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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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
荒凉的「接笋峰」上来了一群大汉,他们在唯一可以歇脚的石亭内摆设了几个软垫,并且在桌上放了四色糕点与水果,然后有秩序地分散在山林里守卫着。
不久,三名仪表非凡的男人出现在峰顶,为首的男子左手抱着一个娃娃,右手牵着一名纤弱的妇人,而妇人手中则抱着一个乖巧的小娃娃。
原来她就是袭虹情的嫂嫂汪紫熏,袭衍威为了报复她改嫁给袭自琮,所以从泉州绑走袭虹情,藉此向袭家勒索了一大笔银两。
至于,其它三位男人分别是虹情的哥哥袭自琮、袭千瓖,及深爱她的杨宸。
「爷,还没见到袭衍威的踪影?」力德抱拳禀告。
「叫所有人下山休息,别吓坏他了。」袭自琮眺望一下山势,发觉这里只有一条山径可以上山,也就是说,从这座亭子可以直接看到上山的人,所以,他把所有的手下全部遣退了。
「是。」力德领命离去。
力德离开后,袭千瓖不经意看见嫂嫂脸上的疲倦。「大哥,这里风大,我们进亭子里等吧!」说完,他率先走进亭子里。
而袭自琮则搂着汪紫熏的腰进入石亭,扶着她坐下,一脸温柔地问:「累不累?」
她才刚生下一对龙凤胎,身体非常虚弱,若不是因为她的泪眼攻势,袭自琮绝不会带她到这幺危险的地方来。
「不累。」汪紫熏避开他那关心的鹰眸,她好不容易缠着丈夫千辛万苦来到「接笋蜂」,她怎幺敢喊累呢?
龚自琮瞧见她那苍白疲惫的神色,黑眸不禁闪着心疼的光芒。「明明就累了,为什幺还逞强呢?」
虽然为了迁就她的体力,他们已经放慢了速度,但这一段山路对女人来说还是太难走了,尤其是汪紫熏的身子本来就不好。
「我不想耽误时辰嘛!」汪紫熏抱着儿子微微喘息,生完孩子后,它的体力变得好差喔!
「傻丫头!」龚自琮无视于另外两人不自在的神色,亲昵地拧了拧她的俏鼻,然后单手接过她抱在怀里的儿子,将他放在袭千瓖的手臂中。「麻烦你照顾一下你的小侄子,千瓖。」
袭千瓖完全愣住了,他根本无法动弹,只能僵硬地瞪着手上这个带有乳香的小娃儿。「大哥,快把这个孩子收回去。」
他是男人,怎幺会照顾奶娃儿呢?
「这孩子是你的侄儿。」龚自琮一点都不同情他的处境,反而与汪紫熏相视一笑。「别那幺小器,帮你的大嫂照顾一下孩子有什幺关系?」
杨宸看了,差点笑了出来,住在袭家那幺多年,他第一次发现袭千瓖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袭千瓖以最冰冷的眼神怒瞪他大哥一眼,勉为其难地屈服了。「我只帮你抱一个时辰。」可恶!没本事照顾就不要生那幺多嘛!
他把目光转回自己的侄子身上,见他正「咿咿呀呀」张开嘴巴,他全身的肌肉立刻绷了起来,本来以为这娃儿要哭了,但没想到他竟然冲着自己笑,就在这个时候,一股暖流流过他的心中,让他露出难得的笑容。
「是不是很好玩?」龚自琮抱着女儿坐到他身边,大方地与他分享育儿经验。「如果你搔他的肚子,他还会咯咯笑喔!」
「你的儿子还挺可爱的。」这是袭千瓖给予别人最大的赞美了。
「我的女儿也很有趣……」
光是研究这对兄妹有多好玩,袭自琮就说了快一个下午,直到两个娃儿突然哭啼了起来,袭家兄弟才不禁面面相觑。
「怎幺哭了?」袭千瓖皱着眉间。
「大概是肚子饿了吧!」袭自琮把女儿放在汪紫熏的怀里,并且接回儿子。「你们先出去一下,让紫熏喂奶。」
夕阳的余晖照进了亭子,也照在汪紫熏那突然涨红的小脸上,她娇瞋地白了他一眼。「相公……」
这人怎幺说得那幺直接啊?
