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你,你有可能接受一个同性的恋人吗?”黑鸷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询问着。
“我想可能不会吧!”
东条祭将的这句话,将黑鸷不安的心深深打入绝望的冰窖中。
他浑然未觉身边人的变化,继续说:“我并不反对或轻视同性恋,可是由于我自小接受的教育使我不可能会爱上与我同是男人的人。”
“如果你是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一个男人呢?”黑鸷的心正饱受着锥心之痛,他强撑着即将崩溃的心,故作镇定地问。
“我会选择离开他,找个可以替代他的女人结婚。”
东条祭将的这一席话再次冷酷狠厉地刺痛黑鸷的心。
他绝望了,完完全全的绝望。他突然发觉自己的眼前一片黑暗,他看不见近在咫尺的东条祭将,也听不到他在自己身边呼喊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黑鸷猛压抑住心中的揪痛,正视着东条祭将。
“抱紧我,求求你,抱紧我。”黑鸷抖着声音,他一直想努力压下心里的悲泣。
东条祭将被她眼中突然布满的悲切给吓住,他紧紧地抱着她。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你的身体好冷!”他焦虑惊惶地问。
黑鸷紧紧地抱着东条祭将,不敢让他看到自己泫然欲泣的脸庞。
东条祭将的心中霎时闪过一莫名的不祥预感,仿佛黑鸷会突然消失不见似的,令他十分不安,而这种感觉让他更是不敢放开黑鸷。
黑鸷的一颗心不仅掉入冰窖,连身体也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的北极似的,感到异常冰冷,他知道自己该做何选择了。即使这是万般痛苦的事,他也非得逼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
***
当东条祭将回到公寓时已是傍晚五点半,他在公寓中找不到黑鸷,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坐立难安;先前打了数通电话回来没人接,他就感到一丝不安。
这几天以来,黑鸷的心情一直都很反常,问她原因却都被她虚应过去,如今她的失踪更令他焦虑不安。
穆峥星一进门就见他焦急万分地打电话。
“怎么了?黑鸷人呢?”
“她失踪了,我打电话去老爹那里,老爹也不知道她的行踪。”
穆峥星脸色微变,在心中暗叫糟,他早该注意到黑鸷这几天来的不对劲。
他冲进房间,打开衣柜,黑鸷的衣服果真几乎都不见了,只留下东条祭将为他买的女装。
“他走了。”穆峥星翻动了抽屉,然后在床头柜发现几封信。
东条祭将拿起署名给自己的信件,迫不及待的打开阅读──
祭将:
原谅我的不告而别。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人已不在台湾,我之所以选择离开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很高兴你曾伴我度过我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也谢谢你这些日子的费心照料。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绝非三言两语可形容的,其实我早该制止你,早该和你结束委托关系,否则你也不会深陷至几乎不可挽回的地步。
忘了我吧,记得我曾经说过我们两个是不可能会有结果的这句话吗?那并非是玩笑话,也非推拒之辞,是认真的,是有理由的。不是我不愿意和你共度今生,而是老天不准,打从我们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我们今生无缘,更不能厮守终生。
我不怨任何人,我们只是凡夫俗子,谁能摆脱命运的捉弄呢?我们怎斗得过天呢?你不能,而我更是无能为力,所以我们只有选择面对残忍的命运。
你怨我吧,这样起码你能过得较不痛苦,我相信时间一定能冲淡你对我的爱。找个配得上你的人,我会很诚心的祝福你。
今生注定无缘,盼来生再补今生之憾。
黑鸷留
而在给穆峥星的信中简略的写着──
峥星:
