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桔梗相视一眼,语气沉重的道:
“霍公子可别因为这样就对我们小姐产生误解,其实她人并不坏,只是任性了些,还有想法跟别人不同罢了。”
霍煦阳面色一沉,“妳们不必替她解释,霍某不想再谈了。”
“那……霍公子慢用,我们出去了。”看来她们真是帮了倒忙。听见房门带上,他才幽幽
的叹息,方才实在不该把对她们主子的气出在下人身上,那对事情于事无补。
“唉!”看来归心似箭的情绪让他有些失控了。就在霍煦阳摸索着桌面,想执起碗筷时,屋
外的细微脚步声让他顿时失去用餐的心情,他很快的辨出来人,因为任何人的脚步声只要听过一次,他便会本能的记住,何况是她。
随着敞开的门扉,香风袭袭拂来。“霍大哥!”
他面无表情,不动如山。
“霍大哥,我在叫你,你不会连耳朵也聋了吧?”白灵芝柳腰微摆的落坐,打趣的斜睨着他。
霍煦阳冷硬的说:“我不是妳大哥。”
“那是当然,你要是我大哥,那可就惨了,而且我也不要。”兄妹相恋可是会遭天谴的,她再怎么惊世骇俗也不会那么离谱。
“不过,我还是喜欢叫你霍大哥,就算你不爱听也无所谓。”意思就是说,她想怎么叫是她的自由。
又是一阵缄默。
瞟了一眼桌上未动的早饭,
“霍大哥,你还没用饭啊?是不是眼睛看不见所以不方便?要不要我喂你?”说着,她想端起碗筷,却被霍煦阳比她早一步将碗移开。
“不必了。”
白灵芝在心里偷笑,“你不要跟我客气嘛!要是饿坏了身体,我会自责的。”
“哼!”她会自责才有鬼。
她突地将小脸凑了上前,即便中间隔着一方轻纱,仍然让人感觉到她的吐气如兰。“霍大哥,你很生我的气是不是?”
脸上彷佛有阵温热芳香的呼息拂来,让霍煦阳心头一震,愤而起身,"姑娘,妳懂
不懂羞耻二字?还请姑娘自重。"
"我真的好喜欢看你正经八百训人的模样。"还真是百看不厌。
霍煦阳对她的轻薄语态不禁恼了。"姑娘若不自重,霍某就是拚个一死,也非离开这里不可。"
"你不管妳的剑僮的死活了吗?"她凉凉的问。
他咬住牙龈,呼吸因愤怒而急促,"那霍某就只有毁了这里,等救了人再走,绝不多待一刻!"
见霍煦阳真的生气了,白灵芝才稍稍收敛了些,"好嘛、好嘛!刚才都是故意逗你的,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禁不起开玩笑。"
"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他沉声道。
轻纱后的香舌吐了下,"不好笑就算了,快坐下吃饭吧!我保证规规矩矩,不会再在口头上占你便宜。"
"妳的保证毫无信用可言。"他冷声驳斥。
白灵芝娇笑一声,"看来霍大哥越来越了解我了,不过,吃饭皇帝大,我可舍不得把你饿坏了,快坐下来吃,不然我就亲自喂你了啰!"
方才还说不会再语出轻薄,这么快就故态复萌,霍煦阳赏在有一肚子的气要发,若不是修养好,他早翻桌子抗议了。
他慢条斯理的回到位子上,在两道热切的眸光注视下,一口一口的扒着粥,吃得有多不自在就有多不自在。
“妳看够了吗?”难道从来没人教过她什么叫矜持?他蹙着眉问。
她一脸促狭,“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霍煦阳食之无味的咽下口中的食物,慢吞吞的说:“感觉。”
“其实要是没仔细看,很难相信你居然是个瞎子。”白灵芝一手支着美丽的下颚,斜瞅着那双半掩的男性眼眸,若没有失明,想必是多么湛湛有神。
“你的眼睛还会隐隐作痛吗?”
他执着的手掌一顿,“妳对霍某的眼睛似乎很感兴趣?”
白灵芝眼中艳丽的波光流转着,“那是当然,因为我没遇过瞎子嘛!所以想研究研究。”
“我不是妳的玩具!”霍煦阳沉怒喝道。
她眼中的笑意更浓、更魅人了。“那你希望得到别人的同情吗?”
“霍某不需要同情。”
“真有骨气。”白灵芝专注的看进他空茫的黑色瞳眸中,“虽然你的眼睛被人毒瞎了,但也许还有复原的可能。”
霍煦阳心如止水,淡淡的道:“天下神医皆已访遍,会不会复原已经无所谓,霍某也习惯这种黑暗的日子。”
“你真是看得开,换作别人早就恨天怨地。”她深思的喃道。
一顿早饭吃得痛苦难熬,待霍煦阳搁下碗筷,白灵芝便叫人把东西撤了下去,自己依然坐在原位,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全身有种难以言喻的无力感。“姑娘打算一整天和霍某面对面吗?”