龑千瓖、杨宸看似镇定地走出亭子,可惜两人脸上的微红泄漏出他们并没有表面上那幺冷静,尤其接下来的几段话,更逼得他们忍不住抓狂。
「会不会涨得很难受?」一个体帖低沉、旁若无人的问话,赤裸裸的问了出声。
「还好……」一个娇羞的柔音仿佛被卡在喉咙里,万分困难地回答。「相公……小声一点。」
「不要理他们就好了……」
刻意与石亭拉开距离后,杨宸才尴尬地清了清喉咙。「天色快暗了,怎幺袭衍威还没有出现?」
天晓得,他都快担心死了!
「也许出事了。」袭千瓖那冷冽的眸子直直盯在远山上,黑瞳抹上了一层深思的幽光。
杨宸那温和斯文的脸庞上则闪过一丝紧张。
「难道他反悔了?」自从袭虹情被掳走后,他没有一刻放下心来,他甚至回到他所厌恶的「毒影门」,与家人讲和,并且动用所有的手下与关系去寻找袭虹情,可惜一点消息也没有。
「应该没那幺简单。」世上还有什幺东西比金钱更具诱惑力呢?
这时,力德从山径另一端慌忙地跑过来。
「二爷,有人送了一封信给杨公子。」他从衣襟内掏出信函,恭敬地双手交给袭千瓖。
袭千瓖不感兴趣地瞄了瞄那封信。「你拿给我做什幺?」
「交拾找吧!」杨宸心急地仃开信函,迅速地浏览一遍后,俊险迅速失去了血色。「我的手下在梅岭附近见到一个长得很像龑衍威的男人,但是,他的身边并没有带任何人。」
「那就糟了!」袭千瓖阴冷地蹙起俊眉。「一定是虹情出事了,他才会逃到那幺远的地方去。」
「我去把他追回来!」语毕,杨宸使出绝顶的轻功,像一阵疾风般离开「接笋峰」的峰顶。
「袭衍威,你死定了!」袭千瓖吐出冰冷的气息,被武林中最大的邪教盯上,只能算他倒霉。
凭「毒影门」那千奇百怪的逼供手段,不但可以问出袭虹情的下落,并且足以让袭衍威死得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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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间大通铺内,袭虹情头痛欲裂地睁开双眼,她是被耳边的窃窃私语给吵醒了。
「咦!她醒来了。」几名丫鬟闹烘烘地围在袭虹情身边。
袭虹情皱着眉揉动太阳穴,认出她们是先前与自己一起进来的那几个人。「我怎幺会在这里?」
「你在大厅里晕倒,是我们将你搬进来的。」明珠笑着说。
「晕倒?」父母双亡之事在一瞬间涌回袭虹情的脑袋内,让她的美眸又红了起来。
「拜托!你别又哭了。」明珠心直口快地嚷嚷着。「你知不知道早上我们差一点被你吓死了?」
除了怡人,其余几名丫鬟全异口同声地道:「是啊!吓得我们全身发抖。」
袭虹情一听,好奇地把泪水眨了回去。「怎幺会呢?」
基本上,恢复心智的袭虹情并没有改变,还是跟以前一样爱笑爱玩,好奇心比任何人都丰富,只是她一下子像是长了六、七岁般,感觉起来比较成熟了。
「哼!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目的。」怡人那张胭脂末施的丽颜上隐隐含着嫉妒。「你先是惹神君生气,后来又扑进他的怀里掉眼泪,无非是想引起神君的注意力,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神君是绝不会注意到你的。」
怡人不但对自己的美貌深具信心,而且积极地想当神君的新娘。
「我没有想引起他的注意力啊!是他先莫名其妙地乱骂一逋,我根本不晓得他干嘛骂人。」袭虹情无辜地辩解。
「你最好不要又装疯卖傻了,我们是不会上当的。」怡人冷冷地丢给她一个讥讽的眼神。
对方那明显的敌意,使袭虹情难过地咬起下唇,她不晓得在别人眼中自己是一副惹人厌的模样。
「虹情,你不要把怡人的话放在心上,她只是在嫉妒你而已。」明珠好心地安慰虹情,在出发之前,尤小菁曾特别拜托她多照顾袭虹情,所以,她当然是站在袭虹情这边,况且,她本来就讨厌怡人那张自以为是的嘴脸。
「哼!她有什幺好让我嫉妒的?」怡人那鄙视的目光从袭虹情的小脸慢慢滑到她娇小的身体上。
袭妅情立列低头检挸自己有没有不妥的地方?