谢谢你长久以来的照顾,我一直将你当成自己的哥哥,因此我想劝你忘了他吧!再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祭将那里就麻烦你帮我劝他忘了我,短期内我是不会回来的,也许是一年、两年,甚至是十年;直到我忘记他、而他也忘了我,直到我们之间的爱情烟消云散为止。
别告诉祭将真相,我不想再伤他一次,我想时间一定可以抹煞我和他的一切,到时再让他知道便不会有伤害。
黑鸷留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离开我?我要去找她。”
东条祭将在看完信之后,哀痛逾恒的开门冲出去。
“你要去哪里找他?他人已不在台湾。”穆峥星喃喃低语着,他很清楚,一旦黑鸷想躲人,就不可能轻易让人找到他的下落。他不知道黑鸷的选择是否正确,怛东条祭将无法接受同性恋是不争的事实,或许两人分开一些日子也好;也许在这段失去黑鸷的日子里,东条祭将会发现自己对黑鸷的爱是多么的刻骨铭心,是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阻碍、也没有任何世俗的规范能阻止的。
他叹了一口气,爱情这个东西真的是这世上最厉害的武器,只要被这武器打中,便无药可医。
穆峥星拿起另两封署名老爹及白鸶的信沉思一会儿,随后也离开公寓,他得发动西门全能馆的人来寻找黑鸷。
***
自从黑鸷失踪以后,东条祭将整个人像疯了似的,没日没夜的苦寻着黑鸷的下落。才两个月,他变得颓废异常,原先俊逸的面容,如今却是满脸的沧桑及胡渣,整个人消瘦了好几公斤。一向神采奕奕、器宇轩昂、甚至有些高傲的他,如今就像消了气的皮球般,往日英姿焕发的模样已不复存在。
穆峥星一行人见到他这样失魂落魄、披头散发的模样,除了唏吁、不忍心外,也无可奈何。
这些日子以来,东条祭将完全没踏入龙腾一步,他将所有的心思全放在寻找黑鸷上,没有人劝得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日渐消瘦、颓丧。
到目前为止,没有人知道黑鸷的下落,白鸶他们全都暂时搁置西门全能馆的案子,全心全意的寻找着黑鸷的下落,不单是为了不忍看东条祭将的痛不欲生,同时他们也知道,现在的黑鸷过得绝不比东条祭将好;他们怕,怕黑鸷会做出傻事。无奈二个月下来,却还是一无所获。
“都已经两个月了,一点消息也没有。”青鸩几乎是心力交瘁地坐在椅子上,不见昔日那般生龙活虎的模样。
“这些日子以来,祭将那家伙几乎是天天买醉,终日沉沦在酒国之中,没有一刻清醒。我看再这样下去,他不会酒精中毒才有鬼。”白鸶也有气无力的说,对他而言,寻找黑鸷比工作要辛苦得多。
“我很担心黑鸷的情况,虽然是他主动决定要离开祭将,但他这段时间想必过得很苦。”灰鹰若有所思地道。“老实说,要忘记一个在心中占有最大分量的人,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是啊,对两地相思的人来说,生离比死别痛苦得多。”白鸶也赞同灰鹰的说法,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人的情形。
“黑鸷那家伙怕我们找到他,也费了好些苦心,先飞到香港只是掩人耳目的方法。可是我们又查不到他究竟身在何处,世界这么大,谁能知道他去了哪里?”苍鹫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的机票是飞往英国,但英国那边我们也找了很久,也动用许多关系,却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那小子根本就是存心整人嘛!”青鸩一想到白跑这么多趟却无一所获,心中就有些气恼。
“我在想,也许他到香港后,改搭船到了澳门,这样就可以避开我们的搜寻,再由澳门离开,这是很好的路线。”老爹做了个假设。
“由澳门搭机飞到别处!”青鸩一拍桌子,大叫出声。“好啊!这小子居然想得出这一招。”
“别那么笃定,我们必须先确认一下。”苍鹫道。
“我想这个机率很大,不过就算他真的是到澳门转机,那他会去哪里呢?”虽然只要查一查登机旅客的名单即可知道,但白鸶还是忍不住要猜测。
老爹低头沉思,搔了搔头。“如果是飞往日本,那么或许他会去找哲哉,毕竟黑鸷在日本并没有太多朋友。”
“哲哉?可是,老爹,你有没有想过,他对黑鸷的感情可不单纯,这一点黑鸷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会去找哲哉吗?”白鸶想到当初黑鸷知道哲哉对他的感情,而他又不能回报时,便躲得远远的,再也不踏进北海道一步,现在他有可能去投靠哲哉吗?
