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在《春花俪美人》后半段昙花一现的老人是谁。而关于他,以及书中出现的那些上一代们,才是在这本书写完之后,仍旧在我脑海中久久盘绕不去的一段。
因为贪婪,所以不择手段地达到目的,但到最后后悔的是自己,被折磨最严重的是自己。因为觉得只有自己的受伤最严重,因为只有自己最可怜,因为全世界的人都对不起我,所以我有权利这么做,有权利去伤害别人。或许这样想可以逃避罪恶感的折磨~~~~因为自己的伤痛已经太剧烈,哪有多余的心力再去管别人的死活呢?
大家都有理由,都很可怜,都让人难以多加苛责,可是就是这样才成为命运,众多无奈之下又构成了新的无奈。生活在漫漫红尘中的人应当如何去掌握自己的命运呢?也就是,究竟应该如何做,才能跳出这无奈的轮回,活得神清气爽,不再感觉自己被命运的洪流给冲昏头了?
就像股市的操作一样,重点就在于“违反人性”。
人性是追高杀低,要赚钱就是要逢低买进,逢高卖出。人性是自私自利,要跳脱痛苦就是要无我,尽心尽力为他人着想、为他人服务。
然而,正如同在股市中赚钱的人少之又少,能达到跳脱痛苦的人生境界的人也如沧海之一粟。大家还是受着人性的摆弄,在世间庸庸碌碌地活着。
我一直在想,该如何修炼心性,摒除人性,才能让自己的视野攀升更高,不要再受世间的利禄昏庸给蒙蔽?但有时候却又觉得人性也是一种美,正因为有心有感、有情有欲,所以这世间才会变得可爱,总是存着希望和期待,觉得自己定会遇上某人,狂爱他、付出一切,让此生无憾。
我喜欢这种无私奉献的感觉,纯真地确信对方也是无私对我,可以安安心心地付出、放肆大胆地去爱。但毕竟是小说的世界。我确信有无私奉献的爱,只可惜光是要摆除重重的戒心而达到相互信任的标准,便已是非常困难的事了。
楔子
满天的星斗衬着浓郁的醉人花香,清爽的夜风徐徐穿过安静幽雅的紫竹林,拂动摇曳沙沙。
如此清幽雅致的景德宫今夜却弥漫着一股异于以往的紧张气氛。
“皇上驾到~~~~”
司仪太监扯开喉咙地大喊,却被心急的皇帝摆摆手阻断。他未有二话,头一句便问向上前迎接的宫女:“贤妃如何?”
“禀圣上,贤妃娘娘现在……”
宫女还没说完,一连串凄厉的哀号便打断了她的回答,吸引了皇帝全部的注意力。
“贤妃!”听见爱妃如此煎熬,皇帝心如刀绞。他捞起黄龙衣襬,便焦急地想掀帘入内,探望那艳冠六宫的绝色美人。
“皇上,使不得啊!”身旁随侍的太监总管却急忙拦住他。
“贯清,你做什么?”皇帝凝眉怒斥。他已经够急的了,还来和他捣乱!当真不要命了吗?
“产房乃女人污秽之地,男人进入恐遭晦气,何况皇上您金枝玉叶呢!”太监总管尖声细气地道。
“你~~~~唉!”
这是古老流传的习俗,皇帝当然不能违背。但他又掩饰不住满腔心急,只得急叹一声,背着手心急如焚地在屋内走来走去。
厉皇后手牵着稚龄的小皇子,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幕。
“皇上?”她没看错吧?这就是那个她夫妻十多年、总是威严镇定的枕边人吗?
