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两颗小小的头颅吱吱喳喳地凑在一块儿,兴致高昂地研究他的裸体好一阵子,压根儿忘了先前脱他衣服的目的。
唉!可怜的少年就这样在昏迷的期间被两个小女生给看光了,而且,还遭到莫名其妙的耻笑呢!
再次醒来,眼前的景色已经迥然不同,任剑清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潮湿暖和的小山洞内。
这是什么地方?
他是如何躲过“青衣帮”的搜寻?
任剑清平静地回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身上盖的被子虽然破旧,但却带给他出乎意料的温暖,他下意识地拢紧被子,不料,却察觉到有一个女人像虾子一样蜷缩在他怀里熟睡。
不!应该说她是个未满十岁的“小女人”才对!
“小妹妹,你醒一醒……”任剑清摇醒了她。
他记起来了,在昏迷前,他曾经绊倒过她。
“大哥哥,你没事了喔!”小欢揉揉眼睛,打了一个足以让他瞧见她口中乳牙的大呵欠。
一个光溜溜的娇小身躯从棉被底下钻了出来,当着任剑清的面,正大光明、毫无羞涩地穿起衣服来。
任剑清的俊脸微微一红。“你怎么没穿衣服?”
她虽然是个年幼的小女孩,且自己也没大她几岁,但是毕竟男女有别,这丫头怎么能一丝不挂地睡在他身上呢?
若是让人看见,他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摧花淫魔”的恶名!
“大哥哥也没穿衣服啊!”小欢的声音像含着卤蛋一样模糊,她十只短短的手指在钮扣上奋战了很久。
在任剑清的黑瞳闪过精光之际,一抹窘困的潮红也爬上了他那白玉般的俊颊。“小妹妹,谢谢你帮我暖和起来,可是,你为什么不把我泡在温泉里呢?”
她用身体帮自己取暖的方法固然聪明,但是却非常不适宜。
“有啊!可是半夜大哥哥又突然发冷起来,小欢只好和大哥哥抱在一起睡了。”小欢穿好所有的衣服后,小手开始忙碌地拆下系在发尾的细长布条,然后以手指胡乱地梳理长发。
“谢谢你救了我,小妹妹。”
“不客气。”小欢有礼貌地露出甜美的笑容,然后朝他递出两条长长的布条。“大哥哥,你可不可以帮小欢扎两条辫子?小欢一个人绑不好。”
任剑清呆呆瞪着她脸上那充满期待的笑容,一股强烈的无奈感从心底油然而生。“这种姑娘家的东西我不懂。”
“小欢可以教大哥哥。”小欢“扑通”一声坐在他盖有棉被的大腿上。“大哥哥,你要绑快一点喔!小欢等一下还要拿柴火下山换包子吃。”
“小妹妹──”
“我叫小欢。”她好奇地打断他的话。“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任剑清。”他的声音清朗平顺,可惜听起来中气不足,稍嫌气虚了点。“小欢,你下山时千万要记得避开穿青色衣服的人,知不知道?”
“任哥哥,他们是大坏蛋对不对?”小欢那稚气的小脸蛋上布满了认真。
任剑清光着匀称精瘦的上半身,勉为其难地伸出手掌帮她梳顺长发,并且绑了两条怪模怪样的发辫。“算是吧!”
“任哥哥,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啊?”小欢忍不住蹙起细眉,为大哥哥的处境感到忧心。
任剑清的眼神突然冷了下来,面无表情地低语。“他们贪图我身上的“东西”,所以不择手段想要抓到我。”
“哦!”他说了那么一大串深奥的话,小欢却像鸭子听雷般张大了小嘴,很不捧场地露出一脸的“雾煞煞”。“小欢听不懂,任哥哥,能不能再说一遍?可是不要说得这么难喔!”
