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劳无功。」他走向矮桌,捻熄蜡烛。
她绞着双手面对他。「他是谁,亚特?」
「他名叫欧查理。」亚特垂眼凝视着浊火熄灭时的最后一缕青烟。「他和另外两个男人害死了一个名叫简凯玲的女子。有天晚上他们出于好玩而绑架她。他们轮奸她,她在企图逃离他们时坠崖身亡。三天后她的尸体被一个寻找迷途羊只的农夫发现。」
毫无抑扬顿挫的语调反而使他的话更具冲击力,玫琳静止不动。「她是你的朋友吗?」
「不只是朋友。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在这世上举目无亲。凯玲的母亲在她儿时去世,她被远房亲戚抚养长大,他们把她当成不支薪的仆人。她逃离亲戚家,成为女演员。有天我去看表演而结识她。有一段时间,我们一起勾勒我们的梦想。」
「你们是恋人?」
「有一段时间。」他继续凝视熄灭的蜡烛。「但那时我身无分文,无法给她渴望的安稳生活。」
「后来呢?」
「我认识了一位梵萨师父,有幸得到他的赏识,在他的赞助下前往梵萨嘉拉岛的园圃寺修行。启程前我向凯玲保证,等我修行完毕,我会赚大钱,跟她结婚。我每年夏天坐船回英国来看她。但在五年前那次回国时,我得知她已经香消玉殒。」
「你如何查出那三个害死她的人叫什么名字?」
「我去找那个发现她尸体的农夫,他帮忙我搜索那个地区。我找到他们押她去的那个山洞。」他走向一张小书桌,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物体。「我在山洞的泥地上发现这个,我相信是凯玲在反抗他们时抓下来的。我从它追究到庞德街的一家图章店。」
玫琳走到他面前,把表炼图章从他手里拿过来,仔细端详图章上雕刻的马头。「店主告诉你是谁买的吗?」
「他告诉我,他受托替三位贵族绅士葛南索、费克文和欧查理,刻制三个一模一样的图章。经过进一步的打听,我得知那三个人是好朋友,他们共组一个小社团专门追求他们所谓的淫逸的极臻欢愉。」
「你发誓报复。」
「起初我只打算取他们的性命。」
她用力吞咽一下。「一个也不放过?」
「是的。但后来我认为那样太便宜他们了,于是决定毁掉他们三个的社会和经济地位。我想要享受他们身败名裂、贫困潦倒的极臻欢愉。我要他们尝尝被上流社会摒弃、因贫贱而没有保护的滋味。我要他们了解处于凯玲的地位是什么感觉。」
「等你达成了目标呢?到时你打算做什么,亚特?」
他默不作声。他不需要说话,她已经知道答案了。恐惧涌上她的心头,她小心翼翼地把表炼图章放在桌上、熄灭的蜡烛旁。
「你努力隐瞒『梦幻阁乐园』业主的身分,不是因为担心社交界发现你经商而鄙视你,也不是因为你在物色妻子,而是因为你需要打入欧查理等人活动的社交圈,以便进行报复。」
「在今晚之前,计划进行得一直很顺利。游乐园的收入使我能够在欧查理他们的地盘上结识他们。我花了几个月才布置好使他们身败名裂的陷阱。」亚特拿起空茶杯在手里转动。「差一点就大功告成了。就差一点点。现在他剥夺了我的目标之一。」
她上前一步,朝他伸出手。「亚特──」
「该死的混蛋!他怎么可以干涉我的事?」亚特突然把茶杯扔向墙壁。「我辛苦了五年才布置好这一切。漫长的五年。」
茶杯在撞击到墙壁时碎裂。但使玫琳僵住的不是刺耳的碎裂声,而是看到亚特流露出那么强烈的情绪。从两人相识以来,他一直非常自制,连在与她做爱时也不例外。
他像凝视着地狱入口般凝视着茶杯碎片。「五年。」
看到他如此痛苦令她心如刀割,她忍不住跑过去伸出双臂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你因她的死而自责。」她低语。
「我丢下她不管。」他在她怀里一动也不动,像石头一样冰冷。「我出国时没有人保护她。她告诉我,她是个老于世故的女子,说她可以照顾自己。但到头来……」
「我了解。」她用力抱紧他,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冰冷的身体。「我了解活在自己的决定害死另一个人的阴影下,是什么感觉。天啊!我真的了解。」
「玫琳。」他突然转身抱住她的头。
「有时我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她把脸埋在他的浴袍前襟里。「说真的,要不是蓓妮,我早就进了疯人院。」
「我们真是半斤八两。」他在她发际说。「我为复仇而活,妳为令尊的死而自责。」
「如今我把某种邪恶的力量带进你的生活里,危害到你最在意的复仇。」她努力忍住泪水。「真的很抱歉,亚特。」
「不要那样说。」他捧起她的脸,使她不得不正视他。「我发誓,我不会让妳把今夜发生的事,怪罪到妳身上。」
