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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言背后 page 5 作者:乘加零

  看着爸的脸色黯淡下来,我有了不好的预感。

  稍微清醒以后,我忆起昏倒前和建纶——不!应该说是和一个长得很像建纶的变态——见面,然后……对了,是那个变态把我打晕的!

  接下来呢?

  想到这里,我的脸色「刷」的一声登时惨白。

  我失去意识以后,那个变态可能会做什么……他还能做什么?

  我颤抖着双唇问:「妈,我是不是被强……被强……」

  「对!」

  无情的宣判,我好想再次晕过去,醒来以后发现其实是一场梦,但是我偏偏清醒得很。

  「你自己也知道啊?」妈咬牙切齿地继续碎念,「还以为你一昏,就什么都随他去了呢!」

  我心灰意冷,已经没有理会冷嘲热讽的力气。

  「够了!」爸出声制止,「妳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还担心的什么都吃不下去,现在却净说些不中听的话!」

  妈一愣,偏过头去的同时眼眶溢出了几滴心疼:「我……唉!」

  爸轻轻的叹口气,接着转头对我说:「没事,仲霖,别怕,都过去了。」

  怕?我的眼眶的确克制不住的积满泪水,但没有想到爸会这样解读。

  有羞辱、有气愤、有委屈……但是没有害怕。

  「没事了,醒了就没事了。」爸继续讲,「医生交代说,只要你醒了,就可以办出院手续,不舒服的时候,再回来医院检查就可以了。」

  接着,爸递给我一张表,写的是头部外伤患者在家观察时应留意的事项:如果一星期内有大量呕吐、失忆、情绪异常……

  头部外伤?我自嘲地暗笑几声。跟内心的冲击比起来,头部的伤算得了什么?

  「对了!」爸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我说,「等一下要到警察局做笔录,你先大概想一下事情的经过。」

  「你们报案了?」我一时不敢相信我亲耳听到的讯息。

  「当然!」爸恨恨地说,「敢碰我儿子,一定不能便宜那个败类!」

  所以,爸的确是疼我的,他无法姑息任何对我的伤害。

  但是,如果事情闹大了呢?我的脸该往哪里摆?

  一剎那,我知道我该害怕什么了……

  「仲霖,你妈讲话是比较不好听,不过她是心疼你才会这样,不要太在意。」回程的车上,爸爱怜的看着妈熟睡的脸庞,有感而发地说着。

  我的理智还乱糟糟的,只有「嗯」了一声当作回答。

  爸察觉我的异样,关心自然免不了:「怎么了,不舒服吗?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爸继续问。

  「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我连叹气都觉得多余了,恍惚中,世界好像只剩灰、黑、白几种颜色。

  「有那么严重吗?」似乎是为了缓和气氛,爸笑了,「所有零用钱都放在皮夹里?」

  怎么突然间问了句毫不相干的话?我不明所以,但还是诚实的摇摇头:「两、三百元而已。」

  「只是小数目,没什么大不了的。钱不够,尽管找爸开口就是了。爸相信你不会乱花。」

  「嗯。」我听的莫名其妙。

  爸继续说:「不过证件要补办就比较麻烦……去警察局的时候顺便报遗失好了,啊,好像还得登报……」

  听着听着,我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颤抖着手探进口袋……

  「我的皮夹呢?」我惊呼出声,「爸,我的皮夹不见了!」

  「你被抢了,皮夹当然不在身上。」

  「我被抢了?」我在心里不住的叫苦——被打昏、被……然后还被抢?

  「嗯,」爸的脸上立即堆满疑惑,「你刚刚不是问过了吗?」

  我一愣:「哪有?」

  「有,你在医院就问了,那时候是你妈回答的。」

  记忆倒带,我仔细回想:那时候我颤抖着问「我是不是被强……」,结果没等我落下尾音,妈就接了口。

  这么说,妈以为我问的是「有没有被抢」?

  这么说,我只被劫财,没被……劫色?

  我顿时兴奋起来:「爸,我……只有被抢而已吗?」

  「当然不只……」爸的回答让我全身上下的神经瞬间绷得死紧,「那个败类还把你打昏了,不是吗?」紧接着我大大的松了口气。像是坐云霄飞车一样。

  「还有吗?」我继续追问,我想亲耳听到那个变态没有把我……

  「还有什么?」很显然的,爸不懂我的意思。

  我皱了眉头。是啊,在一般的情况下,谁会去担心自己的儿子被……呢?

  我还在思量该怎么开口,「唧——」的一声,窗外飞逝的景物顿时停了下来。接着,爸从驾驶座回头不断打量着我,紧张地问:「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感动,但依然沉默。

  爸,我有没有被强暴……天啊!这像是一个正常男孩子会问的问题吗?

