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我去哪儿,问题似乎都跟着我。女孩们在哪里?”
失望打击着地。她愈想接近,他愈拒绝。“裁缝师在为她们试衣。”
“你喜爱她们吗?”
“裁缝师?”
“我的孩子们快乐吗?”
她真想拿走他手中的望远镜,敲他的脑袋。“是的,爵爷,她们很快乐。”
他将两肘撑在栏杆上,外套的宽边露出美丽的花边。“如果你离开我们,她们会很失望,不是吗?”
其中三个会,但茱莉无心多想那些事。她必须打破他竖立的冷漠的墙。“我在维吉尼亚的爱慕者怎么办?永远剥夺我的陪伴对他们也不公平,不是吗?”
“我以为你会跟我们住很长的时间,至少等女孩们长大。”
他是怎么了?他的幽默到哪儿去了?“不过到那时你已是个老头子了。”
即使这么强烈的措辞也无法激起他的幽默,他耸耸肩。“我会有个公爵夫人和一打儿子陪我度过老年。”
他干脆用把刀子深深刺入她的心。“你在看什么?”
他的一边唇角得意地微掀。“我的命运。”
她的内心有股苦乐参半的大笑冲动。这位迷人的公爵会像征服她的心一样轻易地征服那些等待着他的人。“告诉我,东罗斯地区在哪里?”她说。
“在苏格兰的中央……靠近最高处。”他指着离船首远处的陆地。“这是个三面环海的半岛。”
“而且住着一个邪恶的治安官和一群英格兰人。”
她说什么似乎也无法令他高兴,因为他一点也不幽默地发出半声笑。“你知道苏格兰历史延伸至英王詹姆二世的革命吗?”
“是的,你的父亲罗斯公爵支持查理王子。”
他下颚的肌肉放松。“是的,让骄傲和固执控制着他,他也因此付出了代价。”
“所以英王拿走了东罗斯地区。”
“他们拿走了一切。”他的望远镜轻拍着船的栏杆。“头衔、财富、土地。我七岁时,身无分文。”
“可是你长大成人后,取回了你的财产。”
“它本来就是我的,我一向保护属于我的东西。”
这次不行,她想。“你的母亲呢?”
他用望远镜指着逐渐靠近的忙碌码头。“她死于泰恩。
“我很遗憾,我希望能说什么安慰你。”
如此说,然后转身背对着海岸。
她感到在他锐利的目光下她是赤裸裸地。“我对我的亲人会十分忠心。”
“这是一种高贵的情操,可是由于你没有亲人,柏小姐,这还是个疑点。”
她有个荒谬的想法,认为他已知道她的秘密。但这是不可能的,他、水远不可能把她和莉安联想在一起。她愉快地说:“你有足够的家人为我弥补了缺憾。”
见他没回答,她又说:“莎拉告诉我你在泰恩有座城堡,它很雄伟吗?”
他的目光跟随着一只飞翔的海鸥。“就我记得的,它比金拜尔小,也没那么古老。我现在没法描绘它。”他给她望远镜。“瞧那金色的圆顶。”
她举起望远镜试着瞧在码头上走动像蚂蚁般小的人,还有点缀在天边像拇指般大的圆顶。阳光在目标上闪烁,但画面随着船起伏摇晃。“你能教我怎么看吗?”她问。他当然会教她看许多事,但没一件和陆地上的风景有关。
“手臂别那么僵硬,”他说,走到她背后。“放松。”
放松?如果他这么碰她,她会化成一滩水。他诱人的男性气味飘入她的鼻子里,由他身体散发的热力令她暖热。
当他的碰触来临,却像一只蝴蝶遥不可及。他的脸出现在她旁边,晨光描绘出他的侧面。如果她转头,就会碰及他的唇。
船倾斜。她的头碰到他的帽子,帽子飞过她,他伸手去抓。她失去平衡,望远镜由她手中飞出船边,落入蓝色的波浪中。
茱莉发现自已被卡在栏杆和他的胸膛之间,白领结碰到她的鼻子,他热情的眼神使她心荡神摇。他仍想要她,可是阴暗的情绪出现在他眼中。
“抱歉弄丢了你的望远镜。它对你很特别吗?”
