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跳了起来。
“有了孩子,还怕他跑得了?到时他不认账,他父亲也不会算数吧?我打的就是这个
主意。”
“阿清,这个主意打不得!”
“不怕的!”她说:“我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这样做会把你自己赔上去的,阿清,千万不可。”
她看看我。
阿清脸上是阴沉沉的,眼睛里有太多的怨恨。
她以前的娇媚与柔艳一下子全不见了,我很害怕。
“阿清,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岂是这样难以忘记的人吗?你会后悔的,不如现在把一切结束算了。”
“姊姊,你不要理我,我会有办法炮制他的。”
我想说阿清绝对治不了他,但是终于住了口,没说出来。
她的命运掌握在她自己手里,我爱莫能助。只好沉默。
阿清会后悔的,她这样不顾一切的任性行事,她会后悔。
我对她说:“你现在不是爱他,你现在恨他是不是?”
“是的。”
“为什么会把他恨成这个样子呢?”我不明白。
“他现在天天与别的女人在一起,把我撇在一边。”
“但是他说你与他已经言归于好了,难道不真?”
阿清狠狠的说:“他不准我管他,否则的话,便不见我的面,我有什么办法?”
“这样说,你是完全受他的控制了?”我吃惊的说。
“但是不久他就得受我的控制!”阿清握紧了拳头。
“这样只是报复行为,没有多大的好处,阿清。”
“你不知道当初他是怎么对我看迷。”阿清叹口气。
“既然当初对你那么好,他还是喜欢你的,干么后来就变了呢?你想想是什糜道理。”
“没有什么道理,他玩腻我了!”阿清很固执。
“也不一定了,也许你叫他很为难,他吃不消了。”
“不管这些,我这辈子没有迁就过男人!”她说。
“有时候女人就是女人,委屈一点,也是必要的。”
“没有这种必要,姐,你委屈了一辈子,又怎么样?”
她昂起了头,很气愤,但是忘不了嘲弄我一下。
我想说天威对我还算不错,但是我住了口,算了。
何必在她悲伤的时候恢耀我自己的快乐呢,多无聊。
找劝得她唇焦舌燥,她还是一句话都没有听我的。
我几乎觉得愤怒,她明明把自己与那个孩子的生命往火坑里扔,还洋洋自得,谁说阿清聪明?
要是彼得不承认那个孩子怎么办?多半是不承认。
天下的瘟生不是没有,但是绝对不是彼得这种人。
这是三岁小孩都看得出来的真理,阿清倒不知道。
我实在是替她悲哀了。
天威来到我们这里,问我,“阿清怎么样?”
“不用提了!”我说:“执迷不悟,还是老样子。”
“她也许真的喜欢那个富家子。”天威隔了半晌说。
“或许是吧。”
“阿洁,”他说:“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也该有个决定了。”
“什么决定?”我笑了起来。
在这些日子里,我太为阿清烦恼,只有天威,可以令我开朗起来,真正的笑一下。
“我们还是结婚吧。”他终于说:“双方的了解也够了。”
“你了解我吗?”我问他:“说来听听,你怎么了解。”
“我非常信任你,阿洁,你会是一个最好的妻子。”
“谢谢你。”我实在非常高兴,“我会尽我所能去做。”
“你答应了?”他问。奇怪的是,声音没有太多的惊喜。
我不出声。我抬头看他,他真在笑。
天威是那种老实人,实在不太会讨女人的欢心。
“我要去把一切准备起来,”他说:“仪式从简,好不好?”
我有点为自己惊异,果然结婚了?这么快速?
一年前我真是连想都不敢想,今天却果然成真了。
我点点头。
“我们去注册结婚,然后到附近去渡蜜月,好不好?”
我又点点头,一切由他作主好了,我乐得安逸。
“先去租间屋子,小小的,不用太大,好让你打理起来容易点。你不必出外工作了。
快点有个孩子,我父母亲一直希望回来看看孙子。“他说得很起劲,“我们可以组织一个非常快乐的小家庭。”
我笑笑,“你是一家之主,你说怎么就怎么好了。”
“阿洁,你真是一个好女孩子。”他抱住了我。
我觉得幸福充满了我的心,这么多年来的行规步矩,终于得到报酬。或许这世界上有人比我们富有,有人比我
们漂亮,但是我与天威,一定比他们快乐。
天威说得出做得到,他果然去租了一层小房子,买了家私,一切布置得妥妥贴贴,我?看在眼中,心里安慰。
他又去信告诉在外地的父母,他父母也很赞成,说儿子选择的对象,必然是好的。
天威是个老实人,家里干净,本身学识又不错。
这个丈夫,我是觉得不错的,况且我的要求一向又不高。
告诉了同事,她们也很替我庆幸。
我找了个机会,向阿清表白,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是非告诉她不可的,这是一件大事。
“阿清,”我说:“我要结婚了。”
“什么?”她跳起来,双眼瞪着我,“你,你结婚?”
