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气愤和怜悯的冲击下,凯尔本能的反应。他步下马车,抓住贝茜的双手,将她拉进怀中。
「爵爷!」安格低声警告,一面瞥向若兰。
凯尔低语道:「别担心,贝茜。我们会找到孩子的。她很机灵,不会受伤害的。你相信我吗?」
她在他的下巴下点头。群众哗然,男人们纷纷抡起家伙。女人的低语中夹杂著男人愤怒的恐吓声。
凯尔深吸一口气,假装气愤。「我说,这真是无法无天。这位可怜的女人无计可施,想想办法吧!」他对安格叫道:「命令城墙上那些人下来追歹徒吧!」
「但是那个小女孩怎么办?」若兰对凯尔吼道。
贝茜退後,望向若兰。「我的丈夫说她不见了。但她喜欢乱跑。哦,老天,她才三岁。」
若兰匆忙步下马车。「你有没有她的衣物,林太太?某些丽莎碰过的东西。」
贝茜眼中闪著希望,然後又消失。「她的披肩,她连披肩都没有穿。」
凯尔说道:「她会冷的,可怜的小东西。」
「今天很暖和,请不要担心。」若兰将凯尔推开,伸手搭在贝茜颤抖的肩膀上。「日落之前就可以找到你的女儿。」她弹指,「福宝」从马车上跳下来。「看到这条狗吗?」
「狗和我的小心肝宝贝有什麽关系?」
若兰声如银铃般地说道:「这只狗恰好就是将奥尔兰公爵从一群吉普赛人手中救出来的功臣。你没有听说过吗?这是一件英勇的事迹呢!」
贝茜的双颊困惑的塌下。若兰紧接著说道:「如果你有丽莎的披肩,让『福宝』闻一闻,我们就可以坐上马车,跟随著『福宝』。它会带我们找到你女儿。」
凯尔无语的旁观新的泪水滑下贝茜的脸颊。他感到懊恼,因为他不能伸出援手。
贝茜凝视「福宝」,「福宝」举起一只脚掌。「上帝保佑你。」贝茜说道。
若兰缓缓转向凯尔,嘴角充满不屑。「对不起,爵爷。请转告艾琳小姐说我去找一位失踪的孩子。」
贝茜找来那件破烂的披肩後,若兰和她一起上马车。若兰头也不回的扬起缰绳,驾驶马车离去。
「你最好进去,爵爷,」安格说道。「我陪她们去。」
凯尔一动也不动。「我不能推卸职责。」
安格抓住凯尔的手臂。「大家都知道你不是袖手旁观的人。为了瞒过女王的使者,你只好这样。」
凯尔妇视众人。「如果若兰、贝茜或丽莎有任何伤害,我要那人付出代价。」
「我将很高兴将他带到您面前。」安格发誓道,然後骑马赶上救援的队伍。
凯尔步履沉重的来到书房,他将眼镜和假发一把扯下,伸手抓起白兰地酒杯,拔开瓶盖,痛饮了一大口。然後开始在室内踱步。
带领人马去救人的应该是他,而不是马若兰。
她太厉害、太聪明了。她没有权利刺探他的事务。但他怎样才能阻止她?
