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真的完全弄不懂自己,那瞬间所产生的狂乱嫉妒与忿怒之火几乎要烧掉他的理智。但只要一看见她哭泣的脸庞及听见她的嘤嘤啜泣声,他就无法挂着一副漠然的脸孔,无法压抑内心想呵护她的冲动。
如果当时她不逃跑,或许他还不会发觉自己对她是这么不愿放手,可是就在她纤细的身影从自己怀中窜逃而去时,他内心只有一个声音——他不准她离开!
他就是无法不管她,面对她,他早失去了理智与所谓的正常。可他唯一清楚明白的一点就是:他不想失去她!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他会耗了十几年才明白?而非要到这样的时刻才迟钝地惊觉到自己是爱她的?!对于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他可以轻易看透,想不到对于自己的心,他却从未弄清楚过——直到昨夜。
昨夜,是多疯狂的一个夜晚!就在疯狂中他以男人爱女人的方式占有了她,粗暴地、狂野地、饥渴地进占了她……
而当她疲累得枕在自己臂弯中均匀的呼吸时,他心中竟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幸福;当她柔软细长的身躯靠着自己时,他只觉得想微笑。在这之前,他根本不知道一个女人躺在自己的怀中会让他感到这么满足和快乐,而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更使他迷醉。
天,他多爱她呵!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激起他心中如此强烈的情感,只有她。
这十五年来他都在逃避、都被错误的情感所蒙蔽,但现在他明白了自己的心在哪里,而他绝不让她有任何差错或受一丝伤害!
虽然阎子曜在心中承诺着,但他的神经依然如绷紧的弦,因为那通电话已是两个小时前的通话纪录!
为了与路易斯·凡尼见面,他在伦敦耽搁太久了!
虽然他的情报网很快就将这份通话纪录调了出来,也比对出声纹,不过这来回间还是花了近半个小时。但这就足以致命了,分秒之差的迟是最可怕的。
“该死的路易斯·凡尼!”他低咒。
不,他绝不能迟,不能!
车子不断划破冷冽的空气向前飞冲,而阎子曜的眉是愈拧愈紧,胃部传来的一阵阵痉挛痛楚几乎让他不能忍受。
羽心,答应我,你千万要平安无事!
第九章
秋天让森林中铺满了一地橙黄的落叶,带着寒意的空气一阵阵侵袭着林中衣服单薄的瘦弱人儿。
夏羽心踩踏在层层的枯叶上,漫无目的地在林间游晃着。
要上哪儿去呢?如果能就此消失在这森林的尽头该有多好?
她走着,只觉得空气中的湿气愈来愈重,那种沁人的寒气不断地侵蚀着她的皮肤,然后透进她的骨头里。渐渐,她仿佛听见了水声。
对了,子曜哥哥说过这附近有座湖泊和瀑布,还说要带她来看……
一想起阎子曜昨夜温柔的话语及那整夜的缝蜷缠绵,夏羽心干涩的双眼再度凝聚水雾。但她立刻用手背抹去那即将下滑的泪滴,并强咬住唇。
她不能哭;不,该说是没资格哭!
她凭什么哭呢?好像她才是受害者一样,但事实上她却是个任性地害死了亲姐姐的人,她又有什么资格为现在的情况而哭?
原本光心姐姐该得到的幸福全被她给剥夺,子曜哥哥不但失去了心爱的未婚妻,而她这任性的凶手还不知情地窃占了光心姐姐该拥有的幸福,如果不是言姐姐说出当年的事,她大概就会这么一辈子无知而幸福地过下去。
但怎么可以,她的幸福完全是践踏了他人的不幸所换取,她怎能!
所以她没资格哭,她绝不让泪水下滑而让自己乔装成一个可怜的受害者。
她强忍着内心巨大的痛楚与无尽的悲伤继续在森林中走着,真的不晓得自己该往何处去。
她不能再回到子曜哥哥的身旁,更不可能回台湾,因为那里有最保护她的父母。他们隐瞒了她的罪恶,却只是为了怕刺激她;可是这对光心姐姐太不公平,凭什么为了她这任性的人而抹杀姐姐存在过的证据?这让她更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她不仅害死了光心姐姐,更让她仿佛从未在这世上存在过一般彻底地“杀”了她!
