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我吧!
小小的卡片上只有字体豪放的四个字,并没有署名,就这样用缎带凿在泰迪熊的脖子上。
一大清早,仪娴就收到了这一份道歉的“惊奇礼物”。
虽然早有预期,可是仍让她感到惊喜,因为它既别致又可爱!
毛茸茸的泰迪熊以无辜的黑眼睛瞅着她,熊掌中还捧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心”——精致的心型琉璃糖果盒中装着她喜欢的巧克力糖。
卡片上的图案是只摇着尾巴的小狗,她定眼细看,其中暗藏的玄机今她噗哧一笑。
卡片内页右边是小狗扑向一个小孩的Q版漫画——还红心满天飞呢!至于左边,则是被舔了一脸口水的小女孩气嘟嘟噘嘴的模样,头顶上冒着覃状云,倒有两分肖似她的神情。
卡片背后,则是那双手……不,该说是双脚抱头,可怜兮兮的小狗,上方画着小圈圈和云朵话框,写着——我只是情不自禁。
天哪!
仪娴不敢置信,那样潇洒不羁的男子竟会做出这么“低声下气”的求饶举动?太……不搭调了!
再看一眼卡片上摇尾乞怜、可怜兮兮的小狗,她再度忍俊不住,真亏他想得出来。
手绘四格漫画?是他亲手画的吗?仪娴不禁暗自猜想。
“应该问问行歌才是……”她自言自语道。
心底有种异样的骚动,暖烘烘、甜滋滋的,仿佛像巧克力溶化在舌尖般的感觉。
***
一出“凰求凰”的戏码才刚刚有点儿眉目,男女主角仍在隔帘观花的暧昧阶段,最投入的反倒是在旁边一头热的“跑龙套”。
才踏入校门口,仪娴便被一脸不怀好意的颜行歌给堵上了。
“亲爱的……仪娴。”只听见她像魔音传脑般拖长了嗓音,便把好友勾到了无人之处严刑逼供。
“嘿……嘿……”颜行歌挤眉弄眼地问:“我老哥昨晚的‘表现’怎么样啊?”
对于她暧昧的言词,仪娴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斜瞧了她一眼后淡然说道:“乐团的演奏不俗。”
“啧!”颜行歌不耐烦地摆一摆手,“谁问你那些啦?我问的是我大哥有没有‘出线’的机会?”
敢情她是来当探子试探军情的?
仪娴蓦然想起,她和行歌还有一笔帐还没算呢!
她语气轻柔地反问:“新的高尔夫球具用得顺手吗?”
“啥?”颜行歌装傻,心虚而笑,“呵……呵……”
“听说某人以情报费为名,行敲诈之实,A了不少好处,连同窗好友的生日、兴趣、血型等资料都可以拿来敲竹杠,不晓得这等劣行算不算是“卖友求荣’呀?”仪娴悦耳的嗓音中隐含一丝杀气。
“嘿……嘿……”颜行歌厚颜傻笑,“这……这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啧!大哥也太老奸了吧!出卖者妹博取佳人同情呀!
“成语是这样用的吗?”仪娴赏了她一记爆栗,嘴角忍不住轻扬起来。
冤枉啊!大人!
颜行歌委屈地揉了探额头,她只不过是小小的教训一下见色忘妹的大哥,顺便兼做红娘而已。“牵红线本来就该收点媒人礼的,肥水不落外人田嘛!”她低声抱怨道。
偷觑了好友一眼,仪娴眉眼间的春风浅笑令她生疑。
“噫?有问题哟。”颜行歌泛起一脸贼笑,“是我那个臭老哥向你投诉的?哎!怪不得人家说‘新娘娶进门,媒人扔过墙’,才花了他一点点钱,就有人为他心疼了。”
一抹红云晕染了仪娴的双颊。
她忍不住拧了颜行歌的粉嫩脸颊一把,“还敢贫嘴!”
“哗,我要抗议!”她忍不住哇哇大叫,仰声道:“还没过门就虐待小姑!”
