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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情 page 10 作者:艾霓

  她知道有某件事情即将发生,但她知道自己绝不会后悔!

  几个星期、甚至是几个月后当她离开这里,她会有个最美的回忆留驻心底。

  他的喜悲、他的声音、他的气味都会一一被她小心保存在心底深处。

  当衣衫尽褪、彼此裸裎相见,程牧磊心醉的凝望着她雪白如凝脂般的肌肤和玲珑娇躯,眼前的美景让他忍不住将自己壮硕的身躯与她熨贴,在一声低吼之后彻底贯穿了她。

  未经人事的雪蔷未能体会到交融的美好,在他狂霸的占领下只觉得痛,然而,紧攀着程牧磊的她却幽幽的叹息了。

  飘零了十几年的心,终于在这一刻寻到栖息的港湾,她抛开所有的矜持与理智,将自己完全交给了他。

  窗外微风拂动,翠竹相击的清脆声响传入房内,更搅动一室持续攀升的热情与暖意。

  一把熊熊的欲火将两人彻底燃烧,直到火苗逐渐消退、平息,仅剩理智。

   

   ☆  ☆  ☆

   

  他做了什么?!

  当程牧磊终于自激情中恢复理智,望着床上让人怵目惊心的斑斑血迹,他霎时怔住了。

  这就是他要的报复吗?

  为何看着她失去贞节的证据时,无比沉痛的感觉竟自心底升起?

  究竟是哪里弄错了?他懊恼的揪着自己的头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付出了你想要的代价,这该让你忘却多年的恨意了吧?”雪蔷坐起身,无比平静的说。

  “不!这个恨永远不会结束,不会结束!你听到了吗?”他将自己心底的那道痛楚当成是未消的恨意。“别以为你牺牲贞操,就能抵得上如萍的生命,我告诉你,这还不及你该偿还的十分之一!”他失去理智的朝她吼着。

  闻言,雪蔷绝望的闭上眼眸,热泪凄楚的沿着她的脸庞缓缓落下。

  她早该心死的!

  程牧磊对她除了恨不会有其他,早在她回来之前就该看清一切的。

  她不发一语,只是悄悄地下床穿好衣服,静静的走出房门。

  程牧磊抬起头,错愕的望着她离去的纤柔身影,只觉得他的心似乎被挖空了一大半。

  他总算夺取了她最重要的东西,为妹妹的冤、母亲的怨讨回了公道,他理应感到高兴、得意才是,可是他的心为何痛得如此难受?

  不!他绝不能心软!

  他闭起眼,强迫自己回想当年失去妹妹以致孤单梦碎的他,当时滔天的恨与怨。

  是的!他夺取的一切全是她该偿还给他程牧磊的!

  第八章

  这天是个难得阳光清朗的午后,雪蔷扶徐晓贞进房间午睡后,独自来到门前的这一小方池塘。

  她挑了颗光洁的石头,在池塘边坐了下来。

  粼粼的水中倒映着白云飘飘的碧蓝晴空,稀疏的浮萍飘在水面上,几只半大不小的绿蛙也停伫在叶面上,享受这难得的午后阳光。

  就山上阴雨多雾的气候常态来说,今天这个晴朗的好天气确实难得。

  雪蔷闭起双眸,仰头让灿烂耀眼的阳光照射在脸上,只是温暖的阳光却照不进她布满阴霾的心底。

  她到底还在等什么、盼些什么?

  程牧磊始终视她如仇敌,晓贞舅妈的病也已经恢复许多,她早该离开这里了,为何她还要苦苦守在这个不会有希望的地方?

