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小菁仔细思索着她父亲的话,然后做了一个困难的决定。「好吧!晚一点我会跟她谈一谈。」语毕,她愧疚地瞄了一眼满脸困惑的袭虹情。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唉!如果她的家境容许,她绝不会做出这幺泯灭良心的事情,可惜……往往事与愿违。
希望老天能原谅她利用袭虹情的无知。
★ ★ ★
几日后——
在两位大汉的带领下,袭虹情与其它五位姑娘往「黑堡」的方向走去,他们一路向北而行,山径上铺着一块块的石板,从石板细缝中所冒出的及膝野草来看,这条小山径并不是经常有人走动的。
走了数里后,山中的雾气愈来愈浓,日光几乎照射不到眼前的景物,袭虹情不自觉地搓了搓自己的双臂。
这里好冷喔!袭虹情暗暗嘀咕一声,不过,这仍然不减她心中的兴致,她忍不住兴奋地东张西望,恨不得立刻见到那个神君,好让她大开眼界。
不久,一个名叫许战的大汉敬畏地指着前方那个黑色的巨影。「那里就是神君住的『黑堡』了。」
只见「黑堡」耸立在参天古木之中,千百棵乌黑的奇木把「黑堡」围在中间,不论早晨或是黄昏,太阳的光线都照不进堡内,所以,凡是见过「黑堡」的人,都会被它那阴森的气氛给震慑住。
一眼望过去,「黑堡」不但是一片漆黑,而且还黑得让人胆寒。
「哇……好黑喔……」袭虹情目瞪口呆地赞叹出声,不像另外五名姑娘已经被吓得猛打颤了。
「快走吧!」许战像赶鸭子一样催促她们移动脚步。「白总管还在堡里等着你们呢!」
走了约半里路,终于来到「黑堡」的大门。
还未敲门,门已经被一个相貌甜美的女童拉开了。「你们迟到了。」它的嘴唇不悦地噘起来。
「对不起,卷雪姑娘,今天的雾太浓了,所以走慢了一点。」许战那诚惶诚恐的态度中含着一丝恐惧。
这二十年来,他每年都会领一批姑娘进入「黑堡」,并且带领去年进来的姑娘离开,可是往返那幺多趟,他发觉这里的人的容貌都没有改变,这幺多年过去了,卷雪还是维持十二、二岁的模样,不曾有过任何一丝的改变,反倒是他自己一年年的老去,从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到现在已经是两鬓灰白了。
「好了,你们快把人带走吧!」卷雪指挥一群脸色苍白的姑娘出去,以交换袭虹情等六人。「你们六个人跟我进来。」
袭虹情把头颅探进门内东张西望了一阵子后,并没有跟着卷雪进去,反而追在许战后头,要与他一起离开。
「站住!你想要去哪里?」卷雪双手扠腰,板起了一张稚气的脸孔,这女人怎幺转身就走啊?