「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你嫉妒虹情可以服侍神君,而你却只能在厨房工作。」明珠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不怕与她撕破脸。
她们虽然来自同一个村子,但是,从小就互相看对方不顺眼,而且,她非常怀疑有人受得了怡人那自私骄纵的性格?
被人说中了心事,怡人老羞成怒地涨红了脸。「你们别得意,总有一天神君一定会看上我的,到时候你们就给我小心一点。」
怡人气愤地冲出房间后,屋内又恢复热络的气氛。
「虹情,你上午的时候好勇敢喔!一点都不怕神君的怒气耶!」
「对啊!难道你不怕神君发火嘕?」屋里其余四名丫鬟,包括明珠皆七嘴八舌,争相发问。
袭虹情飞快地摇摇螓首。「不会啊!我觉得他满亲切的,看到他好象看到家人一样。」
大概是因为她恢复心智后第一眼瞧见的人就是他的关系吧!所以,她根本不认为他的臭脸很可怕。
「虹情,你的胆子真大,哪像我们一见到神君就腿软了,真是没用。」虽然她们对神君敬畏有加,但是,明珠可一点都不觉得神君有亲切感。「对了!你是怎幺办到的?」
袭虹情搔了搔脑袋瓜子。「我也不知道自己怎幺会不怕他的脾气,也许是心里总觉得他不会伤害我吧!」
「唉!如果神君的脾气好一点就好了,他是我见过最俊的美男子。」另一名姿色平庸的丫鬟痴迷地叹息一声,她多幺希望自己能被神君看上啊!可惜数十年来他不曾碰过任何丫鬟。
听说神君具有轻微的洁癖,所以,不喜欢跟人有身体上的接触。
「是吗?」袭虹情忍不住发出小小的质疑,若是说起俊美,谁比得上她的两位兄长啊!「难道你们没发觉他长得有点像女人吗?」
不可否认的,藏玄涛拥有一副高大结实的身材,但是坏就坏在他的脸蛋过于俊雅秀气,活生生像个姑娘家的翻版。
几名丫鬟纷纷倒抽一口气。
只见明珠紧张地望向门外,见外面没有人才稍稍安下心来。「虹情,不要胡说,这些话要是传进神君的耳中,我们几个就糟了。」
「噢!我知道了。」袭虹情受教地经点小脑袋。「我以后一定尽量不提他像女人的事。」
第四章
住在阴森的「黑堡」里,比别的地方更难以感受到日夜的交替,若不是那声嘹喨的鸡啼,相信这群刚搬进「黑堡」的丫鬟一定会睡过头。
「虹情、虹情……」
明珠一边摇晃袭虹情的肩膀,一边低柔地叫唤她,其它丫鬟已经窸窸窣窣离开大通铺了,而她竟然还呼呼大睡。
袭虹情勉强地睁开惺忪的睡眼,见到窗外灰蒙蒙的,不禁娇嚷一声。「天还没亮,你叫我做什幺?」
昨天她与明珠相谈甚欢,两人聊到快天亮才睡,所以她根本还没有睡饱,怎幺可能起得了床?
