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问题一冒出来,大夥儿才後知後觉地发现「药玲珑」并没有来参加「水阁」的聚会——大概是「药玲珑」沉默寡言惯了,大家才会没有注意到她的缺席。
「这就是我叫你们来的原因。」大姊「水玲珑」从躺椅上佣懒地半撑起身子。「二妹失踪了。」
「不会吧?!」
「怎麽可能?二姊不是在南柳湖吗?」「乐玲珑」、「玉玲珑」与「毒玲珑」全露出不同程度的讶异。
由於她们已经习惯「药玲珑」的独来独往,加上每年的这个时节她总会消失一个月,所以并不会特别为她操心,也就是说,她们完全没有想到「药玲珑」会失踪不见。
「二妹离开「浦庄」已经超过一个月,照理说她现在应该回来了,可是却还不见人影,教人有些担心。」「水玲珑」眨了眨慧黠的黑眸,笑意盈盈地环顾她们三人一眼。
「呃……二姊应该有能力照顾自己吧?」「毒玲珑」顿时提高了警觉,不是她讨厌「药玲珑」,而是她太了解大姊的眼神,只要她一露出那种贼贼的表情,通常就是她们其中一人遭殃的时候了。
「水玲珑」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你放心好了,大姊这回不会派你出门。」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小妮子天不怕、地不怕,从小就只敬畏她二姊一个人,她有点不太信任她会认真的寻找「药玲珑」。
「真是好险。」「毒玲珑」眉开眼笑地拍拍胸,一副检到便宜的庆幸模样。
既然小妹那麽幸福地被剔除可能性,那麽出远门的不是她,就是阿玉罗!「乐玲珑」那沉思的俏脸上涌起了一抹为难。
「大姊,我……」
「我知道,你前阵子刚得到一卷上古的曲谱,最近正忙著练琴,是不是?」她不用开口,「水玲珑」已经猜出她的推托之辞了。
「嘿……」见到一个外表高贵端庄、雍容华贵的女人漾出那麽腼颈的傻笑,这个画面实在是有点突兀。
「水玲珑」看了不免又好气又好笑。「幸亏有可爱的阿玉在,不然我们总有一天会饿死在街头。」
她们几个有点过分耶!伸手要钱的时候又快又准,怎麽一要她们出门办事,各个都变成懒猫了?
「能者多劳嘛!」「毒玲珑」嘀咕一声。
「没关系!大姊,反正我近来没事,就当出去活动一下筋骨好了。」「玉玲珑」好脾气地笑了笑。
「唉!阿玉,你怎麽那麽好欺负啊?」「水玲珑」感慨地摇摇蛲首。「真怕有一天你会被男人拐走。」
「玉玲珑」觉得她的担忧太多馀了。「不会的,大姊。」
「难讲。」
*********
「无极山庄」正酝酿著一场风暴。
夹著冰冷的怒气,浦香绮拍开门板,正要走出房门。
「阿姨,不要啊!」冯浣儿蹦下椅子,心急地抱住她的腿。
见到一片好好的门板突然被劈开,守在门外的高豫不禁好奇地探进头来。「发生什麽事了?」
「放开我,浣儿。」浦香绮柳眉陡扬地停下脚步,为的是不想加深冯浣儿的疼痛,可是这孩子为什麽要阻止她呢?
「阿姨,求求你不要去找娘。」冯浣儿那红通通的眼睛中露出恳求的哀光。「浣儿真的一点都不痛……」
冯浣儿吸了吸鼻子,拚命忍住眼眶里的泪水!不敢哭出来,她怕浦香绮因为自已而惹上麻烦。
「药玲珑,你别冲动。」高豫赶紧拦在门口,以壮硕的身躯阻挡她。「庄主说过你不能乱跑。」
浦香绮根本不理会他的嚷嚷,以阴郁的目光望著冯浣儿仰起的小脸。「别骗我了,你被打得遍体鳞伤,怎麽可能不痛?」
这次,她绝不再姑息那女人了。
「浣儿被谁打啦?」高豫皱起粗浓的眉毛,愤慨地插嘴。「告诉我,我去教训那个人一顿。」
冯浣儿可怜兮兮地垮下早熟的小脸。「高叔叔,别火上加油了。」怎麽办?阿姨好生气喔!
