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吃,真的很好吃耶!”那鸡软烂的一入口就化,再加上大厨特别调制的酱汁,简直是让人着了迷。
完全忘了自己为什么在这阴暗的天牢中吃东西,也完全忘了自己的所做所为全是为了诱惑冷信。
拿着鸡腿,她一口接着一口地嚼着,连原本准备好的话都来不及说了。
从眼角瞥见她那大刺刺的吃相,他原本紧抿着的唇不由自主的往上勾起一个角度。
呵,这公主倒也有趣。
破天荒的,冷信的视线从最钟爱的书本上移开,然后移转到好潼的身上,瞧着她那眉开眼笑的模样,心中的气不知怎地竟一点一滴的消了去。
意识到自己的怪异,冷信连忙想要抽回自己的视线,可偏生又被逮个正着。
“你别一直看着我吃啊!来嘛,吃一些,很好吃的。”
脸上骤地飘来了一抹可疑的红,冷信连忙再次武装自己,不想回应她的招呼,只是冷哼了一声。
“别板着一张死人脸,可浪费了将军夫人给你生了这张俊脸。”像个小老太婆似的,妤潼叨念着,跟着拔下了另一只鸡腿塞进他的大手中。
“吃吧!”
“我不……”她的热情简直叫人招架不住,冷信回神后一凛,想要将手中的鸡腿塞还给她。
可她仿佛像是早已洞悉他的想法似的,在他有动作之前,就紧捉着他的手往他紧抿的嘴边凑去。
那软软嫩嫩的手仿佛带着一点点的魅惑,再加上她一股期待,让冷着一张脸的冷信莫名的张开了唇,然后轻咬了那鸡腿一口。
“呵,好吃吧!”妤潼漾起一朵笑花,见他将鸡吃下,立刻喜滋滋的问道。
冷信不由自主的想要点头,可随即僵住,微勾的唇角往下一撇,便冷声说道:“你如果以为用这区区的一只鸡就能让我屈服的话,告诉你,想都别想。”
“我……”念头被人摸了个透,妤潼有些尴尬,随即嘟起了嘴说道:“我又没有这个意思。”
其实哪是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他的一句话,顿时让她把到了嘴边的劝言给吞了下去。
“没有最好,反正要我道歉,免谈!”这次冷信不再犹豫的将那只仍然冒着香气的鸡腿往篮子里一扔,然后便下了逐客令。
“可是……”望着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他,妤潼本来听话的要走人,可后来想想不对便又回过头来,很严肃很严肃地的说道:“不过如果你以为我会放弃的话,那你就错了!”
“是吗?那你可能要再加把劲了!”冷信扬眉,霹出一抹冷笑。
望着妤潼气极走人的背影,他仿佛能够听见她用力踏步泄恨的声音,抿着的唇又微微的往上勾起,他原本气怒的心情突然又变得很愉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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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躁的将书丢往一旁,冷信的视线莫名的再次瞟往牢外的通道,然后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
仿佛像是在等待什么,直勾勾地望着。
不一会,他像是意识到自己的等待似的,略显烦躁的重拾书本,可却是将书倒着看来着,但心不在焉的他却好半天也没有发现。
终于,早该出现的翩影跃进了他的眼帘,唇角忍不住地往上扬起,可再一细瞧,冷信原本雀跃的心又平缓了下来。
收起笑容,他斜靠着墙壁,合着眼不出声,他当然知道来者是谁,那可是天玺皇朝里赫赫有名的刁蛮公主。
她应该不是来找他的吧!冷信脑海中这个念头方落,便听得宁潼公主大声吆喝着奴仆将一大堆的东西给搬进了牢房。
“这是怎么回事?”不解的瞧着这牢房里几乎让人眼花撩乱的贵重物品,冷信忍不住皱眉问道。
“冷公子,咱家是为妤潼的冒失赔礼来着。”宁潼好生有礼的带笑说明来意。
赔礼?!这可怪了,传言道宁潼公主向来嫉妒皇上对妤潼公主的偏宠,所以一向将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怎可能会为她来赔礼,这其中……
“是啊!咱家妹子不懂事,竟让冷公子流落牢中,宁潼心中觉得愧疚,自然该来赔礼。”
宁潼浅笑吟吟,一点儿也没有传言中那种嚣张跋扈的模样,说起话来更泛着几分几可乱真的真诚。
但只消一眼,冷信便自她的眸光中瞧着了几许的算计,那眸不似妤潼的清澄,更不似她的无邪。
冷不防的脑海中浮现了妤潼那灿亮的眸子,又心生了比较,眼前的宁潼虽然笑意吟吟,可却无法像妤潼那样让他卸下心防。
可纵是如此,该有的礼仪还是不能少,于是冷信还是开口说道:“公主多礼了,冷信在这休养生息,并无任何不适,更何况无功不受禄,所以这些东西还是请你……”
冷信正要拒绝宁潼的好意,可是她却一扬手,将纤手置于他薄抿的唇上,阻止了他的话。
她那完全不顾男女授受不亲的举动更是让冷信忍不住的皱眉且心生嫌恶,可碍于她公主的身份,也不好喝斥,只是略微偏身避开了她的手。
“冷公子何必推却,这只是宁潼的一番善意,这天牢里物多破败,怎能让冷公子因为妤潼的任性而受委屈呢?”
