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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爱?2503房(下) page 8 作者:单飞雪

  周德生兴致勃勃地说:「好,我们以那个为目标,一个一个去挑战!」先成为伙伴,再努力着成为她的另一半。

  周德生微笑着,看小君小小口地吃三明治,看她秀秀气气地享用早餐,他竟然感谢起那个抛弃她的男人,让他可以有机会讨好她。

  从这天开始,小君跟周德生结成好伙伴,共同练习双钢琴,参与国际性比赛,在两年后,小君23岁拿下演奏学位最高文凭,提前毕业。大概因为受过感情创伤,在诠释乐曲时,她的指尖更有生命力,在名师指导下,才华发挥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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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在台湾的黎祖驯,终于盼到约定的日子。

  这是跟小君分手后的第四年中秋,月亮浮在暗空,大街小巷飘着烤肉香,人们与亲友团圆,共度佳节。这也是黎祖驯与小君团圆的日子。

  经过四年的努力,黎祖驯换了车,不是豪华的进口车,而是老旧但性能良好的吉普车,这方便他假日到处跑。他没买房子,但是在市中心开了店。他还是喜欢穿着休闲服,简单的衬衫卡其裤,就很好看,除了工作偶尔到育幼院陪孩子们玩,或是跟张天宝和杨美美出游,他没什么应酬交际的兴致,倒是存款多了好几个零,已经足以成家立业,给心爱的女人安稳的未来。

  这天,他特地买了礼物,天未黑时就待在老地方,2503房。备好酒菜,足不出户,提心吊胆地等待着。随着时间过去,他心情越浮躁,躺在床上,微笑着,想象小君而今的模样,想到热血沸腾。

  期间张天宝打电话约他出游,他婉拒。育幼院修女邀他度中秋,他婉拒。老爸约他回家烤肉,他婉拒,他推掉所有约会,留下整晚时间,等伊人光临。

  墙上时钟慢慢往十二跨去,窗外,街上,因为欢度中秋而喧哗笑闹的人声,逐渐静悄。这天已经快要结束,这年中秋快要过期了。黎祖驯坐起,无心用餐,喝酒,继续等。苦等不到,他猜小君可能是塞车,或有事情耽误,也许她妈妈要她陪过中秋,也许她有家庭的聚会,也许……他喝了更多酒,想消灭等待的时间,直接跳跃到她开门的瞬间。

  十二点,凌晨一点,凌晨一点四十五分,窗外一轮皎月,光芒映入屋内的地板,衬着形单影只的他。

  门扉紧闭,小君没有来。

  黎祖驯空腹喝酒,喝醉了,倒在床上,从焦虑惶恐到一片茫然。他在微醺中,不断地回想过往时光,小君趴在他身上闹他,那边的浴室里,小君切凤梨,那么香,他很渴望地热吻她。这边,月光映着的,亮着的一小块地板,她曾坐着,弹奏玩具琴,直到他睡着。

  小君爱他,小君为他离家出走,小君缠着他,小君不可能一转身就忘记他。他是那么有信心,所以这么努力不懈,所以……

  手机响了,他接起:「喂?」

  「是我,她有来吗?」杨美美明知故问。

  「我还在等。」

  「你……还好吗?」

  「唔。」不好,糟透了。

  「我跟你说一件事,你答应我,要冷静。」

  「妳说。」

  她支支吾吾地说:「那个……前几天……我在报纸上有看到小君的新闻。」

  「写什么?」他坐起。

  「在德国慕尼黑举办的ARD国际双钢琴大赛,江小君和她的搭档周德生赢得第一名。」

  「是最近的事吗?」

  「是啊。」

  「看样子是因为比赛耽误回来的时间。」他帮小君找借口。

  「记者有采访他们,媒体报导他们是史无前例最有默契的双钢琴伙伴……还有……你在听吗?」

  「我在听。」杨美美过分小心的口气,令他的心逐渐下沈。他预感即将听见的不会是好消息。

  果然,她说:「新闻还写着……除了是工作上的好伙伴,私下,他们还是互相依靠的恋人。」

  黎祖驯僵着身,动也不动,彷佛这样就能躲避心痛。

  「小君应该是不会来了,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头上的日光灯,变电器经不住岁月的摧残,迟钝了,光闪烁着,像懂得他的心痛,再闪了几瞬后,忽地暗下。黎祖驯呆坐着,仍握着电话,无动于衷。