“你……”又羞又气的仪娴作势扬手,准备好好修理她一番,“我就不信治不了你这张嘴!”
“救命啊!”怕痒的颜行歌被她搔得发出咯咯笑声,急于逃命去。
绿草如茵,春光明媚,正是谈恋爱的好季节呵……
***
周末,在颜家兄妹的力邀之下,仪娴再度和颜行雍一同出游,虽然两人中间还夹着颜行歌这颗超亮电灯泡,形成“三人行”的局面,但仍然没妨碍到颜行雍施展追求的手腕。
早在前一天晚上,他就和仪娴通过三十分钟的热线电话,低沉醇厚的嗓音在晚上更是动人心弦,体贴而婉转地提醒她,山路崎岖不平,服装最好以轻便、舒适为主。
她听懂了他的暗示,忍不住一时心血来潮调皮地问:“如果我坚持穿贴亮片的迷你裙、脚踩三寸高跟鞋……会不会把你吓跑?”
颜行雍的回答是发自内心的愉悦大笑,“不会!只是目的地要改为中泰宾馆。”
“什么?”仪娴一愕。
“跳舞、吃饭喽!”他语气轻盈,“穿贴亮片的迷你裙当然应该在Disco舞池里Show一下啦!”
“哎呀!”她难为情地低呼一声。
“不然……你想到哪儿去了?”颜行雍仗恃着年龄历练的优势,小小的运弄了她。
“哪有!”她娇嗔道。
脸上热辣辣的一片,她为自己的太过敏感而心虚。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浑厚轻笑。
“仪娴,”颜行雍低沉的呼唤仿佛无形的爱抚,在幽暗中蛊惑着另一端的她,“不管你穿什么样的衣服都会让我充满期待。”
转移话题约定了翌日见面的时间,又聊了几句,发觉时间不早的两人才挂上电话。
***
清晨五点,颜行雍已经开着吉普车来到唐宅大门外。
他按下大门对讲机时,已经准备就绪的仪娴没让他等候,拿起保温瓶就开门走出来。
遮阳帽、休闲服、长裤、运动鞋,一身轻装的她将长发绑成马尾,既俏丽又轻盈。
“早!”颜行雍对她点头一笑,眼神中盛满赞许与欣赏。
“早安,行歌呢?”仪娴回以微笑。
“早啊……”有气无力的声音由吉普车的后座传出。
“全副武装”的颜行歌整个人懒洋洋地瘫在后座,毫无淑女风范地大打哈欠。
“啊!我几百年没有这么早起床了……”她发出夸张的呻吟。
“你啊!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颜行雍毫不留情地取笑自己的么妹,“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当心肥死你!”
“哇!你管我是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我又不是农夫,敢情你颜大老板分得清五谷来着?只会吃白米饭的人没资格讲这种话!”颜行歌义正辞严地反驳道。
哼!也不想想她这么辛苦的早起,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撮合他们俩,居然还敢取笑她!
“真是不知好歹!”她低声咕哝道。
由于颜行歌大刺刺地占据整个后座,仪娴自然得坐到驾驶座旁,一路上颤行雍与她天南地北地闲聊,差点忘了后座还有一个早已瘫平的电灯泡。
颜行雍的计划是攀登以险峻闻名的石旋“皇帝殿”。
“早去早回,可以避开车流,中午回程再去尝一尝深坑出名的烟熏豆腐和炒溪虾。”他说。
“烟熏豆腐值得一尝,”仪娴微笑答道,“溪虾……最好不要,还是留一点给后代子孙吧!
为了那些口腹之欲的游客,使溪间的小虾几乎被捕捞殆尽,破坏了自然生态。
“原来你是一位环保天使。”颜行雍一笑。
“不算是!”仪娴解释说:”我只是认为,现代人衣食无虞,鸡鸭牛羊各种禽畜肉类随处可买,实在不该再一味贪求野味才对。”
“你说的没错。”他点头,“你是素食主义吗?”