他的身体压近。“一度曾是,但现在不是了。“ 她握紧拳避免自己伸手碰他。“你对我很冷淡。为什么?”
他越过她的头上方注视着某一点。“一个男人离女人这么近,不会……很冷。“ 兴奋窜过她全身。“你温暖吗?”
“是的,茱莉。事实上,我热极了。”他退后一步,指着索具边的水手们。“可是你是个受人尊敬的女教师,我们不想要这些男人把你的名字加入他们的歌曲里吧。一 她忘了船员,也没想到船的摇晃。她想到的只是这个男人,她有多么想要他。绝望使她不顾一切。“无论你怎么对我,他们都不会如此做。他们太尊敬你了。”
他颈上的肌肉紧绷。他咒骂一句,拉过茱莉在他手臂往后弯,以惩罚的吻盖住她的唇。
抱着她热吻的是个陌生人,柔软丝绒的衣服跟底下他僵硬的身体似乎很不协调。那个曾温柔地吻她,用魅力迷住她,以敏捷的回答诱惑她的男人在哪儿呢?
在她嗡嗡作响的耳中,她听到水手们在用苏格兰语大叫。她听不懂那些一话,但显然是令人尴尬的话。她感到下贱、低级。当他的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胸时,她感到自尊扫地。
她扭开身,他们四目相交。“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地对待我?”
若不是她较了解,她会以为他看起来受伤、后悔了。“我只是把半个小时以来你一直要求的给你而已。”
迅速退下似乎是最好的方法。“对不起,我要恢复成一个受尊敬的女教师。”
“是的,柏小姐。我们不会想要任何人以为你有什么隐藏的一面。”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比以前更困惑了。他欲言又止,吁口气问:“玛丽和莎拉还好吗?”
虽然确定他原想说别的事,她仍抓住这中立的话题。“莎拉从没晕船,只是假装的,以免玛丽得独自留在舱房里。”
“我就担心是这样,我不认为莎拉会晕船。”
“为什么不会?”
一群饥民们爬上桅索。“她母亲的亲人是善于航海的人。”他嘴巴紧闭,下颚的肌肉抽动了一下。茱莉变得僵直。莎拉的母亲有家人,她不是由维吉尼亚来的孤儿,莎拉不可能是莉安的孩子。
“或者那是玛丽的母亲?”他摇摇头,耸耸肩。“我老是弄不清她们。仔细想想,我相信是雅妮的母亲。对,没错,这小灵精有水手般的舌头。”
若茱莉聪明、小心,或许能由女孩们母亲的名字得知相似的意思。那么她就不需要孟家族谱了。
租来的马车经过大街和小巷。好奇的路人挤在路边,英格兰人在右,苏格兰人在左。
英格兰人张口结舌地指着马车上公爵的三角旗帜,仿佛从未见过贵族般窃窃私语。轻视的表情显示出他们的敌意。
道路左边的苏格兰人却欢呼敬礼。孩子们骑在父亲的肩上,小手挥舞,满面笑容。
骄傲梗在蓝棋的喉中,心中充满乡愁。这些街道一度挤满苏格兰人,他们披着各族特定的格子披肩,吹着风笛。他记得也穿着自己的披肩并戴着小帽子。路人会叫住他,赞美他腰间的美丽毛皮袋,说他有一天会成为一个高尚的领主。
现在,他真的要统治高地,但他的成败就在泰恩,他儿时的地狱。
在此地和全东罗斯地区的英格兰居民都预期孟氏领主会带来野蛮的事,苏格兰人则期待他强而有力的统治。这似乎是完全不同的两半。
他不想坐在拥挤的马车里,但在经过船舱的几天后,他的坐骑和其他的马还不能骑乘。
伊恩稍后会带他们来,并监运家人的东西。
若婷、雅妮和莎拉坐在正面的位置。汤姆坐在蓝棋旁边。厨子和其他的仆人坐后面的篷车。杰林和士兵们坐另一辆。
玛丽在蓝棋腿上不安的扭动,台起头。“我们到了没?”