刺探。
有如一线光明般的,凯尔想起地道中丢掉的钥匙。今天稍早,他发现门开著,钥匙不见了。麦肯说,若兰和他一起站在花园看人比剑,然後突然消失不见。
他放下酒瓶,拿起火把和一串钥匙。他伸手扭动墙壁上的烛抬,启动古老的机关,打开了壁炉和书架之间的一扇秘门。他高举火把,穿过迂回的地道,来到外面的门。
他跪下来寻找钥匙。没有找到,但是可堪欣慰的是,他找到一件更有力的证物——一片断裂的指甲。
凯尔再度充满信心的回到书房。不久,他听到城墙上士兵的欢呼声。接著麦肯冲进书房。
「快来,父亲。你不会相信谁回来了。」
第七章
凯尔怀疑地说道:「谁?」
「你看了就知道。」麦肯技著凯尔的手。
凯尔被拉出书房,来到塔楼前。他们爬上环形阶梯。「快点,否则就来不及了。」男孩喘息的说道。
「来不及做什麽?」
麦肯气急败坏地说道:「来不及看热闹。」
「很好。」凯尔一把抱起儿子,让他坐在他的肩上。凯尔正对著麦肯说道:「抓紧。」
麦肯咧嘴微笑,高举手臂。「快速前进。」
凯尔几乎是跑上阶梯的,雀跃的儿子高兴的尖叫。到了塔顶,凯尔将门踢开,走入夜色中。
远处响起喝采声。凯尔载著儿子靠在一个箭洞上。二十个人持著火把,在大门外排成两行。城庙中还有数百位拿著火把的人,正从吊桥走向外墙。
「父亲,这不是很棒吗?」
群众噤声,一致引颈期待。从外面黑暗的广场传来马具的叮当声。凯尔哀心的祈求:保佑她们平安吧!
安格骑入光线中,他的红褐马闪耀如光亮的桃心木。他眉开眼笑。
「父亲,你看!」
安格後面是昂头澜步、无比神气的「福宝」。
群众再度欢呼,火把也应和的摇晃起来。
「是马若兰小姐,父亲!」麦肯敬畏的说道。「她带著丽莎和她母亲。」
「真的!」凯尔注视那辆马车和那位握著缰绳的女人。她那头散开的头发有如一团火焰,发梢在风中飞扬。
凯尔内心交织著羡嫉和不安。他不该像个小媳妇般的在家等候,而是该带领那支救援的队伍。於公於私,他都必须挺身而出。但命运不容许他。
「怎麽了,父亲?」麦肯担忧的表情刺痛凯尔的心。「你生气吗?」
「不,儿子。」城庙中的欢呼声震耳欲聋,凯尔几乎用吼的。「我高兴极了。」除非,他默然道,男爵就在他触手可及的范围内。「丽莎看起来很勇敢,不是吗?」
麦肯扭曲面孔说道;「她只是个黄毛丫头,而且女孩子只会哭哭啼啼、制造麻烦,长大又变成长舌妇。胆小怕事,不会勇敢的。」他嗤之以鼻。「不像男孩子。」
「谁告诉你的?」
「我自己想的。」
「我想,」凯尔坚定的说道。「你最近太自作主张,也听了太多士兵的话。女孩也可以像男孩那麽勇敢上男孩固执的抿起嘴。
「麦肯?」
「我想下来。」
「我想下来,」凯尔模仿那可怜兮兮的口吻。「现在是谁像黄毛丫头?」
他僵硬地道:「我不是黄毛丫头。」
「那麽就理智一点。如果我放你下来,你就看不见了,瞧!」凯尔指向马车。若兰指挥若定地拉起缰绳,使马车慢下来。林贝茜向群众挥手。两个女人中间坐著稚弱的丽莎,她疲倦的眼皮下垂,双颊沾满了泥土。「你不认为若兰小姐去救丽莎是很勇敢的吗?」
男孩不服气地说道:「是的,但是安格陪她去的。我想要去,但他说没良心男爵会伤害我。」
父亲的责任压在凯尔肩上。「安格说得对,但是你不要岔开话题。若兰小姐并没有胆小怕事,不是吗?」
「是的。塞拉说他们一路从伦敦骑马过来。」麦肯兴奋的叫道:「瞧!」
越过男孩的头顶,凯尔看见若兰引导马匹穿过吊桥,驶向马厩。群众拥向马车,马匹人立起来。安格切过人群,推开群众。他稳住马车,然後驱开群众。
一阵凉风吹拂凯尔的头发,提醒了他,他忘了戴假发。他突然感到危险。
