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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约 page 10 作者:安妮塔·蓝伯

  他低沉的笑声呵呵响起。“不带着你一起,我是不会回去的,亲爱的。”

  “晚安,雷克爵爷!”她大步走向侧院的邮局入口。他尾随在后。

  一支铜质邮政号角在一对圆罩灯下熠熠发光,她听到屋内传来人声。

  她气急败坏,又想独自静处一会儿,于是越过幽暗的庭院走向马厩。雷克像哈巴狗似的亦步亦趋。泥土渗入她的鞋子,但是她不理会。

  “我不会把你丢在屋外的。”

  她拉开门闩和马厩的门,跨进去。“好了。你已送我进屋了,你可以走了。”

  “茱莉。”他闷吼。

  黑暗中,马匹嘶鸣跺啼。“哦,好吧,”她说。“不过,既然你坚持要讨人厌,至少做个有用的讨厌鬼。把灯点亮——就在粮草室门口。”

  左后方传来他小腿撞上梯箱和咒骂声,一只桶子翻滚,他又咒骂一声。不一会儿打火石与铁摩擦,满室大亮。马匹从一间间马房中探出头来,竖着耳朵。一件仍滴着水的披风挂在第一间马房外的挂钩上。

  伦敦邮件抵达了,难怪邮务室灯火通明。外婆本该上床睡觉,却在整理信件。孩子们工作勤奋,茱莉必须去协助他们。

  蓦然她感到筋疲力竭,靠在第一间马房墙上。她惯性地默数明天的工作:天亮前起床,监督杜威克带着布里斯托邮件上路,提醒他吃午餐。跟外婆吃早餐,省略洗澡。带昆彼去跟可恶的裁缝对质。去看看道格,再给孩子们上地理课。下午,出门到各个贵族宾客和市民住处收取信件和包里,并收取邮资。

  “有什么不对吗?”雷克问。

  她毫无笑意地一笑,摇摇头。马蹭她的颈子,她摸摸它。“事事都不对、没什么。请你走了好不好?”

  他拿起一把燕麦走向那匹马。她不由自主欣赏着齐雷克,他英俊的外表——修长结实的腿,宽肩细腰,肌肉厚实的颈项,和一张比汉诺威王朝的国王还出众的脸孔。

  他拿着燕麦站在她旁边喂马。“告诉我什么事令你烦心。”

  她试图集合原先的愤怒,却办不到。“我要你离开巴斯。”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邪门的微笑。“我会的,只等你嫁给我,给我生个儿子我就走。让开一点。”

  他的契而不舍令她恼火,她退开身子。他打开马房门走进去,脱下他的外套。他一面轻柔地对那匹棕色马说话,一面拿起一把干草铺在马儿的湿草上。“你应该更仔细照顾你的马。”

  “那不是我的马,它是奇平汉一位客栈老板的马。”

  “它在你的马厩里你就该负责,你也该要求更强健的马才对。”

  “而你应该听我说话,这不干你的事。”

  “任何令我的未婚妻烦心的事都是我的事。”

  “我拒绝做你的未婚妻,我不会当你和家父之间的一颗棋子。”

  他把手肘搁在马肩上,托着腮。他一副不以为然似地说:“如果事关他的荣誉,你会改变心意吗?”

  她眼前掠过被父亲冷落忽视的日子。打从她会写出字母起,她就不停地写信给父亲,先是要求继而恳求他到修道院看望她。每年生日她都会收到一封夹附小额金钱的信。只不过信是助理写的,她也没地方可花那些钱。强忍伤感,她说:“家父没有荣誉,他没有给过我任何东西。”

  他张开双臂。“他把我给了你。”

  “我不要你。”

  “你要,只是你还不知道罢了。”

  “你是聋子。”

  他身子一僵,朝马房的墙壁踢了一脚。马侧身躲开。“别怕,老马。如果我告诉你,你若拒绝嫁给我,他就得把他的古堡和葡萄园让给我呢?”

