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於是狻猊快速飞离,直往尽头的光亮而去,教光亮吞没,而单燏在不久之後也出了洞口,教那光亮给刺得睁不开眼。
眼睛好痛!她抬手至额想遮住侵袭她双眼的光,好一会儿才能适应,才看清半倒在地上的苍挹玦。
「苍大哥!」一见著他,单燏什么也不顾地拔腿冲过去。
「燏儿,别过来!」苍挹玦见到她的身影,出口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只见她像只飞鸟般朝他奔过来,投入他的怀抱。
「幸好你没事,刚刚看见雷打进山洞的时候,我吓得半死,你还好吧?没被雷打中吧?」单燏忙著上下其手地确认苍挹玦是否「完好如初」,发现他左臂上的伤口时,她呼吸一窒,心纠结得紧,而手也跟著颤抖不已。
「我没事。」苍挹玦抬手拂开她因快跑而散乱的发,瞧见她红肿的眼眸,将额靠在她的额上,哄道:「别哭,只是小伤,不碍事儿的。」
「嗯,我不哭。」单燏也哭到没眼泪可流了,眼睛的痛、心头的郁结让她只能点头。「苍大哥,很痛吗?」凝望著他,想著这伤若是在别处,那她是否会见著一个活生生的苍大哥呢?
不想还好,一这么想,单燏心痛得整张脸都皱在一起。
「不痛,我不痛,我还活著,还在这儿,嗯?」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为了让她冷静下来而亲吻她的额。
「我替你清清伤口。」她点点头,白皙的颊儿染著不正常的嫣红,取出手绢,想著找水弄湿为他清理伤口。
环视了下四周,才发现这是另一个洞天,有三分之二是浸在水里的,另外三分之一有著逐水而生的柳树,别无他物。她无心留意,沾湿了手绢,回头替苍挹玦擦拭伤口。
「这……这不会是雷劈的吧?」单燏哽咽,像这是伤在她手臂上的。
「嗯,那人会引雷。」苍挹玦进入山洞戡查,无意间愈定愈深入,来到这儿,怎知才一脚踏进来,水面上不知何时就出现一名身著白袍的人,不,它不是人,它站在水面上,神色阴狠的看著他,似是在确认他的身分。
尔後,它开口了,「人类,擅闯者死。」
苍挹玦狼狈的闪过它一伸手即引过来的雷,却怎么也想不到它的第二发雷是引自他身後的山洞,他一时反应不及,被雷擦中手臂,伤势不重,但那股冲力让他整个人跌倒。
而他命大又幸运的躲过它引的雷之後,狻猊就出现挡在他面前,它们一见面即开打,打到天昏地暗,不见人影,再来便是单燏出现了。
「引雷?世上有此奇人……」单娇端详苍挹玦的神色,推断道:「他不会……不是人吧?」
「嗯。」苍挹玦给了肯定的答案。「不过与小猊不同,它十分危险而且仇视我们。」
一想起它的眼神,那怨憎世间一切的沉晦,让苍挹玦不由得抱住单燏,庆幸自己还能活著见到她,天知道他那时只想著幸好单燏提点他山洞里可能有熊,使他没带她和小猊进来,否则……
他不敢想像自己是否还能像现在这般的拥抱单燏。
「苍大哥,幸好你没事。」单燏双手环住他的背。「不然我还没还你两百两银子,你就魂归西天,我良心会不安的。」
「还我两百两银子做啥?」苍挹玦一头雾水的问,这种时候亏她能说出这种杀风景的话来,心头萦著淡淡的失落。
他用没受伤的右手理著她散乱的发,瞧见她的发钗断成两半,想著替她刻个发钗来固定头发。
这两个月来的朝夕相处,说他不对单燏动心是骗人的,瞧见她,他的心总不平静;没瞧见她,他的心更不平静,他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寻找她的身影、想著她在想什么、希望看见她的笑、听见她说话的声音……
「因为我同你是因两百两结识的呀,而那两百两是我坑你的,虽然还给你我的心会痛,可是不还给你,我心头又有疙瘩。」
「为什么会有疙瘩?」单燏爱财,可现下她竟然会主动提及要还他银两,这这这……
苍挹玦确定他不会喜欢单燏欲归还那两百两的用意,他眯起眼眸,闪跳著危险光芒地盯著她欲言又止的俏颜。
「因为……因为……你这么帮我,我却什么也没帮到忙,唯一能报答你的,就是将银两还予你,可是你别想我加利息给你哟,我肯吐出两百两银子来还给你已经是——」单燏睁大眼,瞪著用唇堵去她话语的苍挹玦。心一下子停止跳动,然後又狂烈的跳了起来,胸口涨满了无法形容的情感,热辣得让她嘤咛出声。