若兰站起来扫视人群。麦肯将手伸出箭洞,叫喊她的名字。凯尔退後,离开她的视线。他必须在地开始寻找他之前回到书房。他将麦肯拉回来,放在地上。「走。」
「不,」麦肯顽固的抱起双臂。「你不能强迫我。」
凯尔怒火中烧,他抓住孩子的手。「你似乎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我臭脸的朋友。」
「我不是你的朋友,我是你儿子。」
他迫使麦肯转身,指著阶梯道:「走!」
来到书房外的通道,凯尔叫唤安太太。女管家出现时,他说道:「如果若兰小姐问起我,就说我正处在做鱼饵的关键时刻,不能受打扰。」
凯尔将麦肯推进书房,指著壁炉旁的一张椅子。「坐下,儿子。」
「不要。你做鱼饵,我要出去凑热闹。」
「坐下!」
麦肯像一只被斥责的小狗般缓缓的碎步越过房间,坐进最远的那张椅子。凯尔坐另外一张。
「我叫你写的作文呢?」他说道。
麦肯开始甩动他的脚。「我不知道。」
凯尔默数十下。「你没写,是不是?」
「是的。我忙著看比剑。」他郑重其事地说道。
「你知道规则。你必须在上床前写好,否则别人以你的本名叫你时,你就要答应一星期。」
男孩跳下椅子。「一星期!不。你不能强迫我。」
凯尔几欲失控的吼道:「坐好!」
麦肯跌坐回椅子,脸上赌气的表情像极了他母亲。这个似曾相识的表情平息了凯尔的怒气。
凯尔冷静的说道:「你似乎忘了这里是谁在下命令。你变得刁蛮、无礼而粗鲁。你利用我的伪装,一再地占我便宜,儿子,我要禁止你再玩名字的把戏了。」
男孩眼眶涌出泪水。「对不起,先生。」
凯尔的心抽紧,差点停止责备。但他不能再纵容儿子。
麦肯以手背擦拭眼泪。「遵命,我答应再也不提。」
凯尔再伸出一支手指。「不准再愚弄我——即使在我伪装时上!」
麦肯抽噎道;「是的,先生。」
「不准在我的皮囊中放蜥蜴。」
麦肯眼中闪著顽童的笑意,嘴角露出嘲弄的微笑。「如果我有一个小弟弟,就不会玩蜥蜴了。」
凯尔再婚并且人丁兴旺的梦想老早就消逝了,但麦肯不需要知道这个。「如果有弟弟,你就必须将玩具分给他。」
「我会的,父亲。」他急切的在胸口画十字,「我把所有的船和玩具兵都送给他。」
温柔涌上凯尔的心头。「我会尽力,孩子。帮我拿假发和眼镜来,若兰小姐恐怕等得不耐烦了。」
麦肯欣然的取来眼镜和假发。「我知道一项若兰小姐的秘密。」
凯尔充满兴趣的倾身。「什麽秘密?」
麦肯骄傲的说道:「塞拉和塞凡发誓说她剑术比艾琳小姐还要高明。她也有皮裤呢!我也想要。」
凯尔想像她修长的双腿包里在皮裤中的模样。「我们会去找皮匠。」
麦肯亲密的微笑。「我爱你,父亲。我答应写作文。」
柔情胀满凯尔的心中。「我知道你会写的。我看起来怎麽样?」
「很好笑,假发歪了。」他伸手扶正它。
凯尔乘机搔孩子的痒。麦肯尖叫的试图跳开,但凯尔紧迫不舍。他们滚到地板上,像孩子般的扭打翻滚。麦肯的裤子被扯落,凯尔的裙子被拉到腰上。
这时门突然打开,若兰小姐踱进来。「爵爷,你没有听见我敲门!」她目瞪口呆的停下来。她的目光从凯尔赤裸的双腿移到他完全暴露的下体,她脸颊上泛起一片可爱的晕红。她倒抽一口气。「对不起。」然後转身溜走。
若兰懊悔的一路跑过通道,朝向起居室。在门外,她脸红、心跳的停下来。
老天,他在格子呢裙底下竟然……一丝不挂。她见过许多赤裸的男性雕像、壁画,但是一位活生生的男人,则意味迥然不同。老天,相较之下雕像显得纯真,而伯爵则是壮观的。即使她梦中的白马王子也未必如此英挺。
她能够再以平常心看待杜凯尔吗?
