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就在这里,但是很多人不知道,我又何必说呢。
至于这个刘天威,不过是阿清许多追求者之一罢了。
我最好当他是普通朋友,否则的话,自讨没趣而已。
那天他开看那辆小车子送我回家,我在门口向他道别。
他问我,“阿洁,下次我可否约你出去玩呢?”
我有点意外,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呆在那里。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出去看一场电影之类的。”
“哦,那样。”
“如何?”他看看我。
我原可以大方的答应下来,但是他毕竟是阿清的朋友。
“好吧。”我说。我不想太小家子气,才应允下来。
“再见。”他欢愉的说:“我打电话给你。”
他走了。
到了家里我就想,阿清如果知道这件事情一定生气。
不如先与她说明了吧,我知道自己妹妹的脾气。
阿清很早就回来了,她把外套一脱,就瞪着我。
“你到什么地方去了?”她问:“我到处找你。”
“我觉得没什么好玩,先回来了。”我冷静的说。
“谁送你的?”
“刘天威。”
“他?”阿清惊异地问:“是他吗?很奇怪。”
“是的,他请我吃了一顿饭。”我告诉她。
“是吗?”阿清笑了,“他对你有意思,倒是好。”
“什么好?”我问她。
“你别多心,姊姊,我是说:要是他来找你,你也多一个朋友散散心,是不是?”阿清说。
“你不会介意吧?阿清。”我问她,“他是你的朋友。”
“噢哟,我像他这样的朋友,多得发昏章第十一!”
“你不在乎了?”我问阿清,“以后可不准生气。”
阿清笑,“你放心,姊姊,其实他与我根本是初相识。”
“初相识?”
“朋友介绍的,第一次与我出去就说爱我,傻子!”
“什么?”我黯淡的问:“他第一次见你就说爱你?”
“可不是,把我吓个半死,以后也不敢见他了。”
我低下了头。
“谁在这年头讲爱情呢?叫我剖腹掏心的,我才不干。”阿清还在笑,“大家玩玩罢了。”
刘天威曾对阿清说过这样的话,他这人就靠不住了。
“所以,姐姐,姓刘的未必是好人,你要当心。”
“叫我当心,我有这么些年纪了,”我说:“不用劝我。”
“我老觉得你是容易受骗的那种人,姊姊。”
“是吗?”我也笑,“没有这么简单呢,你看好了,”
阿清说:“我去换衣服,不陪你说话了。”
“什么?你还要出去?这么晚了呢。”我说。
“去跳舞,晚一点无所谓,我自己拿锁匙。”
“穿得暖一点。”我沮丧的说:“不要着了凉。”
“得了。”
没到十五分钟,阿清便打扮得蝴蝶似的出去了。
我靠在床上。这个刘天威,敢情不用睬他。
他以为追不到阿清,可以用我做代替品,他就错了!
我不是次货,我只是觉得我还没碰到适合的人而已。
我再寂寞,也不稀罕二手的感情,我自有我的生活。
这也好,早早叫我认识了刘天威的真面目,有个提防。
第一次见面就把“爱”挂在嘴边的男人,有什么好的?
我的心又渐渐冷下来,找一个对象,谈何容易?
天下的男女都讲究玩,像阿清就可以如鱼得水。
我不习惯。
过了三天,刘天威打电话来了,找的是我。
我淡淡说没有空。“我要替几个小孩子补习。”
“每天都没有空?”他问:“真的这么忙?”
“最近这几个月都不会有时间。”我信口胡说。
“那太可惜了。”他答:“我刚刚有一星期假期。”
“哦。”
“我再与你联络吧,好不好?”他见我不出声。这样问。
“好得很,改天再说吧。”我飞快的挂上了电话。
找我填空档?我才不干呢。即使阿清是我的妹妹。
而且他的电话引起了我极度的不快,我闷了一个下午。
为什么要阿清踢开的东西,才会轮到我呢?太不公平了。
我宁可在家里坐,也不要这样的男朋友,就这样了。
但是永远在家里收拾这样收拾那样的过日子,也不是办法。
时间不容打发,光看小说,光做家务,还真不行。
主要是没有什么希望,做事情越来越没有劲了。
我还有几年的青春呢?这样耽搁下去,不是办法。
也许认得一个男朋友,这个家还是一样,不过在心情上来说,到底两样点。
也许结了婚,环境不一定比现在好,夫妻也会吵吵闹闹,但是我一个人,怎么到老呢。
我坐在椅子上愁。
耽在这个家里已经太久了,这里的一凳一几,都使我觉得烦腻,天天想脱离,又变不出方法。
怎么办呢?如果我扔下阿清,她是没问题的。
但是这个家是两个人维持下来的家,我离不开。
叫我走到那里去呢?我实在不知道,只好呆下来。
当我每天都是如此平凡渡过的时候,阿清还是多彩多姿的依然故我。
那天夜里她兴致勃勃的回来说:“姊姊,我们还有多少钱?”