“皇后!”皇帝看到皇后倒是大喜过望,他急忙拉着她的手。“快快,你是女人,快帮朕到里面看看贤妃如何了。”
原来是为了贤妃!皇后的心中有些发酸,但她毕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气度不比一般。她咬了咬牙,还是露出一弯雍容华贵的笑容。
“皇上……您这么忧心贤妃,臣妾可难免吃醋了。”她玩笑似地抱怨。
皇帝这才惊觉冷落了皇后,“皇后,朕没那个意思,朕只是……只是……嗳,你知道的。”
其实见皇帝为了她如此费心解释,皇后的气早消了。她霎时笑靥如花,了解宽慰地拍了拍皇上的手。“是,臣妾都知道。”
皇上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他又随即想起。“那皇后,你还不帮朕去看看贤妃?”
“谨遵圣意。”皇后笑了笑,便要掀帘进去。但就在她纤手触及珠帘时,一串嘹亮的婴儿哭声响彻云霄。皇后楞了楞后,转头便对皇帝灿烂笑道:“皇上,看来不用臣妾代视,您已经可以进去了。”
“喔、喔!”皇帝过了两秒才回过神来,他立刻欣喜若狂地如风般刮进了产房。
“贤妃!”皇帝第一眼便看到那张瘫躺在床上的绝色雪颜,以及在她身旁丝毫不逊其母的晶莹小脸。“好漂亮的婴儿啊!”他抱起婴儿,情不自禁地赞叹。
“皇上,是位美丽的小公主呢!”旁边的侍产女官喜孜孜地禀报。
“好、好!”皇帝高兴地频频点头。
皇后牵着尚牙牙学语的小皇子进了房门,还没恭喜贤妃呢,小皇子便抢先指着皇帝手中的婴儿哇哇大叫。
“宝~~~~宝,有宝~~~~宝!”
“阳儿!”贤妃看到她产前寄养在皇后处的儿子,不由得绽开了一抹能教天地失色的绝丽微笑。
“娘娘,有宝~~~~宝!”小皇子一见娘亲,立刻摆脱皇后温暖的柔荑,摇摇摆摆地奔向贤妃。
“恭喜你了,贤妃。”皇后也不生气,依旧笑得雍容。
“皇后娘娘,这些日子观云太子也玉体欠佳,还劳烦您照顾珣阳,臣妾真是……”贤妃已感激得不知该如何表达了。
“别这么说,大家都是姊妹。”想起亲儿日渐恶化的病情,皇后心头不禁一黯。但她仍强打起精神,探头望向小公主。
不像每个刚出生的婴儿脸都皱成一团,那是张让人眼睛一亮的小脸。皇后不禁惊叹,“哎呀,长得多好啊!就和贤妃一样漂亮。”
“可不是。”不过一时半刻,皇帝已把可爱的小公主当成了心中的宝,他得意地将婴儿交给了皇后。“皇后,你也抱抱。”
这么漂亮的婴儿,真让人连嫉妒都无由生起!光那么一眼,皇后的心便完全被小公主吸引,她一接过,立刻疼爱异常地逗弄起婴儿。
“我也要,我也要!”小皇子不甘大家轮流就是轮不到他,在皇后脚边跳得起劲。
“小皇子,你还太小了。”皇后笑得无奈,怕他摔着了宝宝。
“有什么关系呢?就让阳儿也抱抱吧。”皇帝却为珣阳解围,让皇后把小公主交给珣阳,自己则保护性地蹲在他们身边。
“宝宝!宝宝!”珣阳乐得嚷个不休,婴儿仿佛也呼应似的,咿咿呀呀个不停。
皇帝疼爱地望着一双挚爱的儿女,抚着珣阳头顶黑发,柔声道:“阳儿,她是你妹妹喔。”
“妹~~~~妹。”珣阳似懂非懂,却马上笑得如阳灿烂。“阳儿喜欢妹妹,好喜欢妹妹。”
“阳儿真乖,父皇最疼你了。”皇帝疼得搂过爱儿,在他颊上落下亲吻。
同样是儿,皇帝待珣阳就是多了几分无人能及的溺爱。但奇的是,皇后竟一点也不以为意。她笑吟吟地走向前,甚至还从颈上卸下了一条月牙形的项链,挂在小公主的脖子上。
“皇后娘娘,使不得啊!”贤妃看到皇后的举动,连忙惶恐谢绝。皇后此般厚遇恩泽,她和小公主都承受不起啊!
