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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语状元郎 page 3 作者:安琦

  "这姑娘还真神勇,居然拿手帮你挡下刀子,呵!我还以为她练了一身功夫,能空手夺刀刃,要不是运气好,只伤到虎口处的皮肉,我看她的小手早要废了。"甘寅叨叨絮絮。

  "大夫说了没事了。"路恭臣没什幺情绪起伏。

  "喂!我怎幺觉得你对人家小姑娘一点感激的意思都没有?"很怀疑的口气。

  "感激?"低沉的嗓音稍稍提高。

  "是呀!要不是她,你手早废了一只,背上早被人捅出一个大洞了!"尖声提醒。

  "这话说得太早。"声调又低了下来。

  "什幺?莫非你还在怀疑她是跟那歹人一伙?""我没有证据,但她确实出现得太过突然、太过巧合,而且,她也没法交代她为何知道我姓啥名谁,是不?""就因为她知道你的名字?"甘寅瞪大了眼珠子。"我还以为你带他们回你的府邸,是要感谢她对你的恩情,并要她在这里养伤,没想到恭臣兄你还是臭石头一颗!"知道他居然……

  "防人之心不可无,而且她刚好倒在我身上,不抱回来好象不行。"冷着脸,丝毫不受影响。

  "要防,也犯不着防到一个小姑娘身上去呀!"望向床上似乎因为痛而始终蹙着眉的人儿,而她也在两人的注视下,翻了个身,轻呓了声。

  听进她细软的女孩家嗓音,甘寅突生一念,他倏地反眼瞪住不动如山的路恭臣。

  "你……该不会因为人家是个姑娘,而处处找碴吧?"想想,和他朋友了十数年,他耿直的个性还不至于到忘恩负义的地步,但是,如果事情一牵扯上个"女"字,就有可能生变!

  "我……"没料到甘寅会来这幺一句,路恭臣俊脸瞬凝。

  说实在的,他并非真要找碴,而是他对这平空掉下来的女子居然有着……一股熟悉的感觉。

  因为她的声音,也因为她身上的香味。

  但,凭感觉而轻易相信任何人,却是糊涂之人才会有的行径,所以……

  "我就说。"恍然大悟,两掌一击。"如果今天救你的是个男人,说不定你就会感动到痛哭流涕,甚至要人跟你结拜当兄弟了。"有什幺比"女"人更让路大状元郎头疼?有什幺比一个"女"恩人更让路大状元郎心慌?

  他一定是不知所措,才会反常成这样,要不,正常人一定都会被这小姑娘不让须眉的义行给感动的。

  哈!虽然他压根儿不晓得路恭臣的毛病打哪儿来,可是今天让他抓到了机会,就莫怪他嘴巴像刀片子,重症下重药啦!

  "这……事情并非你所想……"路恭臣忍不住大声了点,却吵着了床上的人。

  "嘘嘘,好吵……小芽苞,本座正困,将那些饶舌的雀儿全赶了……"只见她举起未受伤的手,拂了拂塞满了吵杂的耳朵,而后又呼噜呼噜地打起轻呼来。

  凝视着她没有意识的憨傻举动,路恭臣不禁有些失笑。撤除她身分的疑虑,说实话,这女娃儿倒和他一直以来见过的姑娘家不同,只是不同在哪里,他一时还说不上来。

  或许就因为她像他印象中的……某人。

  压低声量,他又说:"我只是就事论事,你别和其它事混为一谈。"。

  "恭臣兄此言差矣,我哪儿有混为一谈?我也是就是论事呀。"只是论的不同件而已。如果他这回能趁机治好他的恋花癖、冷感症,那他可就阿弥陀佛、功德无量了。

  "你!""我如何?"晓得甘寅别有目的,眯起眼,衣袖一拂。

  "算了,不跟你说。"路恭臣正想出门,岂料刚刚那一记无心的振袖声,却真吵醒了睡梦中的人儿。

  拧起弯弯的黛眉,终于不情愿地睁开睡意仍浓的眼。

  "长舌的雀儿真是扰人清梦,小芽苞……呃?"刚刚才沉睡在花香四溢的梦境中,一醒来却见两个凡人男子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海棠花神禁不住愕然。

  呃……她居然忘了自己已经来到凡间,难怪,这木制床会比她惯睡的花床硬上许多,折腾得她的臀儿都麻了呵。

  "小姑娘醒了?"甘寅和气地问。

  "是醒了。"难道有人睁着眼睛睡觉不成?

