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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吻留下的梦 page 13 作者:叶雯

  “这家伙,放着好好的大少爷不做,竟然跑去教书!八成是吃错药了!家里事业等着他接手,他推说学非所用——这年头那个人真的学以致用了?亏他还拿了博士学位,脑筋这么转不开!还有啊!长得人模人样的,竟然连女朋友屁都没交一个,害得钟家二者急得什么似的,费尽心思安排相亲。人家女孩子身材、脸蛋、家世、条件好得没得挑,他老兄一句话就给挡回去,气得他老爷一星期不跟他说话。”

  我朝裴健雄的方向看了一眼,问小堂叔:

  “他看起来好像很冷淡——”老实说,我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问,约莫是想引小堂叔说出更多有关裴健雄的事。

  “何止是冷淡,”果然,小堂叔话匣子又开了:

  “这家伙简直是少了心肝脾肺。你没看他脸上肌肉线条僵硬成那样子,我看他八成忘记微笑是怎么运作的!打从前这家伙就这副模样,我以为老了几岁他至少会改一改,没想到狗改不了吃屎,他老兄还是这副死样子!”

  扫校:惜惜双人鱼*寻爱*小说制作室我静默不出声,只是淡淡地笑。小堂叔自觉失言,打个哈哈就走了。妈咪以前听兰婶婆说的亲戚,大概就是指裴健雄。没想到我跟他居然扯得上那样的关系!

  我走到妈咪身边,一边跟不认识的人点头微笑,一边低声跟妈咪说话。我说我累了,想回家。妈咪说再等一下。

  所以我只好再等一下,一边跟不认识的人点头微笑,一边退回刚刚躲藏的角落。

  穿灰色毛衣的向我走过来,递给我一杯果汁。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他喝了一口果汁,直视我的眼睛,没有殷勤的笑。

  “是啊!地球太小了!”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考虑该说些什么,然后看着我手上的果汁说:

  “我没想到你跟他们是亲戚。”

  裴健雄大概有点笨,无缘无故他当然不会联想到我和闵家的关系,何必特别说明!虽然如此,我还是略带冷淡的回答:

  “你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别太虐待你的脑细胞!”

  一丝微笑浮上他线条优美的唇角,但随即淡掉。

  “我知道,你对我的印象不是很好。不过,”他举起杯子,朝我一敬,“我们是不是可以对彼此友善一点?”

  我转头看他,奇怪他说出这种话。“你不觉得是你自己太过冷漠,太骄做了一点?”

  “那你呢?你自己何尝不是一样?你对别人有过一点温暖的笑意吗?”

  我瞪着他,仿佛假面被揭穿般的难堪,然后朝门冲出去,差一点和小堂婶撞个满怀。小堂婶"咦”了一声:

  “要回去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平抑高涨的怒气:

  “没有。只是到外面透透气。撞到你了没?真抱歉!”

  小堂婶摇头,嫣然一笑,这迳自忙她的事。

  裴健雄走过来我身边,递给我一条湿手帕。刚才我愤然急步走开,手上的果汁,溅了一身甜腻。

  “很抱歉,没想到那些话引起你这么大的不愉快!我只是想,我们能不能改善彼此的关系,对彼此友善一点。”

  我心里暗自叹息。这些话出自裴健雄的口中,对他这种人来说,已经算是很低声下气。他其实不用对我那么客气,“亲戚”这层关系不过是骗人的把戏,没必要太认真的。

  我把手帕还给他,说:

  “你不用道歉。我知道,我本来就是很僵硬,没什么笑容的人。我知道钟家和闽家的关系,你不必因为那样,对我特别客气。”

  他正要开口说话,妈咪转头过来看见,招呼我过去。我轻轻一鞠躬,离开他的周边。

  2大年初五,百业开张大吉。天气不是很好。大人们都在忙些招财进宝的事,我们这些小的,也难得都窝在家里。

  我从雨帘外打帘进入屋内,正巧听见怀静“咔嚓”挂掉电话,瞪着怀礼,很不耐烦地对着若雪抱怨:

