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要帮她到成功为止吗”
“不,前天我才帮她完成最后一批受精卵,以后……”孟樵自右边那道门进入1号实验室,晓笛尾随在他身后。“这是我的私人实验室。”他说,继续走向液态氦冷冻库,取出一个小罐子,解冻后将里面的“子子孙孙”用水冲入洗涤槽内去流浪天涯,直至冲洗的干干净净之后,才将小罐子丢入垃圾桶内。
“这是剩下的精子,以后我不会再帮她了,无论哪方面都不会,我发誓!”
晓笛望著垃圾桶沉默了一会儿。
“要多久才知道这次成功了没有?”
“依照以往的纪录,最慢三个星期。”
孟樵探臂将她揽入怀中,后者在挣扎与否中犹豫著,身躯有点僵硬。“其实,我一直认为这是为了研究,毕竟如果她成功了的话,不知可以造福多少不孕症的女人,所以我前天才会在她的要求下再替她完成一批受精卵,可是……”
他抬高她的下巴,与她瞳眸对瞳眸,自眼神中传达他的歉意与求恕。
“当再见到你之后,我就知道我错了,如果你也为了研究而提供卵子和其他男人的精子共同孕育出孩子的话,我一定会发疯、会狂飙,你只能跟我有孩子,怎能跟别的男人孕育孩子?不,我绝对不能容忍!所以……”
他更加歉然地瞅住她。“原谅我好吗?”
原谅他吗?
双眼冷然盯视他许久后,她轻叹,眼神终于软化了。
能不原谅他吗?在这方面,他原就是很单纯的,能怪他单就研究那方面来思考这件事吗?他能这么快就开窍,不必她费神卖力去解释,这已经是很值得嘉奖了。
不过,还不够让她现在就原谅他!
“三个星期后我再告诉你答案。”
孟樵明白了,“十九天。”
晓笛耸耸肩。“十九天。”
孟樵感激地搂紧了她,“Szeretlek!lmadlak!”他在她耳际呢喃,声音激动又热情。
“你到底……”
晓笛正想问他究竟在说什么,他的手机却很不识相地在此刻响起来了。
“Yes……不,你们先不要动,我马上就到!”他收起手机,歉然道:“对不起,我要到七号实验室一下,你要跟我一起去,还是留在这儿等我?”
晓笛一声不吭,手指往下指了指。
“好,那你等我,我会尽快回来。”
匆匆亲了她一下,他就急急忙忙出去了。
晓笛摇摇头叹了口气,慢吞吞地回到办公室里,无聊地打开电视……搞屁啊!都是她听不懂的匈牙利语!
好吧!只好自己看图说故事了。
不知道看了多久,她饿了,便到冰箱里拿饼乾和水果出来吃,继续看电视;不晓得又过了多久,她困了,两眼眯上不到十秒即在沙发上睡著了,萤幕里的匈牙利民俗舞者仍在跳著令人叹为观止的跳跃舞……
她猝然醒转──冻醒的,愣了整整十秒才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随即抬腕一看……我咧,清晨五点?!
而那家伙竟然还没回来,这就是他所谓的会尽快回来吗?
现在,她好像有点明白孟樵的母亲为什么那么喜欢把小儿子赶离开研究所了。
第七章
圣坦德离布达佩斯只有20公里,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除了到处可见的高大栗子树之外,窄街上铺著浑圆的鹅卵石,行走著由白马拖拉的车辆,马蹄得得,回声清脆而悠远。
小小的城镇中心是小巧玲珑的中央广场,也是圣坦德最热闹的地区,广场边露天咖啡座和餐馆林立,红男绿女悠闲的用餐,享受晴空万里风和日丽的美景。
不修边幅的艺术家当街展示他们的画作,无论你买不买,神态都一样的潇洒不羁。再转眸一瞧,除了餐馆之外,四周亦到处都是卖匈牙利手工刺绣、民族服装、陶器或布娃娃的小商店,那鲜艳的色彩,趣味别致的造型,将这座古城镇点缀得缤纷浪漫,像一首动人的情诗。
然而,仅只这样的程度,对晓笛而言实在是不够,这一方扰攘尘世中的净土,对她来讲简直就是一片沉闷无聊的坟地,倘若不是研究所内另设有一栋设备完善的休闲中心让她打发时间,晓笛早就冲进镇外的森林里去做狼人狂嗥了。
这日,晓笛来到研究所恰好满半个月,午前三十分,她自健身室回到孟樵房里,刚冲完澡出来,正在擦拭头发,孟樵冷不防地跑回来了。
哎呀!今天还真“早”啊!想想,她有多久没看到他了呢?唔……好像才四天而已,哼哼!不久、不久,不、算、太、久!
“晓笛,失败了,全都失败了!”
“呃?”
他兴奋地一把抱住她,她忙抓住围在身上的浴巾,虽然二月的匈牙利不再下雪,却还不是时候让她高唱裸女万万岁。
“干什么啦!你……”
“你可以原谅我了吧?”