他一整天都这样吗?即使在织工那里以及那个养猪人的农庄?她感到鸡皮疙瘩。她去除那份不安,发觉到房间里有人声。双胞胎和艾琳在那里。
若兰双手贴在火热的脸颊上,将心思专注在基德堡中的正事上。她略微平静的踱进起居室。
塞拉、塞凡和疲惫的「福宝」坐在角落一张地毯上。艾琳穿著一袭时髦的石榴红天鹅绒裙装,坐在一张贴著壁炉侧面的沙发上。
「怎麽了?」艾琳从书本上觑视她。
若兰的旁徨又完全回来了。她走向一张茶几,上面摆著一对腊烛和一盘乾燥的迷迭香。「没有啊!」
「你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你见到伯爵了吗?」
若兰历历在目的想起自己所见到的下体。天啊,她看到他的下体,而且还敬畏地瞪视了半晌。
地腹部的肌肉收缩。她拿起一把乾燥花,将它们挤压在她潮湿的双掌中。「是的,看到了。他正和麦肯在地板上打滚。」
「伯爵?」艾琳丢下书本,走到若兰身边。「怪了,我从来没有看过他关心那孩子。」
若兰本能的为他辩护。「是吗?大部分父母不耐烦和孩子们相处。我很高兴看到他们父子亲热的玩耍。」
艾琳看著正在为「福宝」摘取针球的双胞胎。「奇怪,」她说道。「他和那个孩子真是大不相同。但是我确信你也注意到,麦肯是呱噪而调皮,而伯爵则是安静、被动的。」
「刚才他们似乎挺相像的。但是我并不了解麦肯。」那个男孩可能可以给她一点讯息,但是利用孩子的念头使她良心不安。
「在你今晚英勇的救援行动之後,我打赌那男孩会黏著你好几天。他迫切的需要一位崇拜偶像。」
若兰回想麦肯开心的和出奇逗趣的父亲一起玩耍的情景。「我们应该带著他一起出门的。根本没有危险。」
艾琳低声问道:「你从养猪人那里知道什么?」
「我在花园里遇见的那个人应该是鬼。」
「真的?你觉得如何?」
若兰回想他煽情的言词和热吻。「根据他们一致的说法,那人在一世纪前就被英国人吊死了。」
艾琳沈吟道:「你认为呢?」
若兰再度抽丝剥茧的分析一次,但结论始终一样。「我认为有人冒充了这位民间英雄的身分。他为何在夜晚来到基德堡?难道他的企图是邪恶的?」
「那个养猪人说了什麽?」
「他说只要有困难,边地勋爵就会出现。」
艾琳不屑地说道:「那麽当小丽莎失踪时他在哪里呢?」
这个矛盾刺激若兰理智的头脑。「他显然是挑事情的。或者因为他是伪装的,所以需要夜色掩护。」
「你认为伯爵知道他是谁吗?」
「逻辑推理告诉我,是的。」
「唉,好吧!」艾琳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就运用你那聪明得过火的脑袋去说服他说出来吧!」
她不确定自己能马上面对伯爵。「或许我可以幸运的自己找出边地勋爵。既然有地道的钥匙,我打算今晚要守株待兔。」
「你凭什麽认为他会来?」
若兰搓碎手中的乾燥花。「那个养猪人说每次基德堡被攻击,边地勋爵必定会出现!」
「你太聪明了,若兰。但你得小心。」艾琳再度注视那条侦察犬。「『福宝』今晚不能帮你了。」
走道上传来麦肯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