唇与唇相触的奇妙感觉令她不知如何面对,而她低喘盈盈时,教苍挹玦灼热的舌给侵入,拂入与她同样热烈的气息,让她与之共舞。
「苍……」她在两人贴合的唇畔轻逸出声,身子软软地往他身上依去,低低的喘息著。抚不平剧烈的心跳,却因发现苍挹玦的心跳也同等猖狂而弯起唇角,口乾舌燥的舔舔留有他气息的唇办。「苍大哥,你——」
「别再说偿还两百两的事了。」苍挹玦环抱著软玉温香,怎么也不想放手。
打从十岁那年亲眼见到父母遇劫,他便知晓人生无常,再怎么顺遂也会有跌倒的一天,再怎么死命捉住也会有捉不牢的时刻,是以他不愿再在乎任何事物,深怕这般的「在乎」在未来的某天将会失去。
可单燏,单燏……她的一颦一笑、一行一止,全教他难以忽视,他的心思全由著她牵动,全由著她点燃、冷却……
他不在乎那两百两,该死的不在乎,他甚至也不在乎传家宝玉是否能拿得回来,他只希望单燏能平安无恙、永远快乐。
「可是……不还的话……我会……」单燏也是很心痛要交出两百两的,可一想到这事儿——「不管,总之等事情告一段落,我定要偿还你两百两。」
「燏儿……」苍挹玦不知她在坚持些什么,不过他臆测出的答案都不得他心,是以他索性不再追究,省得先气死自己还无法得到答案。
「哇哇哇!太可恶了!本大爷在那头打得要死要活的,你们两人竟然在这儿谈情说爱、卿卿我我的,我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呀!」狻猊灰头土脸的自天空降下,一见到他们两人抱得死紧就哇哇大叫。
它除了一直戴在头上的斗帽不见踪迹,衣袍下摆也被撕成碎条,脸和头发都沾满了灰,不过并无大碍。
「小猊,你没事吧?」单燏自苍挹玦怀里抬头,小手捉著他胸前的衣袍,怎么也不想离开他。
「没事啊!有事就惨了,因为你们两个忙著耳鬓厮磨,不能来救我。」狻猊浮在半空中,盘坐著。「啧啧啧,那家伙肯定是冷血动物,住在这种地方,冷都冷死了,怎么会有情趣可言呢?」
它看著这一大片的水,打了个寒颤。
「小猊,那人呢?」苍挹玦扶著单燏站起身,对那能引雷的妖怪忌惮得紧,不是怕自己被它杀死,而是怕单燏和小猊有事。
「被我引开後不知去向,咱们快些离开这儿吧,我好冷喔!」狻猊呼出口大气,将苍挹玦和单燏两人的衣衫给吹乾。
两人这才发现,雨不知何时停了,灰蓝的天透著橘色的光芒。
「谁都不能离开!」一声低吼自狻猊适才出现的方向传来。
「老天!你可真难缠!」狻猊转身面对那似流星般直坠至他们面前、踩踏著水面如踩踏平地的男子。
那男子的白袍教狻猊烧掉一半,约莫二十三、四岁的年纪,除却那双隐隐透著妖邪的双眼外,其余与人无异,走在街上,还会攫获不少女子的芳心。
「天?这世上无天。」男子瞪著狻猊,注意到它身後的苍挹玦,然後盯著单燏,眸里透著些许异样。
单燏同它的视线对上,悍然以视,她不怕它,即使它与狻猊是不同的妖,她还是不怕。
「人类,她是你的谁?」男子的视线没有移开,愣愣的望著单燏。
「喂!本大爷人就在你面前,你是眼睛太大还是瞎掉没看见啊?!」狻猊擦著腰往它面前一站,阻隔它和单燏的对视。
而苍挹玦更是将单燏藏於身後,护卫的姿态明显,可单燏不愿让他保护,反而想保护他,结果两人仍是相拥,谁也下肯放手。
四眸相缠,情意婉婉萦绕在缠锁的眸光之间,这无一人敢先行倾诉的情浓烈得似最为珍贵的龙涎香,沁人心脾,水难忘怀。
即使未曾开口,此刻他们也都明白了彼此的心意,那如最清郁的香,总是淡得让人毫无所觉,仔细一闻,才发现原来早已纳入胸口。满溢的情意早就在两人心底生根发芽,以著他们皆未觉察的速度缠绕,将他们的心靠拢。
「滚开!」男子拨开狻猊,直逼他们两人。「告诉我,你们相望的眼神是什么含意?」
「关你何事啊?死冷血动物!别打扰人家有情人,要打我同你打,本大爷几百年没活络过筋骨了,你出现得正好,让我将你打回原形,再修个几千、几百年吧!」狻猊往男子背後袭去,男子没有闪开,硬生生接下这一击。
它闷哼一声,嘴角滑落血丝,却仍执拗的凝望著苍挹玦和单燏,怎么也想得到一个答案。
「你怎么不躲啊?可恶!」狻猊见它不闪不避,第二击怎么也无法打下去。
「告诉我!」男子似是不愿又十分勉强的垂眸,拳在大腿外侧抡得死紧。「请你们告诉我,我得去找她,我得去找她,可是我不参透她给予我的谜题,我就不能去找她,这是约定……约定是要遵守的……所以……请你们告诉我……」
