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感谢你,纪侯爵,我有自己的律师。”
“我认识潘先生,事实上,我……”
黛丽再也受不了了,她没办法再听查德多说一句话,她以为那群强夺她父母遗产、掠夺她们家的人,在得到他们的偿还之后就消失了,就再也不会来打扰她了,但是她错了,只要她还拥有些什么,他们就会像嗅着血味的秃鹰跟着后头而来,就像纪查德一样。
“你怎么样,纪先生?”黛丽站起来大声地说道:“你有什么意见?你有一个很有力的帮助要给一个生病的小孩?你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进这里,然后大声宣布你很好心的要买下我的家!?雷瀚是不卖的!不卖给你或是任何人!”她气愤地说道,原本美丽而细致的脸颊也因为愤怒而涨红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这儿,然后建议我卖掉我的家,谁告诉你雷瀚要卖了?还是你自己认为的?”她不等他的回应就接着说道,“你认为女人不应该笨到找一个产业来烦恼自己,是吗?你可能认为我关心的,只有参加宴会时的礼服和车子!”黛丽眨眨眼睛,认为他没有回答表示默认,于是她的怒气更提升了一层,她气得几乎就快说不出话来,脚也不停地颤抖着,“如果你是这样想的,侯爵阁下,那么我告诉你,你完全错了!我一点也不关心那些漂亮衣服或宴会、社交活动之类的琐事。一百个伦敦的宴会也比不上在雷瀚的一个小时,一个小时!我再一次告诉你,雷瀚是绝对不卖的!”
黛丽瞪着纪查德,他在她说话时候一动也不动的,但是他现在站起来了,灰色的眼神攫住黛丽,黛丽不由自主地要抬头望着他,发现她的头竟然还不到他的胳肢窝,不过没有关系,她才不怕他!她绝不会让纪查德这么容易地抢走雷瀚。
“你真的这么深爱雷瀚?”他用低沉而隐含着怒气的口吻问道。
“那是我的家啊!它对我的意义不同于其他人或是其他的财产。”
“你这么深爱雷瀚,而你宁可让它颓败、衰坏下去也不愿意让别人来回复到你童年时那种迷人的光彩?”
黛丽责备似地说道,“我才不会让它衰败呢!雷瀚是那么美,在春天……”
“你最后一次看见它是什么时候?”他冰冷冷地问道。
“六月,我离开的时候正值六月初。”
“那么我建议你最好回去看看它,你从没看过它现在的样子,空荡荡的,而且损坏得……”
“你胡说!”黛丽大叫着,整个身体因为气愤而不停地颤抖,“土地管理人还在那里,他每个月都有写信给我,他跟我说雷瀚一切都很好。”
“很好?”查德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问道。
“是的。哦,它是空了,纪先生,因为有一群利用我双亲过世的这场不幸趁机牟利,把一些东西全搬走了,那些人你可以把他们想成你的朋友,事实上,他们就和你一样,是贪得无厌的秃鹰!”
“注意你在和谁说话,雷小姐。”他警告着,灰色的眼睛透露出威胁的意味,“你并不了解我。”
“而你也同样一点也不了解我!可是你却贸然地来这里说了很多不适当的话,侯爵阁下。”
查德瞪着她,“你不需要了解,雷小姐,你没有什么难以了解的地方。”
“噢,是这样的吗?那么就请原谅我这么容易就看透,请你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你的父亲,一个只知道关心雷瀚能给他多少收入却毫不考虑如何去维持雷瀚的人。”
“你好大胆!竟敢这样批评我的父亲?”
“我怎么敢?”查德语带讽刺地反问着,“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把雷瀚剥光了来替你父亲还债。”
“不是的,我只是……”
“那是事实,雷小姐,你父亲用掉雷瀚所挣得每一分钱去旅行,保持他的个人特性和格调!”
“伯特把雷瀚照顾得很好!”
“是的,而令尊无视于他的贡献,反而挥霍无度,把东西拿去抵押,然后连一毛都不留地走了。哦,不!他比没留半毛钱给你更糟,他竟然让他唯一的女儿帮他偿负一身的债务!”
“他不知道他会死啊!”黛丽几乎是对着查德大吼。
“对,”他回答得很轻柔,但却像是一记闷棍打在黛丽的身上,“如果今天他还活着,雷瀚早就卖掉了!不然他就会跟你一样,把它剥光,然后把它锁上,来伦敦度假参加社交,他可能早就为明天堆积如山的账单烦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先生,我此刻并没有负债。”
“那是因为你活在你姨丈的善意照顾下。”
“等到……”
“等到你找到一个有钱的丈夫,等到你找到一个被名衔和美丽妻子诱惑的可怜傻子来作这个交易,他给你他的财富,而相对的,你给他你的名衔和纯洁的身体。”
黛丽生气的瞪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思考着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个对雷瀚的想法、对她父亲、对她的想法。她最讨厌的就是现在看着她的那双让人不愉快的灰色眼睛,他知道了解她多少?而他竟敢站在那儿说她会以她的身体来换取雷瀚?
