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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缠 page 4 作者:采璈

  “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你又叫什么名字?”真是老路子,打见第一面他问的就是这问题,到现下,一点儿进步也没,问的还是这些个东西。

  少女水灵灵的大眼眨呀眨的。回答他的话,他就不再凶了?

  “……地方?这儿是……森林;名字……没有……”

  这儿是“森林”?没有名字!?

  她话说得怯懦而断续,有回答跟没回答没什么两样,祈烨发现自己拿她真是没辙,她像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般,只晓得尖叫、害怕、哭!

  他放弃从她身上寻答案,干脆自个儿寻根究底好了。这儿看来像是只住了她一人,但就只她一人要怎么在这森林里生活?这山林里必定还有其他人才是,不如找个说话清楚、不那么畏惧的人问个明白,省得在这儿多费无谓的唇舌。而他,也要找套像样的衣服,总不能就披着这么条被子吧?

  主意既定,祈烨站起身,毫不犹豫地就向着其中一个穴口走去;之所以向这个穴口走是因觉得有风从这穴口吹进洞内,料定该是出口才是。

  这果然是通至外头的出口;穴口很小,被厚重的布掩住。祈烨掀开布帘,洞外冷厉的风雪立刻向内刮进,整个洞外的景物则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白茫。这厉烈的冷寒并未阻止祈烨前行,就只单挂着一条薄被、赤着双足,他踩进柔软冰寒的雪地,想探寻在这洞外能否找到其他人烟的迹象。

  什么也没有——没有其他房舍,远处更没有其他炊烟!

  祈烨立在无止尽的白茫飞雪中好一阵子,直到全身让刺骨的风雪透寒了身子骨,他才转身回到山洞内。

  少女还维持原姿势缩在炕角,只是眼神不再惊惧,而是转为一抹好奇。这么大雪天,他何以突然冲进漫天的风雪中?他在寻什么吗?

  祈烨回到炕边,就着火烤暖透冰的身子。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神情严肃地望着肌肤似雪白皙的少女。“这地方,没其他人家了吗?”她难道真是独自生活在这山林中,一个黝黑深暗的山洞就是她生活的全部?“这儿,真是瀚海?”漫天大雪,这真是那干寒的大漠?

  其他人家?瀚海?少女偏了头,她又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了。

  第三章

  虽然箭伤的毒已无大碍,但那已侵入体内的余毒却没那样好解决。于是,祈烨顺理成章地暂住在这山洞中养伤,而那不知名的美丽少女也的确是个好大夫。

  他不急着回京受功,不弄清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是不死心的。况且,这纯美的女子可是他受袭的主要原因,他原是要将她带回京城的,但现在外头大雪纷飞,不如等伤养将好了、春雪融了再说。

  她是个充满谜团的小家伙,几乎可说是一问三不知,与她对话真需要充分的耐性及修养。

  “名字,你不能没有名字。”望着眼前这肤洁似雪、双眸水莹的绝美女子,祈烨想着,这世上又有什么名字可以与她匹配?

  “名字?”少女恬然微笑着,温润的小手正替他包扎刚换了药的伤口,眼见这当初十分可怕的伤渐渐转好,她心底就升起喜悦。伤口好了,就代表他不痛了吧?

  “我要给你取个名字。”当她换好药,祈烨穿起她为自己缝制的衣服——照着他原先的衣服式样缝制了一套,同样是一身素白。

  他要给她取名字?听见祈烨的话,少女澄澈的眼中忽地闪出神采。

  从前娘总叫她“娃儿”,但娘又说那不是名字,只是指小小的人儿。娘说,她不想替她取名字,那是外边世界才需要的东西,在这儿生活,单纯就好;娘还说,如果有一天她有了名字,那就是她与外边世界接触的开始,只有在外边的世界才需要名字。

  “和外边的世界接触,娘也不知是好是坏;外边的世界,娘是舍弃了,但你……”还记得娘用一种好轻好柔的声音说着。“娘也不晓得将来你是否会踏出这林子,可娘将来一定会沉睡过去,那时你就寂寞了。”娘说这话时,手轻抚着她的头,眼睛像看着自己又像看着远方。

  她不懂娘在想些什么;娘常说些她不甚明白的事儿,但无论如何,娘总是对的,就像现在娘真的“沉睡”了。

  虽然她一直不明白娘想表达些什么,但能有个“名字”真的很好;娘说外边世界的人都有“名字”的,连娘也不例外,在外边,娘也有名字的。

  少女睁着澄明晶亮的眸子注视着祈烨。名字,他要给她取名字呢!

  祈烨看着她,想起有个阳光清朗的早晨,她站在林间的雪地上仰望从天而降的雪花,淡淡的阳光洒在她仰起的粉皙脸蛋儿上。他从后头望着,不知她在做些什么,只见她张开双臂仿佛在迎接这缓降的片片柔雪;只是简单的动作,她做来却像庄严神圣的仪式,而他只能屏息于那份圣洁之美。

  “曦宁,就叫你曦宁如何?”她就像那一日的晨曦般洁然宁和,他怎么也不能忘却她立在雪中的模样,或许也就因着她这份纯洁,使他不愿随意侵犯她。“曦宁……”她轻轻地复诵。“曦……宁,曦、宁!”她笑开了,如涟漪轻漾般地荡开一层又一层甜美的笑面。娘,娃儿有名字了!