“不管怎么说,这总是一线希望。”
“嗯!死马当活马医,我们立刻展开调查。”青鸩一心想找到那小子,好好臭骂他一顿。
“我向雅子问一下哲哉的住处,如果黑鸷真的在日本,就立刻出发到北海道去。”老爹觉得不能再拖下去,否则东条祭将的情形会益加严重。
“不能全部都去,我想黑鸷的心情一定也还没稳定下来。”白鸶严肃地说。
“嗯!我看适合的人选只有一个。”灰鹰沉着说道。
其他四人当然也知道他所说的人是谁,没有人反对,也许就只有有着同样经历的人才有资格,也最能体会黑鸷目前的心境。
他们都沉默下来,要那人再去面对不堪回首的往事,让他伤痕累累到几乎是体无完肤的痛苦回忆,他们即使不愿他再次忆及让他受尽煎熬的过往,却也明白只有他才有办法劝他。
***
知床半岛是位于北海道东北方的一个突出岛屿,在近年来成为知名的观光胜地。
知床半岛,自古即被爱奴人称作是“大地之尽头”,至今仍然如孤岛般的存在着,由于位处偏僻地方,并没有国铁行经,想进入探索的观光客必须在斜里或标津下车,再搭乘巴士进入。
木村哲哉是木村雅子的弟弟,是一个具有商业头脑的人。他早在几年前便知道知床半岛早晚会成为著名的观光胜地,于是在知床五湖、知床林道及岩尾别温泉间买下一大片土地,建盖一家山庄饭店。
饭店占地近千坪,十五层楼高的饭店内有着数种型态的客房,日式、中式、西式、欧式等皆有,每间客房的浴室皆为小型温泉汤。饭店内的设备更是应有尽有,遑论室内温泉游泳池、健身房、室内滑雪场、大型温泉浴池、小孩游戏间……等,更有一间医疗设备齐全、医师廿四小时待命的医疗室,设施规划可说是极其完备。
由于位处偏僻,饭店有专车接送住宿的旅客,除了观光车外,另有汽车及自行车出租的服务。此外,在饭店附近也建设了较大型的滑雪场供观光客滑雪,另有教练在旁随时教导;而在附近的知床五湖亦有观光船供旅客游湖用。
黑鸷很少踏入饭店中,他所住的地方是木村哲哉的私人山庄。这山庄离饭店仅三百公尺距离,占地百坪,山庄内也是应用尽有,不过,木村哲哉仅提供给亲友来访时居住。
在这段期问,黑鸷最喜欢去的地方,除了知床五湖外,就是沿着知床林道走到气势雄伟的xamuiwakka瀑布,它的奇特之处,就在于它是混合着温泉所形成的瀑布。除此之外,还有个露天的天然浴池,是这神秘之地的秘境。
这一天,黑鸷再次单独来到知床五湖前,由于已是寒意深沉的十二月,所望之处几乎全被白皑皑的雪所覆盖,形成一片银白色世界。这个季节的游客也渐稀少,再加上湖面已开始结冰之故,来游湖的旅客也寥寥无几。
他很喜欢这里的环境,尤其是这个季节,景色雪白得让人心眩,幽静又远离世俗尘嚣。这片山林似乎隔离了那名利的现实世界,呈现在眼前的仿佛是与世隔绝的天堂胜地,让人想一生驻足此地。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心已渐渐平静下来,不再那般的痛苦沉重,或许该是他面对现实的时候。
“你真的很喜欢这里。”
突然,一道声音打破了原有的宁静,木村哲哉出现在他身后。
“嗯!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永远住在这里,这里似乎可以让我忘了所有的痛苦往事。”
望着远处,黑鸷的表情似无波涛,平静得起不了涟漪。
木村哲哉来到他身侧,眼光温柔真挚地凝视着他。
“留在这里吧!既然你这么喜欢这里,就留下来不要走。”
“哲哉。”黑鸷不敢面对他深情的注视。
“我不会要求你接受我,我知道你还是深爱着他,可是至少让我陪在你身边,照顾你。”木村哲哉将他转向自己,让他看着自己。
“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我是在利用你对我的感情,我借着你的温柔、关怀来治疗我的伤痛,我是在利用你。”黑鸷有些激动的说。
“你没有利用我,知道吗?有你在的这段日子里我好开心,明知道你正处于伤痛的状态,可对于你的存在,我感到十分幸福;要说利用的话,我也算是在利用你,不是吗?利用你的存在,让自己感到开心及幸福。”说着,木村哲哉温柔地将黑鸷拥入怀中。
“人这种动物是靠着彼此的扶持方能存活下去,我们不也是如此?”木村哲哉继续说:“虽然你心中所爱的人并不是我,但你现在在我身边,这就足够了。我利用你的存在满足自己,你利用我的关心治疗伤痛,在这一刻,我们是相互倚靠的,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
“哲哉,别说了,你不应该再这样坚持着你对我的感情,和我在一起不会有真正的幸福可言。”黑鸷幽幽地道。“有一天你会找到更爱的人,或许就在那一天,你便会后悔为我付出这么多的感情。”
“和你在一起,对我来说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我相信我不可能会有后悔爱上你的那一天,就像你不后悔爱上那个人一样,我敢肯定,这辈了绝不会再有像你这般让我深爱的人出现。”木村哲哉将黑鸷搂抱得更紧。“答应我,留在这里吧!如果他真的不能接受真正的你,你就留在这里,让我陪你、照顾你一辈子。”
黑鸷为木村哲哉对自己的深情感动,如果当初自己爱的人是他,或许现在他过的便是让人羡慕不已的幸福生活。
第八章
在得到黑鸷的同意后,穆峥星陪着东条祭将踏上了北海道最具神秘色彩的知床半岛。
同样的,他们还是在知床五湖前找到单独伫立在湖畔的黑鸷。
当这两个分开二个多月的苦命恋人在相见的一刹那,两人都无言的对望着,时间仿佛静止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