  望着清澈水塘中的浮萍,阵阵微风吹皱圈圈涟漪,此情此景美得让人心醉,却是十八年前无情夺走一条无辜小生命的地方。

  小如萍的生命果真一如浮萍,脆弱飘零而终无所依。

  从那天开始,晓贞舅妈的怨与程牧磊的恨也宛如一张纠缠不清的网,牢牢困住她。

  如果上天公平,就不该让原本不属于程家的她硬生生闯入这个世界,也不该让如萍意外身亡,让晓贞舅妈承受这么多的哀与怨。

  如果一切能再重来,她不挑那天生病,小如萍也不会跌进这个池子里,那么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因而悲伤、遗恨……

  望着深不可测的水塘,她不禁出神。

  恍惚中,她似乎听到扑通一声,有重物摔进水里的声音,一道溅起的雪白水花平息之后,赫然是一个三岁大的小女孩在水中痛苦挣扎的身影。

  “妈妈……哥哥……”微弱的呼喊饱含临死前的恐惧与绝望。

  “不,如萍——”雪蔷疯狂摇着头,惊惧得忍不住尖叫。

  如萍这一走,晓贞舅妈的悲、程牧磊的恨全跟着她的死而衍生,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往后延续十数年的悲剧发生,她要救如萍,她不能让她死!

  如果不幸是她死了,所有人只会有遗憾,而不是无可挽救的悲伤。

  一心想挽救如萍的雪蔷不假思索的脱下鞋子就纵身往下跳,激起的水花迅速吞没了她的身体,池子里的浮萍被这个巨大的冲击激得不停的晃荡,叶面上的蛙儿也不知惊逃到哪里去了。

  她在清澈的水底隐约见到一只雪白纤瘦的小手臂,在水里无力的荡着,她吃力的划动双手朝它靠近,而后紧紧抓住了它。

  她救到如萍了!

  心里充满狂喜的雪蔷,未曾意识到自己已陷入危险的情境中。

  她拉着如萍,拼命想往头顶上灿烂的光源游去,只是一向就不是泅水高手的她,在水中却渐渐感到无力,身体沉重得像是拖了铅块似的笔直往下沉,怎么也浮不出水面。

  紧闭着气的口鼻逐渐灌进了水,意识仿佛逐渐脱离了,然而即使巨大的痛楚一波波的向全身蔓延,她依然不肯松开紧握在手中的柔弱臂膀。

  奇怪!几十年的池塘竟然还如此清澈!

  在逐渐涣散的意识中,她仰望着水面缓缓下沉,隐约见到了水面上反射着耀眼的粼粼光影,在闪动的波光中,那碧蓝的天甚至比坐在池塘边看见的还美。

  不知当年如萍跌进池塘时,是否也曾这样目睹自已逐渐与生命拉开距离?

   

   ☆  ☆  ☆

   

  程牧磊走在果园里检查着今早工人接枝的果树,然而不知怎么的,一整个下午他却老感到心神不宁,抬头望着天边,一大片乌云不知何时已掩住了半个天边,看来也快飘往这里,届时势必会有一场大雨了。

  也罢,就回去吧。

  “大伙们,雨快来了,今天可以提早下工。”程牧磊朝果园另一头的几个工人喊道。

  在工人们一阵雷动的欢呼声中,程牧磊转身就往回家的路走去。

  回到了家,他一如往常往母亲的房间走,令他意外的是房里只有呆坐在床边的徐晓贞。

  “妈,雪——不,如萍呢?”程牧磊仍旧不习惯这么叫雪蔷。

  “不知道,我午睡起来后就没见到她了。”徐晓贞一脸茫然的摇头。

  “这该死的女人,放着人不看,竟然给我偷懒!”程牧磊遽然起身,气急败坏的准备往外冲。

  “牧磊,别骂她,如萍只是一时贪玩,你说说她就好了,别把她骂哭了。”徐晓贞急忙拉住儿子。

  “妈,我不会骂她。”程牧磊安抚的笑了笑。

  “真的?”徐晓贞还是不放心,如萍可是她的心肝宝贝,她怎么舍得她挨骂。

  “嗯!”程牧磊再次肯定的点头。

  他会骂她?不,他会给她一次难忘的教训!