“冷某不委屈!”朗朗俊容染笑,的确一点儿委屈气儿都没有。
这阵子,妤潼送来讨好他的东西可多了,甚至许多时候他还可以小小的报复一下她的捉弄,所以他真的一点儿也不委屈。
“冷公子是不是在嫌弃这些东西和我的一番心意?”细致的面容泛起了一阵委屈的神情,宁潼的娇躯再次往冷信的身上靠去。
退无可退,冷信已经退至墙壁边儿,又不能一把粗鲁的推开宁潼,所以他只好僵在原地,任由她偎着自己。
“我不是嫌弃,只是没那个需要,公主还是请回吧!”剑眉微微的兜拢,几许的不耐已然隐隐流泄。
望着他那略生厌烦的神情,宁潼自然懂得以退为进的道理,于是她直起身,对着冷信说道:“既然冷公子这么说,那我就先回去,但是这些东西可全是为了让你能舒服些过日子而拿来,所以请你切勿拒绝我的好意。”
话一说完,也不等冷信开口说话,宁潼就以着翩翩之姿走人,但走没两步,那款款生姿的步履却是明显的一顿。
发现了她最讨厌的妤潼就站在大牢的入口处,本欲沉下的脸色却突然一改,反倒巧笑倩兮的走向她,就在错身而过之际,她突地开口讽道——
“你也来同冷公子赔罪吗?是该好好的赔罪一番了,毕竟他会落得这番田地可都是你害的呢!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将他救出天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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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啊!
一抹子的酸意蓦地在妤潼的心里荡漾开来。
不知道为什么,方才冷信抱着姐姐的那一幕,一直回荡在她的脑海里不肯离去。
这可是她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难受极了。脑海里努力的思索着方才去问太子大哥赔罪的方法。
第一,要努力的漾出灿烂的笑容。
妤潼用力的扯开唇瓣,拉出了一记看起来比哭还难看的勉强笑容。
第二,要轻声细语。
“冷信,该吃饭了!我今天还特地为你带了几本书来。”
一如往常的,冷信瞧也不瞧她一眼,一脸讪讪的躺回那被强迫换上锦缎衾被的床上。
第三,要直往他的身上蹭去,就像磨着父皇一样。
但这第三点究竟要怎么做呢?
一想到这儿,方才姐姐偎着冷信的画面就这么兜转了上来,让妤潼的心里又是一阵忍不住的酸。
她呆愣愣的望着他坚硬挺直的背脊,一股莫名的委屈逼得她几乎要无措的哭了出来,原本一双水灵灵的眼更是沾上了一抹委屈的红,直勾勾的盯着他。
“咦!”以前她总是会千方百计的想要引起他的注意,然后最后他再心不甘、情不愿的应和她两句,可这会儿怎么等了半晌,一向聒噪的她却突然没了声音。
疑惑中,他偷偷挪移着身子,悄悄的扫了她一眼。
只见她宛若一只可怜兮兮的白兔似的,红着一双眼,孤零零地站在哪儿。
啧,这是怎么回事啊?
平常不管他怎么不耐烦,怎么凶她,她都依然一脸的桀笑,可这会儿他什么都还没做,她就这样可怜兮兮的瞅着他。
她……怎么了?
心头的疑问方起,冷信便利落的翻身而起,这才一对上她的眸子,她眸中的泪珠就这么溜溜地滚了下来。
“喂,你干嘛?”口气虽然渗着一些关心,但他仍是粗鲁的问道。
十只葱白的手指无助的绞弄着,又被冷信这般粗鲁的质问,妤潼更是委屈,那泪掉得更凶了。
“你干嘛哭啊!你是嫌我被打入天牢还不够惨,还想让我被砍了脑袋你才高兴啊?”冷信没好气的啐道,只觉得被她的泪逼出了一箩筐的无措。
手足无措?!向来优雅自若的他怎么可能手足无措呢?
冷信不敢置信这四个字有用在自己身上的一天,那时被打入天牢,不知何时能重见天日,他也不曾这般不知所措过。
可如今因为她的泪,他竟慌乱了手脚,用手足无措来形容,一点儿也不夸张。
“你快说,究竟为什么哭?”深吸了一口气,再重重的任由那气自鼻端窜了出来,冷信伸手挑勾着妤潼的下颔,不容她逃避的逼问道。
“我……太子哥哥说……可以撒娇……那你就会原谅我,可我做不来像姐姐那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撒娇……我不会……”
妤潼说的断断续续而且毫无章法,可冷信却听懂了。
原来是要来同他撒娇的,可问题是有人用这么哗啦哗啦的眼泪在撒娇的吗?