“我是在给你第二条路走,雷小姐,”他用极其冷静的声音说道,“接受我这个买卖,然后你就不必把你的身体卖给叫价最高的人,我很愿意为雷瀚付给你一笔公道的价钱,那会是一笔财富,甚至比一大块土地还多,我会付你钱,然后你就能得到自由。但是你太天真了,所以你不愿意接受,是不是?”他瞪着她看,黛丽觉得他是在她的防备上寻找裂缝然后想解除她的武装,“我会叫我的律师写一份计划给你看,我建议你好好仔细地想想我说过的话,并且考虑一下。”不再多费唇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黛丽看着侯爵离去,前门关上,她的眼眶充满泪水,但是她努力地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她才不会让那男人的话伤害到她呢!他完全不了解她,而且他错了,她爱雷瀚!即使身在这儿,她还是想着,挂念着雷瀚,她一定会让它保持得很好,她会的。
“刚刚那是侯爵吗?”希妲穿晨衣走进来问道。
黛丽直直地看着前方,深怕被希妲看一眼自己就会承受不住,“是的,刚刚是纪侯爵。”
“我的天啊!”她惊讶地说着,“他来这里做什么?”
“他是跟着他的东西来的。”
“他的东西?”希妲沉默地思索了一阵子,“真奇怪。”她偏着头,看出黛丽的不寻常,“你不舒服吗,亲爱的?你看起来好象生病了。”
黛丽别过头去,觉得自己没办法继续承受这种追问,“我很好。”
“那就好,因为卢先生捎来一张卡片,”黛丽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希妲接着说道,“你应该看看那上面写了些什么的。”
黛丽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她现在只想跑进房里然后把全世界都锁在外头,可是卢安森是她的朋友,而她不能不理他。把信封接过来,她浏览了一次那封信,“安森希望今天下午和我出去兜个风。”
“真不错,你要不要去?”希妲很高兴地说着,一边用鼓动的口吻问黛丽。
“不要。”黛丽毫不考虑地说。但是她的阿姨仍然非常兴奋的样子。
“那听起来很不错哦!”希妲鼓励她,“今天是一个出游的好天气,而且新鲜空气可以让你看起来不再那么苍白。亲爱的,他至少是你的老朋友,跟一个你认识很久的朋友一起出去几个小时应该会不错的,你昨天晚上不是和他聊得很愉快吗?”
黛丽想想希妲的话,也许她是对的,一些新鲜空气或许能帮她忘掉纪查德这些让人不快的事情,而且安森是她的朋友,不是那些她得假装对所有话题都充满兴趣或是不停做作地微笑的那些陌生人。她给希妲一个微笑,点点头地说道,“我想你是对的,今天下午应该会是个出游的好日子。”
“看吧!”希妲很高兴的说道,“你看,你的脸又红润起来了。来,来这里坐着陪我一下。”希妲拉着黛丽坐下来,希妲拉着她问,“你还没告诉我安森拜访雷瀚的事,他的双亲也常去拜访你们吗?”
黛丽吸了口气觉得好多了之后说道,“我昨天晚上一看到他马上就记起他了,可是我记得卢夫妇只来过一次。”
她摇摇头说,“也许他们不只来过一次,不然安森怎么会记得那么多有关雷瀚的事和我的事。”
“也许你把卢先生和其他来拜访的小孩子弄混了。”
黛丽轻轻地笑了,拍拍希妲的手说,“很少人来拜访过雷瀚的,希妲阿姨,小孩子更少。”
希妲毫不惊讶地接受这个讯息,“你的童年很孤独是吗,亲爱的?”
“其实是很快乐的,希妲阿姨。”
“像你常常说的那样,亲爱的,但是也很寂寞,不是吗?你没有兄弟姐妹和你作伴,而你的父母又……”
“没有人能像我一样有这么好的父母了。”黛丽强调地说,她深吸了一口气,想了一下,靠到希妲的肩上继续说道,“你知道他们一直都是那么快乐、那么无忧无虑。小时候我都觉得他们好神奇,像天使那样,又美丽又特别。”
希妲无言地听着,然后很快看了黛丽一眼,“你得赶快把回信送去给卢先生哦!”她提醒黛丽,改变了话题,“已经快中午了,我想他大概两点会来接你。”
“你怎么这么确定?”