晓笛顿时恍悟。“你是说……那个全不成功?”
“是的,没有一个成功。”
暗暗松了口气,但晓笛仍板著一张臭臭的脸。
“是喔!那很好,不过……我以为你要我原谅的是别的事。”
笑容马上消失一半。“什么别的事?”
晓笛淡淡瞟他一眼,然后挣开他回身坐到梳妆抬前继续擦头发。
“既然你没事,我想回台湾了。”
孟樵一惊,“为什么?”他在她身后自化妆镜里紧张地抓住她的目光。“你在这里不开心吗?”
“开心?”晓笛没好气的嗤了一声。“无聊死了,有什么好开心的?”
终于明白是什么问题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这样,一进入实验室里就忘了时间,可是……”孟樵低声下气地忏侮。“可是我一想到就会尽快回来陪你了呀!”
“那倒是。”晓笛认真地点点头。“刚开始是一天,然后是两天,接著是三天,现在是四天,再来呢?五天?最后呢?一年?”
孟樵心虚地瑟缩了下。“你……你可以打手机来提醒我嘛!”
“我才不干那种事咧!”晓笛嗤之以鼻地说,继而转过身来仰眸望住他。“既然是你的兴趣,别人没理由干涉你,可是你真的太过火了,难怪你老妈受不了。告诉你,无论任何事都该有个限度,而你根本是没限没度,我保证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忍受得了你这种我行我素的行径!”
孟樵苦著脸呐呐地说不出话来。“我……我知道,但……但……但……”
“当然啦!”晓笛忽又回过身去面对化妆镜。“我也没资格说你,反正跟那个美丝一样,我也只不过是另一块肉而已嘛!少年仔爱吃肉,吃过猪肉换牛肉,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吃腻了要换鸡肉或羊肉……”
孟樵不禁啼笑皆非。“你怎么这么说?”
“不然该怎么说?”晓笛面无表情。“当初撞歪了你的小乌,所以我要负责安抚你的小乌?”
“晓笛……”
“老实告诉你吧,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所以才会跟你上床而没有掐死你,所以才会莫名其妙的为了救你跑来匈牙利,所以才会白痴白痴的陪你待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但是……”
她咬牙切齿地从镜子里瞪住他。“到现在我还搞不清楚我跟你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什么也没说,原本我还以为你很单纯,会跟我上床必定是有特别意义,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竟然……”
“当然有!”孟樵焦急地转到她身边单膝跪下。“你以为我是那种可以跟任何女人上床的人吗?”
“你不是吗?”她微侧过脸来轻蔑地斜睨著他。“事实上,我认为你是那种一听到女人说:来吧!你就硬得比谁都快的人。”
孟樵心虚地窒了一下。“我……我说过,那时候是我好奇嘛!之后也有其他女人诱惑过我,我也没有和她们怎么样呀!”人哪,就是不能做错事。
“哦!没想到你对美丝倒是挺忠心的嘛!”
孟樵气急败坏地唉了一声。“就跟你说不是了嘛!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呀!同情她是有,但……SHIT!”手机突然又很不识时务地在他口袋里叫了起来,他毫不犹豫地拿出来关机扔到一边去。“晓笛,拜托你,我错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这种错了好不好?”
晓笛眼神怪异地凝住他半晌。
“你还在跟美丝上床的时候,会这样低声下气的跟她说话吗?”
孟樵两眼一翻。“当然不会,我不是说……”
“那你会为了实验而好几天不去想到她吗?”
“我……”
“啊!这个更不会,你们一天不见都不行的嘛!”晓笛嘲讽道。“你做研究,她做实验,志同道合嘛!而且她随时可以光明正大的把你叫到她身边,要上床你就陪她上床,要孩子你就帮她一起制造孩子……”
孟樵一把捂住她的嘴,脸上的表情跟哭也差不了多少了。
“晓笛,你到底要我怎样,你说,我一定照办!”
晓笛哼了一声。“我可没那么了不起,哪能命令堂堂大博士做什么!”
“怎么没有?我不是一直在告诉你szere……SHIT!SHIT!”
这回换电话追踪过来了,孟樵正想叫晓笛不要接,她却已经先一步拿起话筒了,他只好对她拚命摇头,表示他“不在”。可是……
“有啊!他在这里……”晓笛对他咧出假笑。“好,请稍候。”
孟樵长叹,起身接过话筒。
“又是什么事了?不对!不对……是置换碱基,不是区段变化……那么补制相对区段去置换异常的区段试试看……咦?你确定吗……不行,我现在没空……那怎么可以,不能直接那么做,要……好好好,我过去!”
放下话筒,“快穿衣服。”孟樵催促道。
晓笛不以为然地放下擦拭头发的浴巾。“干嘛?”