他忆起前几次的聚餐,并没有发现她有什么特殊用餐习惯。
“不!我一向顺其自然,”她摇头回答,“不过,吃得清淡点,少肉多菜还是比较健康。”
“啊!自然主义者。”他调侃道。
早起的他们避开了车水马龙的时段,一路畅行无阻地抵达了目的地。
登山口附近已聚集不少慕名而来的登山客,男女老少个个是全副武装的登山装备。
“准备好接受挑战了吗,两位小姐?”他精神奕奕地问。
颜行歌懒洋洋地回说:“舍命陪君子喽!
仪娴打开了保温瓶,浓浓的茶香四溢,“等我补充咖啡因后就上路。”
“行歌,你还好吧?”她有点儿担心。
“放心吧!只要她拿出逛街时Shopping的魄力,要征服玉山也不是问题!”颜行雍玩笑的说道。
颜行歌白了他一眼,“是哟!不晓得是哪个见色忘妹的家伙,低声下气拼命求我作陪的?
是谁为了讨好仪娴,一大早就把她“挖”起床的?哼!现在一达成目的,她这个红娘就没利用价值啦?
不过事实证明,颜行歌的“魄力”的确不差,长达两个多小时的攀爬过程,气喘吁吁的她除了几句抱怨以外,倒也能应付自如。
“谈恋爱就谈恋爱嘛!干么不在餐厅里吃吃饭、喝杯咖啡或看看电影什么的,就偏要跑来登山?”颜行歌嘀嘀咕咕的碎碎念。
可惜颜行雍根本充耳不闻,只顾着和仪娴交谈。
一身休闲打扮的他看起来像个刚出校园的大男孩,减去了西装革履时的霸气,脸上的微笑像阳光般灿烂。
在挥汗行进中,偶尔也遇到险峻难行的路段,靠着绳索、树枝的借力艰难前行,互相扶持,肢体上的接触自然而然地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他在谈笑中仍细心体贴地照顾到两位女性,有几次在崎岖难行的路段,他会伸手拉着自己的么妹和仪娴,当她将手放在他的掌中时所传来的温暖力道,令她感受到一种信赖与依靠的悸动。
山脉蜿蜒的棱线直上青天,两侧是陡峭的山壁,晨光伴随清风,景致是不同凡响的壮观。
“哇!”原本抱怨连连的颜行歌也不禁发出惊叹,“真是太壮观了!这就是山的‘凌’线呀!
回首来时路,有些胆小的人还必须“手脚并用”才能爬上来呢!
“是ㄉㄥ,二声“棱’!这个字不念为ㄉ一ㄠ!”颜行雍和仪娴几乎同时出声纠正,颇有默契的两人惊讶地相视一笑。
“去!”深感面上无光的颜行歌噘起樱桃小口,“你们吃了对方的口水啦?”
颜行雍笑骂,“叫你读书不读书,尽会贫嘴!”
说罢,不忘给她一记爆栗。
“哎哟!会痛耶!”颜行歌抗议叫道。
连敲人的手势都如出一辙,默契也未免太好了吧?看来她这位红娘已经差不多快要被他们扔过墙了。
“我口渴啦!”她说,“水拿来。”
“喏!拿去。”颜行雍将保温瓶递给妹妹。
灌了一大口茶水的颜行歌怪叫了声,“怎么是温的?”
回答她的是仪娴,“做激烈运动,最好不要喝冰水。”
颜行歌转而询问兄长,“那……昨天晚上,你在吧台前忙东忙西弄的果汁、花茶什么的,在哪?”
“在车里,等下山后再喝吧!”他答。
天呀!她翻了个白眼,“不用说,这一定是仪娴的主意!”