白灵芝不由得喷笑,“你想出去走一走也行,我陪你去。”
“霍某只想一个人静静。”
“那多无趣。”她嘟高红唇娇嗔。
他索性一路摸索回到床榻上,然后盘起腿坐好,径自练功打坐,心想等她厌烦了,自然就会出去,这可比他开口赶人还有用。
白灵芝不满的嗔叫,“霍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快陪人家说话嘛!霍大哥……霍大哥,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等了半天,霍煦阳还是相应不理,来个消极的抵抗。
“好吧!你不想说话就算了,不过,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改变主意。”她可是决定和他纠缠一辈子呢!
*****
“蘘荷,妳进来一下。”白灵芝回房忙了半天,才扬声叫唤。
“小姐叫我?”进门的女子一身白衣飘飘。
白灵芝将笔墨未干的方子递了过去,眼神难测,
“帮我到药库里拿这几味药来,我有急用。”事隔将近十年,当初下的是哪一种毒,她已经忘了,所以得赶快回想起来。
她伸出双手接过,“是,小姐……还有,夫人请小姐立刻去见她。”
“知道了。”白灵芝心口一跳,扔下狼毫笔,状若无事的出门。
走在廊庑下,脸上才渐渐浮起不安。她已经预料到阿娘召唤自己的原因,谷里大小事件哪一次瞒得过阿娘,不过白灵芝可不担心,阿娘对她一向纵容,就算是闯下滔天大祸,照样是一笑置之,只不过──
前提是不得和武林中人有任何关系,尤其是五岳中的各门各派,其中的纠葛一言难尽,而霍煦阳偏偏是中岳嵩山派掌门的弟子,要是让阿娘知晓,铁定杀了他泄恨,所以,这事万万得瞒住才行。
心里这么想着,人已经来到布置典雅的阁楼外。
“阿娘。”白灵芝孩子气的奔向斜卧在贵妃椅上的美妇人,赖在她怀中撒娇,“蘘荷说妳找我,是不是答应让我下山了?”
美妇人有张艳冠群芳的绝代花容,一颦一笑都足以勾魂摄魄,尤其是唇下一颗米粒大的美人痔,更平添女性的性感和魅力,还有那具丰娆的诱人体态,男人见了流口水,就连女人都会看傻了眼。
“妳这孩子满脑子就想着玩,都十八了,还像个长不大的奶娃儿。”她轻拧下爱女的娇鼻,嗓音妩媚,令闻者骨头为之酥软。
白灵芝噘高的红唇可以吊三斤猪肉了。“阿娘,妳就让人家去开开眼界嘛!长了见识,就不会永远长不大了,好不好嘛?”
“乖女儿,时候还未到。”离魂谷谷主──魔姬宠爱的安抚着,“只要时候到了,阿娘自然会让妳下山。”
白灵芝还是不满意她的答案。“阿娘老是这么说。”
“好了,乖女儿,不要企图转移话题,妳明知道阿娘找妳来可不是为了这个。”俗话说知女莫若母,她早就看出爱女心中在打什么主意了。
“人家哪有。”白灵芝打死不承认。
魔姬瞟了下爱女心虚的眼神,似笑非笑的问:“那个男人叫什么来着?”
“霍煦阳。”阿娘根本是故意试探她。
“哪一门、哪一派?”
她就知道阿娘会问这个。“是江湖上一个没没无闻的门派。”
“哦?”魔姬柳眉往上一挑,“连一个没没无闻的门派教出来的弟子,都能打败妳,那可真要对他另眼相看了。”
白灵芝有些心急了。“阿娘,妳就别问这么多了,反正我就是喜欢他。”
“既然喜欢,只要玩玩就好,可不要太认真了。”因为男人注定会让女人伤心,到最后总是女人独尝苦果。
“我当然知道,等我玩腻了就打发他走,不会跟他认真的。”她说得信誓旦旦,只有自己明白这是缓兵之计。
魔姬举起玉手,揭开爱女脸上的面纱,睇着与自己相似,同样倾城倾国的绝世美貌,有着无比的骄傲,也有着伤感。
“乖女儿,除非有把握那个男人这辈子对妳不离不弃,否则永远别让男人见着妳的脸。”
“阿娘放心,除非我要嫁给他,否则我绝对不会让任何男人看见的。”
魔姬妖美的双眸中融合着痛楚和心酸,语重心长的道:
“女人生得太美并不全然是件好事,阿娘不让妳下山,就是怕会替妳惹来麻烦,若让人冠上红颜祸水的名号,可是一辈子都洗脱不掉,乖女儿
妳明白吗?”
当年就因为她是五毒教教主的女儿,硬是被那些自诩为白道中人冠上魔教之女的封号,害得她的情路走得格外坎坷,每每想起,就让她恨得咬牙切齿。
白灵芝挨在亲生母亲丰腴的胸脯上,“我明白。”
“听说那个男人眼睛看不见?”魔姬不经意的问道。
“嗯!”她在娘亲怀中领下螓首,
“所以,阿娘不必担心他会看见我的脸,不过他那个人还满有趣的,老是喜欢板着脸教训人,不是要我自重,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就是一声不吭,对我不理不睬。”
魔姬抚着爱女的秀发,邪邪一笑,“听起来似乎是个正人君子。”这丫头分明是动了心了。
“就是嘛!原先还以为他是故作姿态,装腔作势,没想到我才靠过去一下下,他就一脸严肃的训起人来,真的好有意思。”白灵芝咯咯笑着,
“还有,他明明可以乘机制伏我,好逼我们放了他的剑僮,让他们平安下山,偏又不屑那么做,阿娘,妳说他是不是个老实头?”
