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心底,他终可占一席之地了。
丢下洛阳的一切,带她来到这里散心游历是对的,十多天来的单独相对加深了彼此间的情谊与了解,他发现自己愈是了解她,就愈是看到她的善、她的好,爱她的心自此变得坚定无疑,心底对她的爱恋更只有增、没有减。
湖上清风继续吹拂着两人,他们同时抬头仰望夜空中那渐渐浮现、缓缓变得清晰洁白的圆月……
随即,他们很有默契的同时低头相视而笑,欣喜刹那间充斥于彼此的眼眸中,因为他们终于盼到了好几晚不见的月亮了。
淡淡的、如轻烟细雨般的隽永情愫流窜于他们交缠的眼波中,无声地闯进了彼此的心坎上……
当仲夏即将结束之际,他们告别了苏州,动身起程回到了洛阳。
甫下车马,却看不见预料中的景物,周遭的陌生教澄霜蹙起了眉。“咱们怎么来到这里了?”看着伫立面前的大宅,她不禁轻问。
曾府在南门大街那头,如今他们却来到了北门大街这头。
“跟我来。”嗄声吐出三字,曾烙勋不理她满脸的困惑,二话不说就直拉着她往大宅里走去,他黝黑的眸子盛满了她看不见的炽烈与兴奋。
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后,她不自主地被他牵制住,他过于急迫的步伐害她几乎摔倒。“怎么回事?”出声不解的问,她完全不懂他在干什么。
越过了偌大的庭园,走过了清雅无人的楼阁,在他们踏入宅第的后园时,她满腔的疑惑立时被眼前的景物淹没——
一棵棵白玉兰树如幻象般伫立在她眼前,彻底绽放的白花儿在灿烂的炎阳下吐香不绝,还未来得及细数这里树丛的多少,她的眼、她的心、她所有的感官就已被纵横交错的茂密树影掩盖,被迎面扑来的幽幽芳香全然占据……
缓缓步到树前,她不可置信的举手抚摸它干皱的树干,真实的触感告诉她这不是在做梦,满园白玉兰的确扎实盘根立于她眼前。
“等这里修缮完毕后,咱们就迁宅搬到此地,今后的每一个夏天,这里的一切都只属于你一个人。”上前由后方抱住了她纤细的身子,曾烙勋嗄声说道。轻吻着她乌亮柔滑的发丝,沾于她发上的沁香教他心神俱醉。
那天从老娘口中得知她喜爱白玉兰后,他就发了疯似的命人寻找玉兰树,后来得知北门黄家大宅内遍种此花,他就马上动身前来一看究竟,然后毫不犹豫地向黄家买下了这宅邸。
灼热的怀抱教她身心不住悸动,靠在那熟悉的胸膛中,她清澈的眸子罩上了一抹迷 ……他是拥抱得如此理所当然,而她……又是依偎得如此窝心一暖!
“为什么……为什么迁居?”泪,已盈于眼睫上,带着一丝颤抖的清雅嗓音不确定的问着,此刻她的心塞得满满的都是感动与狂喜。
“为了你,为了这里的白玉兰。”亲吻着她洁白含香的耳珠,他动情的更加搂紧她,灼烫的情意在他眸中不住翻腾燃烧,他很不得把她完全嵌进怀里。
深情的语句使她眼眶里所凝聚的热泪顿时决堤。“坏蛋……这样劳师动众就不怕会累坏夫人吗?坏蛋……”哽咽着骂他,她布满泪痕的小脸却是一片感动之色。
转过她瘦小的身子,看着她泪流满脸,嘴巴却只关爱着老娘的模样,他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为了你的快乐、为了你喜爱之物,我愿意当个不肖子。”他在乎的只有她一人,只要她高兴,他什么都愿意赔光耗尽。
款款深情尽露于他深邃的眸子中,狂妄却又动人的言辞足以把她的心牢牢地牵系于他手中。
“你不仅是个不肖子,还是个败坏家财、挥霍无度的纨绔子弟……”紧咬着唇,为免自己哭出声来,她抑压着满心激动,继续教训着他。
她的批评没惹他生气,反倒让他笑出声来。“对对对!我不好、我最坏!以后就由你来管教我好了!”伸手轻轻拭去她颊上滞留的泪水,他低笑着道。
看着她此刻闪烁如星的水眸,他胸口一热,大掌随即紧握着她纤细得几近脆弱的柳腰,他倏地俯首攫夺了她那张惹他心痒难耐的红唇。
突来的亲吻教澄霜闪避不及,在他愈加抱紧的力道与深深纠缠着自己的唇舌之下,她清澄的思绪变得模糊,教她无法去思考一切,更不懂得推开他……
辗转吸吮着她唇上的盈盈芳香,他轻轻撬开了她贝齿间的合珑,灵活的舌霸气的闯入她温热的腔内,挑逗着她柔软且敏感的香舌,他强悍且技巧的翻卷着她,忘我的侵占着她那如丝般的美丽唇瓣。