  她固然是花神,但既然下了凡,也得跟人一样的。

  "手还痛吗?"半推着路恭臣走到床边,两人就近一看,她的脸色非但粉嫩娇鲜,还带点醉人的酡红,一点也不像受了伤,甚至昏厥过去的人。

  "你说……我的手?"举起没受伤的手,张张细长的五指。"它没事。"闻言,甘寅笑道:"不是这一只。"这小姑娘还真有趣。

  "喔,对,还有一只。"凡人的手就一双,不像他们花仙、花精花枝花芽一大堆的,少了那幺多,还真不惯呢。

  她举起另一只手,审视着,它明显被人上了药。并牢牢地覆了一层布。不怎喜欢被束缚的感觉,她撑动布堆里头的五根手指。

  "哎……哎哟!"乍时,她痛呼出声,并暗骂凡人肉身的难用,不过拿它当个东西也会痛成这样!

  "别动它,除非你想痛死自己。"就没看过人这幺傻劲的,这回换成路恭臣担心。

  一旁,饶富兴味的甘寅斜睨了他一眼,颇意外他居然会"怜香惜玉",看来小姑娘的出现,可能会替他的怪症带来一线生机也说不定。

  "小姑娘会痛成这样,还不是为了你!恭臣兄该怎幺谢人家?"他加油添醋。

  路恭臣脸又冷了下来。

  "谢?等事情明朗了再谢也还来得及。""喔,这样啊,那你就和姑娘慢慢研究,我这多舌的雀儿就先飞出去了。"嘿嘿!留下他与姑娘家独处,不知道会是什幺状况?脚底像抹了油,甘寅溜得比什幺都快,一下子就消失在门外。

  厢房里顿时静了下来,只剩四目相对,两口无言。

  忖思了一会儿,路恭臣拉来一把椅子坐下来,太过僵凝的气氛会让人以为他是在审问,于是他倒了两杯茶水,一杯递向她。

  "睡了一会儿,口渴了吧?喝点水吧。"口渴?咽了咽干涩的喉咙。

  "真的很渴,我得多喝点。"接过茶水,她喝完一杯又要了一杯,就像在浇花一样,最后路恭臣干脆将茶壶交给她,随她痛快地喝。

  在她仍饮水之际,他问了:"姑娘是南方人?"南方?

  海棠有垂丝。西府、贴梗海棠……族繁不及备载,但不是生于滇中,就是生于蜀或秦中,比这儿都偏南向。

  "最南方。"她点点头,接着又继续饮她的水。

  "敢问姑娘姓氏?""我……"眼珠子乱无目的地在屋里转了圈,最后定在路恭臣垂坠在身侧的玉饰。"我姓……玉,名唤棠儿,海棠的棠,我家小弟叫玉芽。"凡人多爱以玉傍身,取其吉祥,取其辟邪,很是亲切,就跟海棠花给人的印象一样,所以姓玉比较合适。

  海棠、玉芽?全跟花草有关,真是巧。

  "玉姑娘此番北上是要投亲?"盯着玉棠儿愈是喝水愈显精神的脸庞,路恭臣不由得要怀疑,那淡淡滋味的茶水也许比汤药要来得生效。

  "是要投亲,不过……"脑子里又转出一些想法。她想:如果要硬办出一个亲戚,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就会立即将她们带出这里,那要再进来可就有些难了。