  “这个女的真烦人!告诉她几百遍了,怀礼不在,不接电话,她硬是不听,厚着脸皮一直打电话进来。上次我在街上看见她和怀礼走在一块,嗬!男人婆一个,丑死了!怀礼的品味越来越差,这种女的也要——”

  “你少多嘴!”怀礼打断她的话,不安地看我一眼:

  “我爱跟谁交往是我的事,你少管闲事了!”

  “我多管闲事?”怀静提高了音调:

  “那你自己接电话啊!为什么不敢接,要别人帮你挡?”

  这时电话又响了,怀静赌气不接,其他的人窝在一旁看了戏。我走过去,拿起电话。

  “喂!闵公馆。”

  “啊——我——我找闵怀礼。”这声音很熟,很像——

  “冬瓜?!”我背对着他们,低唤了一声。

  对方听见我的叫唤,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清润的女声又响起:

  “闵怀椿吗?”

  我嗯了一声。

  冬瓜一听是我,急切地说:

  “闵怀椿!请你帮我叫怀礼听电话好吗”我打了好几次电话,都说不在——”

  我打断她的话:

  “别傻了,你还不明白吗?”

  冬瓜的哭声从电话中传来,我的喉头有点酸,很多事,幸与不幸,究竟不是由我们自己所能决定。

  “你在家吧?不要走开,我马上过去。”我说。

  真没想到她是怎么跟怀礼扯上的。我警告过她们了,她还是不听。原来我担心的是玫瑰,谁知出纰漏的竟是冬瓜。

  挂上电话后,我不理会众人询问的眼光,冷淡地看着怀礼。

  “我告诉过你,不要惹她的。”

  “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好聚好散,怎么可以怪到我头上!”怀礼还是那副吊儿啷当样,一点也没有惭愧不安。

  我拿起桌上怀仁喝剩的开水,往他脸上泼过去,怀静夸张的大声尖叫,怀礼一身的狼狈。然后,我离开屋子冲入雨帘,留下一屋子的惊愕。

  我到的时候,冬瓜已经止住泪。东方秀一向是很坚强的女孩,拿得起放得下。只是,何苦,这一遭!

  “想通了?”

  冬瓜点点头。她坐在地板上,靠着床,双手抱住膝盖。

  “其实怀礼不是薄情寡义的人,只是他的心太野,管不住。他还不知道,什么是情之所钟的认真与执着。”

  冬瓜双眼望着地板,愣愣的,有点出了神。

  我抑头看着天花板,暖黄的灯光晕开了一圈又一圈。十七岁的我们,对爱情,仍然有着太多的迷们。

  直到天色昏暗以后,我才踏着铁灰的暮色回家。细雨蒙蒙的,下得有若情人的泪,拂在脸上平添许多忧伤。

  每盏灯火的背后,都满溢出幸福的笑声,我突然觉得自己可叹可怜,在这样处处欢乐愉快的日子,竟然一个人在湿寒冷清的暗夜里踽踽独行,仰望飘坠的雨花落泪叹息。

  泪是咸的,我知道。可是那种孤独无靠的滋味呢?卸除了武装的面具,我的心,在这孤寂的暗夜,不过是一团淌血的烂肉。

  我觉得好累,很想就此躺在冰冷的大地。雨花从黑暗天际一直朝我身上落来,也许,只有它们对我是真正的温柔,也许,只有它们懂得我满心的疲累。

  走到巷子口,我的灵魂总算被拉回现实的躯壳。家在那里了,我的心却没有一点暖意,感觉上遥远冰冷得宇宙的黑洞。。

  我停下脚步,巷子口的街灯,慈悲地散射给我一点温热的白光,大年初五的团圆夜我最亲近的伴侣,竟然是这一柱冰冷不带情的街灯。

  我靠着灯柱,任由雨丝漫天向我洒落而来。一个人影却阻隔住雨丝和我之间的连系。

  “傻瓜,这样会感冒。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这似曾相识的语句——我抬头,裴健雄的身影挡住了大半的天空,同时也承受了大半的阴寒冷湿。