望着大哥和仪娴小俩口亲密而闲适的啜饮着清香的翠玉茶,颜行歌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总算是水到渠成,她这个电灯泡可以功成身退了。
也许,她有当红娘的天分哟!喜孜孜的颜行歌得意的想。
***
两个月的时间过得飞快。
就在颜行雍的殷勤接送之下,仪娴大二下学期的课程也即将接近尾声。
门当户对的两人有相近的家庭背景,很快的就获得彼此家人的认同与喜欢。
颜行雍展现了最大的诚意与绝佳风度,就连原本因舍不得女儿而蓄意刁难的唐锦隆,也被他的殷勤打动。
时鲜水果、精致糖果、蛋糕……不时登门拜访的颜行雍总是礼貌周到的带来各式“伴手”。
唐家一家大小,上至七十多岁的唐夫人下至牙牙学语的唐彦硕都被他收服得服服帖帖。
这样一对郎才女貌的佳偶,是人人眼中钦羡的金童玉女。
由害羞、矜持到打开心门,仪娴终于被他锲而不舍的毅力和诚心所感动,坦率地承认他是她的正式男朋友。
这一日,在颜行雍的鼎力相助、搜集资料之下,仪娴她们这一组交出了一篇内容丰富的论文。
无事一身轻的她们,在颜宅用了一顿清淡爽口的午餐后,知情识趣的颜行歌假借补眠之由回房去睡午觉,将隐私和空间留给这两人。
落地窗外是初夏的潋艳晴光,窗内是干净幽凉的空调,悠扬的音乐回荡在室内,光可鉴人的橡木地板几乎令人忍不住想舍弃精致昂贵的沙发,直接入徜徉其上。
“要不要尝一尝我煮的咖啡味道如何?”颜行雍开口问。
在家里一派悠闲的他,即使是穿着休闲服饰仍然掩不住他的尊贵与霸气特质,就像一只懒洋洋的雄狮。
“好呀,行歌说你煮得一手好咖啡。”仪娴报以微笑。
他在她鬓边印上一吻,“稍等一下”。
对他磊落大方所表现出来的亲昵,令她不禁羞红了脸。
可是她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他已经转身走向角落的小吧台,开始忙碌起来。
她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欣赏着他从容优雅的流畅动作,选咖啡豆、研磨、点火烹煮……
心房有丝怦然,这个英俊潇洒的男人是她的男朋友,可是,她却有一种雾里观花的不真实感。
仿佛感应到她的目光,颜行雍回首对她一笑,簇亮的黑眸中有着深邃的炽热。
“来!试试看。”他端来了两杯咖啡,冰糖及奶球。
“谢谢!好特殊的煮法。”仪娴呐呐的说道。
心跳不知为何在他的注视下又乱了一拍。
“仪娴,你不用怕,我保证咖啡里除了咖啡因以外,绝对不添加任何有害身心的不明物质。”他戏谑道。
“什么不明物质……”恍然大悟的她又好气又好笑,“你又在胡说八道了!”
“开个玩笑罢了,”他浅笑,“我只是看你有些紧张。”
她不语,低下头来搅拌着咖啡,纤手拿起一颗奶球。
“仪娴,你……是不是有点儿怕我?”他柔声询问。
怕?她睁大双眸,侧头略一思索,诚实地说出心里话,“不……不是害怕,只是有点儿不确定吧!”
“哎!那更糟糕,”颜行雍略带夸张地叹了口气,“原来我在你的心目中一点分量也没有。”
“不是这样的疗!”仪娴忍不住轻笑,“你明知道的……”
“唔!是我表现得不好,所以才让你无法确定喽?”他状似内心受了伤一般的猜测说。
她踌躇着该怎么说?绝对不是他表现得不好,相反的,是他表现得太好了。
除了殷勤的接送以外,他熟知她对食物、衣着、颜色等等的喜恶,对她的性情他了若指掌,无微不至的呵护照顾,面面俱到,可是却让她有被一眼看透、无所遁形的恐慌。
她尝试表达她的不安全感,却让他骇笑。
“你呀!想太多了。”他忍不住疼惜地揉了探她的头发,口气满是宠溺。
“可是,我觉得不公平。”她不吐不快,“你什么都知道,好像……任何事情都在你的掌握之中,而我只能被动的接受……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透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