听到小欢童稚的话语,任剑清那冰冷的俊脸就像遇到热水一样融化开来,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愉快的笑容。“傻丫头!说了你也不懂。对了,小欢,把我的衣服拿过来一下好吗?”
“噢!”易小欢赶紧弯着腰四处捡地上那散落的衣物,然后将它们一古脑儿全塞到他面前。“给你。”
任剑清找出随身携带的锦囊,倒出大部分的银两,只留不会令人起疑的小碎银和铜钱在袋中。“这个袋子给你,你拿里面的碎银去买一些吃的,不要再饿肚子了。”
他不忍见她饿得皮包骨,浑身上下没半点肉。
“小欢不能收。”她的小脑袋摇得跟搏浪鼓一样。
任剑清早在昨天就已见识过她的顽固,所以此时一点都不意外,反而嘉许地摸了摸她的头。“小欢,任哥哥的肚子好饿,你去帮任哥哥买两斤卤牛肉和一只烤鸡回来好不好?”
“烤鸡……”小欢咽了咽口水,失神地喃喃自语。“烤鸡听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她的肚子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当然好吃。”任剑清采取诱骗的手段。“小欢,你只要把烤鸡带回来,等于是帮了任哥哥一个大忙,到时候任哥哥为了要报答你,就非得请你吃东西不可了,小欢,你肯帮忙吗?”
唉!真是辛苦!为了诱拐一个固执的小姑娘吃东西,他竟然得使出这么不光明的手段。
何苦来哉?
“爹爹和小弯也可以吃吗?任哥哥。”小欢小声地问。她的手指不安地在棉被上画圈圈。
“可以。”任剑清那俊美清雅的脸上凝着一抹沉思。
和一个小自己五、六岁的小姑娘比起来,他这个做大哥哥的显得不成熟、也不孝多了。
明知道父亲会担心他的身体,他却仍然一意孤行地往外跑,结果不小心落入敌人的圈套中,不但害自己差点丧命,而且还让父亲所领导的“金剑门”受制于“青衣帮”,带来许多危机。
不过,幸好此时父亲和叔叔们应该已经知道他逃出“青衣帮”的事了,一旦他们派来的人找到了他,那么“金剑门”反击的时候就到了。
※ ※ ※
“你说什么?!”
任剑清从口中惊愕地喷出一嘴的鸡肉丝,一向冷静斯文的他竟被小弯的话惊吓得失去镇定。
“好……脏喔!任哥哥。”小欢正好坐在他对面,躲避不及,很不幸地被他喷得满脸都是鸡肉渣。
她的小手随便地拍了拍脸,接着继续努力地把食物往嘴里塞。
“小弯,你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任剑清难以置信地要求。他清理完衣服上的碎肉后,倾过身去擦掉小欢脸上的残渣。
自从与这对双生姊妹认识后,他仿佛掉进了一个可怕的阴谋中,他发觉自己愈来愈像她们两人的“奶娘”了,不是帮她们绑辫子、擦嘴擦手,就是讲故事给她们听,如今只差没帮她们把屎把尿而已。
这两个小妹子虽然看起来像是从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不过,个性却是截然不同──
一个像小老头一样严肃认真,整天揪着眉头;另一个则皮得无法无天,性格像极了男孩子。
“任哥哥,为什么你“嘘嘘”的地方会长棍子和头发啊?”小弯热络地跟着小欢喊他任哥哥。
任剑清倏地涨红了玉面。“小欢,你快噎着了,快过来喝一口水。”他忙碌地拿起一只缺角的茶杯,自动端到小欢的嘴前喂她喝下。
天啊!不要告诉他这两个丫头都瞧过自己的裸体!
“谢谢任哥哥。”小欢口齿不清地道谢。
“任哥哥,你快说啦!”小弯撒娇地扯了扯他月白色的衣袖。“小弯想了两天,还是想不出来耶!”