  迅速走出房间,程牧磊屋前屋后四处寻找雪蔷的身影,然而除了仍在姜园里忙的杨玉兰外,偌大的屋子、庭院里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他没惊动他婶婶,悄悄举步往屋外的池塘走去。

  她最好是在那里,否则他一定会叫她这个不尽责的护士立刻收拾包袱滚蛋。

  程牧磊走在阴霾的天色中,远远就见池塘边空空如也,没有她的踪迹,登时满腹怒火烧得更炽了,他下意识转身欲往回走,却突然被一双掉落池边的淡蓝色凉鞋吸引了目光。

  他迟疑的停住脚步,犹豫了好半晌,才终于举步往池边走。

  当他来到他边,探身往池塘中一看,那件熟悉的浅紫色外套竟漂浮在水中,颜色鲜艳得犹如一朵盛开的莲花,让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那是雪蔷的衣裳!不!老天爷怎能在十八年后再次开这样的玩笑?!

  他想也不想就纵身跃下池塘,奋力捞起水中的雪蔷,困难的将她拖上岸。

  程牧磊喘着气,看着仰躺在地毫无生气的雪蔷,青紫的脸色让他心惊,他颤着手一探,早已鼻息全无。

  “不!”程牧磊倏然跪倒在地,痛彻心扉的吼着。

  一阵惊天动地的大雨就在此时倾盆落下,豆大的雨滴不断落到程牧磊在脸上、身上,然而心底那股深沉的绝望与痛楚却让他毫无所觉。

  “你这是在向我抗议吗?你有什么不满自己起来跟我说,你以为用这种方法报复我,我就会心软吗?”程牧磊惊惧的看着眼前毫无生气的躯体,脸颊早已湿成一片。“你休想威胁我,我不会让你如愿的!”他愤怒又不甘心的喊着。

  程牧磊紧捏着雪蔷的鼻子,将一口口新鲜的空气吹进她的嘴里,希望能重新唤回她的生命。

  雨仍旧不停的下,雨水沿着他的发梢、脸颊滴落,只是无论他如何努力,雪蔷仍旧毫无动静。

  他颤着手,小心翼翼的抚摸她紧闭的眼、冰冷的脸庞,而后停在她紧抿的唇瓣。

  在他指下的这两片唇瓣曾经温暖热切,曾经在他身下喘息、呻吟、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如今却冰冷苍白,再也没有了气息。

  他是恨她的!如今她走上跟如萍相同的命运,他不该觉得如此心痛与不甘心的,然而他却怅然若失,像是弄丢了最重要的东西。

  她怎能如此残忍?!

  竟以这一副冰冷的躯体来杜绝他根深蒂固的恨意,偿还她对程家的亏欠。

  “你别想一走了之!你欠我们程家的还没有还清,你听到了没有?!”程牧磊疯狂的摇撼着地软弱的身子,悲痛的狂吼道。

  为何经过十八年之后,残酷的命运再度摆弄了他?

   

   ☆  ☆  ☆

   

  雪蔷……雪蔷……

  谁在叫她?

  一声声恍惚缥缈的声音忽远忽近,教雪蔷无从寻觅。

  她被囚在一片无尽的白色迷雾中,找不到出口,也无从逃脱。

  这是哪里?她惊惧的四处寻找人迹,边打量这片陌生诡异的环境。

  雪蔷……雪蔷表姐……

  究竟是谁在叫她?雪蔷惊慌的四处张望,然而雾茫茫的四周,除了一片让人寒颤的森冷外,连半个人影也没有。那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然后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她前方的雾团中逐渐浮现。

  “雪蔷表姐。”立在她跟前的赫然是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

  虽然对眼前这张慧黠可爱脸蛋的记忆,早在她五岁那年已停格,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但是这怎么可能?

  “你……你是谁?”雪蔷下意识拒绝相信眼前的人会是如萍。

  “我是如萍呀!”她一如儿时般纯真无邪的脸蛋绽着甜笑。

  “你怎么复活了?”雪蔷惊悚得忍不住瞠目。

  “不是我复活了,是你死了。”如萍依旧笑嘻嘻的看着地。

  “我……死了?”雪蔷闻言倏然一惊,连忙低头检查触摸着自己的身体。

  她的手……雪蔷骇然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能穿过她如云雾般透空的身体,她不敢置倍的抬起手,又惊又怕的端详着。

  她的手竟然也变成透明的,透过透明的手竟然还能看见自己赤裸的脚。

  “我怎么会……会死了?”“死”这个字眼让雪蔷惊骇不已。

  “你掉到池塘里啦,跟我一样!”