“我必须过去实验室,你陪我去。”
“才不要!”慢条斯理地拿起发梳刷著头发,晓笛状似悠然无比。“到头来还不是要我在你的办公室里的沙发上睡觉,那我不如睡这边的床。”
孟樵手抚额头叹了口气,然后放下,“我发誓,令天不会了,我们先到实验室去一下,之后再一起到佩斯的瓦西大街吃饭,顺便看看你要买什么,下午再到布达的维嘉多剧院去看匈牙利的民族舞蹈,这样好不好?”
晓笛蓦然双眼一亮。“你是说像电视上那种边跳边耍特技的舞?”
“对,那是炫耀舞,还有圆舞和双人舞等。”
“啊!那个炫耀舞好玩。”晓笛立刻跳起来跑去穿衣服。“你会跳吗?”
“会是会,不过不晓得为什么,每次我一耍木棍,K是K到自己的脑袋,就是砸到自己的脚。”孟樵不解地咕哝。“真奇怪!”
“你笨嘛!”晓笛好心为他解惑。“教我!”
“欸?教你?可是……”孟樵困扰地抓抓脑袋。“只有男舞者才耍木棍,女舞者要跳沙达斯……”
“管你,教我!”
孟樵又叹气。“是,教你。”
战斗整装完毕。
“好,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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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经接触到美丝的眼神,晓笛就知道她料想的没错,不是实验有问题,而是女人想找男人寻求慰藉,她跟来是对的。
“乔瑟亚,你怎么又带她来了,这种精密实验室让不相干的外行人进来是很不妥当的,你应该知道呀!”不悦的视线投注在某人身上,美丝以责备的口吻提醒孟樵。
“不相干的外行人”耸耸肩,若无其事的东张西望,最后看到一台好像洗衣机,又好像冰箱的东西,咬著手指头在那边猜测到底是什么。
“晓笛的确是外行人,但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她是……”孟樵在一座倒立显微镜前坐下,一边动手处理显微镜下的工作,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我的女朋友,未来的老婆。”
晓笛愕然回眸──他说了,恰好瞧见美丝瞬间沉淀的脸色,阴驽的目光迅速转过来与她对上并爆出一阵金光闪闪的火花,可惜没有音效,否则一定更精采。
“我以为她只是你的新床伴。”
“你的以为错了,等我……”孟樵突然停住,专心在手上的工作十几秒后,才继续说下去。“等我辞掉这边的工作之后,我就要和她一起回台湾去了。”
所有的女人,包括晓笛,齐声惊呼。
“你真的要辞掉这里的工作?”
“没错。”
“你在台湾已经找到其他工作了吗?”美丝紧张地问。
“也没错,”孟樵换了一支玻璃细针继绩工作,语气依旧漫不经心的。“化妆品研究员。”
“化妆品研究员?!”众女人不敢置信地尖声惊叫,四周的玻璃烧杯试管培养皿什么的差点全军覆没,唯有晓笛一脸尴尬地想落跑──也许她应该先掐死他再落跑。
“你想辞掉这边的研究所所长职位,跑到台湾去做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化妆品研究员?”美丝仍维持义大利女高音的声调。“为什么?这边的薪水还不够高吗?还是不够自由?可是爹地已经把这边的一切任由你全权决定了呀!”
“因为晓笛的家在台湾。”孟樵的回答非常简洁。
“为什么她不能到这儿来?”
“她不喜欢住在这里。”
“是吗?那就表示她不够爱你,”恶意的眼神瞄过去。“所以她不肯为你忍受,不能为你牺牲,你不觉得这样……”
“为什么她一定要为我忍受、为我牺牲?”
没想到他会这样反问,美丝不由得愣住了。“可是……可是你不认为,如果她真的爱你的话,应该要为你多想的,所以……”
“OK!”双眼终于离开显微镜,孟樵放下玻璃细针,起身。“剩下的交给你了,我好饿,要去吃午餐了!”
“请等等!”美丝慌了。“乔瑟亚,我是说……呃,我是说你能不能再帮我一次,我发誓,只要再一次就够了……”
“不能!”孟樵斩钉截铁地断然道。“不过,我问过第九实验室的麦克了,我想他会愿意帮你这个忙的,还有第十二实验室的田中应该也没问题,你可以去找他们。”
“但我只想要你的,因为你的条件最好呀!”
“那真是抱歉了,无论我的条件是好是坏,从现在开始都只有晓笛一个人能拥有,所以,真的很抱歉!”说完,他向晓笛招招手。“走了,晓笛!”
紧跟在孟樵身后,晓笛两眼瞄向美丝,虽然后者不再出声,但她却有顶感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孟樵。”
“嗯?”
“我有说过要和你结婚吗?”或者应该说他有向她求婚了吗?
“咦?”孟樵装模作样地对她挤眉弄眼。“没有吗?”
晓笛忍俊不禁失笑。“猪头!”
有些事不说清楚是不行的,暧暧昧昧、晦暗不明不是她的个性,但只要摊开来讲明了,其他就没什么好在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