  美美安慰着:「这样也不错啊,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幸福了,你不用再担心她了,你也该为自己打算,不要再等她了,她已经不是你的责任,和你没关系了……」

  他没吭声,胸口空荡荡,像谁一下就剜掉心脏。好长一阵静默,他们都没话说。

  最后,黎祖驯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灯坏了……」

  「啊?」美美愣在彼端。「你还好吗?我知道你难过,可是毕竟已经分开四年了,小君忘了你也很正常啊,她的世界本来就跟我们不一样嘛,这对你对她都是最好的……你要是真的爱她,就应该祝福她,为她高兴,她现在这么有成就,很了不起啊,可见当初让她去念书是正确的啊。」

  祝福?高兴?他想,但做不到。内心真正感受不是这样,满心是酸滋味。

  原来她已经有新恋情,黎祖驯想到另一个男人会牵她的手,重复他们以前有过的亲昵举措,他光火,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没办法活到天明,刚好灯坏了,就觉得这的确是世界末日。

  黎祖驯躺下,一下子失去力量,整个人虚掉。他原以为自己是有根的,在找到深爱的女人后。现在忽然又变回一片浮萍,虚浮着,失去方向。

  如果一开始他就是那样漂泊到最后,不会痛。拥有过再失去,他已变不回从前潇洒的自己。于是忽然有点恨起小君,当初讲得最笃定、最执着的是她,看来比他还情深,没想到,最后专情等待的,是自己。

  「喂?喂!你说话啊,没事吧?」美美紧张了。

  「没事。」他答得有气无力,床好像在下陷,觉得自己沈人好深的黑洞里,头很晕,胸口痛。

  他很想就这么在2503蒸发,不面对明天。这四年都为着小君努力着,明天以后要为了什么振作?

  「我现在过去找你!」她等的正是这一天。

  「拜托……」

  「嗯?」

  「不要过来。」他谁也不想见,太伤心,没力气应付谁。

  「不行,你听起来很糟,让我过去,我会担心。」

  「如果妳当我是朋友,这时候别打扰我。」关手机,松手,手机坠地。

  他闭上眼,手伸入长裤口袋,拿出一枚戒指,扔到地上。他本来想求婚的……早知道她到国外就变心了,当初还会放她走吗?