“怎么?”我若无其事的问:“我真是没有人要吗?”
“不不,”她连忙掩饰说:“太突然了,你连男朋友都没有呢!怎么忽然会结婚?”
“我?”我笑了。
“嫁谁?”
“你认得的,叫做刘天威。”我说:“记得吗..”
“啊,那个傻小子!”阿清吃惊的说:“他娶你?”
我深觉阿清无礼,但是我忍受着,我点点头。
“你喜欢他?!”阿清问:“怎么会呢?他是个闷人。”
“阿清,天威是个很好的人,他老实而且负责任。”
阿清低下了头,“或许是的。”她说:“他是标准丈夫。”
“有时候人不能看外表,对不对?”我轻松的说。
“但是他太没有味道,那个时候一直追求我!”她说。
“过去是过去了,阿清,你不祝我们幸福吗?”
“婚期在几时?”她问我,“不会很快吧?”
“快了,他连屋子都祖好了,这一两月的事。”
“好家伙,倒成了我的姊夫了,你几时搬出去?”
“结婚之后。”
“那么这层房子呢?是妈剩给我们的,你要卖吗?”
“怎么可以卖呢?当然是留着你住,等你嫁出去之后,我们再租给别人。”我说。
“那边是好的,没想到比我先出嫁。”她笑了。
我看得出阿清笑得非常勉强,心里也不好受。
“每个人都以为我会比你早嫁。”阿清说了心中话。
我不出声。
“姐,你与刘天威,还是我做的媒呢,你说可是?”
“是的,不是你,我也不会认识他。”我说实话。
阿清侧侧头,“看不出他倒有一手,追妹妹不着,又转头追姊姊到手,了不起。”
我不太高兴阿清一直提以往的事,不过她爱说,也只好让她说。让她发泄一下好了。
“阿清。”我叫他一声。
“什么?”她抬起头来。
“你也好好的找一个人,嫁了算了。”我低声说。
“你倒替我担心起来了!”她仰头哈哈大笑。
那种笑声,尖锐而可怕,我觉得很不舒服。
阿清是变了。她越来越苦涩,人瘦了不少,憔悴不堪。
这些大部份是她自作自受,由此可知她与彼得的事并没有什么进展。
我怕丢下她一个人。我真的有点怕,我与天威搬出去的时候,她个人怎么办呢?
多年来我为她煮饭冲茶,整理房间。多年来就替她等门,她总是忘了锁匙。她一个人可以做这些事情吗?
她是我的妹妹。
我只记得她是我的妹妹,实实在在,我不喜欢阿清。
我之所以容忍她这些日子,都是因为她是我妹妹。
但是我已经要嫁人了,她又情绪低落,我离不了她。
在这时候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间老屋子里,怎么能放心?
果然,事情发生了。
那天我一早便去和天威办登记结婚的手续,忙了一个上午。
下午天威说屋子里要添一件家具,又去逛了公司。
结果我们选了一张云石小几,放在沙发角落里。
那茶几虽然贵得有点超出我们的预算,但是我很喜欢它。
新居虽然小,却是完完整整的一个家,什么都有。
与我现在的老房子是不同的,我喜欢一个新的家。
我心中是异常甜蜜的,那种感觉,犹如吞了大口蜜糖。
走得累了,我们就在一家小馆子里用些点心。
天威问:“阿清是不是在家里?有没有出去?”
“她呀?”我苦笑,“我想还没起床吧,一直蒙头睡。”
天威不出声。
“我倒情愿她恢复以前那种生活了,看她闷在家里,愁眉苦睑的,更叫我心里难受。
“她这样下去,可是个大问题啊。”天威低声说。
“可不是?我又快要搬出去住了,”我叹口气。
“我一直觉得她是一个想得开的女孩子。”他说。
“这次也是凑巧,可遇上魔头了。”我说:“那个彼得。”
“胡乱遗弃女人是有罪名的。”天威说:“不能想办法?”
“第一:阿清已经廿几岁了,当初又是心甘情愿的──”
“不能这么说!”
“第二:强扭的瓜不甜,即使结婚,他们也不会幸福。”
“这倒是真的。”天威低声说:“阿清糊涂得很。”
“她一向是很精灵的!你看这一次怎么办?”我问。
“除了听其自然,也没有其他法子,是不是?”
“是的。”
我们喝完了茶,手挽手的走出小馆子,天威要送我。
我笑说:“今天的电视节目不错呢!在我家坐一会儿。”
“好。”他也笑。
到了家门,我拿锁匙开了大门,我们俩进屋子去。
客厅里的窗帘还没拉开,与我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天威问:“还在睡?”