“干么?”
“我想到远一点的地方旅行一次。”她告诉我。
“哪里有这样的钱?那是上万的,即使有也不舍得。”
“我们没有积蓄吗?”她问我:“好像有一点吧?”
“那是等急需时候,才拿出来用的。”我冷冷的说。
她笑,“这就是急需了,姊,别这么小器好不好?”
我正容道:“这些钱你也有份赚,但是我们不打算用。”
“姊,别这样古板好不好?”她呶着嘴来撒娇。
我早说过,阿清的确是有一套的,她连我都会哄。
我看看她,作不了声。
“姐,你想想看,钱可以赚得回来,况且我又没拿光。”
我想,怎么办呢?阿清想到的事情,是非做不可的。
“一班朋友都去参加了旅行团,我没得去,太丢脸了。”
“钱也是你自己赚的,”我说:“我就把你名下的拨还给你好了,怎么用我不管,用光了,别再要。”
阿清的脸沉了一沉,“既然是我自己的钱,姐,我好声好气的求你,也是尊重你的意思,你怎么就讲这样不客
气的话呢?”
我也觉得有点心灰,阿清一下子软一下子硬的,治得我动也动不了,我也不为她好了。
我摇摇手,“是的,你拿去花吧,我不管了,把存摺给你。”
阿清这才乐了。
我知道她花完了之后,回来还是会向我要其他的。
不过我也不说了,反正她是我妹妹,我有什么法子?
阿清真的着手筹备起来,要跟那班朋友去旅行。
跑一跑地方,见识无疑是广了很多,花钱也值得。
所以我也不十分的阻止她,随她去好了,我想。
反正这个世界可以令她快乐的事情这么多,也不枉她活得那么起劲了。
我常觉得阿清无知幼稚任情做作,也许不应该怪她,也许我得了机会比她还坏几百倍。
只是我从来没有获得过机会,好的机会坏的机会。
我就这样过一辈子,事情不会有什么进展了吧?
有空我就坐在一张写字治上,用手撑着头看小说。
那些小说,一本本的,有些好看,有些不好春。
何清终于上了飞机,她真是一个随心所欲的人。
我暗暗的佩服她,有几个女人可以像她这样呢?
她去了以后,我虽然是清静了不少,却也更寂寞了。
阿清要离开一个月零几天,这些日子,我要单独渡过。
每天我下了课便把一天的菜带回家去自己弄来吃。
生活是这样的简单,根本没有什么好求的,得过且过。
终于有一天,我在街上又碰到了刘天威这个人。
他叫住了我!“王小姐!”他又叫我王小姐了。
我苦笑一下,难道叫人称呼我的名字也这么难吗?
我向他点点头。
“哪里去?”他有点气呼呼的,彷佛跑了一大段路。
这时候的路上已经很冷了,又是黄昏,风很大。
他说:“我们去喝杯咖啡好不好?附近一家不错。”
“我没有空,”我说:“赶回去有点事情,对不起。”
“一刻钟。”他说。
又没有多少男人会来求我,我何必过了份呢?
我与他到咖啡店坐下,他替我叫了饮料点心。
他还是很周到的样子,我看着他那张方方的睑。
“好久不见了,你一直都很忙吧,”他问我。
“还好。”
“为什么你好像有点讨厌我?还是我多心?”他问。
“怎么会呢?”我笑了一笑。
“我碰了好个软钉子呢。”他说:“不是吗?”
“我的确是没有。”我说:“你是知道的。”
“阿清去旅行了吗?”他的消息倒也蛮灵通的。
“是。”
“她也不喜欢我,”刘天威说:“不知道我怎么老开罪女孩子,也许我太蠢了。”
“是吗?”我淡淡的说:“但是你并没有开罪我。”
“我太爱阿清,不晓得你知不知道,”他忽然说。
我吓一跳,他怎么会选这样的时间来说这种话?
“也许爱人爱得死心塌地是傻的,所以她讨厌我。”
他说得很平静,彷佛那种痛苦,也是一种享受似的。
我听得有点傻傻的,从来没有见过死心场地的人,今天可见到了。阿清竟然有这样的魅力嘛?
“但是我觉得爱一个人没有什么羞耻与面子可言。”他又说:“我便是这样毫无自尊的爱着阿清。”
我轻声的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刘先生。”
“你是一个很解人的人,”他说:“而且你是她姊姊。”
“可是我在这个妹妹跟前,不能为你说什么。”
“不,我没有要你为我做说客,你不要误会,我不会这样想,只要我可以爱她,她不爱我,我也不怪她。”
“她有什么好处呢?”我问:“你要为她这样牺牲。”
他笑笑,极之温和,“我也不知道,知道也就好了。”
“她不会感激你的,也不会欣赏,她只会藉此作弄你。”
“是,我知道。”他还是笑。
我惋惜的说:“那又何必呢?她永远不会选你的。”
“没有关系。”他说:“我只在一旁看看,就行了。”
“那多傻.”我说。
“是的,很傻,傻得连我都不会原谅自己。”
“那么──难道没有其他法子吗?”我问他:“你想过没有?”
