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说过,两人世界里突然少了一个,生活便会失色好多的?
嗯……没研究,不过是实话。
今天,是她出国的第二天,他却仍没接到她报平安的电话,是存心让他担心,还是刻意想营造“小别胜新婚”的效果?
这问题的答案是哪个,他也不晓得。
只是,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黏人,竟一点也没自觉,四十几个小时没听到她、看到她,竟然就坐立不安了。
手里敲的是键盘,尚美男脑子里想着的却都是郝俊女,时有时无的哒哒单音,让电脑桌前的他显得更寂寞。
停下手,呆呆盯着桌上一张团体行程住宿表,上面交代了这几天团体用餐、住宿饭店的详细电话住址及资料;美其名,是她留给他的一道安心符,可是却半点安心的作用都没有,可能是他因为心里惦着一件事吧!
她离开前的那一夜,电话里的她似乎有点“郁卒”。虽然这种“郁卒”可以解释为行前焦虑,或者压力症状,但是,他就是说不出哪里不对。
终于,受不了强烈莫名感的驱使,他忍不住拨了通国际漫游给她。
“喂?”
“是我。”隔了大半个地球,她的声音能这么清楚,还得感谢电信的发达,才两天没见,他是真的想她。
顿了一下,“喔。”电话里有吵杂的人声。
“在忙吗?”他问了一句废话,因为现在台湾是晚上七点多,荷兰则是中午用餐时间,不忙才怪。
“我正带团员吃饭。”
“那你忙,我……没什么事。”傻笑,其实他听到她的声音就已经很满足,以前他肯定会取笑诸如此类没志气的人,光听几句话,吭个几声,就能笑得这么呆。
但是他现在学乖了,笑人者,人恒笑之,现世报。
愣了一会儿。“你真的没事跟我说?”
想了一想。“没有,找只是奇怪,都出去两天一通电话也没有,所以……”
“飞机舒服,游览车司机没迷路,团员很合作,东西还能吃,风景很漂亮,我还健在。”不知道是在怎样的心情下,她冒出这串话,或许是开着玩笑,不过听起来更像在埋怨。
“俊女……”他觉得怪怪。
“如果真的没事,那我要去忙了。”
也许前一秒还觉得光听到她的声音就能满足,但收了线,他的心却更是不舒服。
怎么了?她要出国之前不是已经吃了药延经期,现在该不会无故躁郁!根据他男人的直觉,她肯定有事,怎么看怎么像在跟他冷战。
只是,所为何来?
没办法忍受这种七上八下,于是当天凌晨五点整,他又拨了通电话给她。
“喂?”阿姆斯特丹当地时间晚上十点整,她已经安顿好团员,正坐在自己的床铺上整理着一天下来及明天行程的资料。
“是我。”
“喔。”仍旧冷淡。
“你不喜欢我在你工作的时候打电话过来?”他说的工作,指的自然是带团。只要她人在国外一天,团员还没安全到家,她都是在工作,而不是在玩。
这是她对他说过的活,他很欣赏,因为公私分明,责任感强。
“不是。”
她承认,她是用了一点小阴谋,电话里的无精打采,的确容易引起对方的紧张。这是她从一本“教战”手册里学来的,今天第一次用,而且是不小心用上。
思索一会儿。“那么,你愿意跟我说,是什么引起你情绪低落……如果原因是我,我很愿意听你说。”
“我……”他这么问,她实在很难再将话藏在心底,一股倾尽心事的冲动涌至喉间,却不知怎么开头。
“是因为你出国的前一晚,我去向不明的关系吗?”这是最有可能的,尽管他并非真的去向不明。
开头,他给了,于是,她释放似的接了下去。
“对,也不对,因为你已经告诉过我,你人在医院,陪一个朋友。”气氛像回到当晚,此刻,她是那个等不到尚美男的郝俊女……
“你不怕我骗你?”果真让他猜对了,他释怀地笑。
“你会骗我吗?”他不是个会说谎的人,即是说了,该也是善意的。
“不会,那天晚上,我人真的在医院,因为朋友人不舒服。”也许,她想知道的,是那个朋友的正确身分。
“我能知道,那一天你陪的是谁吗?”她猜,是“她”。
“是我的一个老朋友,从高中就认识了。”
“高中?”一段光阴硬是塞进她对两人的猜测里,她惊讶,因为高中到现在,少说也有近十年。
“对,我和她……很熟,是互相了解的那种熟。”
“是……是吗?”说不吃味,是骗人的,在他加上这么样亲昵的形容词后。
“对,想知道吗?”他问,但她没回应,于是他主动想解释。“如果说完能让你有一点点宽心,那我就说给你听,那天我和她一起吃了晚餐……”
“等等!”她忽然紧张地怪叫一声。
“怎么了,有蟑螂?”如果是,她现在肯定张牙舞爪。
“不……不是,只是你先等等,在你说出来之前,我……我有事想先跟你说。”
“什么事?”