所以,现在的她无处可去……
忽然,她眼前出现了一座静谧美丽的湖泊,湖水上漫着一层薄雾,美得几乎不像这世间的景色。
“好美……”她还是忍不住喃喃低道,然后更向这座美丽的湖泊靠近。
如果光心姐姐没死,那她也就可以在这儿看着这美丽的景色,然后伴在子曜哥哥身旁……
“不行,夏羽心,你没资格哭的!”她对自己喊道,并且皱眉、咬唇地抑住自己因想起子曜哥哥而产生的泪水。“你不可以……”她哽咽着,拼命拼命地咬住唇,甚至尝到了淡淡的血甜味。
最后,那滚滚的潮水才在强烈的自抑下缓慢退去,但这时她也觉得好累、好乏。
“美丽清澈的湖,你不介意我这个带罪的人坐在你身旁吧?”夏羽心慢慢地走至湖边坐了下来,对着湖轻道,然后就将下颔顶在屈起的膝盖上,望着这一片静谧的湖水和那似幻的薄雾。
她几乎没有眨动双眼地望着湖水,像个灵魂已失去依归的人儿。
她坐着,就只是坐着,时间的流逝对她没有任何意义,而寒气的侵蚀对她仿佛是种惩罚,惩罚她的罪恶与无知。
好久好久,她忽地摇摇晃晃站起身,像是被什么牵引着往湖走了过去。
她一步步走进了湖里,冰寒的湖水淹没了她光洁白皙的脚背、修长的腿、腰、胸口……然后,她漂浮了起来,荡在这冰寒刺骨的湖水中。
她浮在水面上轻轻滑动双手,仰望灰的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她的四肢失去了知觉,那冰凉的湖水已冻得她全身发白,她再也无力活动四肢往湖深处滑去。可是,她忽然感觉到水在推她、拉她,像要将她带到什么地方去般……水,似乎急切地想将她带到一个不知名的国度,而她的耳边仿佛听见了开启那国度门扇的隆隆声响。
太好了,她终于找到可以去的地方了……
不管要到什么地方去,就让这座湖带她离开吧!或许这片澄澈美丽的湖水可以替她洗去些罪恶,而她也可以如愿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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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森冷的森林中,响起了杂乱不耐的脚步声,两个人影不停地在林中搜寻、张望着。
“这死丫头到底跑哪去了,怎么就是找不到!都怪你来得太慢,如果这件事没办成就要你好看!”曲静言忽地定下脚步,恶狠狠地瞪住身旁的男人。
可恶!在林子里找了近两个小时,就是没见到夏羽心的踪影,只怪满地的落叶没法留下脚印,否则早逮到她了。现在只差湖边还没找过了。
“我的小美人儿,是你不看好她怎么能怪我,从伦敦来这儿也要时间的。”查顿涎着一脸邪佞的笑容,手则自动上了她的身,在她的丰满处游移着。
“不要毛手毛脚的,这件事搞砸了你就一辈子别想碰我!”曲静言一把挥掉他的手,尖锐地威胁道。
耗了这么久的时间,如果阎子曜回来就什么都完了!
“嘿,你生气的模样会让我全身发热呢!这事成之后,你可得好好犒赏我——”看着她蛇蝎般毒辣的目光,查顿就觉得浑身的火都被挑起,被挥开的那只手还是不怕死地抚上她,之后又不以为意地笑道:“杀人可不是件小事呢!”
“这种事你又不是没做过,少说得多严重似的。”曲静言冷笑道。“还有,在你杀了那讨人厌的丫头之前,不要碰我。”说着,她就将他那章鱼般黏在她腰上的手给拨掉,开始往湖畔方向寻找夏羽心。
这个在酒吧结识的男人虽然很有利用价值,但他知道得太多了。等夏羽心一死,接着就是他的死期了。
她从这个前国安局的干员身上可学了不少毒物知识呢!
“嘿,我就是喜欢难缠的女人。”看着她冷然的背影,查顿就觉得无法抗拒,她身上散发出的邪恶气息一再地吸引着他。
他知道她是个危险的女人,可就是无法不被她蛇蝎般的狠毒吸引,大概她身上所流的毒血和他的邪恶有共鸣的作用吧,他想总有一天他自己也会让她给毒死。不过如果她真那么做,他也一定会拉她作伴的。
想着,他邪恶地笑了。
很快,他们来到湖边,但整个湖泊却十分寂静,一点也没有曲静言预期的哭泣声音。她晓得,像夏羽心这种被保护过度的女孩现在一定是哭得不成人形,而她生平最讨厌的也就是像夏羽心这种用泪水攻势的女人,但此时听不见哭泣的声音却让她更为光火!
“可恶,她到底跑什么地方去了!”看不见夏羽心的踪迹,曲静言再也忍不住的咒骂出声。
“等等,我的美人儿,让你看样好东西——”查顿指向湖心道。
毕竟受过专业训练,他一到这不再铺着落叶的湖边泥路上时就开始注意脚印,随即他就发现了一些浅浅的印子,而且还是一路直达湖边,顺着看过去,他就看见了湖中有个小小的人影漂浮着,并且渐渐让水流牵引着往下游流去。
顺着查顿手指的方向,曲静言也立刻看见了夏羽心漂在湖面的身影,她仰朝天空望着,就像湖中的精灵般美丽。
“看来不必我们动手,我们可爱的小人儿就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了。”既然不必动手,查顿干脆就双手抱胸看着湖面上的人影被水流愈带愈远,而远处传来的隆隆水声更预示了她的命运。
原本他们的计划就是将夏羽心带至湖边溺毙,然后再将她的尸首沉入水底,现在她自己了结当然更好,省了不少麻烦事。
“玛丽,不过我真是愈来愈佩服你了,你究竟说了什么话让她心甘情愿自我了结?”见曲静言不言不语,只是瞪着双眼直盯着湖中的人影,他于是从后揽住了她的腰,靠在她的耳畔邪笑道。
“哼,笨蛋一个!”望着夏羽心逐渐朝着瀑布的方向远去,曲静言冷笑起来。她怎么也想不到她竟会自杀!