  多年来她祈祷这种情况会出现,只要能让她父亲晓得她存在就好。但经过多次订亲,她感觉被利用了。“我可不是农奴的女儿,为了几亩地就要被迫出嫁。”

  “你情愿坐视他失去珍惜的一切?”

  “我完全不在乎在法国的那栋石堡和葡萄园。他若跟你打赌输掉那些东西,不干我的事。不过,我倒想不到他会输。听说为了赌赢,他情愿作弊诈骗。”

  他正色道:“这话尖刻无情,茱莉。他是你的父亲。”

  她顿时感到羞惭,移开目光。修女们曾告诉她,她对她父亲要求过高。一个听话的女儿懂得自己的本份。哦,她父亲替她选择了什么样的本份啊。他要她住在法国僻远乡下一所修道院的幽暗小房间里,她的同伴只有上了年纪的修女,一只坏脾气的山羊,几只小鸡,和一匹名叫“火焰”的暴躁母马。她给树木石头取名字,假装它们是她的玩伴。春天,她给它们戴上雏菊花环,谢谢它们选她为五月皇后。夜晚,她向它们诉说她的寂寞。

  “拿去,”他递给她一条手帕。“擦干眼泪。”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当热泪滚落双腮时,她忍不住又想,一个襁褓女婴会犯下什么样的可怕罪行,要承受如此孤独的童年。讽刺的是,她的罪行是多年后才发生,在巴斯城。

  一双有力的手臂圈住她。她来不及反抗他已将她拉入怀中。“嘘,”他凑在她耳边喃喃道。“别哭。没有任何事会这么糟。跟我说,什么事让你如此难过?”

  “你不会懂的,别再这么体贴。”

  他抚摸她的头发。“一切都会没事的,茱莉。”

  他的口气真挚,令她明知不可向这样的软弱让步,却又管不住自己。他愿意给予安抚和慰藉,而她正需要。就趁他还在此地的时候接受吧。跟其它多数追求者一样,他很快就会离开巴斯,她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他双手游抚她的背。“这才是乖女孩,放松下来吧。”

  她放松了自己。而随着她头脑清醒过来,理智也恢复了。她抽回身子。“你诱使我软弱了片刻。不过,我还是不会嫁给你。”

  “你在自说自话。”他的唇轻触她的额角。

  “今晚你当众羞辱我。”

  “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这样做。”

  “没错,因为你将要走了。你只要告诉我家父以什么事或物勒索你,我会把事情解决。而且别拿他曾失去葡萄园来骗我,我不相信你。”

  “你也不喜欢我,你大概每天晚上都在诅咒我下地狱。”

  这自怜的话令她感到讽刺极了。任何女人都会想要齐雷克,而安茱莉却不能想要他,不能以他提出的条件接受他。

  她深吸一口气,鼻腔填满他的柠檬皂香。“我不诅咒骂他人,永远不会。”

  “嗯。”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中振动。“一个令人敬佩的美德,局长小姐。”

  要讲理,她告诉自己。你已经发泄了怒火,你还有工作要做,让他带着他的尊严离开。“我不是不喜欢你。我说过——如果情况改变——我们也许会成为朋友,这话是真心的。”

  他的唇轻触她的面颊,他的胡须撩抚她的肌肤。此刻他似乎让人觉得既安全却又危险。

  “我们可以试试看,”他说,他的嘴距离她的非常近。“重新来过。你喜欢我吻你的。”

  “不!我不喜欢。”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奇特的光辉,若非她心中有数,否则可能将它错会成柔情。“你喜欢。”

  “我吻你是因为感激你做的事,结果你做的跟你说的竟是两回事。”

  他微笑捧着她的头。“你的眼神告诉我那不是唯一的理由。”

  如今他们是礼貌交谈,她可以说出实话。“我只是对你的胡须好奇。”

  “我明白了,”他郑重其事地说。“你喜欢它碰到皮肤的感觉吗?”他取过手帕沾沾她的眼睛。“是痒还是刺痛?”