都怪她不好,她应该等到身上的瘀伤好了再来,可是,她怎麽会想到一进去阿姨就检查她的身体呢?
「小丫头,你很不知好歹喔!」高豫不满地咕哝出来。「高叔叔要帮你出口气,你竟然还嫌我?」
「高叔叔,别生浣儿的气好不好?!」冯浣儿虽然哭丧著一张小脸,但是,双手仍然紧紧抱著浦香绮的腿不放。
此时,浦香绮冷冷地对高豫开口。「你若是想帮浣儿出口气,就不要挡住我的去路。」
「这……」高豫犹豫不决地搔著毛茸茸的下巴。「药玲珑,你到底想要教训谁啊?」
如果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他倒是可以冒著生命危险带她去。唉!没办法!谁教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余可云。」
「余可云?这名字听起来好熟喔!」高豫不解的眼神在瞧见冯浣儿心急地摇头暗示後,突然领悟过来。「这不是大夫人的名字吗?」
浦香绮根本不怕他知道。「你让不让开?」
「原来浣儿是被夫人责罚啦!其实,这没什麽大不了的嘛!」高豫不动如山,反而双手抱著胸喃喃自语。
哪个孩子在小时候没挨过打?母亲打孩子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嘛!像他跟高越被打得那麽惨,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让开!」浦香绮的美眸绽出一道寒光。
「呃……这样好了,我立刻去请示庄主,你等我一下。」高豫无法拒绝救命恩人的要求,但是又怕主子会怪罪下来,只好勉强挤出一个权宜之计,急急忙忙地跑去请示冯君衡。
「浣儿,松手。」浦香绮轻叹一声。
「噢!」冯浣儿以为她放弃了那个念头,乖乖地松开双手。
浦香绮摸一摸她的小脑袋,交代了几句。「你待在这里,不要离开。」说完以後,她便走出没有人看守的房门。
「阿姨……」冯浣儿吓白了脸,连忙拔起短小的双腿,紧张地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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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冯君衡赶来「眠云居」的时候,正好看见余可云捂著脸哭了出来。
「大嫂,你怎麽哭了?」冯君衡向浦香绮皱了一下眉头,然後走到余可云的身边安慰她。
「我……呜……」余可云梨花带雨地哭倒在他的怀中。「小叔……你要为我做主,呜……」
冯君衡立即怒不可遏地瞪向他心中的罪魁祸首。「香绮,你对大嫂说了什麽?怎麽会害她哭得那麽伤心?」
「你最好别插手。」浦香绮轻蔑地瞄了瞄他,这个呆子没长眼睛也就算了,竟然还学人家护短!
「浦香绮,你没事跑来这里欺负大嫂做什麽?」冯君衡横眉竖目地严斥她一声。由於高豫没把话说明白,就满头大汗地一直催促他过来,所以,他到现
在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麽事?
「关你什麽事?」浦香绮不屑地冷嗤一声。可恶!这男人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口骂人。
「怎麽会不关我的事?」见到她死不承认,冯君衡的语气跟著强硬起来。
「香绮,你别那麽任性好不好?还不快说你来这里做什麽。」
这女人违反他的命令,私自跑来「眠云居」,总不会是来找他大嫂寒暄的吧?
浦香绮对他感到失望透顶。「你何不问问你的宝贝大嫂!」
冯君衡先是恼怒地瞪了她一眼,接著放缓声调,柔声地询问余可云。「大嫂,香绮说了什麽让你不高兴的话,可不可以告诉我?」
「呜……」余可云姿态柔弱,泪水像断线的珍珠般不停滑落。小叔怎麽可以那麽亲密地喊那个女人的名字,难道他也被她迷住了吗?