她讽笑一声,“那些自认名门正派的人一向就爱假清高。”
白灵芝冲口而出为他辩驳,“阿娘,他才不是那种人。”
“哦?”魔姬挪揄的斜睐她,
“不过认识一晚,就开始替他说话了?可见得这个姓霍的男人魅力惊人,能把我乖女儿的心都勾了去。”
“阿娘,人家才没有。”她撒娇的扭动身子。
魔姬笑弄,“有没有妳自己心里有数。”
“不跟阿娘说了。”白灵芝起身羞窘的跺了跺脚,马上跑了出去。
瞧见爱女一副情窦初开的娇态,证明她长大了,也动了情,魔姬忧喜掺半的心忖,希望那个男人懂得珍惜她,而且能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她,否则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遭遇,又将落在爱女头上,那是多么可悲啊|
*****
又过了一天,黎明再起,霍煦阳可以说尝到坐困愁城的滋味,他真是搞不懂自己怎么会惹上这个女煞星,三不五时的跑来瞎扯一遍,说话的内容毫无边际,让人摸不着头绪,要不然就是故意逗他生气,自己简直是被耍弄着玩。
他独坐在屋中生着闷气,却又拿她无可奈何。他再不想办法离开,就算是圣人也会被她逼疯。
“你整天待在房里不闷吗?”白灵芝娇矫嫩嫩的问。
说人人到!他沉住气心忖道。霍煦阳端坐如仪,“不会。”
她唇角噙着一朵芙蓉般的笑靥,“霍大哥,你一向对人都这么冷淡吗?”
“因人而异。”言下之意,就是对她才会如此。
就算他再『歹面腔』,甚至摆明了不屑理她,白灵芝也会当作没看到。
“这样啊……对了,霍大哥,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他倏地板起俊逸的面容,“这是霍某的私事,与姑娘无关。”
“怎么会无关呢?”她眼波微转,笑意嫣然的说:
“我得先打听清楚情敌的身分,才知道要用什么法子对付啊!如果没有的话最好,也可省下不少力气,我这么说,霍大哥明白吗?”
霍煦阳被她的话搞得晕头转向,直接切入主题问道:“妳到底想说什么?”
“意思很简单,就是说我喜欢你。”白灵芝一脸巧笑倩兮,等着看他的反应。
他先是一怔,旋即神色凝重的回道:“霍某心领了。”
“只有心领可不行,我是要定你了!”她说得坦坦荡荡,也不怕别人会用什么眼光看她。
“谁教我看上你,这应该就叫一见钟情。”
“姑娘别开玩笑了。”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白灵芝仰高秀丽的鼻端,脸色一正,
“我才没有在开玩笑!我喜欢你,你是第一个让我动心的男人,我也不在乎你是个瞎子,只要你对天发誓永远不会抛弃我,我就跟你下山去。”
“妳──”霍煦阳登时语塞,这可是他有生以来头一回被女人求亲。
她轻咬下唇,略感遗憾的嗔怨着,
“只可惜你看不见,不然若是见到我的脸,你绝对会喜欢上我的,就跟我阿娘年轻时候一样,武林中有多少英雄豪杰迷恋她的美貌,就为了博她一笑,可以连命都不要。”
霍煦阳沉声驳斥,
“姑娘的想法大错特错,男女之间的感情并不是完全建筑在外表上,而是心灵的交流,以及平日相处时培养出来的默契。”
“说得好像你很懂似的。”白灵芝不满的咕哝道,
“我阿娘说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多的是道貌岸然、嘴巴说得冠冕堂皇,可是一遇到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就变得像急色鬼,标准的表里不一!”
他蹙拢眉心,“男人并非全是如此下流。”
白灵芝一脸邪魅的睨着他,
“ㄛ,听你的口气,铁定还没碰过女人对不对?”瞧他都二十好几了,若还保住童子之身,那可真是稀有少见,要列为保育动物了。
不曾遇过如此口没遮栏的姑娘,居然大刺剌问男人这么私密的问题,一时之间,霍煦阳俊脸发烫,窘愤不已。
“这个问题霍某不需要回答妳。”
白灵芝不由得笑谑,
“你的脸皮还真薄,这样就脸红了,可见得让我猜对了。”像他这么正直老实的男人确实不多,要他去寻花问柳更是不可能,恐怕还觉得那些当妓女的可怜吧!
”哼!”他可不想跟她争辩。
纱巾后的红唇掀起诡笑,“又生气了?”
霍煦阳决定不再搭腔。
“霍大哥,你真的生我的气?”白灵芝故意将柔嫩的手心轻轻的覆上他搁放在桌案上的大手上,他的反应也相当迅速,几乎是整个人跳了起来,闪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