  在他温柔的照拂下,她的身子渐渐热起来,烦躁不宁。“我已经忘了是什么感觉。”

  “因为你对我只觉得感激?”

  “对,就是这样。”

  “我完全了解。”

  四目相交。她移不开目光,无法退避或抗拒在那碧绿深处闪烁的兴趣。他是个自私的骗子,她提醒自己。他是想安抚她,以便勾引她。

  “我很高兴能帮助你,茱莉。”

  他的唇贴在她唇上,缓缓地、挑逗地移动,给她时间决定她是否喜欢那感觉。她喜欢。他的唇又暖又软,他的味道带着甜甜的法国白兰地和刺激的烟草味。受到鼓励又好奇之下,她模仿地移动她的唇。他斜过头更深入地吻她,他的舌拨开她的双唇,他的胡须轻刮她的面颊令她肌肤作痒。她脱口要他停止,但他的舌尖滑入,夺去了她的话,点燃了一团令她从内到外热烫的火。她全身发软,双手像爪子般抓着他,揉皱了他柔软的丝质衬衫,仰身贴近。她管不住自己。他愿意给予安抚和慰藉,而她正需要。就趁他还在此地的时候接受吧。跟其它多数追求者一样,他很快就会离开巴斯,她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他双手爱抚她的背,圈住她的腰,抱着她,吸吮她。她呼吸急促,力持警醒,但理智有如小船残骸漂浮在一片快感的汹涌大海上。

  “你感觉如何?”

  “像残骸漂浮在……晤,其实,我觉得很奇异。”她坦承。

  “记住,”他耳语。“这只是感激。”

  她也耳语:“如果这是感激,齐雷克,那国王就是土耳其人。”

  他轻声笑了。“你真是个值得争取的人物,安茱莉。”他又吻她。她的知觉晕转。毫无经验的安茱莉也认得欲火往上涌升。她的身体反应并不委婉:她酥胸沉胀,渴望他的触摸,她的女性私处渴盼更深的亲密。她的双手自作主张地移上他的颈项,伸入他的发际。丝带松脱,她的手指在浓密、慈曲的发丝间穿梭。

  他闷哼着,将他的舌尖更深入她的口中,她欣然迎接,扮演着好学生的角色,向他学习抚弄、撩拨,沉醉在激情的课程中。

  他轻咒一声,扯开他的嘴,将他的唇沿她的颈项往下移。然后他双手推开她的披风,伸入她的上衣,托起她的酥胸,挑逗绷紧的峰尖。她的知觉集中在那一点上,当他伸出舌尖舔它时,她轻抽一口气,微微发抖。

  他报以一声轻喘,然后将它整个含入口中。她的背有如紧绷的弓弦。

  “你可以用它养育我们的儿子,茱莉,”他贴着她的肌肤说。“或者喂个跟你一样可爱的女儿。”

  是啊,她的心吶喊。我会爱孩子,我会珍惜关怀婴儿。

  “答应我,茱莉。”

  他将她一把抱起,她的“好”字转为惊呼。在激情的晕眩中,她望着他推开马厩门,听到他的靴子踩过泥泞的院落。他轻而易举地抱着她,恍惚中,她拉上披风遮住她裸程的胸,柔软的毛裘扫过她的峰尖,她打个颤。邮政号角及球形灯在门口上散发出光辉,星星在天上眨眼睛,风在他们四周呼啸。

  他抱着她走上台阶,到了顶端,他俯身说:“推开门,爱人。”

  沉迷在他双眸灼热的讯息中,她伸手抓住门把,推开门。

  “要命!”

