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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肌美人儿 page 11 作者:艾乐

  “芙蕖,你太严肃了,那只是数字。”

  “可是数字会说话。”没有人可以反驳这个铁的事实。“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有一个比自己年轻的男朋友、伴侣,光是想到你的朋友得叫我一声‘大姊’,我就如坐针毡;光是想到在结婚宴会上,会被宾客指指点点说你娶了一个‘某大姊’,我就没办法和你在一起!”

  她的连珠炮打得William一愣一愣,好不容易消化完她的肺腑之言,他得到一个最重要的结论;她心中,是有他的。瞧!连婚礼都想到了,真有前瞻性!

  “你其实并不介意的,数字只是你的借口。”

  “那不是借口,那是我的心声。”

  对峙的两个人对望着彼此,没有人想继续这无谓的争论。

  他,思量着如何攻城略地。

  她,盘算着如何全身而退。

  各怀鬼胎的两人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平静。

  最后,William率先打破沉默。“好,我不和你争论这些,我只要求你给自己这三天两夜一次机会,让你冷静的想想。”

  “想什么?”

  “想你,想我,想我们。”他的声音虽轻,每个字却清晰地打在她的心版上。

  想他,想她,想他们——

  她能吗?不顾道德的压力,敞开心胸去接纳另一个男人?

  她没有答案。

  “没什么好想。”她嘴硬。“不会有结果的,因为不会有开始。”

  “是吗?”他突然换上他的招牌笑容,邪气地瞅着她。

  “是。”

  她又钻进洞里了。

  “不对啊,难道是我眼花!我刚才明明就看到——"William像只偷了腥的猫咪,笑得好暧昧。

  他的话在芙蕖脑中“叮”的响了一大声。“你、你看到什么?”芙蕖结巴着问道,他该不会看见她刚才偷偷描他轮廓的那副花痴模样吧!

  “你说呢?我能看到什么?”他又朝她靠近了些。

  芙蕖往后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我怎么知道?眼睛是你的,又不是我的。”

  “你不想知道?”

  “不想。”撤得越清越好。

  “我刚才看到了你——”

  “不许说!”佟芙蕖怒视着他。

  “你紧张什么?我不过是看到……唔!”

  “不许说!”芙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巴掌盖住William的嘴巴。“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许说!”她不想她的欲望被他赤裸裸的揭穿,那样好尴尬。

  两人就这么对看了几秒,互相凝视着眼瞳里有着自己的彼此,直到被捂住嘴巴的William举起双手表示投降,芙蕖才把她的手放开,然后又往窗户边靠了点,保持安全距离。

  看看别扭的她。“唉!”William故意叹了重重的一口气。“亏我还想和你分享好消息呢!你居然不仅不想知道,还不准我说。女人,你的名字叫善变!”

  “男人,你的绰号叫无聊!”

  “你真的不想知道!”一副她不听会很吃亏的模样。

  芙蕖甩过头,心里暗骂着:“偷窥女人的男人最下流。”

  “好吧!不逗你了。”William说完,迳自起身,抓下放置在头上的行李,轻松愉快地说:“下车吧!”

  “嗄!”追不上他逻辑思考脚步的芙蕖只能张大着嘴。

  “对呀,我们的目的地到了,不下车,难道要再坐回新竹!”他朝她伸出大手,邀请她。

  佟芙蕖却只是呆呆地望着他。

  “走啊!”他的手又往前伸了点。

  “你刚才想说的就是这个?”

  “不然呢?还有别的?”

  “可是,你刚才说你看到——”她以为,她以为……

  “我看到我们的目的地啊!傻瓜!"William眨眨眼,拉起呆若木鸡的佟芙蕖,轻快地往车门走去。

  喔!她还真像个傻瓜!

  *  *  *

  面对跟前这一片绵延不绝的莲田,佟芙蕖只能静静的发怔。

  她像一座雕刻的石像,呆愣地望着一朵又一朵随风摇曳的莲花,以及铺满了翠绿色莲叶的河面。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只觉得胸口闷闷、胀胀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加速着。

  “这里是……”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台南白河镇。”站在她身后的William告诉她正确答案。

  “白河镇?”

  “听说过吗?”

  芙蕖摇摇头。

  这么有名的观光景点,她竟然不知道!“芙蕖,我怀疑,除了电路板、CPU、网路,你的生活里面还有什么?萤幕保护程式!"William压了压自下了火车之后。他替她戴上的那顶系着粉红色蝴蝶结的草帽,消遣着她。

  芙蕖没理会他的调侃,稍微抬起头,迎着朝她吹来的微风。七月的台南,比起台湾北部的新竹,气温更高,阳光更耀眼。

  “你难道不觉得‘白河’这名字很美吗?"William的眼光缥缈,浯气轻柔。“白河,白色的河流,不是青的,不是绿的,而是白的,多么特殊的景致!”

  “这名字怎么来的?”

