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芬十五岁时,湛父破天荒的、跌破湛家所有人眼镜地对中了统一发票的二十万奖金!
这个消息简直笑翻了湛家四口人,因为这代表的不仅是二十万,甚至是湛家可能就此时来运转,脱离霉运重生了!
领奖当日,一大早湛父服装整齐地出门,未到中午,却有警察上门,送上二十万,并且告诉湛母,湛父领钱後,被尾随其後的歹徒跟踪,湛父一时心急,一脚踩入路旁的水沟,歹徒见状趁机上前抢钱,可能新手作案,心慌之下一个猛力撞上湛父,湛父的头部又一个猛力撞上水沟旁的电线杆。虽然没有明显的外伤,但送到医院时,已无心跳和呼吸。
初闻这个恶耗,湛家三个人全呆住了!
二十万换一条人命?多荒谬的意外!
回过神来,痛哭哀号地在殡仪馆认了尸、伤痛欲绝地办完湛父的後事,湛母冷静下来後,才发现他们已经麻痹的霉运带给他们的已经不再是小伤口,或是破财即可消灾。
霉星对湛家的不幸胃口,似乎更大了!
湛母从此更加小心女儿和儿子的安全。
又平安过了三年,湛琪一分满十八岁後的几天—又」件更荒谬的事降临湛家。
湛家承租多年的小店面,政府忽然决议拓宽前面的小马路,作为示范道路。而房东却在极欲移民的情况下,贱价求售。
湛母算算手中积蓄及湛父的保险金後,高高兴兴地顶下店面,并且雄心大发地贷了一笔款子,装潢店面,准备迎接马路拓宽後的人潮。
一切是如此顺利,所以当湛母接到拆除建筑物通知单时,整个人承受不住地晕过去。
是!马路是要拓宽!
是!拓宽马路後会带来人潮!但是在拓宽马路、带来人潮之前,要先拆除马路两旁的建筑物——而湛家的店面则是拆迁名单上理所当然的一户!
政府当然会补偿——以公告地价!
赔偿的金额,恰好够还装横店面的贷款。湛家多年勤俭努力的积蓄,不到一年内挥之一空。
不知是认命,还是死心,街坊邻居的示威、游行、抗议,湛母都没参加。事实上,就算湛母有心,也无力参加了。
自从那次倒下後,湛母就没再起来过。
不知道是多年积累,还是承受不了打击,湛母那次倒下送到医院,检查是猛爆型肝炎,医生检验後,只是对湛家姊弟沉重地摇摇头,要他们多祈求奇迹。
奇迹?
湛琪一分和湛其凯两姊弟悲哀地对望。湛家最缺少的就是奇迹!
所以湛家没奇迹,湛母的病也没有好。
一个星期後,当湛母觉得愈来愈虚弱、呼吸愈来愈困难时,她将女儿和儿子唤到床前。
「身为湛家人,最不能相信的就是奇迹和好运。每一个好运的背後,都是悲剧!琪芬分,爸妈已经用生命印证这个现实,现在湛家只剩你和小凯,妈不求你们大富大贵,那些东西对湛家人是恶梦。妈只希望你们两姊弟脚踏实地过日子,平安一辈子。琪芬、小凯,记住妈的话——避开好运,才能闪掉紧接其後的悲剧;霉运,是湛家永世要背负的十字架……」
留下一位母亲内心最深切的关怀,当夜湛母就到天堂和湛父相聚了。
从小到大「遗传」到的一连串意外并没有击垮湛琪芬,现在父母双亡的悲剧、湛家一夕之间财产全空的事实,握著弟弟发抖的小手,湛琪芬知道自己更没有倒下去的权利。
既然家里空无一毛,两姊弟又要吃喝拉撒,没钱不行,所以课业之馀,湛琪芬无工不打,寒暑假更是跟著同学一起去摆地摊。
因为这行的工作时间很弹性,利润还可以,尤其她和摊子旁边的红姐更是一见如故,所以毕业後,湛琪一分就顺理成章地将摆地摊这个副业变成正业了。
多年来,两姊弟谨记著母亲临终前的教悔,对於任何的好运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不敢沾染,所以日子在「平顺」中滑过。
这中间唯一的插曲是湛其凯升高中。
破天荒的、违背宇宙定理的,湛其凯居然在高中联考时考到高分!
在缴一父志愿表的那天,两姊弟共骑一辆摩托车,在去联合报名处的路上,瞧见一张「绿风高中」招生海报,虽然两姊弟都没听过有这所学校,但是秉持著多报名一间学校、多一份希望,而且又顺路的情况下,两姊弟就顺著指标进入绿风高中。
一骑进绿风高中,两旁高耸的林木、古致雅静的校舍,尤其在停车时,听到两个学生谈论绿风高中的学费便宜到简直像免费的小道消息时,湛其凯更是雄心大发地坚决要入学。
有了联考高分做底,经过校长简单的面试後,湛其凯顺利如愿地入学。两姊弟兴高采烈地骑著摩托车回家,殊不知在他们走後没多久,学校大门旋即又关上,将闻风而来的大批学生和家长全关在门外。
绿风高中比别的学校晚了近十天才开学,当湛其凯拿著注册费向学校报到时,才发现这间学校的「真面目」!
