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不以为她纯善的心,真可以狠心去算计他人。
「因为我听人家说,你残暴凶狠、专打妻儿,静香的娘让你打死复,全城的闺女无人愿嫁给你,而后你无意中救了古老……我爹,才挟恩图报,古……我爹不得已,才将湘……我许给你报恩。」
宫仲辉落失她话中的语病,失笑的猜测道:「是你奶娘告诉你的吧?为了不让你成亲,她才故意恫喝吓你的。不过虽然有些夸大,但外面的传言的确是如此不堪,幸好你没有听信。」
阿好低着头,小小声的嗫嚅承认,「我……我信了!还怕得上吊自绝。」
宫仲辉扬眉,注视镜中她惭愧的小脸。「既然信了,为什么还肯上花轿?」
「后来我还魂后,就决定嫁给你,修理你,好替我们女人讨一个公道!只不过后来我才发现我错了,其实你除了浮夸了点,浪费了些,脾气火爆了些,个性古怪了点,也没外面人说的那么不好嘛!」
宫仲辉有些哭笑不得的瞧着她的小娘子振振有词的数落他。她这算是褒、还是贬?
宫仲辉玩笑的打躬作揖。「是,谢谢娘子的教诲,为夫的当谨记在心!」
阿好瞅着他,表情可是大大的不以为然。「你要是真有听进我的话,你就不会又买这些昂贵的首饰了!哪有人家一次衣服就做足十套,出门总是上酒楼餐馆用餐的!你买的这些儿个首饰,一看就知道贵得不得了,肯定又被店家削了不少银子去!照你这样的花法,就算咱们有金山银矿,也不够你这样挥霍!我看我啊,早晚有一天要陪你当乞丐要饭去!」
想到今早接到的消息,宫仲辉的脸色沉下了几分,连声音也不自觉的严肃了起来。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呢?若我不再是宫家的主子,身无分文,你真的还愿意陪我去当乞丐婆,向人乞食?」
察觉宫仲辉的认真,阿好也静了下来。随着阿好的沉默,宫仲辉的脸色愈发青白。
是他要求太多了!她本是书香门第世家,从小深闺绣房,不曾受过疾苦,现在他怎能奢求她舍下从小就享有的富贵舒适,随他吃苦受难。
宫仲辉毫无怨尤的接受她无言的回答,但心却似针扎刀割。
阿好想了许久,才接受这个消息。毕竟她怎样想也没想过,她不过随口说说,挂在嘴上念着,就真的把宫家念垮了!
「不是如果,宫家真的要垮了吧?」
宫仲辉的不否认,更加深阿好的肯定。「不知道是你败家还是我乌鸦,随口
说说,宫家竟然真的就垮了。现在我们又把娘接出来了,一家子这么多人,那么多张嘴要吃饭!」
随着她的每一句,宫仲辉的心也更死寂。「你的意思……」
「我看真要去街上乞食,就让我和静香、翠莲去就行了!」阿好不知道宫仲辉的心情,犹自接下去说着,以一家之妇的身份打算,「我看你和娘都是傲气的人,叫你们拉下脸去跟那些大爷夫人说好话是不可能的事,倒是静香和翠莲的看人脸色,乞讨来的银子--啊!」
宫仲辉突地抱着阿好在房里转着,口里兴奋地低叫着:「……我的娘子……我的好娘子……」
「别!别!阿辉,快放我下来,你把我都转晕了!」
宫仲辉终于停下手,眼里溢满柔情的看着晕眩软瘫在他怀里的阿好。
他的小娘子!外表乍看似柔弱无力,事实上却是坚强独立。像她现在这样的依偎在他身边,还是少有的事。「不舒服?」
阿好偎在他的怀里,懒懒的一点头,「嗯,头晕。」
宫仲辉假意的伸出手,抚上她的额头,「我看看头烫不烫。」
一只大手将阿好的小脸细细的抚摸了全,并且直往脖子上的盘扣而去。「脸不烫呢!我看看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阿好被他温热的手掌抚得舒服极了,直到他解开了两颗盘扣,才识破他的诡计。「阿辉,家里都出这么大事了,你还有心情……」偏偏人在他的怀中,挣扎不开。
宫仲辉抱紧在他怀里扭动的娘子,往床榻走去。双唇也不得空的在她的脸上轻啄。
「就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夫妻才要好好培养感情。说不定能生个娃儿来冲喜!」
随着床上的帘帏放下,剩下的喁喁私语就是他们夫妻之间的私事了。外人不要太好奇!
☆☆☆
宫家要垮了耶!