  “那是因为这附近的白水溪上游出产石灰原石,水流中便含有丰富的石灰质,才会让河床和河水长年呈白灰色。”

  踩在田埂上的芙蕖移动了一下脚步,倾向那些唾手可得的莲花,清幽的花香扑鼻,教她迷醉。

  而她脸上迷醉的神情,则让身边的William感到满足。

  以往,他总是一个人在仲夏时分,搭乘平快火车,慢慢的往这里靠近,独自一个人惬意地挖掘这座完全属于莲花的小镇。

  今天,不再只有他一个人,她,就像这一片莲田,一样的唾手可得。

  “白河镇是一个农业小镇,除了普通的农产品,她还有一项最重要的特产,就是你跟前的莲花。”他故意调侃着。“不用说,你一定也不知道每年白河镇的最大盛事,白河莲花节的存在吧?”

  芙蕖没有理他,却蹲下身,让自己更加贴近泥土,也更加贴近她跟前的莲花丛,贪婪地望着荷叶下的阵阵波动,企图在水中搜寻着是否有鱼戏莲叶间的景象。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也跟着蹲下身的William靠近芙蕖,在她的耳边低喃着。

  芙蕖微张着嘴巴,诧异地回望William。没有料想到这个镇日嘻皮笑脸的小男人竟能穿透她的思想!

  可是,她和他,还是如此的陌生啊!

  “找鱼吗?”他又露出他无害的笑容。“真可惜,这里的鱼儿不多,想看鱼,回‘爱莲物语’看会清楚点。”

  “我不懂——”芙蕖抗拒地摇摇螓首。“为什么你总是……”话说了一半就打住,她不愿被他察觉自己的意念在他面前早已无所遁形。

  “芙蕖,你刚说了什么?”William将膝盖跪直,更贴近芙蕖。

  不适应与他人太过亲密的芙蕖不自在地向后退,然后快速地站起身,让她与William之间空出两大步,顺了顺气,才正色道:“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大老远的,只为了来和人凑热闹!

  还是,特别来这里看莲花?

  莲花,对他可有特殊意义?

  她的问题让William哑然失笑,抬眼望她。“芙蕖,我发现你的口头禅就是“为什么,难道学理工的人,就一定得像你这样实际,锲而不舍的追根究柢?”

  芙蕖的回答,仍是正经地看着他。

  William收起笑,也站起来,换上一副正经的表情,向芙蕖靠近了些。“其实,你想问的,并不是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而是我为什么带你来‘看莲花’,对不对?”

  佟芙蕖愕然地抬起头,这个人,怎么能三番两次的读出她的心思?这莫非是所谓的心有灵犀?

  自认不是一个好亲近、好了解的人,因为她总是用冷漠包装自己、用距离对待别人,连最亲的妹妹有时都摸不清她的行径,跟前的William又是哪来的神力,一而再、再而三的看透她所有的意念!

  “离开你家之前,你问了我两次我要带你去哪里。”William望着芙蕖后面摇曳的莲花,目光幽远。“记得我的回答吗?”

  她记得,清清楚楚的记得。

  芙蕖的嘴嚅动了一下,最后还是放弃,她决定保持沉默。

  “我知道你记得,你只是不想开口。”William洞悉的眼神对着芙蕖一瞬不瞬的大眼睛,少了眼镜的庇护,她深不见底的黑色瞳仁像两团微小的漩涡,要把他给卷进她无形中流露出的魅惑里。他放软了声音,说道:“我说,我们去寻找自己。”

  是的,他说,他们来寻找自己。

  来寻找自己?这是他带她来看莲花的目的?

  莲花和自己,或许还有点关联,但,莲花和他呢!又有什么牵扯?

  芙蕖无言的望着William,大眼睛里仍旧存在着疑惑。

  她表情里的疑惑明确地传递给William,于是他开口,流畅地念着:“荷芙蕖,其茎茄,其叶遐,其本,其华菡菖,其实莲,其根耦,其中的,的中薏。”

  “你、你……这是……”芙蕖压抑不住自己瞠目结舌的反应,听着他念着自己熟悉不已的篇章。

  这个男孩,他究竟还能给她多少的惊奇?! 

  “《尔雅·释草》篇。”

  “我……”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竟知道自己名字的出处!

  他继续温柔地说:“莲花,又名荷花,其未开之花苞称菡菖,已开的称芙蓉——”他抚上她的帽缘,帮她调整好帽子上有点歪的蝴蝶结,然后直勾勾的望着她的双眼。“至于我们跟前这一片伸展开来的花,则是你的化身,佟芙蕖。”

  他的语调,带着百分之百的肯定;他的眼神,散发着百分之百的笃定。

  芙蕖移不开自己固定在他脸上的眼光,正如他也定定的看着她。

  这让芙蕖不得不正视一点:对于她,他知道的比她所臆测的还要多!

  他知道芙蕖是莲花的别名,所以把她带来这里!

  他知道她佟芙蕖喜欢莲花,所以把她带来这里!

  他竟都知道!

  “我带你来这里,寻找你的自己。”

  现在,她懂了。

  “你让我惊奇。”芙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有本领。

  William把手插进裤袋里。“喔,何以见得?”她难得说出这种话呢!

