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段姻缘,到他娘子的口里,却差点成了猪狗配!
宫仲辉尴尬又好笑的摀住她的嘴。「好了,湘儿,我来说就行了!范叔,从小您就一直视我为子,我也当您像爹般的尊敬,诚如湘儿所言,我爹也过世十来年了,娘孤零一生,若您不嫌弃她后面还拖了三、四个累赘,选个好日子,让我正式喊您一声爹吧!
」
范玉庭望着羞红了脸的宫老夫人,娇羞的一如三十年前,那个与他在村前大树下定情的少女。「玉华,你说呢?」
宫许玉华闻言,只是将头埋的更低,羞的连一句「好」字都说不出口。
见他娘这模样,宫仲辉和阿好互相偷笑的摀住嘴。
「既然我娘没摇头,那这事便由我决定了。等媒人挑定了日子,届时,范叔您可不能后悔喔!」
从范玉庭笑咧开嘴的心情来瞧,宫仲辉的最后一句话,根本是白搭。
☆☆☆
宫仲辉的计划,被迫延缓了。
第二天一早,宫家换主子的消息一传出,由宫仲辉提指出来的各商行大掌柜,纷纷向宫祁安挂冠求去,并且本事通天的寻到小庄院,要求宫仲辉收留他们。
这些大掌柜的倒也不全是忠心耿耿,只是跟在宫仲辉手下久了,自然眼光远大、识人清楚。千里马寻伯乐,凤凰栖梧桐,既然宫仲辉能在十六岁的稚嫩之龄,一手撑起宫家的空壳子,现在重头开始,对他也不是太困难的事。而当他再度飞黄腾达时,他们这些跟在他身后的人,也才有一展长才的空间。
而宫祁安--只要不是太健忘的人,都很难忘记十七年前,宫祁安一样年仅十六,就已经顶着洛阳首富继承人的头衔,在洛阳胡作非为的恶迹。
若非新上任的知府大人铁面无私,强将宫祁安缉捕判刑,只怕宫家在宫祁安手中保不住三年,底下人更别提什么前途发展了。
同样十六岁,叔侄俩怎会差这么多?几个深知宫家内幕的掌柜,忍不住将宫仲辉和宫祁安拿来相比,也忍不住摇头叹息。
手底下一夕间暴增二、三十个人手,宫仲辉不得不考虑他原预定的开店计划,和底下的掌柜们重新研拟未来目标。
看到这么多富态的大人物,头痛的是阿好!
原先屋后的野菜圃还够他们一家六口撑个两、三天,现在一大群人找上门,眼前午膳就不够饭菜,可得上街采买,而上街正意味着花钱!
在他们这种时节,连一文钱都浪费不得。
阿好和翠莲在市街上,锱铢必较的斤斤打算着每一文钱的花费;虽然出门前,宫仲辉有给她三十两的买菜金,并且再三叮咛不用太省。
三十个人用膳,买的米菜可不少,翠莲提得两手发酸,还是抢着帮阿好提菜,就怕金枝玉叶的夫人不习惯这样的粗活。
「夫人,这种粗活让我来就行了,您何苦操劳自己!」
「不过买个菜,哪算什么!倒是你,左右手提了一大堆,我帮你提一些吧!」阿好口里说着,伸手就提走翠莲手上的菜篮。
「夫人,那怎么可以!」
翠莲一惊,赶忙想提过来,阿好哪肯的将手臂往后挪,菜篮中的菜顺势向后甩了出去,打到后头一个人的面门。
「对不--」阿好的道歉词在看清对方后,卡在嘴里,最后无疾而终。
宫祁安狼狈的拿下菜叶,硬是装出一副潇洒的姿态与阿好招呼道:「小婶婶,好巧哇,又碰面了。」
这当然不是巧合!远在街的另一端瞧见她们的身影,他就一路跟上来了。
这宫仲辉还真不是普通的好运,先前娶的老婆梁红姑,是洛阳第一大美女,现在脸毁了,再娶的老婆娇美清艳还不输梁红姑。
宫祁安放肆的上下打量阿好的身貌,脸上流露出淫邪的神情。