“还没,乖乖。再睡一下。”
她在他怀中感觉那么轻。可怜的小东西,自船启航就无法吃东西。茱莉给过她”杯又一杯甜的水,只见她一再吐掉。茱莉曾抱着玛丽,以鼓励的耳语安慰她痛苦的呻吟。可是这全都是装的,她并非真的关心他的女儿。
他压制内心的软化。柏茱莉是轻浮、自私的莉安的妹妹。那该死、狡猾的女人,没告诉他还有个妹妹在维吉尼亚。该死的两人。还有该死的他,没把她们两人联想在一起。不过,他怎么想得到呢?茱莉和莉安就如同石楠和金雀花一样不同。柏姓在英格兰和殖民地,就如孟姓在苏格兰一样的普遍。
“爵爷,”茱莉伸出双臂。“我来抱她。”
她水远不会拿走属于他的任何东西或任何人。“不用,我们很快就会到了。”他没理会她眼中闪过的痛苦。
“什么时候?”若婷质问。[它是座美丽的城堡吗?”
“当然是,你这个笨蛋,”雅妮厉声说。“爸爸不会有别种城堡。”
“若婷、雅妮,瞧,”茱莉说。“有家茶店,窗户还有蕾丝的窗帘。”
她们全都哗然地看。
“有个玩具店。”莎拉说。
“我想去逛逛。”若婷说。
她们兴奋聊天时,蓝棋瞪着茱莉。她再次感到他有心事,而且对女孩们的询问也心不在焉。
他的女孩们。以他祖先们发誓,这些孩子们属于他的。没人能将她们带走,就是亲戚也不行。
柏茱莉。当地望着窗外时,他瞠视着地美丽的侧面。柏茱莉;伟大的骗子假装成端庄的殖民地教师。她怎能如此欺骗他的孩子们?
因为她想要其中之一。他怎能对她动心呢?因为他是个傻瓜。不过再也不是了。
马车慢下来。在英格兰人一边的巷子,一名扫街者停下工作,由他的红胡子可知是个孟族的人。他挥起帽子叫道:“孟族公爵!孟族公爵!”
路人没理会他,只有一位店主注意到。他抓过扫帚,对扫街者粗鲁地说几句话,然后走入店里。
扫街者挥手用苏格兰语大叫,街另一边的苏格兰人附和着。蓝棋微笑地挥手致意。
“真奇怪。”茱莉说。
“为免你不知道,柏小姐,他们在欢呼一我发光,但烧掉一。”若婷说。
“多谢你告诉我。”
莎拉说:“这是孟族的座右铭,在康洛登之役之前,被刻在苏格兰高地每个孟家的大门上。”
茱莉的眼中闪着了解的神采。“那对你的族人一定是很辉煌的时代,爵爷。”
失望刺痛着蓝棋。他已习惯欣赏那明亮的神采,并曾相信它。但现在他已知道她对他和女孩们这种友善态度的真正理由。
雅妮蹙着眉,摇着美丽的小提包。“该死的英格兰人把我们的座右铭刮掉。”
“那位女士很像我家乡一位牧师的母亲。”茱莉指着一位穿着丧服的胖女人说。那寡妇瞪着马车,收起黑伞,神气地走进一家服饰店。
蓝棋并未期待英格兰居民会列队欢迎他到泰恩。!但也没期待受辱。施威尔灌输这些人许多偏见,现在他要把他们赢过来。他寻求同胞的鼓励,再次向苏格兰人挥手。他们也向他挥手。
若婷碰碰雅妮的肋骨,指着街的右边说:“瞧那女人和杰林守卫的塔一样高大。”
“她们也全都拿着愚蠢的伞。”雅妮说。
若婷扯平她的手套。“男人没有,他们的是拐杖。”
雅妮大笑说:“他们若不用拐杖,就会跌倒,鼻子撞扁在人行道上。”
“可是瞧苏格兰人,”莎拉说。“他们为何都站在另”边呢?”
