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子,妳别吓我啊!」大牛哥大叫一声,正想抱住她,不料一双手臂抢先将紫染揽到怀里。
紫染的一双大眼肿得像桃子,两道浓眉让她比一般女子多了分倔强,还有那一道道又是泪又是色彩的脸庞……
凌易第一次看清紫染的真面貌,他下意识用衣袖往她脸上抹了抹,想将那些色彩抹干净。
「这位爷……」大牛哥伸手欲接过紫染。
凌易不理他,径自抹着。
嗯~~眼泪勉强抹去了,可是这些颜色恐怕要用特殊东西才能除去。这姑娘虽然称不上是大美女,长相却也算清秀。
「喂,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大牛哥见他抱着不放人,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动脚的,气得大声嚷嚷。
「当然知道了。」凌易点点头。
「那你还抱着人家黄花大闺女做什么!」大牛不禁气结。
哈~~原来还是黄花大闺女呢!凌易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
「你快放下薛家妹子,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了!」呃,这家伙的眼神好怪异!大牛看得心里直发毛。
「那放下之后呢?换作你来抱,还是将她丢在地上?」他故意问。
「当然是换我来抱。」大牛哥理直气壮的。
「哦?莫非我俩是男女,你们俩就不是了?」浅易促狭的问道。
呃!大牛哥愣了一下,硬着头皮道:「那可不一样,我和薛家妹子是同一个村的,当然比你这个外地人亲近多了。」
「呵呵!我从不知道同一个村的竟比未婚夫更亲密。」
「喂,你可别胡说八道,坏了薛家妹子的清誉--你是薛家妹子的未婚夫?」大牛哥的警告变成了惊呼。
「当然,我和染儿妹妹自幼定亲,那只荷包就是我们的信物。可惜染儿妹妹出生没多久,薛伯伯一家就离开了京城,我们两家就此失去联系。母亲临终前将这只重要的信物交到我手里,要我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染儿妹妹。我找了很久,好不容易才得到薛伯伯一家在织里定居的消息,谁知道……」凌易假装叹口气。
商人的狡猾哪是大牛哥那颗单纯的脑袋能够对付的,这真话假话夹杂在一起说,将耿直的大牛哥弄得只有点头的分了。
「哦!怪不得薛老爹看见那只荷包时会这么激动,原来他是为了薛家妹子终身有靠而高兴啊!」大牛哥恍然大悟。
「也该感谢老天爷,让我及时找到染儿妹妹。」老的已经死了,染料的秘方就冀望这小的了。
「薛家妹子也真可怜,自小就失去了娘,现在又……你可要好好照顾她,不能欺负她啊!」说到动情处,这憨汉子竟也落泪了。
「那是一定的。我说高邻啊……」凌易表面上诚恳至极。
「你也别叫我高邻了,听了别扭,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跟薛家妹子一样喊我大牛哥好了。」大牛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那我就不客气的喊你大牛哥了。」凌易一拱手。
「成,就这么喊吧!」大牛哥大为高兴。
「大牛哥,总不能让我岳父他老人家一直躺在街上吧!可我人生地不熟的,还得抱着我的娘子……」他面有难色的暗示。
「别担心,交给我。」
「这实在不好意思……」
「不麻烦,大家都是乡亲,帮着做点事也是应该的。再说平日薛老爹也很照顾我们这些街坊邻居。」大牛哥虽然笨了些,为人却很义气。
「那就拜托大牛哥处理了。」凌易示意通宝拿出一小袋纹银递给大牛哥。
「好,你就放心吧!」大牛哥也不推辞,接过银子又是雇车又是抬人的,忙得不亦乐乎。
「爷,您什么时候多了个未婚妻,我怎么不知道?」趁旁人不注意,通宝小声问道。
「你也去帮忙。」凌易下巴一抬,指示道:「尤其是那些染布,一匹布都不许给我掉了!」
「可……」看着那些染血的布料,通宝面有难色。
「怎么?委屈你啦?」他脸色一沉。
「不、不委屈。」通宝暗自决定,等一回到京城就要去庙里拜拜去去晦气。
凌易则是心花怒放的,这下不但有了染料的秘方,还有能治病的衣服……呵呵!他怀抱的不是未婚妻,而是一棵硕大无比的摇钱树啊!
望着仍在怀里昏睡的紫染,浅易的薄唇掀起一抹得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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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染才睁开眼,就见帐顶上那块熟悉的黄色斑点。
呵!原来只是一场噩梦啊!实在是好可怕,她居然梦见爹被马车撞死了!