温柔且噬人心神的亲吻挑起了那分深埋于她心坎上的情意,并赤裸裸的在她迷惘的眸中细细流动,承受着他狂野的唇齿啮咬与纠缠,她迷乱的意志不愿亦无力推开这炙人的缠绵,深深眷恋着这股熟悉且他专属的男性气息,她像是宿醉了般,娇弱的身子就此瘫软在他买大强健的胸怀中。
忘了礼教、封闭了理智,她任他恣意摆着自己的身心与情感,任他如此放肆的紧拥住自己的身子,此刻,她才觉悟到心底这分强烈的感情原来早已萌芽,并已深植于她心坎的最深处……
随着她煽情的轻喘与愈加贴近的女性身段,欲望刹那间窜上他的脑门,仅存的理智轻敲着他的冲动,迫令他住手……
含欲的灼热深眸对上她迷乱的眼,他皱着眉,在深切的挣扎与矛盾中,他终于离开她的唇,不太甘愿的放手。
他是多么的渴望她!但在没有得到她全心的允诺与交托之前,他绝不能侵占她分毫。因为深深在乎、顾虑到她的感受,他不愿她感觉到半点的委屈,毕竟她不是外头那些能用金钱买回来让他抱的女人。
举手轻抚她因亲吻而泛起一片潮红的小脸,他不禁微笑。“知道吗?我真喜欢你。”真切地向她表白,她是他这辈子第一个喜欢上、爱上的女子。
羞怯的垂下眼,她的心跳因他的话而瞬间狂细乱舞起来,在他灼热且深情的目光下,她几乎不能喘息……
“你喜欢我吗?”轻托起她精巧的下巴,他深邃的眸子闪着无限怜爱,悦耳且醉人的嗓音低柔地询问她的心意。
她的心一软,承认的话语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他太过认真与专注的神情却教她突然起了一股作弄的念头:
睁大无邪的眼,她直直地看进他俊美的黑眸中,对他轻摇螓首。
她否认的动作惹得他心口倏地一紧!
“为什么?!”他激动的抓紧了她单薄的肩膀,震惊的眸子有着隐然的惊惶失措,他粗嗄的嗓音更夹杂着深深的不解与愕然。
曾烙勋过于激烈的反应教澄霜微怔半晌,不敢相信平日处事冷静傲然的他,会为了自己的一个动作而失控……
回过神来,她赶紧摇头,眼底带着一丝紧张。“不,我……我只是不喜欢你这么挥霍……”对他勉强一笑,她的解释带着一分玩笑的味道。
曾烙勋立刻松了口气,紧绷不安的心因她的解释瞬间平静下来。“傻瓜!那不叫作挥霍,只要是你喜欢的都不叫挥霍。”把她重新纳入怀里,他在她耳边低柔的道。
如果这叫作“挥霍”,那他愿意“挥霍”一辈子的时间与她相守。
他宠溺又带着一丝紧张的言行教澄霜无法不动容,轻闭上眼,她安静地窝在他温热的怀抱中,放任自己去汲取他的温柔……
“那……你会喜欢我吗?”紧拥着她,他再次询问。
一抹甜美的笑立刻泛于她的唇上,她点点头,承认了自己心中的情感。
激动的收紧手臂搂紧她,他炯亮的眸底尽是掩不住的狂喜,他终于等到她的心了!
“那么嫁给我!让我给你一辈子的幸福!”急迫的向她许下此生惟一的诺言,能够更正拥有她,他的心有说不出的满足!
掺合着深情与诚恳的承诺重重地敲进了她的心,但熟悉的言辞却勾起了她另一段的回忆,另一张教她毕生难忘的脸庞在她心坎的最深处慢慢浮现——
“待我归来,你可愿意嫁给我?”
“我一定会高中的!待我归来之时,你再也不必受此等贫困之苦!你将是我赵成岗的夫人!赵状元的夫人!”
“你会等我的,对不?你会等我归来迎娶你的,对不?”
迷 的眸子泛起一抹痛楚,她如梦初醒般的忆起了赵成岗、忆起了过去的种种、忆起了一切,本来被浓浓温情所包围的心房,顿时掀起了一阵恐慌……
赵成岗……她竟然几乎忘了他的存在!
不!她怎能这样?她怎能把他给忘了?
一瞬间,她好自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变成这样!她责怪自己的忘情负义,更恼恨自己对他的不忠,她答应过他的!答应等待他、答应许给他的啊!
感觉到怀中的娇躯倏地僵直起来,曾烙勋不禁皱起眉,轻轻松开她,他略微蹲下身,却赫然看到她苍白无神的脸色。
俊美得摄人心神的容颜直直地投映在澄霜的眸瞳中,眼前真实的男人教她更为惶恐,有点不知所措的推开了他,她仓皇地向后退了好几步,神色一片慌乱。
“怎么了?”他关切地问,心底不禁疑惑自己是否吓着了她?