  「没……没事。」最后我只能这么说。我想我强装出来的笑容一定很僵硬。

  「有哪里不舒服要讲啊!」爸揪着脸转过身去,重新发动引擎。

  安静再度笼罩在狭窄的车厢里。我看着窗外沉睡的城市,理智不知怎地愈发清醒,突然,一丝疑惑闪过心头……

  「爸,我怎么会在医院?我是说,把我送去医院的是谁?」直觉告诉我,这会是个关键。

  「是一个好心人,可惜爸和你妈没能当面谢谢他。」爸说,「我们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先离开了,只留下五万元。」

  「五万元?」不是一笔小数目,我没有办法不感到吃惊。

  「护士说,这笔钱是那个人留下来好让你挂急诊的……一开始你还是昏迷状态,忘啦?」

  「不是忘了,是根本没有意识好不好?」我纠正爸的语病以后,继续问,「可是挂急诊会用到那么多钱吗?」

  「五万啊……就算没有健保,也够住上最好的病房了。那时候没有多想,现在……的确挺奇怪的……」

  「那个人有没有留下数据、联络方式之类的?」我隐隐觉得事情不太单纯。

  「爸和你妈有问过护士。」

  「没有?」

  「没有。」爸顿了顿,「那个人只跟护士说,是在和平路口附近发现你的。」

  和平路口,不就是我和那个变态约定的地点吗?既然是在那附近被发现的……在路口匆匆完事,或是拖到宾馆做完后再拖回去……都不太可能。

  我终于克制不住激动——我还是完璧之身!

  然而,我的喜悦没有维持太久,便被一阵寒意取代。

  把我打昏,却什么都没做?那个变态到底在想什么?

  更诡异的是……

  「爸,谁打电话通知你们我在医院?那个『好心人』?」

  爸点头。

  「可是,」我更疑惑了,「我的皮夹不是被抢了吗?身上应该没有任何证件才对。」

  「所以……」爸的眉头逐渐揪紧,显然也感到有些吊诡。

  「他怎么知道我是谁,还知道家里的电话,然后打给你们?」

  爸沉吟了好一阵子:「先把你妈送回家,她太累了,一定要让她休息一下,然后,不用等到天亮了,我们马上去警察局做笔录。」

  在警局做的笔录,我觉得没什么意义。

  值班的李警员很尽责地问了不少问题,但是全被我支支吾吾地带过。

  关于深夜外出的来龙去脉,我不想说实话,而去掉这一个环节以后,一个接着一个的疑点,使我并没有比其它人多了解多少,因此就什么都没得说了。

  「结论就是:罗仲霖先生在晚上十一点多外出吃宵夜的时候,被抢劫并且击昏,后来被好心人送去医院,但是这个好心人也有一点问题……是这样子,没错吧?」李警员说完以后,眼睛直盯着我,像是在征询我的意见。

  于是我点头表示同意。

  接着李警员转头对爸说:「罗先生,基本上您的孩子提供的线索太少,侦办起来可能会……有些困难。但是警方一定会尽力的。」

  爸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点点头。

  我猜爸心里想的跟我一样:「话说的好听,办事效率就不见得了……」

  「好,这样就可以了。还请你们早点回去休息,毕竟折腾了一个晚上……」李警员的遣词用字非常客气,只是讲着讲着,突然打了一个呵欠。他随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和爸则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搞什么,折腾了一个晚上的人,原来是指他自己啊……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亮的差不多了。

  爸说:「打电话请同学帮你请一天假,今天先在家休息,明天再……咦,明天星期五啊,那就请两天假好了。」

  「拜托!大家已经在学校了好不好?」我指了指墙上安安稳稳指向七点四十分的挂钟,「等八点十分吧,学校规定风纪股长要在第一节上课前,打电话给没有请假却没去学校的同学,到时候再让我们班的风纪帮忙就好了。」

  果然,于芷璇就和报时的布榖鸟一般准时,唯一出纰漏的地方是,我费了好一番唇舌,才让她相信我不是赖床睡过头,而是真的出了事。

  一切都打理完毕以后,一夜没睡的我倒进床里,却怎么也无法入眠。

  满脑子充斥着一大堆疑点,却完全无法厘清,这种无力感,很深很深。

  一个翻身以后,我想到建纶。

  建纶,回台湾了吗?

  直觉告诉我:很有可能!否则和我见面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除了相貌相同以外,音色也如出一辙,甚至还拥有我穿制服的照片。

  可是,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甚至出手袭击?

  再说,建纶在国外的规划有足足一年,但现在才经过三个多月而已,不是吗?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再一个翻身,我更心烦意乱了。

  第三次翻身的时候,我灵光一闪,决定下床翻通讯簿找出建纶家的电话号码。

  应该是不会有人接电话的,如果建纶和尹伯父都在英国的话。

  结果,翻开电话本却扑了个空,这才想到:我没有建纶家的电话号码。

  听起来似乎很不可思议,但仔细想想:几乎无时无刻不混在一起,甚至同一张床睡觉、同一张桌子吃饭的人,有事要找,一抬头就看到了——当然不会跟他要电话号码!