“小弯还跑去问爹爹喔!”小欢含着满嘴的食物,鼓着脸颊帮小弯说话,因为她也很想知道。
面对着四只一模一样的水亮眸子,任剑清突然有股想一头撞死的冲动。“你们太……太胡闹了。”
第二章
他活到十四岁了,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丢脸过。
“任哥哥,你好厉害喔!你怎么知道爹爹也是这样骂我们的?”小欢那可爱的圆眸霎时迸射出崇拜的光芒。
“易大叔还说了什么?”任剑清开始同情起她们的父亲了,要一个大男人独力抚养两个古灵精怪的女儿长大,真是不简单啊!
“爹爹生气地骂完我们后,就罚我们跪在爷爷的牌位前,害小欢的腿好酸喔!”小欢苦着小脸拉起裙摆,让他看自己的小腿。
任剑清俊脸一红,立刻动手将她的裙摆拉回原位。“小欢,不能把你的身体给别人看,知不知道?”
天!他什么时候才能脱离“奶娘”的身分?
“可是任哥哥又不是别人!”小弯在一旁理直气壮地插嘴。
“总之就是不行,你们两个听清楚了没有?”任剑清难得严肃地板起脸来。
两颗圆滚滚的小脑袋就在任剑清严厉的目光下飞快地点动起来,接着她们各拿了一只鸡腿,闪到山洞的角落窃窃私语地讨论起来。
“小欢,任哥哥变得好凶喔!他会不会也叫我们罚跪啊?”
“小欢不喜欢罚跪。”小欢摇完可爱的头后,不忘认真地纠正她。“要叫我姊姊,小弯。”
“小欢,我们快溜走好不好?小弯不想被留下来罚跪。”她用手背抹了抹油油的嘴巴,还是不想承认小欢是姊姊。
“好啊!那我们趁任哥哥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走。”
她们虽然把声音压得小小的,但是,两人的交谈声还是回荡在山洞中,让任剑清听了哭笑不得。
于是,他佯装不知情地走到温泉边洗手,以方便这两只自以为聪明的小老鼠蹑手蹑脚地溜走。
※ ※ ※
晨光微微亮起。
山林间缭绕着一层淡淡薄薄的岚气,冷冽的寒气残存在空气中,使山中的清晨既清新又纯静。
忽而──
十数名青衣大汉宛若鬼魅般,寂然无声地出现在易家的松屋前,他们井然有序地包围住小木屋,其防守之严密,连一只蚊子也飞不出去。
原本在树上啾啾叫个不停的小鸟似乎也感受到凝重的气氛,纷纷噤声躲藏起来。
“去把里面的人抓出来。”为首的是一名年约六旬,生得瘦小干瘪、面目阴沉的老者。
“是。”
不久,两名大汉把易大勇从屋里一路拖了出来,至于两个小女娃则气愤不平地追在后头。
“放开爹爹……”小弯扑在其中一人的身上,对他又咬又打。
“坏人!”小欢则认出他们的衣服,她犹豫地咬着手指头,走到那名矮矮的老人家面前。“老伯伯,你可不可以先放开爹爹?”
魏元圭那阴鸷的目光中没有丝毫暖意。“你就是那个身上突然有银两买东西吃的小丫头吗?”
小欢不解地偏着小脑袋看他。“老伯伯,小欢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耶!”他的话绕了好多圈圈喔!
“小欢,快过来,不要和他说话。”易大勇忍着膝盖上传来的剧痛,趴在地上叫她过来。
这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她竟敢跑去和那种杀人不眨眼的江湖恶人讲道理。易大勇着急地为她猛捏冷汗。
“好,爹爹。”小欢听话地转身要跑到父亲身边。
“慢着!”魏元圭快如闪电地揪住她的衣领,将她瘦小的身躯悬在半空中。“你的银两是从哪里得来的?”