  “你知道为何我要替你取这名字?”祈烨惊讶于她的美竟还能更美,只因着一个名字,她展露了他毕生所见最灿烂纯真的笑面。

  她摇头,但不再是从前那种一无所知的摇法,而是充满好奇及疑问。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替自己取这名字,但她很开心,高兴自己终于有名字了。

  “你美得就像无染的晨曦,”他伸手触摸她的柔颊,勾人心魄的黑瞳出神地望着她倾城的容颜。“而你的眼睛明亮温和,只看着就让人感到宁静平和,所以我要叫你曦宁。”祈烨从不知自己也可以这样温柔地对待一名女子,她的寡言少语反让他有机会多注视她静柔美丽的面庞。

  曦宁睇着祈烨,才想起她从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她没有名字,自然不会想知道他的名字;现在她有了,他自然也该有。

  “我是曦宁,你叫什么名字?”她捉起抚在自个儿脸上那只略微粗糙的大掌,不解何以他此时的眼神令自己的心有些慌,感觉十分怪异,而他的触碰也使自己的脸颊特别热烫。

  听她的问法,祈烨不禁莞尔一笑。“曦宁”这名字是他取的,怎么她反倒像自我介绍起来了?

  “祈烨,我的名字。”他直接就将自己的名讳告诉了她;在这儿,没什么大将军、贝勒爷的官称,在这儿,没什么架子好摆。

  “祈烨?”她跟着覆诵,觉得很新奇;有了名字的他看来特别亲切,不再老板着一张脸。

  “是,祈烨。”她清脆的软音喊着他的名,听来特别顺耳。“你认得字吗?”他很好奇她生在这样封闭的山中能识字吗?其实到现在,他还搞不清她怎能一人生活在这偌大的山林中,若非有人将她养大、教她说话,她又如何生存下来?

  不是他不想问,而是她先前太怕他,什么也问不出;现下她虽不似初时那样畏惧,但依然难问出个所以然来。简单地说,是他还摸不清何种名词是她懂得的。

  这儿在在使他想起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来,或许他真入了这么个与世隔绝的世界;然而这地方没有俨然的屋舍,也没有良田美池桑竹,更无黄发垂髻怡然自乐,只住了一个单纯不知世事的女孩儿,一个连名字也没有的女孩儿!

  “字?那是什么?”曦宁偏侧着头闪着晶亮的双眼,不解他为何老说些教人听不懂的话。

  果然!祈烨捉起她小小的手。“把手张开。”见她手软拳着,他道。

  曦宁乖顺地张开手,只见他拿起手指在自己掌心轻划。

  “呀——”他的手指在掌心划过,惹起一阵轻颤似的触感,她叫了一声,忽地握起掌心。“好痒呀!”她像个小孩儿般地笑着,露出颊畔的小酒涡。

  “你这样我没法儿写字。”他握着她细软的手腕,并无不悦地说着,只对她小孩似的反应有些无可奈何。

  “写字?”收了笑,曦宁对听到的新词儿又染上了兴趣。

  “是啊,别玩了,将手张开,我写你的名字给你看。”祈烨再度在她柔嫩的掌心轻划。“曦——宁——祈烨——”他每写一个字就念一个声,写了她的名字后又写了自己的。

  曦宁咬唇忍着痒儿,不解地看着他在自个儿掌中画画儿。

  这就是“写字”吗?那这样她也会!想着,曦宁反过来捉住祈烨的手。

  “把手张开。”她依样画葫芦地说道。

  祈烨有趣地看着她灵黠的大眼,嘴角扯开优美的弧线,听话地将手伸开。

  “曦——宁—祈烨——”她在祈烨大大的手掌中随意地胡画着,嘴里也学着他把两人的名字念过一回,然后再抬起眼来睇着祈烨,表示自己也会“写字”。

  一直只晓得她害怕、畏惧、静弱不语的一面,殊不知她也有这样可爱顽皮的模样;而当她小小的葱指划在他因长年勒马鞭而粗糙的手心时,他感到呼吸竟有些莫名地紧促起来。

  “你不那么怕我了,是吗?”他温柔地反回来再度将她的手纳在自己掌中,眼睛定定地观察着她两汪莹眸,见它们已没了当初的惧意。

  曦宁摇了摇她可爱小巧的头,披散的长发随着晃动而掀出层层波浪。

  “你不凶了,还给我取了名字。”她抽回手,低头用指头抚着自己的手心玩弄,想起刚才他手指划过时的阵阵搔痒,而她仿佛心底里也有这么一处感觉痒痒儿、怪怪的。

  “曦宁。”见她又垂低着头,祈烨试喊了声她的名。

  听到他喊这名字,一瞬间她还有些意会不过来,之后才想起这是在叫自己呢!“呃?”她应了一声,感觉新奇、又有些怪怪的,便缩了缩脖子灿笑开来。

  他真的一点儿也不可怕了,他再没攻击或凶过她,再没拿那冷冰冰的声音对她说过话。

  “喜欢这名字吗?”