  他太自以为是,忘记时间是残酷杀手,恋人经不起岁月的摧残。

  黎祖驯侧身,点烟抽,一根接一根,直到胸闷头痛。又喝酒,灌醉自己,醉了以后,又狼狈地呕吐。

  杨美美赶到百穗旅社。为了这天,她推掉所有约会。跑进旅馆,冲到2503房,敲门。

  「祖驯?祖驯?是我,杨美美。」

  没回应,她趴在门上听,里面没动静。美美心中一紧,难道……

  她冲下楼,找柜台欧巴桑帮忙,好怕祖驯想不开在里面怎么了……

  欧巴桑找出备份钥匙,随美美上楼,开门,好浓的酒味,开灯,灯不亮。月光透窗,隐约看得见床上趴着的人影。

  「黎祖驯!」美美奔上去,拍他的脸。

  他推开美美,模糊地喃喃说了什么,又昏睡。

  欧巴桑焦急地等在门口,操着台语问:「依系唔要紧牟?」

  原来是喝醉了,美美松了口气,送欧巴桑出去。「只是喝醉了……对了,灯不亮欸,可能变电器坏了,妳那边还有没有变电器?」

  黎祖驯躺在床,辗转反侧,头痛剧烈,又是低声呻吟,又是伤心地胡言乱语。

  美美踩在椅子上,左手拿手电筒,右手拿变电器,弄了半天,终于把电灯修好。跳下椅子,啪,开灯,大放光明。

  「YES~~」转头,望着黎祖驯。「喂,我把灯修好了。」

  黎祖驯趴在床沿,无动于衷。

  美美很有朝气地嚷:「你好好休息,不用担心,这里交给我。」

  「……」他醉得搞不清状况,只管昏睡。

  美美兴致高东忙西忙,曾经这是小君在做的事,绕着他打转,像他的妻,终于美美可以亲力亲为照顾他,好幸福啊!她蹲在地上捡拾垃圾不觉得委屈,收掉囤满秽物的垃圾袋不感到脏,出门冲去买解酒液喂他喝,拧干湿毛巾,将他拽在怀里,像照顾个孩子,帮他擦脸。

  「别难过了……」她柔声安抚着,手轻揉着他的太阳穴。「你还有我们这些好朋友啊……」还有我啊!

  喝了解酒液,黎祖驯稍稍清醒了。他仰躺在床,头昏目眩,掩着脸说:「把灯关掉!」太亮,好难受。

  「喔……」美美跑去关灯,回床前,看着他。他手臂横在脸上,从她跑来到现在,他也不看她一眼。她轻唤:「黎祖驯、黎祖驯……」

  黎祖驯移开手,在黑暗中,他眼睛殷红,注视她。

  她走近一步,怯怯地说:「你忘了江小君吧,好吗?」

  他不语。

  她壮起胆子,说:「我爱你。」

  他脸一沈。「我不爱妳。」如此斩钉截铁,不留余地,也不管她会不会难堪,也不怕打击到她,可见是真的不在乎她。

  美美黯然,泪凶猛。「小君不会回来了。」

  他翻身,背对她,她的告白,只让他更加心烦。人只要对着不爱的人,就可以轻易残酷,

  月光中,醉意里,他凝视着墙壁上摇曳的影,忽觉一室蒙眬……十九岁的江小君,纯白洋装,彷佛站在床头,她哀伤着,静静与他相视。是他的错觉吧?是太思念而产生的幻觉吧?

  她身影越来越模糊了,他的眼睛氤氲着。

  他对身后的杨美美说:「就算小君永远不回来,我也不可能爱妳……」

  美美傻在黑暗里,今晚,有两个失恋的人,哭红眼睛。

  第五章

  完成学业,江小君没回台湾。想起那愚蠢的初恋,她就觉得惊心动魄,庆幸自己及时醒悟,没有荒废琴艺。

  她受聘到Innsbruck音乐学校教书,周德生留在慕尼黑国立音乐学院授课,两人名气响,在音乐界的地位势均力敌,琴技不相上下,事业如日中天,他们联手参加双钢琴比赛最高荣誉的Murray  Dranoff詹诺夫双钢琴大赛,从一百四十多组钢琴家的挑战中脱颖而出,在六天赛程中,他们每天都必须弹奏将近四小时的曲目。他们合作无间,一路过关斩将,在总决赛,面对俄罗斯、匈牙利、埃及的选手,最后以压倒性的差距,得到胜利,确立世界级音乐家的地位。

  媒体大篇幅报导他们的背景,小君被誉为本世纪以来最美丽的音乐家。

  晚上,协办单位举办晚宴,江天云骄傲地搂着女儿,接受大家的祝贺。

  会场衣香鬓影,绅士淑女,将会场点缀得美轮美奂,最顶级的食物,无限量供应。最顶级的香槟美酒,无止尽供来宾享用,豪华如电影里皇家晚宴,就连侍应生,脸上也带着一抹傲气,彷佛能服侍这些贵客,是他们无上的光荣。