“因为他们想要这样。”他打算改变此事,和东罗斯地区的其他事。
“爸,我想要自己的房间。”
“我也是,还要有自己的衣柜挂我的新衣服。”
“我们都有新衣服。”
“甚至柏小姐也有。”
茱莉只是微笑。他想要大叫:“你看不出她们是多可爱的女孩吗?你怎能这么狠心想带走其中之一,远离她亲爱的姊妹呢?”
他看一看莉安的女儿,再次奇怪这么诡诈的人怎能生出这么美丽的女孩。
队伍慢下来,然后猛然转向左边。这是他的街,他回头瞧着泰恩伯爵的家,如今是东罗斯地区治安官的住处。在半哩外,则是一个和宅邸完全不同的世界。
马车开始爬上小山坡。蓝棋勇敢地偷瞧漂亮的城堡,他的罗斯堡。记忆群涌而现。他记得每个房间,每个楼梯和马厩里的每个马栏。他甚至记得后花园攀爬的玫瑰。儿时地溜下这小山丘,冲到街的另一边,和好友麦蕾琪一起玩。
那些是平静的时光。他每年来罗斯堡几个月,他滚动着铁环,在一排树篱下放他的玩具兵和恶龙交战。同一个小孩也曾目睹真正的士兵来到。他被人由他母亲的怀中抱走,于黑暗中匆匆离开。
他母亲当晚就死了,他的童年也在那夜终止。
他学会无所畏惧地保有他的东西,并为自己创造出一个天地。几年后,他才学会再度信任。他天真地信任了柏茱莉。在看到信之前,他还幻想要对她倾吐他的过去,向她求婚。可是如今他将把他的痛苦、永远锁在心中。
他感觉到有人扯他的手臂。“为什么有人把木板钉在我们的窗户上?”莎拉蹙眉问。
可能是姓施的干的。就算他知道蓝棋今天回来,这大胆的畜生也敢明目张胆地破坏。仇恨在蓝棋心中翻腾。他的第一个冲动是冲向街尽头把那治安官揪出来。英格兰人预期他会采用大胆的策略,但第六任的罗斯公爵要令他们失望了,他将以自己的游戏规则打败施威尔。
汤姆清清喉咙。“我想要你亲自看一下损害的情形。我已雇用每个可用的孟民族人。男人修理马厩,女人打扫房间。我会立刻派他们到外面来。”
“做得很好,汤姆。”
“爸,为什么窗户要钉木板?”莎拉又问。
“以免坏人打破玻璃上蓝棋说着谎。
“坏人?我会把他们除掉……就像讨厌的虱子。”雅妮说。
蓝棋捏捏她的鼻子。“我来除掉他们,小乖。你读你的书。”
雅妮问:“东罗斯地区的治安官在哪里?我想瞧瞧那丑陋的狡猾鬼。”
蓝棋答:“治安官住在街的另一边。你们不准去那儿,听懂没?”
“是的,爸爸。”她们齐声答。
马车的门打开,蓝棋振作起精神。他管理十几处领地,情况全都比这里好上许多,而且都已不再需要花工夫了。他抱着玛丽下车,扫视他的领地。他在这里有许多事要做,等地教训了东罗斯治安官后,就要孟族人安全的返回,并解决经济的问题,他和家人再返回金拜尔堡。但柏茱莉怎么办呢?
仆人的篷车走向马厩,但他怀疑马厩是否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