  “嗯,喜欢。”曦宁长长的头发垂散着,映衬在白皙的肌肤及一身素白上,显得特别乌黑丰盈,而她水澄灵动的眼眸正单纯无杂地注视着他。

  祈烨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有多少人能如此同自己直目而视呢?

  像是吸收了这奇妙之地的祥和宁静,祈烨感到自己的心房在面对她时变得柔软无比。他伸手挑起曦宁一缕柔细的发丝轻嗅,一股淡雅的馨香溢散开来。

  “好香。”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眼看着馨香的主人。“曦宁,等我伤好了,同我一起回京里好吗?”这是很奇怪的事,从来都是他下令,旁人听从,像现在这般征求人意见,还真是头一遭。

  “你要带我到外边的世界?”想到离开,曦宁的声音又显得害怕起来。她从来没离开过这座森林;娘说过,外边的世界不似山林平和,有着扰人的杂乱、使人心苦痛。

  使人心苦痛?当受伤时伤口会疼、会痛,这她晓得,但心躲在身子里头,又怎么会受伤呢?她虽不明白娘这话的真正意思,可她看得出娘脸上带着忧伤的神情;那么,外边的世界一定不好,才会惹得娘不喜欢!

  “外边的世界!?你说外边的世界?那这不是外边世界的地方,又是什么哪里?”她的话令祈烨有些惊诧,她还是明白这地方与外界的不同,她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千万别再回答‘这是森林’!”他补上一句,生怕又得到相同的答案。

  “可……这就是娘的森林呀!”她实在不懂他究竟要什么样的回答。

  “娘?”这是头一回听她提起其他人来。是啊,她该有父母才是,她总不能是这山里头突然生出来的女孩儿!“你娘呢?”才问,祈烨自然地望向这小小的屋子——所有的东西部只有一人份。“她死了?”也只有这才能解释她为何独自一人在这山林中生活。

  曦宁奇怪地看着他。“死”?那是什么?

  娘只是“沉睡”了,化为这座山的一部分,但娘说过她会守着自己、看着自己,就像从前一般——只是,她不能像从前那般随时可以见到娘的身影而已;但娘说,就算她“沉睡”了他看得见她,会继续在她身旁保护着她。

  曦宁拿出最擅长的动作——摇头。

  她又摇头!“没死?那她在哪儿?”如果没死,为何只放她一人在这小洞中不见人影?还是,她又听不明白他的话了?

  听他这么一问,曦宁闪亮的大眸晶亮了起来,转身就向洞外跑去。外头的雪停了,只剩下一片寂静银白。

  “这是娘,”她掬起一堆雪对跟在身后的祈烨道。“这也是娘。”放下雪,她又轻巧地跑向一棵树,两只手臂抱着巨大的树身。很快,她又离了树干往另一个方向跑去,而祈烨也只能莫名其妙地跟随在她轻盈的步伐后。

  跑了有一段路后,祈烨感到空气中有股不寻常的热气。

  “曦宁!”他喊。“这是娘、这也是娘。”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这也是娘。”曦宁在一座冒着蒸腾热气的池水前停下脚步,回过身偏着头对祈烨灿笑。这儿所有一切都是娘!娘说过会化为这所有的一切,守在她身旁!

  接着,曦宁转过身开始褪下身上的衣服,一件又一件。

  祈烨被她莫名而突然的举动弄得愣住,而当曦宁白净姣美的身段随着除却的衣衫一寸寸裸露出来时,他感到自己全身倏地烘热起来,像着了火一般——着了她燃的火!

  这么冷的天,她……在做什么!

  “你这是做什么!?”才开口,祈烨就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是喑哑的,而喉头也干燥起来。“快把衣服穿起来!”他皱紧眉头沉声道,气息十分不稳。

  他让她说说她的娘是什么人?现在在哪儿?可她却转身跑出洞外讲些胡话,现在竟还突然在他眼前毫无顾忌地将一身衣衫剥除!

  她这么做无非是诱人遐思、引人犯罪!

  祈烨暗暗地握拳吸气,两只手攒得不能再紧,手背上的筋脉都明显地跳动。再这样下去,他恐怕自己也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

  与她相处的这段时日来,他明白她的单纯天真、不解世事,因此他更不想突然地伤害她。没错,他是要她,但前提是要让她更信任自己,他不想再见到她恐惧的泪颜。

  曦宁此时已将全身的衣衫除尽,雪肌上没一丝多余的遮蔽;雪地是一片白茫,可她晶莹皙嫩的肌肤却微透着粉色,反显得比莹莹白雪更加洁净。

  “为什么?”听到祈烨微怒的声调,曦宁觉得有些委屈。为什么要将衣服穿上?为什么他又要板起面孔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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