  酒酣耳热之际,周德生揽着女友溜去阳台透气。

  小君笑着,搧着热烫的脸颊。「我喝了好多酒,头好晕。」她穿一袭昂贵的金色缕花礼服,美得教周德生目眩神迷。

  「小君……」借着酒意,他壮胆,忽然跪下。

  小君吓退一步。「你干么?」

  「我……我跟妳求婚啊。我会永远爱妳,永远不让妳伤心。」说着,捧上钻戒。

  「你快起来!」小君左顾右盼,怕被看见。

  「除非妳答应,我不起来。」

  她一直笑,是喝醉了。她左手握一只银酒杯,酒液快泼洒出来,奇怪着周德生怎么变成两个人影?眼花撩乱哩!她笑不停,说:「好,我答应,可以了吧?」天时地利人和,这么快乐的夜晚,功成名就,感情也唾手可得,没理由婉拒。

  周德生跳起来,一把就抱住她。「妳绝不会后悔,这世上没有人会比我对妳更好……」他开很多支票,说着要办最豪华的婚礼,要给小君最好的生活,要立刻通知他的父母,要做很多准备,要……

  小君没仔细听,她笑着,啜杯中酒。忽然指间一沉,低头,看周德生帮她套上钻戒。

  「好看吧?喜欢吗?我挑了很久,不喜欢的话也没关系,我带妳去换。」

  「嗯……」小君看戒指在指间闪着银光,笑了,脚步微晃,有些醉了。「这个很好……很好……这鸡尾酒不错喝……」她一口干掉杯中的酒。

  「我再去帮妳拿。」周德生取走酒杯,回大厅。

  小君趴在栏杆吹风,啊,这是她音乐生涯最光辉的一夜,大胜利,脚浮浮,头昏昏。醉眼蒙眬,伸手,凝视戒指,举高,在暗夜端详,越看越高兴,越瞧越兴奋,突乐得大叫--

  「萤火虫~~」手在半空划过,银光一瞬。「是萤火虫啊……」抚着萤火虫,她忽地怔住,笑容隐去。

  这冰凉的触感,不、不是萤火虫,是一枚冷冷的婚戒。对了,刚刚周德生跟她求婚了,她刚刚怎么说的?答应了?

  小君傻傻地望着婚戒,内心忽然涌上一股不安。

  周德生回来了,将酒杯交给她。「今天这么开心,尽量喝。」

  「我好像……我有点头昏……」她摸着发烫的脸颊。「关于结婚的事,我想再……」

  「干杯!」周德生碰撞她酒杯,兴致正高昂。「小君,我好高兴,我一定会让妳幸福!」

  小君怔望着他,那灵光一闪的疑虑,被他高兴的笑脸抹去。

  算了,她很快乐啊,虽然这快乐中好像缺少了什么。但人生怎可能十全十美?他对她很好啊,虽然不能让她有那种不顾一切去爱他的热情,但拿他跟黎祖驯比较太不公平。

  她干掉酒,安抚自己,心想,火花又怎样?热烈的燃烧似的爱情又怎样?不可靠啊,像黎祖驯那样汹涌的爱情很快就破灭,现在和周德生这么细水长流淡淡的恋情,也许才是最值得信赖的。

  她喝完一杯又一杯,跟周德生干了一杯又一杯。

  大厅响起华尔滋舞曲,宾客们一对对相拥着跳舞了。

  「你们还不进去啊?这么多话要讲啊?」江天云出来催他们进去。「进来跳舞啊,你们是主角呢!」

  「跳舞?妈,我要在这里跳~~」小君转一圈,站不稳,周德生赶紧扶好她。

  「她喝醉了,伯母,妳放心,我在这里照顾她。」

  「真是的,高兴成这样……」江天云捏捏女儿的脸,回到大厅去。

  「你看……我跳得好不好?」小君揪起裙襬,随音乐转一圈又一圈,凝视指问银光闪过一瞬又一瞬。「你看你看!萤火虫~~」

  「什么萤火虫?这比萤火虫贵多了,要八十几万怎么跟萤火虫比?」他不时出手扶她,他傻气地笑着,觉得喝醉的江小君好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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