  我对他虚弱的微笑。这样的暗夜,我的心特别脆弱,一点温情就足以使我溃防。他的出现,让我有着某种的温暖亲近,说不出为什么,大概因为寂寥的缘故。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落在他身后那一片漆暗。街灯和夜雨将他衬托得无懈可击,我的视线不禁被拉回驻留在他周身那一圈光华。

  “我在等你。”

  “等我?”我迷惑了。

  “我在这里徘徊,”他伸手抚摸我的鬓发。“希望能遇见你,真高兴遇见了你。”说完,嘴角一扬,露出喜悦的欢欣。而也许是因为夜的迷离,也许是雨花的关系,我是真心的感动,感动在这样的雨夜里,有人在街头徘徊等我归来。

  “如果我整晚都不回来呢?”我不禁问。

  裴健雄露出些许落寞的神态,仰头朝天际看上一眼,才悠悠淡淡地说道:

  “那我就一直等下去。你总有回来的时候。”

  我不禁深深看了他一眼。我从没有好好看等过裴健雄,现在我才发现,从前的我,被偏见激昏了头,忘了即使像他这样贵族般冷漠的人,也有他情感悲欢的软弱,和喜悦欢乐的温柔;而且,裴健雄笑起来相当好看。他的笑和劳勃瑞福阳光般的清朗,又带着一丝落寞的笑容没有这么大的魅力.显然的,他并不擅长微笑。我只能说他笑起来相当好看,至于好看到什么程度,就全凭对他的好感到了几分的程度。

  他静静看着我,背对着街灯,雨花从暗夜的天空四散而上,打在他身上,在他周身溅出一圈光华。我看着那圈光华,觉得心头暖暖的,有根弦轻轻被拨动。

  “好了,你已经等到我了。”我仰头凝视,黑暗中,他的双眼清亮如天狼星。

  “是的,我很高兴终于等到你。”他再度抚摸我的鬓发,然后缓缓移上脸颊。“你是否愿意明天和我共同野游?”

  我觉得脸颊经他手指游移触摸过的部份,无端的发烫起来,无力地点头,软弱地靠着灯柱。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语气温柔无比。

  “明天一早我来接你。现在,赶快回去吧!午夜游魂!否则你明天如果赖床,我可得等惨了。”

  我仰头看他,没说什么。走了几步,忍不住又回头说:

  “我以为你是很冷漠的人。”

  他笑了笑,只是对我挥手,我转身快步跑回家。

  “请问两位用些什么?”

  穿着整齐,一身洁白制服的服务生礼貌地在一旁问道。

  这家餐厅格调高雅,气氛宜人,和以前我去过的那家感觉很像。大概天下的餐厅都差不多。

  这气氛很容易就让我想起劳勃瑞福。我不该想起他的,他交叉的是另一颗温柔的心,并不是我心底渴盼的那个人,不是拨动我心弦的那个人。可是,这满室幽怨缠绵的《往日情报)乐声,我还是忍不住要了火腿蛋炒饭。

  服务生不动声色,依然很有礼貌地说:

  “对不起,小姐,本店不供应这类的餐点。”

  原来,菜色还是不一样的。我还以为天下餐厅大概都差不多!我忍不住轻笑起来。

  裴健雄作主点了两份A餐,我瞪着他:

  “A餐都是些什么东西?我不喜欢柠檬红茶,也不要薄荷茶。”

  “那冬瓜茶你喝不喝?”他一本正经地说。

  “冬瓜茶?”我忍不住又笑起来。“喝,我就喝这个。”