“既然她已经主动帮了我们大忙,那我们就回去吧,天愈来愈冷了。”查顿打了一个寒颤,湖边的水气让空气更为冷凝,而那逐渐漂远的人儿看来像是还醒着,真不晓得她怎么受得了湖水的冰寒?
“不,我要看着她被冲下瀑布,确定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曲静言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夏羽心,目光中充满了恨意。
为什么在湖中的她看来那么平静?为什么她不是在岸边痛哭?她就连死亡也要看来如此圣洁与美丽吗?原本她还期望看见查顿扼杀她生命时她挣扎的惨状,但她却连这机会都不给就自行选择了美丽的死亡。
她果然是个纯洁到令人生恨的人!
“亲爱的,从这儿我们看不到她被冲下瀑布的盛况的。”查顿提醒道。从这里他们顶多只能“想像”。
“没关系,我至少要看着她消失。”曲静言冷眯着眼望着那漂浮的身影道。
就在两人冷眼望着夏羽心随着水流漂远的身影时,一个人影已经无声息而迅速地来到他们身后,并在两人都来不及察觉时从后揪住了查顿,转瞬间就一拳打倒了他,快得像个突然出现的鬼魅,而就只这么一拳就让查顿倒地不起。
这迅捷的人影不是别人,正是阎子曜。
当他到了别墅时发现除了曲静言的车之外,还有一辆陌生的车辆,而屋内却是寂静无比。见到这景象他全身的神经几乎要绷断,那种可怕的恐惧感顿时向他袭来;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会有害怕的一天,但那感觉却如庞然巨物般的笼罩而来,瞬间让他呼吸困难!
虽然如此,但他也没浪费任何时间就向湖滨跑来。
是的,他恐惧、他害怕,甚至感到无助!
多可笑,从来都是不可一世、让人畏惧的“夜魅”,竟也会产生无助的情感,但他一点也不觉得可耻或无法接受,因为他晓得这一切都是为了羽心;他不知道她现在究竟处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而此时他只求她平安,只求她毫发未伤了——就算要他拿全世界来换他也愿意!
“啊!”突来的状况让曲静言惊叫一声,然后她看清了眼前迅疾如风的人。“子……子曜?!”她吃惊而结巴地喊出声,全身立刻因紧张而颤抖。
为什么他会出现得这么巧?为什么他要这么快出现!
“羽心在哪里?”阎子曜逼近她,冷怒着问。
曲静言几乎吸不过气地看着可怕至极的阎子曜,又看向倒地不起的查顿,才颤着声问:“你……都知道了?”
“虽然不了解你为什么这么做,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阎子曜眯起眼怒视着她,然后一把捉住了她颤抖的肩,但他克制着自己,否则他的力量可能要捏碎她的肩胛骨。“静言,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一直很信任你,如果现在你把羽心交出来然后主动从我眼前消失,我就不追究你的行为。”
原本他可怕的怒气让她感到万分畏惧,但就在他说要自己交出夏羽心时,她却不知从哪得到一股反抗的力量。
“哼,你弄错了,我不是曲静言,我叫玛丽!曲静言那个有话不敢说、什么事也不敢做的闷女人再也无法掌控这副躯体了。等了这么久,我终于成功地把她锁在身体里了!”她笑道,声音中含着疯狂。
“你——是双重人格?!”眼前这个看来十分阴毒的女人一点也不像他所熟知的曲静言,这根本是另一个女人!
“不,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人,只是住在同一副躯体罢了。”
看着这样的曲静言,阎子曜真是震惊极了。她在他身边这么久了,他竟不知道她有这种精神上的病症!
可是在此时,这不是他关心的重点,无论如何她确实已危害到羽心了。
“我不管你是双重人格还是人格分裂,我只要知道羽心在哪里!如果她受到一分二毫的伤害,你绝对承担不起后果!”他威胁道。
羽心究竟在哪儿?别墅中空无一人,而这湖畔也见不到她的踪迹……难道,他真的迟了?!
天,他不敢想!
“哼,我可没对你的宝贝羽心怎么样,是她自己要下水游泳的,我就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说着,她再度将视线调回湖中,只见夏羽心的身形已小得将要看不见了。看来,她被水流拉远的速度是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