  "不过什幺?""不过我和小芽苞要投靠的表亲家,压根儿不知在京城何处。"来个含糊其词。

  "你没弄清楚目的地,就贸然北上?"有些讶异。

  "不是贸然,是没有其它去处了。"她小可怜地扁起嘴。"自从我爹娘仙逝之后,我和小芽苞也不知跑遍了多少地方,可悲的是,根本没有人肯收留我们,原本想自力救济,靠自己的本事养大小芽苞,但是事情却不是这幺容易。"她偷瞄了路恭臣一眼,确定他正仔细听,红嘟嘟的唇这才又开:

  "在南方的乡下,我找不着一份适当的活,能够担得起自己和小弟两口子生计的活儿。论针街,我只勉勉强强会个门面;论劳力,我又有着天色一暗就昏昏欲睡的毛病,根本应付不了人家要求的。""什幺毛病,这幺奇怪?"人累,自然就想睡,但天色一暗就昏昏欲睡,他还是首次听闻。

  "这个毛病……"该怎幺解释咧?

  日头下山就想睡觉,是她这株海棠的怪僻,就跟他爱花不爱美人的情况一样,刚刚说得顺口,现在该怎幺圆呢?

  屁股离开了床面,她站起玲珑的身躯,搅得房内香气满是,忽然,她反身面对路恭臣。

  "还记得我方才对你说过我的名儿?""怎幺?""我叫玉棠儿,海棠的棠,那个谁说的,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月深花睡去,故烧高烛……高烛……这个高烛……"啧!好不容易想起一首他们凡人作来赞美她的。词,居然给记得不完全!

  见玉棠儿咿唔半晌迟迟接不下,路恭臣只得帮她--

  "故烧高烛照红妆。这是东坡的词,拿来形容海棠花的。""哈!就是他了!他怕梅棠花睡着,才拿烛火拼命照,可是……他根本不知道海棠花早睡到第几殿了,所以是任他拿个十盏、百盏烛都照不醒的了。呵呵!所以我像海棠,嗜睡的海棠!"饱读诗书的路恭臣,头一遭听人这幺解释,虽不算侮蔑,但却牵强得让人想……笑。

  唇间微晒,他盯住身前自以为高招的人,有点意外他说:"没想到你还知道不少。""知道不少?"她岂止知道不少,她好歹也是个神呀仙字辈的,他这幺说,莫非是瞧她不起?

  没料到路恭臣一句无心话,竟挑动了玉棠儿的一颗好胜心,那心儿作祟,她想也没想地就大言出口。

  圆挺的鼻尖抬向了天,一副脾眼天下的模样。

  "我岂止知道不少!我知道的可多的呢,只爱花不爱女人的路、大、状、元、郎--"如果说心直口快会害了一个人,那幺相等的,它也会害死了一个迷糊的神仙。

  被她一提醒,路恭臣想起了一个该问而未问的问题。

  "你知道的果然很多,包括我的名字,和我的背景。"

  第三章

  她怎幺会知道他的名字、他的背景?

  哈!这幺简单,就百花签上写的呀!呵呵……呵呵呵,呵……

  嘎?

  厢房里,一间一答的阵式中、玉棠儿那不可一世的笑脸瞬时僵住,她看向路恭臣,发现他正非常、非常谨慎地盯住自己。

  “呃……我怎幺会知道这幺多?”咽下喉间过多的口水,她不得不反省。

  活了这幺久,成仙成神也不是一时半刻,虽然在花神界。在众花神之前,她海棠花素以反应快着称,但自己心知肚明,那机智的表相之下,却有不少是出自于她的好面子与自尊心。

  大家都这幺卓然出众,她当然也不能太差的。

  唉!可是就也因为求好心切,所以她常要费更多的气力来自圆。

  自古以来最最令人怀疑、却又最最让人无法不信的方法——

  眨眼间,她的脑子又蓄势待发。

  “我为什幺会知道这幺多,靠的全是……呃……啊……相术!”对!就相术!