「呼~~」紫染粗喘着擦去额角的冷汗,光是回想她就觉得背脊凉凉的。
「爹?爹你在吗?」她急于看见自家爹平安无事,连鞋也顾不得穿上就冲出里屋。
「妳终于醒了。」一个陌生的男声。
「你……」本以为会看见爹僵凄的身影,没想到竟看见一个器宇轩昂的陌生男人。紫染下意识退了半步,「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
「妳没有穿鞋。」陌生男人没有理会她的质问,锐利的眼神却发现了她赤裸的双足。
不同于那些缠足的大家闺秀,她的一双天足自然且优美,肌肤是蜜色的。因为需要揉踩原料及踩踏染布的缘故,她小巧的脚趾间沾染着长年无法洗去的染色,而弧度美好的足背上依稀可见一道道茅草划过的痕迹。
顺着他那怪异的目光,紫染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赤裸着双足。
其实乡下女子赤着一双脚走动也是常有的事,而她也不是第一次打赤脚,可不知怎的,在他的注视下,她心中升起一种近似不安的感觉。
「呃--你是花大婶介绍来买布料的那位吧?我爹不在,你要不要改日再……」她努力挥去那种奇怪的感觉。
「染儿,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他靠近她,眼里有着悲悯。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紫染勉强挤出一个笑脸。
「妳听得懂。」
「我听不懂,我甚至不认识你~~」她不喜欢他所带来的那种强烈压抑感,下意识就想避开他。
「看着我。」紫染还没转开身,他已伸出一只大手强硬的抓住她的下颚,不让她如愿转开头,
「染儿,妳爹已经死了,妳要认清这一个事实,不可以再逃避了。」他的话就像一柄锋利的刀,将她的心划得支离破碎。
「你、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妳心里很清楚。」凌易直视她的眼眸,不许她逃开。
她的眼眸对上了他的。
满地的鲜红,奄奄一息的爹、散落一地的染布、围观的人群,还有这双……剎那间,纷乱的场面闪过紫染脑中。
「妳不可以晕过去!」一声大吼,随之一双大手攫住了她的臂膀。
「呃。」胳膊上的刺痛唤醒了她,一度模糊的画面再次清晰起来。
「妳在街上已经用晕倒逃避过一次了,这次不可以再……」逃避了!凌易大吼着给了她一阵猛摇。
仿佛她的记忆也随之被摇醒了,紫染记起眼前的人正是她在街上遇见的公子,而她挚爱的爹已经永远离开自己了。
从此,这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
「爹……」哽咽着,她的心又一次感到撕裂般的疼痛。
「妳也别太伤心了,生老病死苦,都是人世间免不了的事。妳爹的后事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银子我也都给了,妳不必担心……」凌易很想装出关心的样子,却不是很成功。
「谢谢公子,你~~」她心底很感激。
「我的名字叫凌易。」
「有劳凌公子了,公子的大恩大德,紫染在这里先谢过。至于公子代为垫付的费用,等我卖了院子里的布料再偿还……」紫染忽然想起在自己离开的时候,染缸里还染着一批布呢!
「哎呀!我的布!」她大叫一声,拔腿冲出小屋。
火早就熄灭了,染缸冷冰冰的,草棚里没有一丝生气。
她摇摇晃晃的来到一个染缸前,低头一看--其实不用看,她就知道失败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紫染颓然喃道。
没有这些布,她拿什么来偿还欠凌公子的钱?没有这些布,她拿什么让爹入土为安?没有这些布,她又拿什么去还那些拿布料来加工的人……
紫染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只有眼泪止不住的狂泄。
「妳别再哭了!」凌易伸出一只大掌抚过她的脸,抹去滑落的泪滴。
「抱歉,凌公子,我……」
「叫我凌易。好了,我把肩膀借妳靠,妳想哭就哭吧!」那温热的泪水灼痛了他,他忍不住道。
「凌公子,能不能请你再缓一缓?」紫染有些艰涩的道。
「什么?」难道她发现了他的企图?凌易浑身一震。
「你别误会,我不是想赖帐,我会想办法还你钱的,真的,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我……」她越说越沮丧,越沮丧声音就越小,到最后简直就像蚊子在叫了。
「妳究竟在说什么?」他蹙紧眉。
「我是说……我、我家里实在没钱了,一时没法子还公子的钱。可、可是我爹总不能……」她寻思着哪怕必须卖了自己,也要让爹能够入上为安。
「哎呀!我从没听说为自家岳父办点事还需要娘子来还的。」凌易扶起她,故作惊讶的道。
「啊?!岳父?」什么时候她莫名其妙的多出个夫婿来了?紫染呆若木鸡。
第三章
「难道岳父他都没有和妳提起过我们的事吗?」凌易一副扼腕的样子,脸上的「惊讶」之色更浓了。
「我们能有什么事?我几乎不认识你。」紫染被他的话弄得莫名其妙。
「唉!娘子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京城,自然记不得妳的易哥哥了。不过,我却一直没忘记那个老是追在我后面喊着『易哥哥』的小不点。记得妳当时只有那么点大,走路还摇摇摆摆的……」他越说越投入,说到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相信确有其事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我怎么全都记不得呢?」紫染被他说得迷糊起来。
「当然是真的。岳父他老人家虽然去世了,可是我们两家定亲的信物仍在啊!」凌易「好脾气」的解释道。
「信物?」
「我们定亲的荷包啊!妳也看见岳父在临终前紧抓着它不放的。」凌易一边道,一边从腰带解下那只旧荷包。
「这荷包……」紫染认得分明,这荷包确实足自家爹染制的。
可是这并不能消除她心里的疑窦。定亲这么大的事,爹在世时怎么从没提起过呢?