  “除了教国文的老师,没有人能正确的说出我名字的出处,你却知道得一清二楚。”《尔雅》,可不是每个人都会去读的。

  “我这样,令你讶异!”

  “是,相当不可思议。”

  “想过原因吗”比如说,我可能大学联考的时候国文考一百分。”William式的幽默又再次展现。

  没想到芙蕖居然正经地问:“你真的大学联考国文一百分?”

  William被她的问句弄呆了一下,马上爆出大笑。“哈哈!你……你居然、居然真的相信?哈哈哈!”

  “你!”见自己的认真被他这样取笑,加上他的朗声大笑惹得来往的行人侧目,别扭的佟芙蕖气得胀了一张俏脸,用力的推了他一把。“过分!”转过身就要离开这个让她一刻不得平静的人。

  “唉,别走!”可William眼明手快的将她又拉回他的面前,这一次,力道恰恰好将芙蕖抱了个满怀。

  佟芙蕖扭动着身子。“放开我!”她不应该和他太亲密。

  “不要。”好不容易软玉温香在怀,哪有舍弃的道理。

  他的脸和她的之间只存在着短短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只要他一呼吸,芙蕖就可以感受到他的气息朝她袭来,浓厚的阳刚气息,彷佛有催情作用似的,不断地加速她的心跳。

  “放开我啦!你这个爱开人玩笑的家伙!”她再不离开他的怀抱,只怕一颗心就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完全不理会芙蕖的抗议,William反而把双手向下移,在芙蕖的腰后将两只手掌合十,紧紧把她扣住。“放了你!这个提议太不可爱了。”

  “你再这样,我就要喊了喔!”芙蕖企图拍掉他围在她腰间的手,威胁道。

  “喊什么?那只会让行人免费观赏我们小两口亲热。”如果她不怕,他倒也无所谓。

  什么小两口?这个人得寸进尺到这种地步!“我和你不熟,请你别乱说话,我还要做人呢!”

  “别再说那些你和我不熟的蠢话,哪一对夫妻生来就很熟的一

  “谁跟你是——”他就爱开无聊的玩笑。

  “嘘。”William伸出食指,轻轻放在芙蕖的唇上,示意她别多话。“安静听我说,我要告诉你一个没什么人知道的秘密。”

  “什么秘密?你是同性恋,还是你不举?”芙蕖恶狠狠地回话,想击溃他的老神在在。

  “哈哈!你变幽默了,芙蕖,真好,这代表你已经开始改变。”

  没吓到他的芙蕖,挫败地低咒了一声,她现在可以了解为何水仙总是令鸢尾恨得牙痒痒的了。

  William捧起她的脸,很慢、很慢地说:“我要告诉你我的名字。”

  他竟连这件她顾虑的小事都一清二楚?

  “我叫卫皇廉。”

  芙蕖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喂黄莲!哪有人叫这种奇怪的名字!

  由她的反应,皇廉猜到芙蕖一定犯了所有人都会犯的过错。“你别想歪,是保卫的‘卫’,皇帝的‘皇’,清廉的‘廉’。”他耐心地解释着。

  卫,皇,廉。

  她逐字逐字地在心中念着。

  “其实我一直不太爱提我的本名,因为它的谐音实在是容易让人产生联想,所以我身边的人几乎都不知道我的本名。”

  芙蕖眨着眼睛。

  “为什么告诉你?”他接得很顺。“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在想着这个问题。”

  知道,那就说啊!芙蕖用眼神示意着。

  “知道黄莲是什么东西吗?”他反而又丢了一个问题给她。

  “一种退火的中药。”

  他点点头,再问:“哪种东西做的?”

  这下芙蕖摇了摇头。

  “它的原料,是莲子那带有苦味的胚芽。”

  有苦味的胚芽,所以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换句话说,就是莲花最深处、最重要的东西,也就是它的心。”皇康抬高芙蕖的脸,真诚地说:“英蕖,你是这伸展开来的莲花,而我,是你的心。” 

  “你怎能那么笃定?我们甚至都还摸不清彼此,这一切,不该发生得这么快。”芙蕖想逃开他,却发现自己被他紧紧的包围住,更甚的是,她不得不承认,不仅她的人,连她的心,都在无意之间已向他投诚,只留下她的嘴巴还在挣扎。

  “芙蕖,不要怀疑我,虽然我们才相识不久,但我确切的知道我们的相遇就是命定,你和我,因为莲花而生,也因为莲花而相识,这一切,若不是注定的,又该如何解释?”

  “那是巧合。”

  “第一次或许是巧合,可是,这第二次、第三次呢?又该如何解释?”他的口气虽温和,却有咄咄逼人的嫌疑。“当那一天我在‘京都’里向你侃侃而谈我不常提起的身世时,我知道,那不是巧合;当我送你回家,并对你说:‘你的眼睛很漂亮’时,我知道,那不是巧合;当你在那个倾盆大雨的午后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知道,那不是巧合;当我在香港工作,疲累之余,脑海中浮现出你和你妹妹们的影像时,我知道,那也不是巧合;当我今天跑去你家接你时,我知道,那更不可能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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