  雪蔷茫然的抬头看着笑得毫不在意的如萍,只觉得头皮发麻。

  倏然,她脑中闪过掉落池塘的小女孩,以及在水底她隐约见到的细白手臂。

  “池里的人是你?”雪蔷感觉自己像是被某个障眼法引进了预设的圈套。

  “不过是开个玩笑。”如萍顽皮的吐了吐舌。

  “开个玩笑需要让我死吗?”雪蔷忍不住蹙着眉道:“再说,当年你怎么不听劝告,趁着晓贞舅妈不在的时候跑到池边去,而后就这么一走了之,留下晓贞舅妈跟牧磊为你痛苦十几年?”

  “这是命啊!这辈子我是注定不属于程家的。”如萍幽幽的叹了口气。

  “命?”雪蔷不敢置信的盯着她。“你将这件因一时大意,而造成这么多人因而受苦的错误称之为命?”

  “表姐,你别生气——”

  “我怎能不生气?你走得倒洒脱,却让我无辜的背了十几年的黑锅,不只晓贞舅妈怨我,就连牧磊也恨我。”雪蔷早已忘却自己也成了一缕亡魂的事,只想尽情抒发积压了十多年的委屈。

  “哎呀,反正这种命运的事一时也很难说得清楚,总而言之,老天爷这么安排自有他的用意就是了。”虽然只有三岁的模样,然而如萍的神态、语气却像极了大人。

  “我的确是不懂,在你去世之前,牧磊对我还那么的——”雪蔷感伤得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所以我才来补偿你呀。”如萍眨着慧黠的大眼,偏头瞅着她。“你喜欢我哥哥对不对?”

  “你……你在胡说什么?”雪蔷不自在的别过头掩饰心虚。

  “你喜欢他,所以在意他对你的感觉对不对?”

  雪蔷自以为隐藏得当的心事,被她狠狠的掘开,登时不禁语塞了。

  她都已经死了,还需要费心掩饰这些怕“人”知道的事实吗?

  “没错,从小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他了,直到我再度回到程家以后,我才终于弄清,那种感觉已不只是喜欢,而是爱!”雪蔷苦涩一笑。“但是他对我恨之入骨,这份感情……这辈子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奇妙,不可能的事却往往会成真,而人的愚昧就在于看不清事实的真相。”如萍无视她晦暗的脸色,仍快活的说道。

  “真相?什么真相?”雪蔷一脸怀疑的紧盯着她。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如萍乐不可支的笑着,“老天爷是公平的,曾亏欠过你的,就一定会在另一个地方弥补你,回去吧。”

  “不!既然来了,我就不会再回去了。”

  如果她的死能换来程牧磊两滴真心哀怜的眼泪,也好过他对她始终耿耿于怀的恨。

  “唤你来,不过是想证明一件事,如今事情弄清楚了,你也应该回去了,这里还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想证明什么?”雪蔷不解的看着他。

  “天机不可说!”如萍神秘的一笑,“去吧。”她伸手轻推了她一把。

  “我不要!你一定要把话说——啊!”

  雪蔷无法自制的随着狂猛的漩涡,被卷进无尽的黑暗之中。

   

   ☆  ☆  ☆

   

  我爱你!从很久很久以前这份感情就已经悄悄埋在我心底,即使你的怨、你的恨已将我的心挖得千疮百孔,我还是爱着你。

  程牧磊坐在床边,双手紧握着雪蔷冰冷的小手,哀戚的看着她沉静得有如睡着一般的脸庞,心里一次次的浮现那日她幽幽诉说这句话的神情。

  他以为他的怨与恨能在她走上与如萍相同命运后画上休止符,然而看着她毫无生气的小脸,他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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