绿风高中之所以会有这麽幽静的读书环境,是因为这是个贵族学校!
学校里面的学生,不是哪个政界大老的孙子、就是哪家集团的第二代;校内学生不到一千人,但是家长的财产就占了台湾总资产的十分之七!
为了怕绑架歪风,绿风高中一迳采低调行事;它的大门从不对外开放,除非学生身家上亿,经过口耳相传的介绍才得以进来。
但是这个「优良的传统」却在新校长临时一念,决定在校内推行民主运动而被打破。
在甄选了八位「平民学生」後,经过家长会的强烈反对,新校长被迫又关上幸或不幸的,湛其凯则是那八个学生之一。
朝会时间,从其他七位平民同学口中获知真相,湛其凯吓得双眼翻白地昏死过去。湛琪一分接到消息,火速赶往学校,姊弟俩讨论又讨论、商量又商量,最後的结论是除非湛其凯想辍学一年,否则他们别无选择地得念下去!
或许是其他贵族学生的恶意欺负、或许是湛其凯在学校时尽量隐形行事,战战兢兢中,湛其凯平安度过在绿风高中的第一年。
又是新学年开始,或许是习惯了这八个平民同学的存在;也可能是玩腻了欺负的幼稚游戏;也说不定是大家相处一年,有了感情,总之不管怎样,持续了一年的恶作剧在湛其凯升上二年级时,骤然停止。
当其他七个同伴欢欣鼓舞地邀湛其凯去大吃一顿好庆祝苦尽甘来的日子到来时,湛其凯却犹如被雷劈中似的摊靠在墙上——
他担心,命运的恶作剧现在才要开始!
是的!湛家更正的命运现在才要开始。当命运的巨轮在时间的推动下缓缓转动时,任何事务都阻挡不了它的滚势
那一天,在湛其凯被绿风高中的公主陆妤晴告白的同时,他姊姊也被陆仲森开车撞上。
湛琪芬的头在雪白的枕头上翻动,宣告她的即将苏醒,也打断了两个男人的争论。
「……少爷,这件事你交给我处理就好了,你听我的,不要再跟我争了!」
小陈硬将陆仲森往後推,自己冲到床前,劈哩啪啦地说了一大堆:「小姐,对不起,撞到你的人是我,不过你放心,如果你受伤了,医药费我会全权负责。」
湛琪芬的脸颊在绵软清新的枕头上厮磨,满足感充满了四肢百骸。
老天!她有多久没睡过这麽一场舒服的好觉了?
脑袋里的齿轮缓缓地转动,慢慢地感受外界的资讯,清香的枕头、柔软的床垫、轻暖的棉被……湛琪芬愉悦地伸懒腰动作霎时停格在脑中接收到一个敏感的字眼「撞到」!
天性的本能立刻让她弹起身:「谁?是谁撞到我?是你吧!原来就是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医药费」?撞到人这麽简单就想算了吗?」
虽然没有被撞到的印象,不过秉持著「赔偿金是属於赢家」的定理,先吵嬴了再说!
「不……不是的……我说我会赔偿……」被湛琪芬抢(曰到脑筋一片空(曰的小陈结巴地解释著。天啊!这女人怎麽这麽恐怖!
赔偿?有眉目了!湛琪一分仰高了鼻子上副盛气凌人的拽样。
「哼!今天你是撞到我,算我命大,没被你撞死!要是我有个内出血、脑震荡的,过了两天,你死不认帐,还是避不见面的,你教我这条命{口死的呀?小心我做鬼都不饶过你!」
小陈是老实人一个,口才原本就迟缓,怎麽说得过在夜市摆地摊磨练多年的湛琪一分,现在再被湛琪芬这麽一抢白,讷讷地张著嘴巴不知道怎麽回应。
见小陈被吓住了,湛琪芬更是「乘胜追击」,有理没理都是她那张嘴:「算了,我看你也是老实人一个,也不为难你,只要你说个数,赔偿我精神上、身体上、工作上的损失,其它的我自己负责!」
损失?陆仲森失笑地看著眼前这幕戏。
这女人还真敢讲!看她刚才伸懒腰的动作,分明是睡了一场好觉,哪损失了什麽?
真正损失的是他们跟她耗在这胡扯的时间!
在一旁看得很清楚的陆仲森,忍不住地站出来:「小姐,撞到你的人是我,你不用恐吓小陈,一切的赔偿我会负主贝到底那是说,如果你真的有受伤的话!」
湛琪一分原是没趣地随手瞥一眼这个临时冒出来的第三者,不过只一眼,就将她一生戒慎恐惧的警戒心提高到最高点!
凭她多年摆地摊一买衣服的经验,她一儿刻看出男人身上那身看似休闲实则不仅是名牌,而且还是手工缝制的高贵服饰,是属天之骄子级亦即代表所费不赀!
男人外貌端正,剑眉斜扬,薄唇似笑非笑地扬著挑逗少女芳心的唇线,一身慑服人心的尊贵气质,无言地诉说自家的出身非富即贵。
金钱、容貌、富贵,这对其他少女是恋爱的徵兆;对湛琪芬来说,却代表著霉运、悲剧!
