道虽然她肉体的伤早好了,但心头上的伤疤却不是一时半刻可以痊愈的。
“不,我的脾气不好,但……”关于这个问题他也自认自己的脾气不好,可他愿意改,只是温昱莹打断他的话。
“我不知足,不惜福?”她的言下之意是,他是她的恩人?所以她必须要惜福与知足才算对得起他?
“不,你很知足,很惜福,不知足、不惜福的人是我。”左光平难过的说道。
本来她还想找个问题来轰死他,但远远传来的呼唤声让她止住声音,也撇过脸,且到郑韵如的身子很快的飞进她与左光平中间的距离。
“莹莹,你可想死我了,你这个坏心的朋友,”郑韵如一见到久违的好友时便先来个熊抱。“要不是你们家左光平打电话告诉我你在这里,我恐怕在有生之年都见不到你。”
温昱莹先是感动万分的回抱她,但却又被她话里带的意思给怔了怔。
“是他告诉你我在这里的事?”温昱莹紧张的问道。
她想若是韵如他都已经通知了,那还有谁会不知道她的落脚地?
从好友的肩头向上望去,她直直的望进他的眼眸中。
要是当初他就是这么对自己的话,那根本就不会有现在的闹剧,不是吗?温昱莹还是打从心底的排斥左光平,但说穿,全是体内的害怕因子强出头。
“咦,你——要离开这儿啦?”郑韵如得到来自左光平的求救信号,于是故做不解的看着地上的行李问道。
“嗯。”见到好友,温昱莹却未打消马上就离开的念头。
“不,那怎么成,我都没来过这里咧!”郑韵如不依的嚷道,“我不管,你和左光平一定要陪我玩遍这里以后再说。”
“可是我……”
“我不管,除非你不当我是好姐妹了。”嘟起嘴,耍赖功夫一流的郑韵如有把握自己会不辱使命。
就这样温昱莹在他们俩一个唱大戏,另一个则会意的抢过她的行李后,左光平便协同郑韵如一左一右的挟持她重新回到楼上去。
“莹莹,你太小心眼了。”郑韵如在左光平好心的将房间留给她们许久不见的姐妹淘后,她才拉着温昱莹的手,苦口婆心的劝着。
其实态度早已有些软化的温昱莹听到郑韵如的话后,又武装起自己的防备心。
“我哪里小心眼了?”她尖锐的问道。
她不敢相信连多年的好友都拜倒在左光平的西装裤下,没有帮她脱离左光平就算了,居然还站在左光平的立场来指责她!
“你有,”明知这样有可能会伤到双方的情谊,但她还是要说.“你明知他都已经后悔了,还低声下气的求你,你居然还硬得下心来不予理会。”
“你究竟是我的朋友还是左光平的?”
“我是你的好友,所以才会不忍你老是自个儿在死胡同里钻去。”
“他害我无家可归。”她只要一发起飙,那些芝麻绿豆事都能提出来指责。
“是你自己不回家的,你可知温妈妈这段日子是怎么过来的?”郑韵如好言的告诉她。
一提到母亲,就算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会软化,更何况是温昱莹。
“妈咪?妈咪她怎么了?”温昱莹紧张的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