  他的神情一眯,也不被我的笑容牵动,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而冷深,昨夜的温柔仿佛只是我的幻觉。

  我支着头,看着窗外。四目交接的静默让我觉得难堪,我怕“凝视”这等催情的字眼动作。

  A餐上桌了。天啊!牛排,玉米,马铃薯泥,豌豆,生菜沙拉,不知名的汤——全是些令我反胃的东西。

  我皱着眉,忍耐着一口一口把它吃完。吃完就觉得想吐,胃部十分的不舒服。我跑入洗手间,把胃里的东西全数吐出,呕吐完后人也就舒服清爽多了。

  我的胃其实没那么难伺候,只是有些时候,这些东西会令我反胃,在我的胃部里反动,让我不得安稳。

  裴健雄看我一脸苍白,低喃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原来你这么难养,以后可得费神照顾。”

  我拼命喝水,胃空了就自然想喝水。突然我觉得一切变得非常荒唐可笑!我为什么会坐在此?是我内心深处在冀望些什么荒唐无乱稽的东西?

  我呆愣地望着他,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带我离开餐厅,然后问我怎么了。我只是淡淡地说想回家。他的眼神一刹时像凝冻的冰,比什么都还冷。

  他送我到巷子口,才开口问为什么。我低着头。总不能告诉他,因为觉得自己荒唐可笑吧!

  “说啊!为什么?”他突然用力扳起我的脸。

  我避开他的眼光。“你要我说什么?感谢你的热情招待?”然后叹了口气:

  “何必呢!这样的不愉快。”

  “我以为——”他停住话语,我疑惑地看着他。“算了!明天早上我再来接你。”不等我回答就转身离开。

  天光灰灰暗暗的,云层很低,不过没有雨,一直到晚上都没有下雨。

  3将我心遗弃在奔驰的速度里,随风将我们的回忆沿途抛弃……。

  这班客车开往海滨,乘客稀疏寥落,司机老大将音乐开得轧轧作响,似乎很陶醉在哀怨的女声中。看着窗外一路飞逝而过的海景,冷风又一丝丝从窗户的缝隙中钻沿而入,再加上车子在近乎没什么流量的公路上奔驰的速度感,我不得不承认,这首歌的意境,配合上此刻冰冷的气氛,的确很有点那种味道。

  裴健雄坐在我身边,贵族般华贵的脸庞冷漠如常,没有一丝张望。到海边来是我擅自主张的。这星期来,他带我游遍近郊各处地方,今天我想也没想,就拉着他搭上这班向海的客车。大寒冬到海边,也许看来异常。其实,海,夏天里来,自是美丽宜人;可是,冬日少了人潮和拥挤,那份清冷更有一份情意缱绻的缠绵。

  应该是正午时分,可是低润的天空仍然是铁灰昏暗。一道天桥似加顶盖,像是防波堤的建筑,从沙滩延伸人海,我们就坐在向海的最尽头,迎着风迎着海。

  在风中,什么轻声细语都是难的。我们一句话也未曾交谈。虽然这一星期来,我们天天见面,四处游荡,偶尔裴健雄会传给我一丝脸红温暖,我却真的不明白,我们究竟属于什么样的关系。淡啊!我们之间的情场。我实在不愿意承认,我喜欢跟他在一起。我心中有股隐隐的心绪,我不敢承认的。

  海风吹得我满头乱发张扬飞起来,吹进身骨里,不禁泛阵阵寒意。裴健雄脱了外套给我,又调整坐向挡在我身前。我低下头,死不肯接过外套,他近乎粗鲁地把它罩在我头上。

  “对不起,我太任性了。”我低声地说。双手交叠抱住膝盖,将下巴枕在手臂上。大冬天跑到海边吹海风终究是一个人独处时才可以顺意任心的事。裴健雄对我也许包容大多,可是对他我有撒娇任性的权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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