「但错确实在我。如果我没有找你帮忙,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在这件事情里,决定是我自己做的。」
「不是那样的。如果那一夜我没有勒索你,要你答应帮我找寻奈丽──」
「不要再说了。」他用吻封住她的嘴。
她在他身上察觉到需要令她心碎。她本能地想要安慰他,但他的欲望来得凶猛而突然。她迷失在洪流之中。
他把她拉到床上,亲吻她的红唇和粉颈,解开她的睡袍,把手覆盖在她的酥胸上。
他的急切引发她体内深处的反应,她把手伸进他的浴袍下探索他的身体。她在他的呢喃中抚摸他肌肉结实的背,拱身贴向他的炽热。她感觉到他的手在睡袍底下,沿着她的大腿内侧往上滑。当他的手掌来到她两腿之间时,她倒抽了口气。
她张开双腿任他予取予求。她感到自己变得湿热饱满。迷失在欲望的漩涡里,她抚摸他身体的每一部分。他把他粗大坚硬的下体塞进她的手里,她轻柔地抚摸他,习惯他的触感。
他呻吟一声,翻身仰卧,把她拉到他身上。她用膝盖夹紧他。当他的手指在她两腿之间移动时,她忍不住叫喊出来。她低头凝视他。他炽烈的眼神使言语成为多余,此时此刻,只有满足她在他眼中看到的饥渴,才是最重要的。
她感觉到他的手握住她的臀部,引导她接纳他极度亢奋的身体。当他开始进入她时,她感到自己的肌肉紧绷起来抗拒他的入侵。上一次的接触使她仍然一碰就痛。
「慢慢来。」他承诺,声音低沈沙哑。「这一次我们慢慢来。」
他轻柔地把自己缓缓推送进她的体内。他静止不动,让她习惯他深埋在她体内的感觉。
她小心翼翼地换着气,让自己慢慢放松下来。她仍然觉得很撑,但这次没有疼痛,只有一种缓缓增强的期待。
他的拇指找到她敏感的蓓蕾,她倒抽口气。他温暖的手指熟练地爱抚着她,带给她难以忍受的兴奋。
「亚特。」她的指甲戳进他的肩膀里。
「对,」他的眼睛在阴影里闪闪发亮。「就是这样。」
他开始在她体内移动,一股强大的压力在她体内堆积。她的头甩来甩去,她的指甲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抓痕,她在寻找身体要求的某种难以说明的解放。
他不肯加快速度,她沮丧得想要尖叫。他继续在她体内不可预测地缓缓移动。
她抓住他的肩膀,反守为攻地建立她自己的节奏。她不知道自己急切寻求的是什么,但感觉到神奇的魔力,就在那里等着她去发现。
亚特望着她,无声地笑了笑。在那一瞬间,她恍然大悟他早就计划好,要把她逼到这般地步。但她不在乎,此时此刻,她只想设法结束这甜蜜的折磨。
高潮毫无预警地到来,她在一波波的愉悦里悸动。亚特把她的头拉下来,用吻封住她激情的叫喊。
在那令人头晕目眩的几秒里,他似乎陶醉在她解放的轻颤里。然后在沙哑的呻吟声中,他把种子注入她体内,直到两人都筋疲力竭。
几分钟后,他勉强自己从缠绵缱绻中醒来。憋了几个小时的怒火消失无踪,至少暂时如此。都是玫琳的功劳,他心想,她的热情像药膏抹在他心中被撕开的旧伤上。现在他知道那个伤口始终不曾愈合。
身旁的她突然坐起来,眨了眨眼睛,好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然后她的目光清澈起来,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你一定很爱她。」她低声说。
「我喜欢她,我觉得对她有责任。我们是情人,但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是不是爱,我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感觉。但我确实知道她对我很重要。」
「对。」她说。
他直视她的眼睛,努力思索合适的字眼来解释。「凯玲和我之间的感情,已经在她死后的这五年里逐渐消失。我没有对她念念不忘。我忘不了的是,辜负她的事实和替她报仇的誓言。我能为她做的只剩下这件事了。」
玫琳幽幽一笑。「我了解。你为复仇而活,如今为了帮我而危害到你的复仇。对不起,亚特。」
「玫琳──」
「天啊!看看都几点了。」她急忙寻找睡袍的腰带。「我得回我的卧室去,随时可能有人进来。」
「没有我的准许,没有人会进入这个房间。」
「打扫房间的女仆或许会,」她下床系好腰带。「那样会很令我们两个难堪。」
「玫琳,我们必须谈一谈。」
「我知道。也许早餐后吧!」她退后一步,撞到梳妆台。
她伸出一只手使自己站稳。他看到她的手指擦过他在欧查理的外套上发现的信笺,她瞥向它。
「妳不妨看看。」他缓缓在床沿坐起。
她看他一眼。「信是给你的。」
「凶手留下来的。」
惶恐不安再度在她眼中出现。「凶手写信给你?」
「警告我别管这件事。」他站起来走向梳妆台,拿起沾满血迹的信笺,一言不发地打开来递给她。
她迅速浏览内容,他很清楚她何时看到最后一行。