阿好望着眼前怡然自得的一群,真有股想摇醒他们的冲动。
察觉她的沮丧,宫仲辉手搭住她的肩,揽近她,「怎么?玩得不愉快?」
今天又逢初一,是他娘上护国寺上香的日子。这次不仅他娘,连湘儿、静香都一起出门。
他瞧近日风雪连连,难得今儿个老天爷赏脸放晴,所以带着一家子出来上香兼踏青。甚少出门的静香和翠莲,瞧着护国寺两旁的摊贩商家,兴奋的喳呼起来,连他娘都鼓起勇气,弃轿陪他们一块走路上山。
这是他娘出省思院后,第一次肯面对外人,显见他娘已经解了她的心结,应该是喜事一桩,偏偏他的小娘子却从头到尾垮着一张脸。
阿好抬眼瞧向罪魁祸首。「阿辉,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节,你还有心情在这里玩乐?宫家破产,大家更应该撙节开支,可瞧瞧你,不过出门到庙里烧个香,你弄出的排场可比得上县太爷出巡啦!还有,你不在店里想法子熬过难关,出来跟我们女人家穷搅和什么!」
宫仲辉一溜眼他们身后范叔亲自领队的十来个护院家丁,和数个伺候女眷的丫鬟;
当然,最后头跟着的是扛着三顶空轿的轿夫,终于知道他的娘子在跟他呕什么了。
只是她不知道,这些都是他十几年来费尽心力替宫家攒来的,却是一等「他」回来,就得双手奉还。
既然如此,他何不先好好享受他努力的成果,何苦留下一片江山,等「他」
来败家!
「既然这一切都快成为别人的,我们何不趁现在好好享受!」
「你--」
阿好还来不及反驳,走在她身侧的宫老夫人突然一脸慌张的挤过来。
「湘君,你瞧他们是不是一直盯着我看?我脸上的疤是不是还很明显啊?」
宫老夫人手足无措的紧攀住儿媳妇的衣袖。
护国寺的香火一向鼎盛,今儿个又逢初一,路旁黑鸦鸦的全站满了上香的香客。此刻他们正直勾勾的盯视着路中央的阿好他们。
斜眸两旁路人好奇的眼光,宫仲辉凌厉的眼光反视回去,一面假言安慰他娘,「娘,他们全是跟我们不相识的香客,怎么会盯着您瞧呢?是您多心了!」
接触到宫仲辉杀人似的眼刀,有些人知趣的别开脸,有些人却好似二愣子似的,仍是眨也不眨的直盯着他们瞧。
「可是他们……」宫老夫人心惶惶然,无法被儿子明显的虚假言词所安抚。
阿好可就没她相公来的婉转。「阿辉,他们明明是在盯着娘看,你做什么哄骗娘?
」
「湘儿,你……」宫仲辉抚头呻吟。他都安抚不住娘了,她偏又直言指出。
不过宫老夫人却对阿好的直言有了信心。「那他们为什么一直瞧着为娘的?
是不是我脸上的疤……」
「娘,这就真的是您多心了。因为他们就是瞧不出您脸上的疤才好奇嘛!」
阿好直言直语的解释道:「您因为天花,住在省思院十来年,现在好不容易让他们见着了面,脸上偏又平滑无疤,他们当然会更加好奇的紧盯着您瞧,好回去告诉他们的街坊邻居,您生的是怎生模样。」
对于市井小民的心态,阿好可是了解得很透彻,毕竟三个月前,她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是吗?」知道路人眼光专注的原因后,宫老夫人才安下了心。
「当然,不信您对他们笑笑,保证他们一定很惊喜!」阿好鼓励宫老大人的催促道。
拗不过媳妇的催促,宫老夫人僵硬的对一名小贩挤出一丝笑容,却得到热烈响应。
既然财神爷上门,哪有往外推的道理!小贩背着摊子,热络的挤上前,「老夫人,您买珠花啊?您真是好眼光,我摊子上的金细珠花,全是我那婆子亲手做的,做工细腻又高雅,您买了绝不会玷污了您的身份!」
既然人家摊子都推到眼前,宫老夫人也不好拒绝,只好随意挑了几样。
其它小贩一见,也全挤了上来。「老夫人,我的绣巾才是绝活呢!全是我媳妇在江南的姊姊寄卖的,保证都是上品货!价钱又公道,您没买才叫可惜呢!」
「老夫人,您瞧瞧我的……」
「老夫人,您看看我的……」
剎那间,似乎全护国寺的小贩全涌到了他们这边,一人一句的喧杂得好不热闹,连静香和翠莲都兴致勃勃的挑东翻西,眼底浮现购买的炽光。
宫仲辉示意家丁和丫鬟留意女眷的安全,搂着阿好混出人圈。
「你还笑得出来!她们这一买,不知道又要花上多少银两!」
阿好发现,不只宫家的男人对金钱没概念,连宫家的女人花起银子来,也是丝毫不知节制。
宫家女主人这碗饭,可不好端哪!
宫仲辉轻笑的用一指按压她高嘟的双唇。「怎么不笑?我有多少年不曾见过我娘笑得如此开心了!如果花些小钱可以让娘欢心,那这银子花的可真值得。」
阿好瞧着她相公志得意满的表情,再瞧向那三个买上瘾头的女人,只想再尖叫那句老话--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宫家要垮了啦?!