「大嫂,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有我在,你就直接说出来吧!用不著害怕。」冯君衡轻声安抚她。
余可云泣不成声地摇著头。「呜……我没有凌虐浣儿……小叔,你一定要呜……相信我……」
「浣儿又怎麽了?」冯君衡惊讶地挑起俊朗的墨眉。
「浣儿被她打的全身是伤。」浦香绮清丽的面容披上一层不悦的阴影,再也掩不住她对余可云的深恶痛绝。
「呜……我没有。」余可云哭得更加厉害。「浣儿是……我的女儿,呜……我怎麽可能舍得打她?」
冯君衡也不愿相信温柔的大嫂会虐待冯浣儿,但这已经是第二次听到浦香绮这么说了,他最好检查一下比较好。
「香绮,你确定浣儿的身上有伤吗?」冯君衡非常委婉地问,以免剌伤了他大嫂的心。
浦香绮很不优雅地撇过俏脸,朝自己的右边招了招手。「浣儿,你过来。」
冯君衡顺著她挥手的方向望去,这才发现冯浣儿正红著双眼站在屋子的角落。「浣儿,原来你在这里,快来叔叔身边。」
「噢!」冯浣儿忧郁地咬了咬下唇,拖著沉重的脚步走到冯君衡面前。「叔叔,对不起。」
「款儿没做错事,为什麽要道歉呢?」冯君衡换上平易温和的浅笑,轻轻拉高小女孩的衣袖,赫然发现她细小的手臂上布满了青紫色的瘀痕,一股熊熊的怒火急速地飘上他的心头。
他现在终於了解浦香绮为什麽会气得失去冷静了,如果浣儿身上的伤真是余可云所为,那她未免太狠心、也太恐怖了吧!
冯浣儿慌张地拉回自己的衣袖,低著头不敢看他。「因为浣儿不、不听话,才会害娘掉眼泪。」
「浣儿。」。冯君衡蹲下高大的身躯,平视她那像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眼眸。「告诉叔叔,你身上为何有伤?」
「我……我……」冯浣儿的小脸渐渐失去血色。
「浣儿,你说好了,娘从小到大有没有打过你?」余可云难过地拿起手绢擦拭眼角的泪水。
冯浣儿仓皇不安地瞥了她一眼,娇小的身子随即发出轻微的颤抖。「没、没有,娘没打过……浣儿。」
「浣儿,那你的瘀伤是怎麽来的?」这小女孩说谎!冯君衡从她的动作、眼神看出她的异样。
冯浣儿惶恐地迥避他的目光,结结巴巴了起来。「我……昨天不小心跌、跌了一跤……」
冯君衡锐利的黑眸一闪,心疼地拧了一下她的俏鼻。「浣儿,以後要小心一点知不知道?」
「嗯!」冯浣儿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
「你瞎了眼睛啊?!」浦香绮清莹的美眸蒙上一道想置人於死地的寒芒。「这明明不是跌伤,你看不出来吗?」
余可云立即呜咽出声。「呜……你为什麽要诬陷我?难道呜……你对我的伤害……还不够吗?」
「伤害是你自己造成的!」浦香绮毫不留情地道。
「香绮,别说了。」冯君衡站起身子,炯然的目光中含著一抹对她的允诺。「这件事我会处理。」
冯浣儿是他最疼爱的小侄女,他是不可能坐视不管的,但是,现在余可云一定是矢口否认,他们离开後,遭殃的还是冯浣儿,为了不让冯浣儿再受皮肉之痛,最好的办法是先假装相信她的说法,日後再设法将冯浣儿带离余可云的身边。
浦香绮看到了他眼中的保证,不发一语地走过他身旁,一阵似有若无的幽香随著她的离开消失在「眠云居」。
冯君衡望著她曼妙的背影,眼神不禁转为炽热,他不该为了维护男性自尊,平白辜负了两个美好的夜晚。
唉!