  他的咒骂令她猛然清醒。等她的眼睛适应了光线,她呻吟了。因为邮务室中坐着正在整理伦敦邮件的外婆和牧师。

  次日,雷克仍感到自己一丝不挂似的。从他在剑桥考试作弊被抓那一次,他未曾如此自惭过。他全身疲惫。他一夜未睡,因为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看见昨晚那要命的一幕。洛克堡公爵未亡人愤慨、气怒到极点。她投给茱莉的嫌恶目光至今他热血沸腾。

  哦,茱莉。想到她,想到昨夜,他的胃就像软木塞似的上下浮动。她在他怀中真像小猫似的又轻又软又温驯,她的眸子如梦似幻,她丰熟的胴体等待着被疼惜。他本可拥有她,就在那清香的干草堆上,只有马匹见证他们的爱。但是他不要。他要她在暖和柔软的床上,他可以花数小时了解她的秘密,也告诉她一些自己的秘密。

  他们一走向邮务室,她的情欲顿消,他听从她的吸声要求,把她放下。他愕然望着她跟那双眼圆凸的牧师打招呼,然后告退,像皇后一般尊严地大步走出房间。她解释她在冰上滑了一跤,伤及足踝,理由漏洞百出。

  艾森清清喉咙,将雷克从回忆中惊返现实。

  “我说,爵爷,我们既然来了裁缝店,或许应该趁此机会,订制一件毛衣服。它应该会符合你的心情。”

  他那熟悉而椰榆的声音令雷克笑了。“别瞎扯,艾森。”

  “没关系,”他回答,一面小心翼翼地翻弄一本服装书籍,仿佛书页上布满蚂蚁。“这个路阿德大概会要你牵马来试穿。”

  雷克呵呵笑。他这个极不象话的侍从连船舰失火他也找得出笑话可讲。“而你一定会牵着那匹笨马从大门堂而皇之走进试衣间。”

  “我绝不会如此胆大妄为。”

  “骗人!”雷克开怀地说。

  艾森合上书,揩揩他戴了手套的双手,从口袋掏出一卷极长的纸。摇着羊皮纸,他说:“我把蓝毕梧的城规带来了,想听听吗?”

  雷克怏怏地说:“我有选择余地吗?”

  “没有。”他展臂拉开羊皮卷。“蓝先生规定:‘时髦的绅士绝不穿靴子出现在女士面前’。”他嘿嘿一笑说:“你违反了这一条。”

  “我赶时间嘛,而且当时在场的威尔斯亲王似乎并不介意。”

  艾森模仿蓝毕梧的身段,挺出肚子,把手放在肚子上,“那是第一天晚上。昨晚呢?你又穿靴子了。”

  “靴子是制服的配件之一,应该不受他这条规定的限制吧。”

  但艾森一径念下去。“啊,还有一条你也违反了,”他郑重地说,对雷克摇着指头。“女士参加舞会,应先与轿夫约定时间,送她们返家。你自己走路送她回去,而且很晚才回到克利夫兰公爵宅邪,表情愠怒。”

  想起昨晚的情欲贲张和怒火沸腾,雷克说:“愠怒还不足以形容。”

  “谁说不是,”艾森斥道。“你的裤子还迸掉了一颗纽扣。”

  “够了,艾森。你只要把那鬼东西缝好就行了。”

  “公爵的女仆主动帮我做了——还有其它一些事。”他眉开眼笑道。“我也接受了,当然。”

  雷克喃喃道:“你确实常常接受漂亮女仆的‘帮忙’。”

  摊开手心,他说:“我凭什么拒绝她们?”

  雷克未答腔,他对安茱莉的抵达比侍从的浪漫情史感兴趣。

  “听听这一条,”艾森说。“‘有教养的绅士不得在舞会中强迫女士接受他们的殷懃。’我认为他订立这一条规则时,心里想的是你。”

  雷克一拳捶在扶手上。“你住口了行不行!”

  艾森卷起羊皮纸收起来,然后检视布料样品。艾森比雷克年长十岁,从小就是雷克的朋友、仆人兼同伴。浅发棕眼的艾森有本事将全国任何一名管家盯得局促不安而垂下眼,他还有本事让女仆来不及熄灯就掀起她的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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