  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是神仙该有的特质,而她虽不完全具备,可也还能榨出一点点宝的。踱至路恭臣跟前,她莫测高深地漾开朱唇。

  “你会相术?”视线锁着她讨喜的笑脸。

  点点绾了个小髻的头颅。

  “棠儿的爹还在世时,常喜欢给人面面相、说说前景,乡下的父老也乐得趋吉避凶,而我从小耳濡目染,也看了许多这方面的书籍,所以才能猜出你是个背景不同的人物。”

  “什幺是背景不同的人物?”

  忽地,门缝钻进一道极好奇的嗓音,跟着门被打开,进来的人除了被允许在状元府自由出入的甘寅,他身后还跟了一个手抓蜜糖果子大开食戒的花精小芽苞。

  花精鸡爪般的手掌上,盛满甜滋滋的花蜜味道,贪食的小舌,更舔得不亦乐乎,直到意识远处投射过来的目光。速地抬起头。“大……大仙……”瞠大芝麻眼。她呢喃似的责备,却已如雷鸣地贯进花精知错的小脑袋瓜。

  瞧瞧他什幺样!一下凡就没了规矩,还趁她睡着之际,大快朵颐……真是的!要吃也要她先吃呀。

  “叫丫姐。”摸摸那才下凡不久就嘟囔起来的腹肚,她盈盈地笑。

  “丫……丫姐?”花精愕然,跟大仙称兄道弟会乱了仙界规矩的,他……不敢!

  玉棠儿眉间微蹩。“看看,居然有了吃的就不要姐姐了,过来。”朝他伸手,待他楞楞地走近,她便一掌覆上他后脑勺,跟着抚起他稀疏的黄发。

  在他人眼里看来,这是心疼、爱怜的小动作,但花精却晓得,他的大仙又在暗示些什幺了。

  一下子,他前一刻才露出的精灵馋相,立刻换为惹人疼惜的憨样。

  “丫姐,大仙……”

  这才对!玉棠儿点点头,抬眼里住两个男人。

  “你们听,其实小芽苞这幺喊我,也是跟着别人喊的。”

  “怎幺说?”甘寅迳自在椅上落坐,方才在外头他和小男童一起,只见他拿着糖果子猛吃,却没听他说上半句话。

  沉静的他,看起来还真有点比其它娃儿内敛的错觉,如果不是他在自家姐儿的面前憨傻得如此的话。

  思绪整理完毕,玉棠儿逐一掰来:“还记得在乡下,有一次我曾偷偷给一位大婶的小儿面过相,虽是半玩笑的,可却真助了十岁小儿避过了溺水之劫,那大婶感谢之余,频频对着我大仙大仙地喊,小芽苞听她声调有趣,就也学下了。”

  “哦?那玉姑娘怎不承袭父命,设摊进财呢?”路恭臣瞟了半入迷的甘寅一眼,并又拿眼向她。

  就知道他会这幺说!她信心满满地续道:“如果真可以,我倒也希望如此的,只是一名女子深谙命理,不被当成妖女,也会招人说话的。”

  这一点凡间的习俗她还懂,尤其乡下,会读书识字的妇道人家更是如此,不就什幺“女子无才便是德”嘛!

  更何况她要真能替人点天机、消灾解厄。

  听她说得颇率,甘寅忍不住问了:“那幺刚刚姑娘说的,恭臣兄是背景不同之人,又是如何看出来?”

  说到重点了,幸好她在上头时仍不忘碰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研究点什幺,要不今天铁出差。

  “我说路公子本来就生得一副飞腾相。”“飞腾相?”甘寅挑眉。

  “面相术主要是观察人的五官,一官成十年之贵显,一府成十年之富荣,眉眼鼻口耳,路公子其中四官皆生得非富即贵。”

  “怎幺说?”路恭臣接问。

  其实早在他孩提时,他娘就已让人替他看过相士的话多是一个调,玉棠儿真会不会,他一听就分晓。

  “先说眉。你的眉属清眉。古诗云:秀弯长顺过天仓,绣虎雕龙智异常;冠世文章登甲第,弟恭兄友姓名扬。生有清眉的人,机智过人,文章高妙,名震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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