她的脸色教他担忧,举步上前再次伸手攫住了她,他完全不解她眸中的惶恐。
紊乱的思绪、自责的心令她无法冷静下来。“我……我不能……嫁你……”她颤抖着道,忽略了他的感受,她没了理智般地对他坦白。
“不能嫁我?为什么?!”再一次失控的抓紧她,他震惊的问,不愿相信她会拒绝自己。
站在她面前,他一直无法控制自己,他的心、他的情、他的喜怒哀乐、他的一切一切!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操控在她手中。
“我……我有心上人……”虚弱的向他解释,她手臂上的痛楚在他猛地收紧的钳制下,变得剧烈难耐。
这残酷的话如刀刃般砍进了他的心,赤裸裸的事实逼使他放手,那个……她不爱他的事实。
颓然放开了她,他不再对她苦苦纠缠,不再逼她接受自己,这么长久以来的努力依旧是一败涂地,此刻,他的身心有着说不出的无力与沮丧……
当他的难堪与痛苦压抑不住地展现出来,热泪瞬间涌现于她难过的眸底,这样的曾烙勋,她看在眼底,无法不痛在心底……
她是多么的矛盾!她不能放下赵成岗,不能摧毁她与赵成岗之间的承诺与誓言;却又那样的在乎当烙勋,还对他动了心……她不能对赵成岗背信弃义,更不愿伤害曾烙勋,她现在该怎么办?
不懂、不解、不知道!她怎么做都是错的!错在她压抑不了自己的心,错在她对曾烙勋起了不该有的情意!这回她钱得离谱,她本来就不该跟别的男人有任何的交集!
如果她当初没碰他的琴、没跟他唇枪舌剑的话……她不会走进如此进退两难的局面,她不能对赵成岗毁誓,更不愿辜负曾烙勋对她的真心与情意!
她能感受到曾烙勋对自己的心意,在苏州那十多天里,他是那么用心地宠爱、眷顾着自己,他的好……让她感到好心疼、好难堪,因为她是不可能跟他在一起的。
面对不了曾烙勋,更面对不了自己所铸下的错误,她想不透自己接下来能做些什么去减低她带给他的伤害,一咬牙,她毅然转身逃离,逃避着他的心、他的情,也逃避着他的心痛!
看着她逃离的背影,曾烙勋坚强的心房被她敲碎,他顿觉全身空洞乏力,仿佛被挖空了所有般……
她有心上人……她的心里早就伫立了一个人,无论他再怎么努力联系彼此、再怎么眷宠着她,她依然把他摒弃于心门外、依然拒绝接受他……他们惟一纠缠过的是唇舌和拥抱,而不是心灵,试问他怎样才能走进她的心?
独自站在园中,他失去知觉般呆立在树前久久,蓦然明白到这里的几十棵白玉兰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如同他的爱根本就比不上赵成岗般,是他自以为是,是他信心泛滥到以森她会为了这个圈子而爱上他……
多么可笑的妄想!
未曾预料到的,这回他全盘皆输,一向刚毅强韧的意志完全崩解,刹那间他难以振作起来。
绝美的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苦笑,过去他遇见过、接触过、面对过最狰狞可布的人与事,也尝过最深刻的挫败与苦痛,但最终他不都是逐一撑过去了吗?凭着他强硬的手腕和惊人的意志,至终他仍是最后的赢家,在他的生命里绝不容许有“输”字存在,现在,他却输得精光……
他所付出的情感与心力,换取不了她的爱,而他的心,更遗落在她的身上。
爱情,原来比任何好险狡猾的官商都更可怕!它会在你毫无防备之时,一分一分、一点一滴地逐步侵蚀着你,转眼间,你已身陷其中,教你无处可逃、无路可退!它是那样轻易地占据你的心魂,那样凶悍且无情地把你的意志和理智彻底吞噬粉碎掉!
挥之不去的苦涩揉合着她的影子深深铸烙于他的脑海,此刻,他终于明了到什么叫伤心、什么叫痛楚……
什么叫爱……
第八章
过了亥时时分,曾烙勋才敢回府。
为免经过芷园,他刻意绕路走到后门去。
连日来老娘不断派人“召见”他,近日心烦意乱的他根本没有任何心思去应付她,只能选择对她的命令视而不见。
不想跟芷园的人与事有任何交集,个中最大的缘由他清楚明白得很——
他不想见到澄霜、亦害怕见到她。
白天时分,他用尽全副心神去应付丝绸庄内的一切事务,逼使自己振作起来,借此止住一切想她的念头与冲动;但当他卸下工作后,却又疯狂的想念她,每个夜里,他想她想得辗转难眠,尽管是如此思念她、盼望她,他却……不想再见到她了……
不想见到这个令他心痛的女人。
再次相见只会教彼此尴尬难堪,彻底认清事实的他不应继续对她苦苦相缠,更不应像上回那样硬把她带到苏州去,那样勉强她做不甘愿的事。
对她,他已无能为力……
现在,他就等待那个赵成岗回来迎娶她,等待她披上嫁衣与赵成岗共偕到老,也等待自己断绝那颗深深恋着她的心与情。
她真正的幸福不在当家这里,她此生惟一的良人更不是他!这些他一直都清楚知道的,只是,那时他仍不顾一切地尽最大的努力去联系彼此,仍耐心等她的心靠近自己,希望自己能够超越一切——包括她与赵成岗之间的深厚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