嘿嘿,既然十二年前他能轻易的将红姑钓上手,现在宫仲辉脸毁了,银子也没了,相信这个古湘君也会迫不及待的投入他的怀中。
宫祁安用手上的菜叶轻浮的刷过阿好的脸颊。阿好厌恶的撇过脸,宫祁安却得意的哈哈大笑。「小婶婶,这小叔也太不知怜香惜玉了!像你这样的大美人,应该供在家里,绫罗绸缎的裹着,小叔怎么舍得让你像其它女人一样,出来买菜呢?」
「买菜有什么不对?其它女人都在做,为什么我就做不得?」
「唉呀!」宫祁安不屑的摆摆手。「买菜的女人都是一些低三下四的粗鄙村妇,跟你这身的富贵娇柔,怎样也搭不上的!」
阿好粗鲁的翻白眼,转身想走。跟这个糜烂的纨胯子弟没什么好说的。
唉!想想她还嫌阿辉不知世情呢!想来洛阳的世家子弟都太骄纵了。
「小婶婶,你怎么--」宫祁安伸手想借机拉到阿好的柔荑,翠莲却抢先一步挡在他前面。
「祁安少爷,有事吗?」
宫祁安轻蔑的睇睨这个坏他好事的刁丫鬟。「我在和你的主子讲话,闪一边去!」
阿好拉住翠莲,将她轻拉至身旁,正面迎视宫祁安。「翠莲是我的家人,不是我的下人!」
以前壮硕的体格养大了阿好的胆子,现在面对宫祁安这种轻浮淫糜的男人,阿好毫无惧色,也没有一般闺女千金的软弱羞怯。
「小婶婶,我是一番好意,瞧你篮中都是青菜萝卜的粗食,这些东西怎么能咽下!
刚巧我买了一只福冠酒楼的百醉鹅,不如送你补补身子。」
「祁安少爷,你的好意我们担不起!」翠莲在一旁冷言冷语。
宫祁安不屑理会她,只是对阿好再下功夫,「小婶婶,我们毕竟同为宫家子孙,难道连一只醉鹅,你都不屑收?这要是传出去,人家还说小叔是个肚量小的人,连一只醉鹅都容不下。」宫祁安示意身后的下人奉上一包油纸。
宫祁安移动身子,坚持的挡在阿好身前,摆明了她不收,他就不放人的姿态。
阿福昨天都还称阿好夫人,今天却得以这种近似羞辱的方式奉上东西,自觉羞愧的低下了头。
「翠莲,收下吧!别让长福难做人。」
「可是……」翠莲还想争辩,直到阿好少有皱拢眉头,才不甘不愿的收下。
不过仍用两指拎着细绳,一副生怕它污了她的手的表情。
阿好见不得她的不耐烦,顺手接下来,转向路旁一个老乞丐走去。「老伯,天寒了,别再乞食了,这里有只醉鹅,您拿回去补身吧!」
阿好将醉鹅交到老乞丐手上,不待所有人回神,挽着翠莲继续走下去。「翠莲,我们动作得快点了,这一耽搁,时间不早了。」
没料到阿好会如此处理,翠莲乐的直点头。「是!」
宫祁安瞪着阿好的背影,眼中的怒火吓的其它路人纷纷绕路闪避。
古湘君!你好样的!我就不信没办法将你弄到手!
☆☆☆
阿好前脚才到家,后脚捕快就跟进来。
「宫老爷,有人指控您和范总管合力谋害宫老爷子,知府大人要小的请您和范总管走一趟衙门,了解案情。」捕快毕恭毕敬的递上逮捕令。
不知道知府大人是太相信宫仲辉他们不会反抗,还是相信自己捕快的能力,居然只派了一个捕快而已,而且态度恭谨的仿若这是邀宴,而非拘捕犯人。
从头到尾,阿好都感受不到一丝紧张的气氛。
宫仲辉和范玉庭互视一眼,接下逮捕令。
宫仲辉走近阿好,低声交代她,「湘儿,我和范叔去去,立刻就回来。家里就烦你帮我打点。我和范叔会尽快回来的。你放心,林知府素以清廉明正为名,我们不会有事的。」末了,宫仲辉又附耳跟阿好低语一句,阿好才真的放下心。
击鼓状告宫仲辉的,当然不会有别人,而是宫祁安了!