许战一干人全部停下脚步,包括小跑步的袭虹情。
在许战的挤眉弄眼下,袭虹情狐疑地搔了搔鬓角,才迟疑地回首啾着卷雪。
「姐姐,你在叫虹情吗?」
「废话!你想走去哪里啊?」卷雪老气横秋地把双手横在胸前。「还不快给我进来!」
「可是人家已经参观完了,还进去做什幺?」袭虹情见里头黑不溜丢的,好象挺恐怖的样子,根本提不起参观的兴致,只想赶快结束行程,回去告诉小菁姐姐这里一点都不好玩。
卷雪抿起不悦的唇瓣。「笨蛋!你是来服侍我家主人,不是来参观的,难道他们没告诉你吗?」
「我不是笨蛋,而且小菁姐姐说我参观完后就可以回去了。」袭虹情露出受伤的神情,她一向被家人捧在手掌心里呵护,从来没有人会对她说出这幺伤人的话。
「啧……你还真是好骗。」许战不可思议地摇摇头。「尤丫头随便说了几句,你竟然就上当了,不过,尤家也太过分了,伺候神君是这幺神圣的工作,怎幺可以交给外地人来做呢?若是出了差错怎幺办?」
袭虹情似懂非懂地抗议几声。「我不要伺候别人,我要回去。」
「谁管你那幺多啊!」卷雪对她的抗议充耳不闻,她只关心能不能凑足六个处子。「快点进来,不要给我惹麻烦。」
「不要!我讨厌这个乌漆抹黑的地方……」袭虹情皱起可爱的俏鼻,一脸嫌弃地打量这座年代久远的「黑堡」。
许战伤脑筋地拉起她的手,硬将她推进门内。「由不得你。」
「砰」一声,原木的巨门立刻合上。
袭虹情可怜兮兮地垮了小脸,对着紧闭的门扉诉苦。「好霸道喔……人家想要回去也不行……」
「喂!可以走了没?」一根手指不耐烦地戳了戳她的背部。「我没那幺多时间陪你瞎耗。」
袭虹情委屈地瞥了卷雪一眼,才拖着慢吞吞的脚步跟在她后面。
卷雪带领一票丫鬟在「黑堡」里浩浩荡荡地穿梭,她公平地分配每个人的工作,偶尔停下来介绍环境。
「从这个回廊过去是主人住的东楼,同时也是「黑堡」的禁区,你们千万不能擅闯,尤其是在月圆的时候,否则,出了事我可不负责。」卷雪眨了眨眼睛,异常严肃地警告她们。
「会出什幺事?」袭虹情一改方才的不情愿,一双发亮的明眸中写满了跃跃欲试的光彩。
对她来说,愈神秘的地方愈具有吸引力。
卷雪的嘴角一扬,露出既森冷又恐怖的甜美笑容。「你们的血会被吸得精光,变成一具干枯的死尸。」
「喝!」包含袭虹情,六个姑娘同时吓退了一大步——其中又以袭虹情退得最远。
「好吓人喔!」袭虹情拍了拍惊吓过度的娇小胸脯。
卷雪满意地收起笑容。「放心!只要你们不踏进东楼,什幺事也不会癸生。现在我带你们去见主人吧!」
★ ★ ★
空旷的大厅燃着两把火炬,阵阵阴风不停地吹袭进来,使得火炬闪烁不明,而墙上晃动的阴影更增添了那股阴森的气息。
「主人,她来了。」白篆压低冰冷的嗓音。
「哼!现在才来,慢得跟龟一样。」
藏玄涛不满地嘀咕几声,迫不及待地从椅铺上挺起他那欣长坚实的身躯。
这女人害他日子过得那幺凄惨,他非得让她尝尝痛苦的滋味不可!
不久,卷雪带着一群姑娘鱼贯而入。
「主人,这些人是今年服侍您的丫鬟。」
她恭敬地行礼,同时站在她身后的姑娘也全跪了下来,唯独只有袭虹情还搞不清楚状况,高高地站着。
「你退下吧!」藏玄涛眯起了凶光熠熠的俊目,穷凶恶极地瞪着眼前这个灵王的女儿。
她有一张娇美绝伦的无邪脸蛋,她的樱唇小巧、瑶鼻直挺、柳眉细致,并且拥有一双秋水明眸,就像所有灵界的人一样,她美得近乎不真实,那种纯净无暇的气质让人恨不得立刻毁了她。
「是。」卷雪起身退到大厅的另一例,那边已经站着一名年纪与她相仿的男童——狂风了。
「你见鬼的怎幺现在才来?」藏玄涛忿忿不平地怨声质问,骇人的青光从他的眼底射出。
「谁?」袭虹情忍不住回头张望,好奇地寻找他口中所骂的那号倒霉鬼,可惜除了她以外,其余的人全矮了一截,不像是被他骂的对象。
咦?莫非他是在骂她?
「还回头?除了你还会有谁?」藏玄涛恼怒地大声咆哮,已经非常难看的脸色变成一片铁青。
「我?」袭虹情瞪圆了无辜的澄瞳,青葱似的纤纤玉指惊讶地指着自己。「大哥哥,你说的是虹情吗?」
好衰哦!不说话也有事!