「小叔呜……我真的没有……伤害浣儿。」余可云一脸的伤心无助。
「我知道,你别哭了,大嫂。」冯君衡忍住心中的厌恶,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含笑问向小女孩。「浣儿想不想陪叔叔去城里买一些东西?」
冯浣儿满怀期待地抬起头来,畏怯地看向一旁的母亲。「娘,浣儿可、可以去吗?」
余可云拭了拭眼泪。「你想去就去吧!记得别给叔叔添麻烦。」
瞧冯君衡的态度一如往常,应该是没对她起疑心吧?
第九章
到了傍晚的时候,冯君衡才从外头踏进自己的寝房。
「浣儿呢?」浦香绮抬起螓首,淡淡地问。
「我把她放在娘那边,娘会照顾她。」冯君衡见到她面有疑色,解释了一下。「娘虽然严厉,有点重男轻女,但不失为一个公正的人,她看见浣儿的瘀伤後,决定不再让她回到余可云身边了。」
「浣儿愿意吗?」
「她对娘还是有点畏惧,不过,有燕姨在,应该不成问题。」冯君衡感触良多地摇起头来。「浣儿这麽乖巧可爱,大嫂为什麽还要虐待她呢?真是令人想不到。」
「你想不到的事还多著呢!」
冯君衡露出质疑的目光,忍不住抚摸她柔嫩的脸颊。「你似乎话中有话,有什麽不对劲吗?」
「算了,多说无益。」浦香绮拨开他的大手,不愿再提起那女人的事,免得坏了自己的心情。
反正,已经事过境迁了。
「也好,我们别说这些扫兴的事。」冯君衡的嘴角突然抹上兴匆匆的笑意。「想不想知道我跟浣儿送了什麽礼物给你?」
屋内静悄悄了一会儿,浦香绮的嗓音才勉强响起。
「是什麽?」女人天生的好奇战胜了她冰封的性格。
「一根漂亮的簪子。」冯君衡从怀里拿出一根玉簪放在她面前,他那英气飒爽的眉眼中透露著讨好的意味。
这根玉簪是家传之物,几天前,他特地拿到附近的潭州,请城里最有经验的师傅帮他刻字,由於刻功太细了,到了今天才刻好。
浦香绮不感兴趣地瞄了它一眼,却意外地发现玉簪上刻有一个「香」字。
「我本来的簪子呢?」
这家伙有毛病啊?先是无缘无故拿走她原有的簪子,现在又送她一根新的玉簪,难道他以为她看不出他的居心不良吗?
「坏了。」冯君衡面不改色地撒谎。
「怎麽会坏了?」浦香绮怀疑地瞅著他。
他送的玉簪固然精美,但是,她已经用习惯以前的那支簪子了,所以,能不换就尽量不要换。
「掉在地上摔坏了。」冯君衡板著一张臭臭的俊脸,僵硬地挺直身躯。「你为什麽非要大哥送你的玉簪不可!我送的就不行吗?」
浦香绮蹙起若有所思的柳眉。「你今天好像特别凶。」
瞧他那阴黑的脸色,他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问题是:他在吃哪门子的醋啊?
「呃……」冯君衡猛地一窒,然後把错全推到她身上。「谁教你那麽别扭,不肯接受我的礼物。」
浦香绮臆测地审视他俊脸上的神情。「我们非亲非故的,我没有理由接受你送的东西。」
完蛋了!这家伙该不会莫名其妙就喜欢上她了吧?
「什麽非亲非故?!」冯君衡攫住她的下巴,恶狠狠地吻了一下她的粉唇,然後凶恶地宣告,「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你休想逃离我的身边。」
「别闹了!」浦香绮烦闷地撇开俏脸。该死!这男人真的把她当成他的所有物啦?
看来她得想办法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才行,再不走,恐怕她失去的不只是身体和自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