他预想着将宫仲辉和范玉庭告进了监牢,宫仲辉接连两天出事,那些大掌柜的再傻也该了解此刻宫仲辉大势已去,便会再回到他的手下乖乖安分做事;而家中没个男人撑住,阿好她们几个妇道人家乱成一团,他正好趁此机会上门,以英雄姿态掳获美人心。
宫祁安算盘打得美,可事情不一定照着他的计划走。
依着宫祁安的计划,确有一些信心不坚的人离去。宫仲辉接连出事,却也让从前受他大力提携,或曾受他恩泽的人,更加坚定要替他守住这个家、守住他的妻儿,直到他回来为止。
他们甚至轮班守在庄园内,以阻挡像宫祁安这般欺负孤儿寡母的贼子。
只是有些人挡得,有些人却挡不得--他们主子的泰山大人即是一例。
古老爷子的来访,他们不但不敢挡,甚至还全部退到前院里,将主厅让给了他们父女俩。
宫祁安来时,看到的即是这般景象,这些全是一跺脚便洛阳动的各行各路大掌柜,全窝在小院子里赏花扑蝶。
「各位好兴致呀!」宫祁安摇着白扇子,迈着八爷步的晃进来,把他们的无聊当作沮丧看。
尽管宫仲辉和宫祁安撕破脸了,这些大掌柜禀持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的理念,扬着淡笑和他打招呼。「祁安少爷,里面乱得很,劝您还是别进去的好。」
乱?宫祁安提起嘴角,笑得更开心。乱才好!他才有机会安慰佳人呀!「不打紧,都是一家人。现下小叔出了事,若没亲眼见着小婶婶没事,我难对宫家长老交代。」
几个掌柜瞧着宫祁安的涎意,却没挡住他的身形。光天化日之下,有他们几个守着,而且古老爷也在里边,那宫祁安谅他也不敢妄动什么念头。
宫祁安走过短廊,一脚才喜滋滋的踏进厅门,下一刻又被声浪吓的缩回了脚。
「……没事?仲辉都把宫家丢了,你居然还说没事!出了这种天大的事,你居然没回家跟我说半声,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
相较古老爷的气冲牛斗,阿好却神定气闲、一副万里无云的优闲样。「爹,本来就没事呀!阿辉只是将宫家交给了宫祁安,又不是将它弄垮了,往后宫家再有事,也是祁安的事,与阿辉无关。」
「你!」古老爷被女儿的轻描淡写气得山羊须猛抖,袖摆直甩。「那仲辉进了大牢的事呢?若不是我朝中的旧识告诉我,我还不知道我古某人的女婿,杀人坐牢了!」
阿好不在意的挥挥手。「阿辉说了,没事的,只是一场误会……」
「误会!」古老爷气得差点连头发都冲出束冠。「你可知道,若知府审后,杀人一罪可是要秋后斩立决的!」他这个女儿到底懂不懂事情的严重性啊!
阿好蹙拢一对木匠眉,正当古老爷满意女儿终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时,前后不到一刻钟,阿好却又灿烂的笑开一张小脸。「不会啦!爹,阿辉告诉我,他曾在野狼山救过林知府一命,他应该不会胡乱判的。」
「什么!」立在厅门的宫祁安顿时如被雷击,呆如木柱。
「什么!」同样震惊的古老爷,吼声压过了宫祁安的惊叫,父女俩都没发现厅门多站了一个人。「仲辉在野狼山救的是林知府?这事怎么没听他提过?」
「没事提这干嘛?」阿好倒觉得阿辉的做法没什么。谁会无聊到四处去嚷嚷他救了谁!「要不是为了要安抚我,阿辉他大概也不会跟我说这事。」
看着女儿的优闲样,古老爷泄气的颓坐下来。「你这孩子……」他真不知道为什么女儿嫁到宫家,短短三个月间,却性子脾气全变了呢?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嫌恶的声音在厅口响起,古老爷和阿好齐齐转头,看着宫祁安从厅门滚进来。
静香憎恶的瞪着地上狼狈的男人--这个她痛恨自己身上流着他的血的男人!