「我也知道单凭一个不会说话的荷包很难取信于人,妳会把我当做坏人,我也能够理解。只是我……」凌易揣测着她的心理,玩起欲进先退的把戏。
「凌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难过啊!」紫染赶紧解释道。
「我明白。只是岳父他当年是愤然离京,说起来还是先父的不是;岳父他不愿提及当年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他欲言又止,做出一脸为难的样子。
莫非当年爹离京回乡还有内情?紫染一怔。
「为人子女者本不应当说父母的不是,可是当年的事,还真是先父……」看出了她的动摇,凌易再接再厉。
他深知与其编造「完美」的谎言,不如诱导对方自己去编织更有说服力。
果然,紫染不忍见他为难,心软的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爹一定也不会怪你的。」
「其实家父临终时也很后悔,拉着我的手一再叮嘱我一定要找回妳。这些年我一直在寻访你们的下落,直到半个月前才得到消息,说有人在江南见过这么一对父女,于是我就一路寻访过来。没想到岳父他老人家居然……」他发挥商人本色,说得天花乱坠。
「你也不要太自责了,爹从没说过怨恨你们的话。」善良的紫染不但轻信了他的话,还出言安慰他。
「唉!家父如此无情无义,岳父他怨恨我们也是应该的。我原本这次来已经做好准备,只要他老人家想出气,哪怕是打死我……」看出她已相信自己,凌易更是使出哀兵政策。
「千万别这么说!」紫染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伸手去掩他的嘴,却被他的舌尖舔到了手心。
那种又热又软的感觉吓到了紫染,她整个人呆怔住。
「怎么了?」呵!她呆呆的样子还真是可爱!他心里觉得有趣,脸上却故作不知情。
「没什么。」她像是被火烫到似的,飞快的撒开手,想装作若无其事,双颊却不禁绯红了。
「咦?妳的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吗?」他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却故意装成一本正经的样子去探她的额头。
「没什么啦!」紫染往后躲过他的大手,却撞上后面的门板,「咚」一声,后脑勺磕在门板上。
「我曾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求得岳父他老人家的原谅,可没想到……」凌易假装没看见她的闪避,继续「自怨自艾」的道:「唉!如果我能来得再早些,也许岳父就不会……」
「别这么想,要怪就怪我们父女的缘分尽了。」一想到这辈子命运乖舛的爹居然就这么去了,紫染又一次哽咽了。
「我凌易何其有幸,居然能娶得像染儿这般善解人意的好娘子。」凌易乘机将她拉进自己怀里,紧紧的抱住不放。
「呜呜呜……」她已经哭得昏天黑地了。
「岳父虽然不在了,可是妳还有我啊!别哭、别哭啊!我一定会好好对妳的。」他的大手似温柔实则强硬的按住她单薄的背,不让她有逃脱的机会。「染儿,嫁给我好吗?」
「可是爹他……」才刚去世啊!
「如果岳父他老人家遗活着,一定也希望妳能得到最好的照顾。染儿,只有将妳娶进门,我才能以夫婿的身分好好的照顾妳,让岳父在天之灵不再担忧。」他说得义正辞严。
在凌易看来,她口头承认他们之间的婚约还不够,既然他能够随口掰出个未婚夫来,难保明天不会有别人掰出第二个未婚夫、第三个未婚夫……
「我心里现在乱得很,能不能让我再想想?」
「我知道妳一时还无法接受忽然冒出个未婚夫的事,可是看见妳终身有靠,也是岳父他老人家的遗愿啊……」酸易开始替她洗脑。
「爹的遗愿……」蓦的,爹的话又一次回荡在耳边:染儿,爹就是放心不下妳一个人啊!
不,她也不想一个人啊!
她害怕那种孤寂的感觉!
「别怕,妳还有我,我不会放妳一个人的!」凌易的声音传来。
紫染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喊出了声。天哪!她还真是个大傻瓜。
「我已经想好了,我们马上就成亲。」凌易最擅长抓住机会了。
他经商的准则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一挝子敲定,不让对手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就像他深信食物只是装在盘子里是不够的,得吞进肚子里才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