“不打紧的,就当本宫给小公主的见面礼。”皇后微笑地安抚贤妃,随即也蹲下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小公主粉嫩的面颊。
“有月~~~~亮~~~~”珣阳瞪着项链叫。
“嗯,这是月亮喔。”皇后慈爱地冲着珣阳笑。“这是个会带给人幸福的月亮喔。”
她给小公主戴上的是名为“灵犀月牙”的古老宝物,传说中拥有这月牙的人,能够实现一个不可能的心愿。
“幸福~~~~”珣阳不懂,傻傻地复诵。
“对,幸福。”皇后点点头,望着一双如玉孩儿的眼中满溢着难以言喻的感情。她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小公主和珣阳,心中却同时蓦然地想起了她已病入膏肓、群医无策的爱儿。
“是的,我希望你们……”皇后眼眶情不自禁地热了起来。“我希望这宫中的所有人都能得到幸福。”
其中,也更包括她那命在旦夕的苦命孩儿。
连观云在内,这已是皇后第二度遭逢丧子之痛。皇帝体谅皇后,心头也不由得一酸。他搂住皇后的肩膀,沉痛地安慰道:“会的,婉儿,一定会的。”
“皇上……”皇后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皇帝深深地叹气,心中更不停地祈求着上苍。
假如这就是对他做错事的报应……那就请报在他的身上,饶过他无辜的孩子们吧!
第一章
御书房内,皇帝高坐在黄布龙椅上,望着手中的书函频频叹气。
“皇上,西夏烦扰边防已久,此次主动提出亲善,圣上实应审慎考虑之。”嘉靖公苏振寰垂手一旁,神色恭敬地道。
“这事朕自然明白。”皇帝愁眉难开,又一次重重叹息。“但和亲这事非同小可,朕又岂能轻易答应呢?”
他望着书函上刺目的大夏国王红泥御印,愈想心愈烦,索性一把将书函反盖桌上,眼不见为净。
“皇上,有句话臣实在不得不说。这次大夏国王请求嫁女,可以看做向我们大宋乞和的举动。会造成皇上如此困扰,实在出乎臣的意料之外。”
“我想国舅是没看清书函所云吧。”皇帝没好气地瞥了一眼嘉靖公~~~~同时也是他专宠的苏贤妃的兄长。“大夏国王固然是请求嫁公主没错,但他也还有其它的要求啊。”
嘉靖公在朝中是负责接待外使的职责,西夏使者的书函也是由他转交圣上手中,那封官函他翻来覆去看得都几乎会背了,却哪里有皇上口中其它的要求?
苏振寰凝眉歪首想了好半天,灵光一闪,他才猛地了悟大叫:“莫非……莫非皇上指的是大夏国王希望皇子亲至西夏迎娶一事吗?”
皇帝脸色一僵,虽未正面回答,意思却再明显不过了。
“皇上~~~~”苏振寰真想大声叹气,为了这样枝微末节的小事毁了两国关系,当真值得吗?
皇帝目光一沉,他当然清楚嘉靖公心里的不以为然,但他也有他的理由啊。
“国舅,你且看清西夏国王的公主多大年纪?”
“豆蔻十八,正是青春芳华的如花之年。”这又哪里不对了?
“那么我的皇子中又有谁适龄堪予匹配呢?”皇帝勉强笑了一笑,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大皇子、二皇子都幼年早夭,现下皇上膝下的皇子也只剩下贤妃所出的珣阳,以及皇后所出的啸风。苏振寰想了一想,秉公回答现实的状况。
“啸风皇子今年才十三,别说娶公主,连大婚都嫌太早。而珣阳皇子今年二十,生得英姿挺拔、玉树临风,若亲至大夏迎亲,也不致怕西夏公主见心不喜而临时反悔。依臣看,珣阳皇子应是最适合的人选了。”
“国舅,如此你还不明白朕为何为难吗?”