「你装什幺傻啊?」藏玄涛攒紧火爆的英眉。「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下凡是为了夺取我身上的命牌。」
「什幺是令牌啊?」袭虹情纳闷地啾着他俊美阴狠的脸庞,被那他深奥的用语给难倒了。
藏玄涛愤恨地咬了咬牙关,一个箭步飙到她的面前,用力攫住她那细嫩的下巴。「你别告诉我,你忘记下凡的目的了。」
他苦苦等了她数十载,为的就是要跟她把帐算清楚,做一个跨越时空的大清算,他可不准她随便说忘记就忘记的来敷衍他。
「大哥哥,你说的话好奇怪喔!你是不是生病啦?」袭虹情踮起脚尖,担忧地摸摸他的额头,虽然她的心智年龄只有九岁,但是她的同情心比谁都丰富。
「天杀的!你怎幺能忘记这幺重要的任务呢?」藏玄涛不领情地拨开她那担心的柔荑,气愤地摇晃她的肩膀。「那你下凡来做什幺?不如滚回灵界好了!」
这个笨女人什幺都不记得了,那他怎幺找她算帐啊?
「不记得就算……算了,大哥哥,你别生气嘛……」袭虹情勉强从齿缝中济出话来。
什幺下不下凡的,她根本听不懂嘛!
这时,藏玄涛终于发现她的不对劲了。
「该死!你刚才叫我什幺?」
第三章
「大哥哥啊!」袭虹情又甜甜地喊了他一声。
「可恶!你怎幺会变成这副德性?」藏玄涛像是被她汤着般,诅咒连连地松开她的肩膀。
这是怎幺回事?这女人不但忘了到凡间的任务,而且还表现出一副傻里傻气的幼稚模样。
不可能!灵王怎幺可能允许他女儿忘记这幺重要的事情呢?这可是事关天地之间的秩序与平衡啊!
「什幺意思啊?人家听不懂耶!」袭虹情吶吶地低头检查自己的衣裙,不懂她这个模样有什幺不好?
藏玄涛那肃杀的黑眸怀疑地瞇了起来。「你别以为装出这副蠢蛋模样,我就会放过你。」
没错!她一定是故意在他面前装傻,等到他松懈戒心以后,再找机会查出他藏放令牌的地方。哼!灵界的人果然诡计多端。
「大哥哥,你怎幺可以随便骂人呢?」袭虹情扁起红滟滟的小嘴,被他莫名其妙的乱吼骂得有些不高兴。
藏玄涛那震怒的目光如烈火般摄人。「你还敢装下去——」
「主人,依属下看,她不像是在装傻。」白篆突然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因为他再也看不下去。
他的主人已被怒火冲昏了头,才会一直固执地认为她是在装模作样,不然,他应该早就看出她的不正常了。
「多嘴!」嘴里虽是骂着属下,但是,藏玄涛总算正视袭虹情那茫然的神色,然后皱了皱眉头。「你这个样子多久了?」
袭虹情生气地将螓首一扭,她的模样就像是小孩子在闹脾气。「我不要跟你说话了,你说话好奇怪喔!」
藏玄涛隐忍地怒瞪她一眼,低沉的嗓音包裹着「一触即发」的火气。「把你的头转过来。」
「不要!」袭虹情不晓得畏惧他的怒气,但是,与她一起进来的五名姑娘却跪在地上发抖,而狂风、卷雪则悄悄露出感兴趣的神情——他们跟在主人身边近百年了,第一次见到不害怕主人的人耶!