“其实那天我跟你选了同一家餐厅吃饭,所以你跟你的朋友……呃……你们做什么,找都知道……不……不是,是你们在一起吃饭我有看到。”
怪了,平常斗嘴时,嘴巴可以像弹簧片似的久久不停,怎么现在到了紧要关头卜却像刮坏的CD,一句话硬跳成十几句。
跳成好几句也就算了,还讲得跟抓奸似的。抓……抓什么?这什么形容词,哇!
才问完,她的脸竟僵得跟千年冰尸一样。
“你也在同一家西餐厅吃饭?”有点意外。
“我和同事一起,她说好吃又便宜。”可悲,怎么说实话都有点像撒谎的感觉,想理直气壮,却偏偏提不大起气。
每次吃饭都能碰到大事,真是衰星附身!
“很巧,那你都看到了什么?”没怀疑意思,只想知道她的烦恼从哪里开始。
“我看到……”啧!这有什么不好说,虽然再想起来会有点心给它酸酸的。“我看到你送了戒指给她,而她就是……”
“介入你感情的第三者。嗯!这我也是在干架的那一个晚上才确定,原来我们四个人之间还有这一层关系。”
这说复杂其实也不复杂,就两对男女拆了再重组,很妙,但感情这事谁又说得准。就像她一开始对他反感,但是现在却喜欢他是一样的道理。
那么?”她着急。
“戒指吗?”
“她还给你,你却又交到她手中,你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
“啊?”他还有心情跟她开玩笑,咬牙!
“真的没什么意思,如果有,那也是几年前的事了。你要从头开始听吗?如果要,我挑重点说。”
过去?重点?这么涉入他的一切,而且是属于过去的感情,是好还是不好?郝俊女正考虑该给什么答案,偏在这时门被敲了几声。
“你等我一下。”
跑到门口,拉开门锁,打开门,外面是她的团员之一——带老婆出国散心的老先生。
见到人像见到救星,老先生开始僻哩啪啦:
“领队,我太太不知道怎么搞的,可能是肠胃不好吃这里的东西不习惯.从刚刚吃完……ㄟ……那个鱼排风味餐就一直拉肚子拉到现在;虽然说明会的时候有交代团员要带一些自己习惯吃的药,但是可能是我们太高兴,结果就忘记带了,所以才想过来问问看,你这边是不是有治拉肚子的药?”
退休后的公务员,依旧笑容可掬,腼腆又亲切,一串话说完,头也点了几十下。
“好好,肠胃药我这里有,等一下拿过去给你,5O3那一间对哦?”记忆力好,当领队会事半功倍,虽然她马马虎虎,但先前作的功课不少,人记得很牢。
送走人,她拿起手机往脑门一贴。
“要忙了?”老先生的报告,他也听到了。
“嗯。”但是她的疑问才刚要开始解开而已。
“那么……”
迟疑,她接着说;‘我想听,你明天再打给我……好吗?”
第十章
这一天,行程由荷兰转往比利时,一路上美景、美食诱人,布鲁日的特产啤酒爽口,市区浓郁的巧克力甜嘴,一路钟楼、法院、广场地看下来,行程还算进行顺利,有时候甚至还能偷个时间感受国外旅游的悠哉。
但唯有一件事,偶尔会让郝俊文心情不定,那就是电话,那通得等晚上才接得到的电话。
到了晚上,在首都布鲁塞尔的一家旅馆住宿,依照惯例,她将团员—一安顿好,才回房间处理自己的事。
回到房里,坐在床铺上,眼皮垂垂却不敢睡,冈为澡还没洗,电话也还没来。
将手机拿出来放在毯子上,她的情绪有些不安,说起来也是由于她的疲倦、神经质,更因为早上市政厅广场一只鸽子的空降大礼。
难道,衰星又来袭了吗?而当一串铃声响起,她才停止了胡思乱想。
接起手机。“喂?”
“是我,你忙完了吗?今天不会再有人坏肚子了吧?”开头一个玩笑,暖暖场,很不错。
“今天晚上吃习惯餐,应该不会有事。”虽然吃到现在,每家中国餐馆的菜色都差不多,不过还是习惯的好。
“……我们昨天说到哪里?”
楞了五秒。“你说要告诉我,戒指的事。”戒指,可以是一个纪念,也可以代表一种所有权,她宁愿是前者。
“戒指……”似在回忆,而后娓娓说了:“那只戒指,是求婚戒指。”
求婚?听了,她差点没从床上跌下来,今天果然行衰运,第一个答案就不是她想听的,她吞吞口水,脸色开始发白。
“那……”
“但是那已经是两年多前的事了,戒指一直在她那里。”
两年多前?呼!话也不一次说完,害她紧张的。“嗯哼!然后呢?”故作镇静。
“那一天我和她约好见面,她想将戒指还给我,但是我没收。”东西是买给她的,给了就没理由收回,要怎么处理在她,他不想回收记忆。
“后来呢?”