珣阳是他最钟爱的儿子,别说到西夏那么远的地方,连让珣阳出个京他都舍不得啊!
苏振寰当然了解珣阳对皇上来说意义有多么重大。其实珣阳算是他的外甥,让他到蛮夷之地历险,他也不忍心啊!但此等外交重事又岂能是他一句不忍心就能擅意改变的!
“皇上,国事为重啊。”苏振寰叹了口气,再次忠告。
皇帝心中决断难下,起身背着手在桌旁走来又走去。
苏振寰的眼光随着皇帝的身影而动,但直到他都快被皇帝给弄昏了,皇帝却始终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皇上……”他开口,想催促皇帝。
“朕看朕就不瞒你了吧!”过了好久,皇帝终于吐了口大气,转过身来正眼望着苏振寰。“国舅,你最近在朝中有听闻什么流言吗?”
“什么流言?”苏振寰几乎傻住。
“……朕收到密报,听说近来有人预备对珣阳不利。”
“什么人如此大胆?”苏振寰一听之下非同小可,立刻惊得大叫。
“朕不知道。”皇帝摇摇头,脸上有着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但据朕推测,最有可能的人是……”
“是谁?”苏振寰拉长了耳朵。
“是……”皇帝挣扎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为难地开了口,“啸风。”
“怎么可能?啸风不过才十三岁呀!”
“朕也这么想,所以才不肯定。”皇帝厌烦地一甩衣袖,又开始绕圈圈。
他何尝愿意怀疑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是他想来想去,珣阳生性和善开朗,在朝中人缘好是出了名的,现下皇室中以他为长,众人都看好他继承皇位,每当说起他也无不举指称道。若说是这样的朝中有人想害珣阳,他如何也无法相信。
但反观宫中,也或许是他对珣阳的宠爱太过了吧,啸风一直便对珣阳有敌意。再加上算来啸风才是皇后所出的嫡子,本来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他,现在光环却全都集中在珣阳一个人身上,这样的啸风会不对珣阳心生怨恨吗?
他即使再想对啸风有信心,也不禁怀疑了。
苏振寰瞠目结舌了好一阵子,才终于消化了这天惊地动的大惊爆。但他毕竟是国舅,对宫中情势也很了解,马上就会了皇上的思虑。
“天哪,真想不到……”啸风竟然想害珣阳?
“你说,现在朕又怎敢让珣阳远赴西夏迎亲呢?”只怕他一刻不见着珣阳,都会担心到睡不能寝、食不下咽。
“这……”苏振寰的主张至此终于不能再坚持了。
这么说来,可真为难了。本来他还以为只是皇上过分的宠爱,没想到竟是攸关珣阳的生命安全。珣阳是他妹妹的儿子,自从小公主出事后,如今更成为了她的唯一支柱,若因他主张让珣阳去迎亲而使珣阳有了差错,他对皇上、贤妃又怎担当得起呢?
“还是另找他人吧!珣阳绝对不能去!”皇帝握紧拳头,绝不肯让珣阳身陷险地。
“可是皇上……”这样不会惹怒大夏国王吗?
苏振寰才想提醒,另一道温雅的声音却从他们身后传来,截断了他们的谈话。
“父皇,儿臣看不出儿臣不能去的原因。”
“阳儿!”皇帝仿被电击似的转身,愕然乍见爱儿。
珣阳长身玉立,锦绣织成的月面缎袍穿在他身上,更显器宇不凡、飘逸脱俗。头顶系着象征尊贵身分的紫冠,长长的玉带垂落在他耳际,益发衬得他玉面星眸,俊美不可方物。
此刻他白晰俊美的五官上笼罩着一片浩然正气,一步一步正气凛然地步向皇帝。
“父皇,请恕儿臣无礼。但父皇若真决意使别人迎亲大夏,那么不但大夏国王会感觉受到轻视而恼羞成怒,儿臣亦会将此视作一种侮辱。”珣阳双目炯炯,认真无比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