我耸耸肩,“我去看看她,你在这儿等着,倒杯水喝。”
“那里喝得了那么多水?”天威笑着,一边坐下来。
我推开房门,只看见阿清背着我睡着,脸朝里面。
她的一床被子有半床掉在地上,露着两条膀子。
“阿清。”我叫她一声。
她没有回答我。我摇摇头,“阿清,好起来了。”
她还是不响。我知道她的心倩,故此并不怪她。
我替她拨好头发,也许她昨天一个晚上没有睡觉。
我拿起她的手,替她放进被窝里,她的手是冰凉的。
我吃了一惊。
“阿清!”我大声叫,我把她的脸拨过来看。
阿清的脸是灰白的,双眼紧闭,嘴角有白沫吐出来。
“天威!”我尖叫出来。“天威!救人救人!”
天威自客厅冲进来,“什么事?”他奔到床边来。
我连话都说不出了,只会指着床上的阿清叫他看。
天威抱起阿清,拨开她眼皮一看,“我的天!”他呻吟。
“我去打电话!”我终于说。
我到客厅,手软脚冷的拨了九九九,差不多昏过去。
再回到房里,我发觉天威用毯子把阿清裹了起来。
他问我:“怎么办?”天威的声音是颤抖的,“怎么办?”
“等车子来。”我也同样震惊,“她吃了什么样的药?”
“找找瓶子。”他说:
但是我找来找去,都找不到任何瓶子罐子可疑的东西。
然后救护车就来了,来得很快,自有人把阿清抬了出去。
我们也跟着救护车走,忽然之间,天威掩着脸哭了。
我呆呆的看着窗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的滋味。
天威的态度是显然的异常,他为什么要哭呢?
震惊害怕才是正常的。但是在这种时刻,我又怎能怪他。
阿清不知道是几时服下的毒药,如果是一早便吃的……
希望她才吞了没多久,否则的话,救不回来,我怎么样对待母亲?比去世的时候,是怎么嘱咐我的?
这个妹妹,实在太难管教,妈又去世得早,给我留下了这个难题。现在她还服药自杀。
叫我怎么办呢?
到了医院,我们下车,他们把阿清推进了急症室。
天威马上跟了进来,我尾随在后,看见他们为阿清灌肠。
等做完了这些,医生说:“她没事了。放心吧。”
天威还是用手掩着脸,蹲在阿清的病床旁边。
我看他一眼,出去把阿清的名字地址一切登记了。
我看看钟,搅了两个钟头,阿清太不像话了。
我问天威,“你要回去吗?我留在这里看守好了。”
他摇摇头口
医生说:“你们两个都可以回去,她又不是小孩子。”
阿清这时候呻吟了一声!天威马上探头过去看。
不是我多心,他实在是有点儿过份了,我想。
我静静的叹口气,算了,都快要结婚了,还吃这种醋?
但是我对阿清的厌憎,却是加了倍,我几乎恨她。
她就是爱耍这样的花枪!而且几乎百试百灵。
我在一张椅子坐下,心里又气又急又饿,身子也累了。
医生过去替阿清检查,阿清慢慢苏醒过来。
她看看四周,忽然大哭起来,“让我死,让我死!”
我不出声,我觉得她真是丑,一张脸漂亮有什么用?
但是天威不以为然,他拍着阿清的肩膀,安慰她。
阿清还在呜咽,“死了算了,救回来还是受罪……”
“不要哭,一切都好商量,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呢?”
我皱上了眉头。
那个医生问我,“你是她的什么人?”他看着我。
“姊姊。”
“我有话说。”医生道:“请你过来一下好吗?”
我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医生,他要说什么呢?
“什么?”我失声。
医生笑笑,“你不知道?那么她的丈夫一定知道。”
医生把天威当作阿清的丈夫,我不怪他,任何人看见现在这种情形,都会误会。
但是阿清有了孕?我受不住这个打击,她真的与彼得搅出这种事来了?
“那怎么办?”我苍白着脸问医生,“怎么办?”
“这一次运气很好,胎儿没受影响,你劝劝她,下次就不保险了。”医生还很幽默。
我听了却心如刀割,怎么办?阿清连一个字都不肯听我的,现在果然出事了。这孩子怎么办?她又怎么样?
我一身冷汗。这不是一死可以解决的事,真的不是。
我低下了头,等她出院再慢慢的问她吧,还有什么法子。
阿清三天就出院了。
人很虚弱,但是不碍事,整天躺在床上哭。
我问她:“你有什么打算?死不是法子呢,阿清。”
“你都知道了?”她大哭起来,呼天抢地的样子。
这些日子来,我还得服侍她,煮菜弄粥的。
我叹口气,“你把事情说说清楚好不好?”
“他不肯承认。”
“彼得不承认?”我问:“他就是没良心,你早该知道。”
她又大哭。
“哭什么呢?对孩子也不好,阿清,现在哭也来不及了。”
“我不要这个孩子!”
“你又语出惊人了!”我不开心,“孩子有什么罪?”
“我不要不要!”她尖声哭了起来,“怎么可以要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