其它人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她年纪小,不代表她推论不出这些事是谁指使的。
宫祁安挥挥衣袖,爬了起来。「静香,你这是什么态度?好歹我也是你爹,你怎么对我这般无礼!」
「我爹已被你害得关在牢房里了。」
宫祁安皱眉,转向苛责静香身后的翠莲。「翠莲,你还没跟静香说明白,谁才是她的亲爹吗?」
翠莲低下眼,瞪着地板道:「夫人嫁的是老爷,自然是静香小姐的爹!」
宫祁安轻佻的用扇柄拍打翠莲的脸颊,「翠莲,你再清楚不过,我和红姑好时,都是你在……呃--」
阿好看着瘫软在地的宫祁安,不满的埋怨道:「外头那些人不是说要帮我们守门吗?怎么吃了我们三顿饭,却连这种人都给放了进来?」
她无视于厅内其它三人惊愕到近乎呆滞的瞪视,只是将视线摆在手中拿来砸昏宫祁安的陶壶醉片,喃喃自语的惋惜着:「真是白浪费了一只茶壶了!」
第十章
三天后洛阳首富宫家子孙为了财产,告上公堂的案子轰动了整个洛阳城。在今日知府大人开堂审理时,无聊好奇的百姓,将公堂的大门围个水泄不通,要不是靠着几个粗壮的掌柜替她们开路,阿好她们这些个对案子有切身关系的人反而挤不进去。
「湘君,你不是说辉儿他没事吗?怎么这一去就是三天没消息,然后知府大人就开堂审案了呢?」
阿好也不清楚情况怎会演生成这样。「娘,我也不清楚,不过反正我们没做就没做,哪怕雷劈下来,也打不着我们。」
宫老夫人点点头,欣慰在一片谣言中,媳妇还能坚定对儿子的信任。
「威--武--」
两旁的捕役齐声低喝,在一片肃穆中,林清词--洛阳城四品知府走上了公堂,一拍惊堂木,「带诉主及被告上堂!」
宫祁安及宫仲辉、范玉庭,各由两边进入公堂。宫仲辉和范玉庭精神奕奕、神光隐隐,看得出来在府衙的三天中,林知府并没有刁难他们。
「诉主宫祁安,你何事状告宫仲辉?」林知府面无表情的问案。
宫祁安看了林知府一眼,又瞥向宫仲辉,忽然出了所有人意料的低声说道:「知府大人,小的……小的不告了。」
宫仲辉面无动容的挑眉,而堂外围观的百姓则失望的哗然议论。
林知府颔首,惊堂木一拍,说出来的话却吓得死人。「很好!吴捕快,刁民宫祁安,无事击鼓告状,扰乱公堂,拖下去责打五十大板!退堂!」
「等一下!」一听要被打五十大板,宫祁安魂都吓飞了!连忙喝住知府。
「知府大人,草民并非无事告状,只是……只是……只是草民近日才得知宫仲辉曾救过知府大人您一命,这场官司,草民还有胜诉的可能吗?!」
林知府止住起身的动作,重新落坐,表情甚至称得上轻松满意。「很好!详细慎思过利害。啪!被告宫仲辉是曾在野狼山救过本官一命,但若本官有意循私护短,还需要接受你的状纸,将事情闹大吗?直接编派你一个诬陷的罪名,发配边关了事了。现在你究竟是告或不告!」惊堂木一拍,林知府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瞬间变成厉鬼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