「该起床了。」明珠那圆圆的小脸布满无奈。「不然白总管会骂人的。」
袭虹情心不甘情不愿地「噢」了一声,整个娇躯动也不动地蜷缩在被窝里,一副还想赖下去的模样。
「虹情,快起来。」明珠眼看她又要睡着了,连忙摇了摇她的身子。「别忘了你得去服侍神君啊!」
「我知道了。」
袭虹情迷迷糊糊地掀开被子,跟着明珠下床,这辈子她从来没有那幺早起床过,这种滋味真的是很痛苦,可是,她现在在别人的地盘上,当然得看人家的脸色,这也是万分无奈的事情。
唉!她好怀念以前在家里受到众人宠爱的感觉喔!
但是,那个温暖的家她暂时是回不去了,尤老爹将她骗来「黑堡」的手段虽然不够光明磊落,但是,他们对自己有恩在先,她怎幺能做个忘恩负义的人呢?看来她只好设法托人送封信回家报平安了。
不过,从前的日子过得虽然快乐,但却是空虚浑噩得很,像是脑袋瓜子被抽空了一样,什幺都不懂、不明白,好象这几年全都白活了。
「虹情,你在发什幺呆啊?」明珠小声地催促她,顺手递给她一袭新裁的黑色衣裙。
「快点更衣梳洗吧!」
「好。」袭虹情如大梦初醒般开始换上这套黑得有些诡异的新衣,然后跟着明珠到外头打水洗脸。
这时,一股寒意迎面吹来,让袭虹情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事实如此,她总觉得这个地方格外阴寒,仿佛时时刻刻都在刮着寒风。
「你在这里做什幺?」
白篆从后院经过,见到袭虹情还闲闲地蹲在井边洗脸,一双浓眉立刻皱了起来。
「我?」袭虹情眨了眨清澈无辜的水眸。「我在洗脸啊!」
她蹲在水井边还能做什幺?这位大叔问得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白篆不悦地白了她一眼。「我当然知道你是在洗脸,我是问你怎幺还没去东楼?」
「东楼?」袭虹情那圆睁的双眸露出不安的光芒。「那里不是禁区吗?我去那里做什幺?」
她不怕藏玄涛的坏脾气,但却怕东楼那个诡异的地方——她可不想在东楼死得不明不白。
「只有在月圆的时候,东楼才是禁区,你用不着紧张。」白篆顿了顿,然后瞇起了平淡无奇的黑眸。「你楞在这里做什幺?还不赶快过去伺候主人起床。」
「他有那幺早起床吗?」袭虹情的口气明显带着怀疑,基本上,她非常排斥去东楼那个危险的地方。
「就算主人没有那幺早起床,你也要在门外等候,这是你的职责。」白篆严肃地指示她。
为了折磨这个灵王之女,他那一向贪睡的主人特地早起,并且准备了一箩筐的「酷刑」来对付她,没想到她竟然还在这里慢吞吞地梳洗,他无法想象他主人的脸会气黑到什幺程度?
「可是,这样很不合理耶!」袭虹情不敢苟同地咋了咋香舌,这幺浪费时间会遭到天谴的。
「不管合不合理,这都是命令!」白篆那冷漠的黑眸中飘过一抹淡淡的笑意。「你快去东楼吧!」
看来主人这次遇到一个难缠的对手了。
「可是——」
「没什幺『可是』了!」白篆截断阤的话。「你再不去东楼伺候主人,小心他饶不了你。」
明珠吓得赶紧拉了拉她的衣袖。「虹情,你就听白总管的话快去吧!别让神君等太久了。」
袭虹情的小嘴开了又闭、闭了又开,纵使她有一肚子的抗议与不满,但是都在白篆的警告与明珠恳求的目光下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