“因为一般就是这样的啊。”
“哦,”虽然她仍是不大清楚但还是点点头,“我知道了。”黛丽在希妲脸上亲了一下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十分钟后,给卢安森的口信就写好了。
沐浴更衣过后,黛丽穿着绿色洋装和与衣领、袖领同色系的外套,黛丽看起来容光焕发,一扫早上和纪查德的怒气及不愉快。
两点钟时,帕克准时开门迎接安森,和安森在制图室会面时,黛丽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我想你证明了我阿姨对社交礼俗与习惯的精通与自信。”
安森笑笑说,“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事代表这么多意义,如果你因此而比较开心一点的话,我会很高兴自己来邀请你。”
“她说你会在两点到这里来接我,而且你的车就真的在这个时候来了。”黛丽愉快的解释道。
“哦,她当然是对的,但是虽然如此,我更希望我早点到,让我们有更多时间在一起。”抬起她的手,安森低下头在她的手背上亲了一下,“你看起来比昨天晚上还要漂亮。”
黛丽因为他的赞美而脸红,“谢谢,你今天早上忙吗?”
“我想我混过了这个早上,我承认昨天晚上玩得有点过火了,我一直到中午才起来。”
安森的话让黛丽想起纪查德早上说的,大部分的人都不是早起的鸟儿,黛丽很生气地把有关纪查德的想法赶出脑海,“我们是不是该走了?”她问道,一边急着想离开这个会让她想起纪查德的房间。
安森点点头,帮她拿起手套和帽子,牵着她的手往门口走去。
一扫昨天大雨的阴霾,今天下午是晴朗宜人的天气,安森的车夫驾着马车往佩尔梅尔街驰去,黛丽享受迎面而来的轻风,树叶纷纷落下,布满了车道,而且沿着佩尔梅尔街的花全开了,花香扑鼻,让人神清气爽。她很高兴安森能邀她出来玩,能不必思考邻座究竟是哪一位先生或伯爵真好!旁边是安森,而这种亲切的感觉的确很好。
“你来伦敦多久了?”安森微笑地问她。
“快满一年了,时间过得很快,我都不觉得过了这么久。”
安森握住她的手说,“对于你父母的事我感到很遗憾,黛丽,昨天晚上我没有机会告诉你,你过去这九个月一定过得很寂寞。”
黛丽很快地吸了一口气,并且投给安森一个感激的微笑。至少安森知道她的父母,这让她的关心听起来像是真的,其他人也问过她相同的话,也同样表示关怀,但是他们都是陌生人,她不由自主地就会觉得他们压根儿就是虚情假意的,可是安森却不一样,他是她的朋友,她应该信赖他,他也不像纪查德,黛丽心想着,这应该会是个美好的下午。
她转向车子里的安森说道,“我从来不在乎我是不是寂寞,事实上那不能称作孤单,我只是一个人,专心地做我的事,而时间就像飞也似的过去了。”
安森又给了黛丽一个谅解的微笑,“我想如果是我,我会需要一点娱乐和刺激。那时候我才八岁,我父母的产业全都归我哥哥管理,而我很庆幸我不必过那种生活。”
当另一辆车经过时,他转头向车上的人招手致意,另一辆车上有两名年轻女孩,“她们是刘家的小姐们。”她们的车经过之后,安森向黛丽解释道,“我们是从小就认识的,她们是很好的朋友。”然后又对黛丽深深一笑,把注意力重新转回黛丽身上。
第三章
查德把桌上的资料推向对面的艾查理,用手指扒过自己的头发之后站起来,走到窗户旁,用一只手遮住刺眼却温暖的阳光说道:“你觉得怎么样呢,查理?”
“我想雷小姐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不论她想从任何方面来解除她现在的困境。”艾查理继续把桌上那些他已经准备了一天的文件重新复阅一次,想看看是不是完全没有问题,会不会有估计错误的地方。他已经替纪查德工作超过十年了,而据他所知纪侯爵的财产是相当庞大而惊人的。
艾氏代书事务所是侯爵在船业上的财务及法律顾问,也是纪林的收入状况审视、记录的负责人,另外也帮纪查德解决、处理他个人的事务。查德认为侯爵本身的理财、处事能力很强。查理在十二年与他共事以来,对他是愈来愈尊敬,因为纪查德是一个让他佩服的男人。别人可能会陷入的困境他却能够克服,他充分利用逆境使自己成长,更努力,于是他在十年间一跃为全英格兰最富有的人,“我明天一早就会把这个估价及细文送去给雷小姐过目,或者您希望我今晚就拿去。”
“不,明天比较好,记得也送一份给她的律师。你可以在和雷小姐讨论的时候再浏览一次,这样潘先生在和雷小姐会面之前就可以有机会对这份文件更清楚了解。”回想起他最后在雷瀚看见的那个胖胖的律师,他又说,“潘律师的动作不是很快,所以我把大部分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希望你可以多担待点责任,和雷小姐尽快达成这场交易。”查德走到放着白兰地的桌子,倒了两杯酒,把其中一杯递给查理,他最后又看了那些文件一次,确定每件事都在掌握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