“想过了,没有其他法子。”
“太难了。”我叹口气,“不可以这样一直受委屈。”
“我也不想叫阿清爱上我,也许时间过去,我会忘掉吧,希望这样。”
“你彷佛对自己没有太大的信心。”我看着他。
“没有。我发觉与你谈谈,实在是很不错的。”他说。
“谢谢你的恭维。”
“不是客气话,你大概觉得我没有志气,故此不喜欢我?”
他是一个相当聪明的人,但是栽在阿清手里,这是阿清的本事了。
我不出声。
“说这些话,会不会太坦白了一点?”他问。
“没有关系,”我说,“你说过我是她姊姊,不是吗?”
“幸亏我没看错,找你发了顿牢骚,对不起。”
“啊,根本没问题,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
他很感激,“有人说男女之间没有真正的朋友,想来未必正确,是不是?”
我微微一笑,叹口气,“更有人说女人与女人不可以做朋友,你相信吗?当然人与人之间的友谊是很难建立的
。”我的口气变得像文艺小说中的对白。
此刻我的心忽然之间放松了,也好,就当他是一个朋友。
一杯咖啡喝了很长的时间,他看看表,要送我回去。
“我自己走可以了。”
“反正我空,送你一阵好了。”他一定坚持着。
散步回家里,那种情形很尴尬,如果他是女子多么好。
对着一个男人,始终有种紧张的感觉,手足无措。
要不要请他进屋子里来坐呢?我回家也没事可做。
开了口,又怕他误会我对他有特殊的意思,更糟。
我的心念转了好几转,我终于说:“再见,谢谢你。”
“再见。”他说。
反正即使他进来坐,过一些时候,还是要走的。
那又是为了什么,要冷清索性一直冷清好了。
他告辞了。
我开了大门,进去,一个人坐下,脱了外套与鞋子。
阿清不在,屋子过好几天才需收拾一次,反而显得空。
那些家具,款式是旧一点,但是一直保养得很好。
就像我?
如果有一天结了婚,那又该多好。屋子里便暖烘烘了。
我对丈夫的挑选绝不严格,他甚至不必负担我生活。
我只要他诚心诚意对待我,温柔体贴,已经足够。
我与阿清不同,一个男人长得漂亮风趣潇洒活泼,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男人不需要西装穿得好看,一颗心好看就可以的了。
但是上哪里去找一个这样的对象呢?我纳闷着。
我没有急急把自己推销出去的意思,我只是奇怪,为什庆天下各式各样的男人只围着阿清转?
阿清会不会也有一天遭遇到一点挫折?我真正奇怪了。
如果我与阿清都在走一条路,那么她走的绝对是歪路。
但是走歪路的人都显得那么快活与满足。我呢?
从小母亲就跟我说:做一个女孩子,要冰清玉洁。
要守身如玉,要与环境对抗,要把持得牢。
一失足成千古恨,故此做女人是万万错不得的。
母亲的话一直很有道理,我不敢忘记,一直放在心头。
但是阿清可死人不理,她完全随心所欲,照她的意思做人,什么礼义道德都不管。
但是也许我只是没有获得机会罢了,要是有男人追求我,说不定我比她还浪漫得多,但是男人呢?
我冷笑一声,回到房里躺一会,然后做了晚饭一个人吃。
看了几个钟头的书,我熄了灯,拉上被子便睡。
奇怪,这样寂寞的日子,我竟过得这样习惯。
不可思议。
没有办法啊,人根本是要向生活低头的,否则又如何。
第二天清早起床,不想梳洗。
睡得晚一点,也许是逃避现实的好办法。
是个假期呢,大多数的人有消遣的好方法吧?
不过我还是照老样子坐在家里的好。心里很闷。
刚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了。
我拿起听筒,心里有数,八成是来找阿清的。
“喂?”那边问:“你是阿洁吧?我刘天威。”
“又是你?”我冲口而出的问。
对于他,我的感觉的确是有点烦腻了,为什么一直找我?
“今天是假期,我来接你出去玩玩好吗?”他问。
“玩?”
“别就在家里,我来接你好不好?十五分钟后到。”
我不想与他出去,但是一个人耽在家里干什么呢?
也没事可做呀,不如出去走走,左右也是散心。
“好的,不过给我半小时。”我说:“半小时后我在家等。”
“好好好。”他兴奋的说。
我挂上了电话,有点怔怔的,我应该是开心呢,还是悲伤?多少年没有接过约会了?
真是一宗讽刺,阿清扔在一边的男人,忽然之间转眼看上了我?来约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