“你是说,离开餐厅以后的事?”应该是。
“嗯……是。”那天晚上,他和她离开后,她和大姐并未跟出去,因为她嘴巴上坚持相信他。
是,她是很相信他,但人的天性如此,对愈是重视的人愈是害怕失去,他在她心里已经占了这么一个大位置,不担心,那才有病。
“吃完饭我本来打算直接送她回家,结果才到半路,她的肚子居然开始痛。”
“痛?孩子吗?”
“对,我送她到医院急诊,结果发现有小产的现象。”想起那一天,真的很惊险,看她痛苦的样子,他还忍不住一路按喇叭。
“怎么会这样。”
“因为工作,她本来就有喝酒、熬夜的习惯,身体当然好不到哪里去;怀了孕,又因为担心其它事,所以也没好好照顾。那无助情况,是意外,也不是意外,不过幸好没事,在我离开之前,她都还待在医院里。”
其实这么一听,她当然晓得他说的“其它的事”,意味着什么?
是她,郝俊女,一个名正言顺“霸”着她男人的女人。只要一天她不离开她男人的身边,她就一大不能放下心;只要一天他不给她承诺,她的孩子就会没有父亲,如刺鲠在喉。
非婚生子的压力,对一个女人来说有多么大,她晓得,但是她却不能给予同情,毕竟她不是圣人、完人,她也会有平常人都会有的情绪,从惊愕、到气愤、到沮丧……
不过幸运的是,今天她已有另一种看法,因为……电话对边的他。
“你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一直待在医院?”
“对……我问你?那一天晚上、你……是因为误会而难过吗?”
“对。”
听完,他笑了。“傻瓜!这么有想象力,改天再有不错的默剧,我带你一起去捧场。”
“你笑找?”不服气,他都不晓得从那天晚上一直到今天,她的心是如何地悬着的,居然还……
“是称赞。”
“是哦?谢谢!那你也不错嘛!我还以为你只够格演坏人。”拨云见日,她的心情很好。
“早说我有潜力,就是不信。”终于,他放心了。直到今天,他才确定她是这么地在乎他,只是……
“俊女。”
“什么?”嘴巴还咧着。
“孩实那一天晚上她约我,主要是因为她隔一天要离开台湾了。”这个,她应该会相知道。
“离开?为什么?跟……他吗?”
“不是,她一个人。”
“一个人?难道……”
“在这之前,他一直没表明要这个孩子,直到那一天晚上,我自己作了主意,拿她的手机拨了电话通知他。”因为站在男人的角度,他觉得他该是爱着她的。“他赶到医院时,很紧张,质问为什么她要瞒着他离开,两个人还吵了好久。”停顿一下,对方没反应,于是叫了:“……俊女?”
“嗯,怎么样?”迷蒙应了一声。
“你要我继续说吗?”这两个人的结果,对于当事人的她影响应该很大,他让她做决定。
“你说,我在听。”
“好,这是我离开医院后,她再打电话告诉我的,她说,她这个人就是喜欢追求刺激,但因为这样而伤害到另外一个女人,也就是你,她很抱歉。”
她……对她抱歉?
如果是之前的她,这属于第二者的传话已经于事无补,甚至可以说是刺耳、反感至极;要是今天她没遇上正和
她说电话的这个男人,或许她还会埋怨上好久好久……
“那么……他呢?跑到医院的他,做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质问,但我想,他心里应该在乎她。”
“唉!他到这个时候还死拉着面子。”他的大男人,看来是真的盘根错节,难似拔除了。
“所以,最后她还是决定离开台湾,到美国去。”
那天在电话里,虽然他没问她为何最后还是作了这个决定,也许这个男人是拉不下面子,所以紧咬着牙关,惜字如金。
但她还是主动告诉了他,她说她输给了自己,原以为这个男人会开口留她,但却没有。
从以前到现在,她都只是在后面拼命地追着,但到了眼前的关头,他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等她,扶她一把的打算……
也许,这就是第三者的下场,活该吧!
最后,她这样苦涩地自嘲,而一直扮演旁听者角色的他,也仅能安慰,并观其自然了。
‘戏说完了。”
“喔。”好久好久,终于听到她答了一声,想必,脑子也是绕完好大一圈回来了。
“他们的事是他们的事,那我们呢?”突然,他话锋一转。
“我们……怎样?”是想求婚吗?
“你认为我们应该怎样?”
“我认为?”奇怪,如果他现在想的跟她想的是同一件事的话,那他为什么不先提。“那你认为我们应该要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