小欢的小脸顿时通红了起来,她难过地拉住自己的领子,试着想要喘过气来。“唔……”
“放开小欢!”小弯见到小欢被吊到半空中,激动地扑过来,但是,立刻被其中一名大汉反手劈到树林深处,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了。
“小弯……”易大勇双眼近赤地狂吼一声,拖着双腿要爬到小弯坠落的地方。
“不准动!”“青衣帮”的大汉冷酷地踩住易大勇的背部,不让他前进。
易大勇的嘴角立即溢出了一口鲜血。“你们……究竟要做什么……”他痛苦万分地呻吟一声后,便吊着白眼昏死过去了。
“爹爹……呜……”小欢哭得唏哩哗啦,短短的腿儿拚命地踢动。“呜……快放开小欢……”
魏元圭单手威胁地掐住她的脖子。“快说,你的银两是从哪里得来的?是不是一个穿白衣的人给你的?”
“呜……你是坏人……”小欢又痛又怕,大颗大颗的泪珠在空中洒落下来。“小欢呜……不告诉你……”
这时,隐匿在树上的黑衣人交换了一个意外的眼神。看来他们跟踪对人了。
“快说!”魏元圭咬牙切齿地低咒一声,用力地摇晃她的身子。“你再不说,老夫就宰了你。”
在晃动间,一个绣工精细的锦袋从小欢的怀里掉了出来。
一名青衣大汉马上弯腰捡起那个锦袋,把它恭敬地递给魏元圭。“堂主,是那小子的东西。”
在锦袋的右下角绣有一只金色的短剑,只要是江湖中人都知道那是“金剑门”特有的图案。
高踞在树干上的黑衣人见到了那只锦袋,身躯剧烈的震动了一下,本想立即冲下去问个清楚,但是,被另一名黑衣人无声地阻止了。
继续看下去!他以眼神告诉那名冲动的同伴。
“说!那个小子人在哪里?”魏元圭缓缓收紧掐在她脖子上的手,不信这丫头会顽固得连死都不怕。
“不……不说。”易小欢发出痛苦虚弱的嘶哑声,小脚无力地平空乱踹。爹爹说任哥哥是好人,不能让他被坏人抓走。
在他的紧掐下,小欢的面色愈来愈黑,出气逐渐比入气多,显然快被他掐死了。
“住手!”
黑衣人怒喝一声,再也按捺不住地从树上飞射而出,他的金剑带着冷煞寒光,漫空幻出无数剑影,自上而下直接朝魏元圭的头顶罩落。
魏元圭下意识地松开手中的小女娃,有些措手不及地拔出弯刀迎向对方的长剑。
“当!”魏元圭连退三步,右手传来一阵酸麻,让他差点滑掉手中的弯刀。“朱天云,你这个只会偷袭人的鼠辈!”
“总比你欺负一个小女孩强吧?魏堂主。”百里常生率领着一群属下慢条斯理地步出树林。
他年约三十来岁,仪态潇洒、风采翩翩,可惜他那清瘦尔雅的脸上此时却没有任何一丝笑意。
魏元圭瞧见来者是“金剑门”以足智多谋著称的副门主,再加上朱天云这年纪轻轻就武艺高强的“刑堂”堂主,他不禁开始感到胆寒。
平时若是单打独斗,他都没把握可以打赢其中一人,更何况他们现在是一下子来了两个人。
“退!”魏元圭一下令,“青衣帮”的帮众便在瞬间逃得一个都不剩。
“懦夫!”朱天云摇了摇头,有魏元圭这种贪生怕死的上级,难怪“青衣帮”一直无法成气候。
“天云,快过来帮忙救人!”
※ ※ ※
经过一番急救后,小欢很快就醒来了。
“爹爹、小弯……”她一睁开红肿的双眼,目光就开始四处搜寻她的家人。
“他们没事,小妹妹,你不用担心。”百里常生朝她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你的家人只要好好休养一下,过两天就能下床了。”
相较之下,她所受的伤是最轻微的,只有脖子瘀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