在魔界,他们两人虽然是年纪稚嫩的小恶魔,但是由于根骨奇佳,自小被藏玄涛带在身边训练,所以,他们见多了各式各样的恶魔在藏玄涛的怒容下无助颤抖的模样,那些凶狠的恶魔情愿被老魔王念到耳朵生茧,也不愿目睹藏玄涛发飙咆哮,可见他发脾气时有多幺可怕。
「你竟敢说不要!」藏玄涛怒吼一声,硬将她的小脑袋扳正过来,然后把手掌放在她的额头上。
「你做什幺啦?」袭虹情抗议地哇哇大叫,同时伸出小手拚命地推开他那发汤的大掌,因为,他按得她的头好痛喔!
「主人,不可以。」白豪脸色一变,连忙出声阻止,他已经看出他的主人打算恢复她的记忆了。
「滚到一边去。」藏玄涛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索性把袭虹情那挣扎不休的娇躯抓进怀里,大手继续按住她雪白的额头,执意要解开困住她的心病。
白篆只好无奈地摇摇头,退了下去。
他实在不明白他的主人在不满什幺?他只不过是日子过得无聊一点,不顺遂他的心意而已,他就咬牙切齿地要找人算帐,难道非得解开她的记忆,惹上麻烦才高兴吗?唉!此事若是让魔王知道了,肯定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他想折磨灵王的女儿,白篆不敢有异议,但是,他为什幺坚持要恢复她的记忆力才肯折磨她呢?他不敢想象当她想起下凡的任务后,会带来多大的麻烦?
蓦地——
「呜……」袭虹情紧紧环住他的胸膛,泪如决堤地放声大哭。「呜……爹、娘……不要丢下情儿,呜……」
她想起来了!她完全想起来了。
她双亲被逼死的惨状历历在目,清晰得有如昨天才发生的一样,让她不由得痛哭失声。
当年,她还是一个九岁孩子的时候,一群债主找上门来逼迫她父亲还债,她父亲因为经商失败还不出银两,遭到债主们的一顿拳打脚踢,后来他们还扬言要放火烧死他们全家。
为了不拖累他们三兄妹,她的父母决定以死来寻求解脱,所以他们在她面前上吊自杀了。
而她因为惊骇过度,加上眼睁睁目睹父母气绝身亡,整个人都傻掉了,等到她有感觉后,它的心里已经下意识遗忘了这件事。
所以,她今天这幺惊天动地的大哭,等于是把当年所受的苦痛全哭了出来。
「喂!很脏耶!你别哭在我身上。」藏玄涛的身躯僵了一下,把她当作汤手山芋般狠狠的推开。
然后他赶紧低头检视自己的黑衫,清俊阴沉的脸庞闪过了一抹心疼。可恶!这个笨女人竟然把眼泪沾在他的衣服上。
「呜……」像是刚睁开眼睛的小狗一样,袭虹情又跨前一步,一心只想投入「狗妈妈」的怀中寻找安慰。
「站住!」藏玄涛气急败坏地低咆,难以相信这女人居然一点都不怕他。「你不准再过来了!」
袭虹情没有被他的咆哮声吓退,仍然嚎啕大哭地投入他的怀里,将哭红的小脸埋进他那具有亲切感的胸膛上。「呜……爹、娘……你们回来啊……」
「不准哭!」
「快把你的眼泪、鼻涕收回去!」
「你这天杀的爱哭鬼!」
整个大厅内充斥着一连串纯男性的斥吼声,让人听了不禁对他的处境感到既同情又好笑。
「呜……不要骂人家……」袭虹情呜咽地粘在他身上,对于「男女授受不亲」一点概念也没有,只觉得他给人一种很亲切、很温暖的感觉——大概是因为她是在他怀中清醍过来的关系吧!
「该死!」藏玄涛狠瞪着一双因愤怒而变色的金眸,正想要抬起手扭断她的脖子时,没想到她的身躯突然软了下来,瘫倒在地上。
「主人,她昏倒了。」白篆冷眼旁观她那晕厥在地上的身子,丝毫没有将她抱离冰冷地板的打算。「现在怎幺处置她?主人。」
藏玄涛铁灰着一张俊美的面孔。「等她醒来,叫她到东楼来服侍我。」他吐出的每一个字句都笼罩着要「某人」付出代价的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