「顺道一提,烦请代我问候我的妻子。」她颤声念道。她抬起头,眼中充满恐惧。「天啊!是真的,伦伟还活着。」
「不!」他夺走信笺,把她拉进怀里。「我们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但他提到我。」她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惊恐。「代我问候我的妻子。」
「玫琳,妳想想。这更有可能是有人想要我们相信他还活着。」亚特说。
「但是为什么?」
「因为那符合他的目的。」
「这全部都说不通。」她伸手按住太阳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还不知道,但我保证我们会查明真相。」
她摇一下头。决心像黑色斗篷罩住她。「我十分后悔把你卷进这件事情里来,我和蓓妮今天就搬出去。」
他耸起眉毛。「我相信妳不会逼我派警卫阻止妳们两个离开,那样会非常不方便。」
「这件事快要失控了,亚特。这封信是警告。天知道他下次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怀疑他会在短时间内,杀害上流社会的另外两位绅士。」
「但他已经杀了他们之中的一个。」
「欧查理是容易下手的目标,因为他没有关心他死活的家人。凭他的名声,没有人会惊讶他在从赌场回家的途中,遭强盗杀害。但谋杀葛南索和费克文的风险就大多了,我相信我们的神秘歹徒不会那么笨。」
「但欧查理的尸体在『梦幻阁乐园』里被发现,那一定会把你卷入丑闻之中。」
「不会的。」亚特平静地说。「欧查理的尸体终于被发现时,会漂在泰晤士河的水面上。飒奇和我一个小时前,把这件事处理好了。」
「原来如此。」她思索片刻后,轻皱眉头。「但那并没有解决我们的问题。歹徙显然知道你和『梦幻阁乐园』的关系,所以他才会把尸体留在那里让你去发现。他还知道你的复仇计划,他会给你带来极大的祸害。」
「果真如此,我自有办法应付。」
「但是,亚特──」
他握住她的肩膀。「听我说,玫琳。无论如何,妳我已经同在一艘船上了,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想要下船都来不及了。」
她凝视他几秒,然后一言不发地抱住他,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他紧紧地拥抱着她,薄雾黎明的第一道曙光在窗外出现。
第十三章
「我发誓,如果今天上午没有溜出韩家一阵子,我一定会发疯的。」蓓妮从马车窗户里打量着街景。「别误会,我很感激他担心妳的安危,但我必须承认我开始感到闷得慌。」
「我们今天早上的自由只不过是错觉。」玫琳挖苦道。
拉摩在驾驶座上,但他不是一个人。飒奇坐在他身旁,身上带着一把手枪。玫琳和蓓妮叫拉摩备车时,他正好在屋里。他坚持要陪伴她们。
「对,我们反倒像是在武装警卫的保护下旅行,对不对?」蓓妮说。「但能够出来透透气还是不错,即使是在这样的大雾里。」
「是啊!」
「可惜我们出门时,雷先生不在屋里。」蓓妮随口道。「不然我就会建议他陪我们。」
玫琳眨眨眼。「妳想要雷先生跟我扪一起去?」
「妳和韩先生去潘家迷宫探险时,我与他相谈甚欢,彼此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他去过许多地方。」
「是吗?」
「要知道,战时他在欧陆待过。」
这个话题令玫琳不知所措。「不,我不知道。他在那里做什么?」
「他对那个话题很谨慎,但我得到的印象是,他带回来一些法军补给制度的报告。他的报告对威灵顿很有帮助。」
「天啊!雷先生在战时从事秘密活动?」
「他没有那样说,但话说回来,他不会说的,对不对?他毕竟是位绅士。绅士不谈这种事。他真的很迷人,妳说是不是?」
玫琳突然想到,虽然认识蓓妮一辈子,但她以前从未见过姑姑眼中出现这种光彩,她以轻咳来掩饰惊讶。「确实非常迷人。」
「而且就他的年纪来说,相当身强体健。」
玫琳咧嘴一笑。「成熟但仍然敏捷,妳说是不是?」
令她惊讶的是,蓓妮竟然脸红了,然后她苦笑一下。「的确。」
马车在这时停下,使玫琳免于进一步探讨雷先生的诸多魅力和成就。车门打开,飒奇轮流扶蓓妮和玫琳下车。他忧心忡忡地陪她们走到小店门口。
「我们不会去很久,」蓓妮告诉他。「你可以在这外面等。」
「好的,李小姐。如果需要我,我就在门外。」
玫琳跟着蓓妮走进莫氏药材店,店里的摆设多年不变。奇特药材和香料的味道勾起儿时的回忆,她的父亲跟许多梵萨绅士一样是莫丝妲的老顾客,她的小药铺是贩售梵萨药草的少数药材店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