「尊驾何人?」湛琪芬防御地问道。
「陆仲森。大陆集团的继承人,你现在躺的医院也是我们的关系企业之一。」
眼见女人眼中浮起防御和不信任,陆仲森不禁再添加两句,以示他身家不凡,绝不会做出刚才如湛琪芬所言的逃避,或是推却的不负主贝任行为。
「大陆集团?」湛琪一分虚弱地追问。
「对!几百亿的资产,够赔偿你损失的了。」陆仲森自傲地肯定道。
老天!果然不出她所料!那是个国内排行榜上前几名的财团,这麽强大的运势背後,跟著的会是什麽样的霉运和悲剧?天啊!现在她躲不掉地沾上了,得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脱身?湛琪一分单单只用想的就怕得浑身打哆嗦了。
爸妈的殷鉴不远,她只剩小凯了
难不成她和小凯的命,就是终结在他手上?想到这,湛琪一分的脸色不禁又青白几分。
「算了算了,赔偿金我不要了。」遇到这种运势,她能留条小命回家吃猪脚面线压惊就阿弥陀佛了。
湛琪一分明摆的拒绝不啻在陆仲森的自尊上再插一刀。
晚上PUB的同学,嘲笑他是阿斗;整天跟他跟进跟出的小陈,看他无能得连开车都不敢让他开;现在连这个陌生女子一听到他的名字,也排斥得只差没指著他的鼻子叫他滚!
怎麽?他是瘟神,人见人厌啊?
「我说我会负主贝就是会负主贝,你不用担心赔偿问题!」湛琪芬的态度越发坚定陆仲森的决心。
如果湛琪芬的反应像」般女人一样,一听陆仲森的名字,一止刻联想到他的家世,然後眼睛发出欲望的红光,稍稍安抚」下他今晚受创的尊严,陆仲森可能拿笔钱出来便算解决这件事了,就此两人船过水无痕。
偏偏湛琪芬对身世「特殊」这种好运碰不起,明显的排斥态度反而激发了陆仲森的好胜心,决心圆满地解决这事,让所有人知道,他不是无能得只会吃喝玩乐。
赔偿?她哪还敢想赔偿问题,她只想趁还有一口气在,赶紧跟他划清界限,逃之夭夭。
保命要紧哪!
「不用了,不用你赔偿了,你也看得出来,我头好、精神好,马上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想到即做,湛琪一分掀开棉被下床,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里。
或者该说——离开陆仲森!
湛琪一分敷衍的态度不能满足陆仲森,只见他身躯一横,两只长手臂抵在湛琪芬头的两旁,将湛琪芬又困在病床上。
「想出院?刚刚不知道是谁说内出血、脑震荡的?放心,我不会用权势压你,你说个数,我绝不打折!我可不想你做了鬼,还缠著我不放。」
陆仲森高大的身躯横过病床,姿势暧昧地躺在湛琪一分的上方;说话时,将温热的鼻息」阵一阵地喷向躲不掉的湛琪一分脸庞。
小陈不同意地看著少爷的行为,觉得少爷的态度过於暧昧,怕给了这个恐怖女人错误的幻想。以这个女人的「鸭霸」程度,绝对是死缠到底那型的!
正想出言劝告的小陈,一声硬响打断了他的劝告,也打乱了他的认知。
「碰」地一声,湛琪一分的後脑勺结结实实地撞上病床上的铁条!
原来,湛琪芬早将陆仲森视为勾魂的牛头马面,现在又被他这麽一逼,吓得她想拉开两人距离地将上身拼命往後仰——结果,她的腰部承受不住这样的弧度,整个人直直地往後摔去。
小陈目瞪口呆地看著这个恐怖女人的动作。她不仅没像一般女人那样将少爷的动作错认,花痴地往少爷身上贴去,反而像是在躲鬼地往後闪,
「噢——」湛琪芬痛得捂著後脑,双眼泪珠迸发,含怨地瞪著陆仲森。
她就知道他是个大灾星!先是开车撞她,是她命大没死成;他又随口一句脑震荡,竟真让她撞成脑震荡白痴!
再被他缠下去,恐怕她没法留个全尸供小凯指认了!
湛琪一分的逃避动作惹得陆仲森火气更盛。
他冷眼旁观她一手揉著後脑袋,一边哀怨地瞪著他。「你躲我做什麽?我又不会咬你。」
想要他咬她,他还得要闭上眼睛,免得近看那张太过平凡的脸,心情全消!
「既然你不打算咬我,就请陆大公子高抬贵手,放我出院!」她要留著这口气,逃他逃得远远的!
「不行!刚才医生说你营养不良,有厌食症的徵兆,要留院观察。」
小陈在旁边听得眼珠子差点没凸出来,掉在地上当弹珠滚。刚刚医生明明检查不出病因,又解释不出病人为何昏迷,面对少爷的逼问,只有勉强挤出一个「血红素过低」的藉口,怎麽到了少爷嘴里,就成了厌食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