  正懊恼着,突然又想到:我和建纶读同一所国中,也读同一所国小。

  我马上就去翻毕业纪念册。

  国中的时候,建纶在隔壁班……我边想,边把通讯簿翻往他们班那一页。

  定睛一看,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尹建纶2976XXXX」。建纶名字后面跟着的,明明就是我家的电话!

  这好歹算是种感情的宣誓,如果是平时的我,应该会觉得甜滋滋的吧?但现在的我哪有这个闲功夫,只十万火急地去把尘封

  更久的国小毕业纪念册翻出来。

  就这样,我查到一组号码。

  我迫不及待地拿起电话,一个号码一个号码,2、8、3……

  思绪翻腾,我的手指在按完八个阿拉伯数字后猛然停住。

  然后我把话筒挂上,抓了钥匙、拿了电话卡,出门去打楼下不远处的公共电话。

  不晓得建纶家的电话有没有安装来电显示的功能。如果有,恐怕在明年以前,不会有人接起从我家拨出去的电话——就算另一端有人。为此,我选择拨打没有来电号码可以显示的公共电话。

  拿起话筒,插入电话卡,拨号,「嘟——」声一如预期的响了起来。

  说真的,我不太敢相信自己竟然能那么的冷静理智,在一个早上考虑了千万种可能发生的情况以后,查到电话号码,然后站在这里。

  姑且说是……天意吧!

  我开始真切的祈祷:如果老天爷真的存在的话,不要有人接电话,不要……

  「喂。」听筒那边传来这么一声,同时公共电话响起开始计费的声音。

  我呆住了。我没想到真的会有人接,一时间不晓得该怎么反应。

  「喂?有人吗?」那边的人再问了一次。

  回过神,我把那个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很年轻的男孩子,了不起也只有二十多岁,但是,我对这样的音色完全陌生。换句话说,不是建纶,也不是尹伯父。

  「喂,你好。请问是不是2839XXXX?」我问。

  「是。」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勇敢的说出:「请找尹建纶。」

  电话的另一端静了下来,直到我的心脏要蹦出来的前一秒才听到回答。

  然而,却是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建……什么的?这里没有这个人。」

  「嘎?」惊讶的我不死心的问,「你不是说这里是2839XXXX?」

  「可能是你抄错号码了。」

  「喔……对不起。」

  怅然地挂上电话,失魂落魄地回家,发呆了好一阵子,然后才想到还可以用email联络建纶,或者说,我们之间只剩下这样的联络方式。

  我叹口气,打开计算机,给建纶写了封新邮件,里头只有简单的一行字:你真的还在国外吗?

  没想到就在寄出的同时,我收到一封新邮件。

  寄件者:建纶。

  内容一大篇,不外乎是他在那边碰上的新鲜事。

  我百般无聊地浏览了几行以后,突然一惊,不是因为信件的内容,而是我在一剎那间明白:建纶此刻正在网络的另一端。

  我联络到建纶了!

  颤抖着手,我飞快地寄出另一行字:「你是不是回到台湾了?不要骗我。」

  没有收信的讯息。

  「全世界的人都可以骗我,但是你不能骗我!我那么相信你,你不可以骗我!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回到台湾了?」疯狂地敲下一段话,再度寄出。

  我有点后悔没有安装实时通软件,至少对现在的我而言,那玩意儿并不是完全没有用处。

  「为什么这么问?」建纶终于回答了,在我第三度敲击着键盘的时候。

  我不知道建纶为什么过了那么久才回话,他的打字速度不比我慢。但现在的我分不出心思去计较这种小问题,只忙着把已经出现在屏幕上的十余字全部删除,紧接着打上:「我遇到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我觉得那个人就是你。」

  「呵呵,你太想我了。日有所思,『日』有所梦——白日梦!我寒假的时候会回去的,这边的寒假很长,而且比台湾早了一个半月,到时候再陪你吧!」

  「我是认真的,别跟我扯些有的没有的。」

  「怎么了,火气那么大?印象中你应该不会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的,还是……因为我不能搔你痒了?不一定喔!我们不是看过『贞子』的电影吗?从电视里爬出来的那一个……好啦,就此打住!我这边天还没亮呢,讲这个怪阴森的……」

  我的感觉只有一个:建纶想把话题扯远!

  「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回到台湾就好,是或不是。」这次我特别把字体都增大一倍。

  结果,又没有反应了。

  「建纶,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诚实的回答我。」

  「建纶,告诉我,一个字或两个字,有,还是没有?你想用阿拉伯数字回答我也可以:1是已经回来了,2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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