「喂!你是神经病啊!哪有人先攻击人家再求人家的啊!也不想想你先前还想要阿苍的命,你——」
「我有名有姓,别老你啊你的叫著!」男子斜眸,冷冷打断狻猊的叫嚣。
「哼!我管你是否有名有姓啊!」
「小猊。」单燏轻唤,朝它摇头,才让狻猊安静下来,但它防备警戒的姿态未改。「这位公子,你到底在问什么?」
「燏儿。」苍挹玦担心的低唤。
「玦哥哥,无妨,我相信它不会伤害我们了。」单燏甜甜唤出口的称呼让苍挹玦心口一塞,好生快乐又窘然。
「好恶心!好恶心!」狻猊双手环抱著自己,不住的发抖——因恶心而发抖。
没人理它。
「眼神,你看著他、他看著你的眼神,会让你全身发热、心跳不已,想躲开却又不舍得躲开。」男子看著单燏,眸里急切的渴望自单燏口里得知答案。
「是情。」单燏肯定的回答,与苍挹玦的手指交缠著,像不愿分开的藤花与树木般紧。
「情?」男子恍然大悟,终於拨得云开见青天。「原来是情……原来是情……」
气的流动由静止转为骚动,狻猊和男子皆感受到那异样的变动。
「糟,追兵来了!」狻猊四下张望,寻著出口。
「你们被追杀?」男于妖眸柔和许多,收敛那会刺人的锐气轻问。
「不然你以为有谁会无聊到跑进这荒山野岭来啊?!」
「实不相瞒,我等三人是被追杀至此。」苍挹玦见男子不再张狂地想杀人,也有礼的回答。
「请随我来。」男子走往柳树林,那纠结错综的柳树因它的接近而开展成一条小径。
「这是你们让我寻到答案的回报。」
该不该相信?单燏和苍挹玦交换著眼神。
「小燏,阿苍,走咀,相信这冷血动物不敢骗我们。」狻猊在此时倒是十分相信它。
「好。」
他们一行四人走进柳树小径,柳树一待他们定远,原先开启的路又重新闭合,终至无痕。
第九章
柳树林内枝杆扶疏,受雨润泽的叶梢凝聚水珠,阳光一照便发出璨璨星芒,好不耀眼。
他们一行人走了好一会儿,在狻猊抱怨湿气太重之下终於定到另一个出口。
「这儿直走便可到山下的村庄,那是另一个县城的范围,你们的追兵此时入山,必定得待上大半天,你们可趁这段时问离开这儿,相信他们越县追捕需要一段时间。」它指著那繁华的村庄点明方向。
「公子,你呢?」单燏轻问。
虽然那山谷位置隐密,可追兵大规模搜山的话,难保不被找到,到时候,它若是被当成龙九子之一的话怎么办?反正那些人只要遇上妖,大抵都会当成龙九子捉走吧!
基於自己的惨痛经验,单燏不希望这只帮过他们的妖也沦为阶下囚,尤其它对人类的仇视之深,只消望眼它便能全然明了。
「我?」男子遥望他们即将起程的那一方向,妖眸情丝翻飞,「我得到那个地方去找她……」它低不可闻的喃唤了句:「椿槿……」
椿槿?单燏听得一清二楚,却不知那是树是花还是人名?
「小燏,走了啦!你管它找谁啊!它自己一只不会有事的啦!」狻猊一点也不为这适才与它打得难分难舍的同类担忧。
以男子那种阴沉冷骛的气息,谁都晓得要退避三舍。
「喔。」单燏好奇的眸光在男子身上溜转著,她从未见过狻猊以外的「非人」,总是不意识的被它吸引,好奇的想多知道一些。
「燏儿,走吧。」苍挹玦见单厢对男子露出明显的兴趣,黑眸一沉,握著她的手力道加重。
「等等嘛,玦哥哥,燏儿对它很感兴趣。」单燏就像见了新玩具的小孩,直绕在「新玩具」跟前不愿意离开。
「兴趣……」苍挹玦只觉得单燏极可能是想将男子纳为她第二只「宠物」,有了一只一天到晚吃不饱,又自大狂妄的狻猊不够,还想纳眼前这只仿佛全天下人都亏欠它、负了它、对人类一点好感也无的妖。「我看你不止是兴趣吧?」
「唔,你做啥拆我的台啦!」单燏发现只消自己一个眼神,或一句话,苍挹玦便能猜出她的心思,他对自己的了解彻底,而她却只知道他不似初时那般的好欺负。
不公平!不公平啦!
「你是一位好姑娘,配这位公子恰好,天作之合。」男子欣羡地望著他们一来一往,逐渐放下戒心,这两名人类身边跟著只非人的妖,对它却一视同仁,相对地,它也会对他们另眼看待。
「当然啦,开玩笑,看得见本大爷的人都是能人,而小燏和阿苍两心相属,当然是天作之合啦!」狻猊说著说著竞狂笑起来,好似单燏和苍挹玦在一起都是它的功劳。
「小猊,你的皮好厚,怎么吹都不会破的。」单燏笑笑地弄乱狻猊的发。「公子,既然我们是同一方向,何不结伴同行,也好有个伴,省得你被追兵误认为是我们的同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