冷信无奈的翻了翻白眼,正想要说些什么,妤潼却又继续说道——
“还有……”她越说心里越酸,那酸怂是呛人,呛得她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只能幽幽的望他一眼,她突然翻转过身,忙不迭的狂奔而去。
这期间,冷信瞧着她不时因为心慌而几乎绊倒,自己的那颗心仿佛也跟着她飞奔而去的身影而提吊着,直到她还算安好的消失在他的目光之中,那一颗心才重重的落下。
可问题是,放下的心不知为何更乱了,满心满脑都只有妤潼含泪奔去的模样。
向来只顾着钻研学问的脑袋瓜子里突然被一个问题满满的塞住——
她,究竟怎么了?
第六章
每当长廊的那头响起了一丁点的声音,冷信便忍不住的抽离停驻在书本上的视线,转往长廊,心里头总是漾着一股子的期待。
可望着那第五次即将落下的夕阳,冷信心中知道今天那张灿灿的笑脸依然不会出现。
心里头蓦地荡漾起一种愤怒和失望融合而成的情绪。
脑海中却也同时浮现出她那天哭着跑离的画面,她那梨花带泪的模样,让他的心莫名一揪,向来清心寡欲的心房仿佛被一块大石重重的压着。
怎么?她放弃了吗?
他原本想要讥讽的笑,可却不由自主的化成一抹沉沉的忧心。
她究竟怎么了?
那天她为啥而哭?谁欺负她吗?抑或是身体不适呢?
无数的问题惹得他心里烦躁极了,所以当他再次瞧见尽头那儿出现的人影不是她之际,他索性重重的躺下,然后拉起锦被,将自己密不透风的包裹了起来。
“唷,怎么,就这么不想见到娘吗?”带着一丝的讥诮,苏喜甄毫不客气的一把拉开了他蒙着自己的被子,狠瞪着他这个固执的儿子。
“不是的,娘!”讪讪地喊了一声,顺带睁眼说瞎话的否认着自己没有想躲人的念头。
眼见娘亲柳眉斜挑,他可是完全不敢劫抢回锦被的念头,只是垂着眼,不想移动分毫。
突然间,苏喜甄一个爆栗不由分说地狠狠地敲上了冷信的额,那模样完全像是在教训个稚龄小童,而不像是面对一个堂堂七尺之身的男子。
“你究竟想要别扭到啥时候?”双手叉着腰,苏喜甄居高临下的瞪着这个任性过了头的儿子。
“我没有别扭!”忍不住咕哝着替自己喊冤。
苏喜甄又狠瞪了他一眼,另一个爆栗眼见就要落下。“还敢说没有,要不然你赖在这儿是什么意思?”
“娘,我在这儿,又不是我自愿的好吗?”
“不是你自愿,难不成是旁人冤了你不成?”
“本来就是!”若不是为了争一个理字,他犯得着待在这儿吗?
“倒还是挺理直气壮的呵!我问你这几天妤潼公主是不是每天送东送西的,只差没跪下来拜托你道歉了?”
“已经很多天没来了。”提到这个冷信心情又是一阵的烦躁,说起话来也难免有些讪讪然。
咦?怎么儿子的话里好像有些不高兴似的,他在不高兴啥呢?
是因为妤潼小公主许多天没来了吗?
难道冷信真的如同皇帝老爷的期望一般,对那小公主动了心?
苏喜甄之所以知道皇上打的盘算,自然是因为皇后露了口风,本来她还不抱一点希望,可如今瞧来……
想到这里,她的双眸霎时一亮,但随即隐去,然后讪讪然的说道:“啧,敢情你真以为自己多重要,难不成还要小公主抱着病来探你,求你同她道歉吗?”
这是一种试探,很明显又很简单的试探。
“她生病了吗?”几乎是立即的,冷信的语气中带着点着急,一双眸直勾勾地瞧着她。
“是生病了,听说还病的不轻呢!”
这当然……是骗人的!不过据皇后的说法,公主这几日闷闷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倒是真的。
“真的吗?”俊挺的面容染上了一抹忧心,冷信的心倏地窜起一抹想要立即“出关”的念头。
“当然是真的,唉,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日日要来探你,和你周旋,太过劳心劳力,所以病倒了,真是让人心疼呵!”眼见儿子脸色大变,心中的猜疑更加笃定了几分,于是苏喜甄连忙加油添醋的说道。
呵,这会儿真要感谢皇上的异想天开了,冷信和妤潼公主,她连想都没想过这样的组合呵!
“娘,我想出去了!”突地,冷信坚决的话语打断了苏喜甄的窃喜。
她怔愣地望着他,仿佛有些不能理解他在说些什么。
“你……说什么?”仿佛他这天外飞来的一笔是啥异族语言,苏喜甄瞠大了眼眸,却不太能理解。
“娘,你傻啦?”望着娘亲张口结舌的傻样,冷信忍不住勾起唇角笑着。“我说我想出去了,我愿意同妤潼公主道歉,你去向皇后娘娘说吧!要同公主道歉总也要先让我出去吧!难不成还要再委屈公主来这天牢吗?”
褪去方才的阴沉郁郁,冷信扬起了几天来难得的笑。
是了,就是想见她,冷信终于愿意对自己这么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