☆☆☆
从护国寺回府的路上,静香一路上不甚满意的翻捡着她买来的手绢丝帛,一旦购买的欲望褪去,才发现买来的大多是次级品。
「奶奶,您不会真的戴上这些金珠银细吧?」
刚下轿的宫老夫人,也蹙眉看着香篮里的小玩意儿,觉得自己刚才买时实在太冲动了点。
「我原就是打算买来送给其它丫鬟的。我房里的珠花首饰已经够多了,用不着这些。」宫老夫人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冲动,掩饰得很圆满。
阿好在一旁大翻白眼。「娘、静香,我刚才不就告诉过你们,家里什么都有,不要再乱买了!」
宫老夫人不在意的摆摆手,「湘君,这些都是一些小玩意见,花不了多少银子的。
」
宫仲辉扶着阿好跨过自家门槛,嘴角噙笑的听着她们几个女人斗嘴。
「娘,话不是这么说,积少成多,况且现在宫家的景况不比从前。」
宫老夫人皱眉。「湘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呀,小婶婶,你倒说说看,我们宫家怎么了?」一个人影闪现在大厅的门口,口气轻浮的询问阿好。
「祁安!」宫老夫人一看清来人,惊愕的发软地瘫入身后婢女的搀扶中。
宫仲辉也收起笑脸,面无表情的看着来人。
阿好好奇的打量着来人,对方年岁与阿辉相仿,却因称她小婶婶而大感奇怪。
只是他外表看似斯文,浑身轻佻淫邪的气息却是令人感到厌恶。
「阿辉,他是谁呀?」
对方眼光淫邪的在阿好的身上睐睨着。「小婶婶,你这话可就问对人了!我是谁?
我是宫家的嫡长孙,亦即是正统的宫家主人--宫祁安!」宫祁安扬着脸,得意的轻笑。「宫仲辉,你没料到我还有命回洛阳,讨回属于我的一切吧!」
宫仲辉脸色无波,似乎对他的到来早已有所认知。「你以为没有我的口谕,你能这么轻易的就踏入宫家?」
见宫仲辉丝毫没有因为见到他回来而狼狈不安,宫祁安气得发火大骂:「宫家的一切本来就是我的,哪还要你的什么口谕!当年要不是你告密,我不会被捕快再捉回边关去,也不用再受这十年的劳役之苦!」
宫仲辉扬起嘴角,却毫无笑意。「奸辱王员外闺女的人可不是我;判你流放边境十二年也不是我唆使的,若不是你受不了边境的劳役之苦,七年后就偷偷潜回洛阳,被知府大人逮到后再加判五年,这十七年的边境劳役之灾,全是你自找的,怨我何用!」
发现自己的破口大骂,相较于宫仲辉的无动于衷更像个小瘪三,宫祁安只好连声冷哼,自认潇洒的双手背负身后,鼻子不可一世的朝天仰着。
「算了,过去的事我不跟你计较,同时为了尊重你是长辈,我还可以让你们继续住在府里,只是你们要搞清楚,从今以后,我才是宫家的主子!」
「你胡说,我爹才是宫家的主子!」静香忍不住的站出来叫喊道。
只是她身旁的翠莲,似明白内情的苍白着一张脸。
宫祁安别过头打量静香。「看你的年岁,你应该就是静香了吧?没错!你爹是宫家主子,只是红姑没有告诉你,我才是你真正的亲爹吗?」
「小姐在生小小姐的时候,难产过世了。」
瞧向略语的翠莲,宫祁安又露出色淫的表情。「你八成就是我和红姑在一起时,帮我们把风的小姑娘吧。不错嘛!过了这些年,你也生成了一个标致的小美人。放心,看在你以前的功劳上,我会好好『疼』你的。」
翠莲屈辱的低下头,不答话。
静香惊恐的看看她,又看看宫祁安,之后无措的转向宫仲辉。「不可能!我爹……我爹他……」
「你娘亲口跟我说,他才是你亲生的爹。」宫仲辉不顾静香希冀的眼光,狠心的证实宫祁安的话。
「不!不……」静香薄弱的否认着,心里却已接受了这个事实。
从小到大,她听多了有关她身世的传言。
对于静香的反应,宫祁安不满的咋舌道:「啧!啧!瞧你这丫头的态度,是我的种有什么不好?你还是宫家的大小姐呀!」
静香紧抿着唇的甩过头,难以接受自己的生父竟是这种无耻的小人!
静香不理他,宫祁安没趣的摸摸鼻子,转向宫仲辉。「小叔,你说这事怎么解决?
是不是要我请出祠堂的长老,做个裁决?」
随着宫祁安的话,顿时所有人的目光全转向宫仲辉,宫家的下人更是摩拳擦掌,决定等主子一下令,就把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家伙给轰出去!
宫仲辉转身面对阿好,双手搭在她的肩上,矮下身,表情正色的与她平视,「湘儿,还记得那晚我对你说的话吗?你的决定到现在还是不变吗?」
阿好看着眼前的宫仲辉,就算她再笨,此刻也已知道他的意思。「你那时的意思,不是指宫家在我们两个的手上垮了?」
她比较在意的是自己会不会成为宫家的罪人!
「不,但我还是一无所有!这样的我,你还是要跟我吗?」
「辉儿……」
「少爷……」
宫仲辉挥阻其它人,只专注在阿好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