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质疑自己以前怎幺会那幺肤浅,光凭公孙滔几句甜言蜜语就爱上他了!她从前真的是太天真了!
拿两人来比较,她比较喜欢辛耕昊给她的感觉,因为他常常不着痕迹地关怀她,见她累着了,他会以很凶恶、很凶恶的口吻命令她去休息,知道有人关心、珍惜自已,那是一种很甜蜜的滋味。
总之,她的心已经不知不觉遗落在辛耕昊身上了。
可是他为什幺偏偏是个人人痛恶的大魔头呢?这让从小被教育成善恶分明的她为难极了,她真的能放开胸怀去爱他吗?
唉!如果辛耕昊是个普通凡夫就好了。 「你在想什幺!」辛耕昊那低沉的嗓音打断了兰熏的思绪,她已经站在铁锅前发呆好一阵子了。
一听到他的声音,兰熏的粉颊忍不住跃上一抹赧彩。「没、没什幺啦!」现在才中午而已,他怎幺有空过来!
辛耕昊突然清了清喉咙,视线勉强从她那染满红晕的俏颜移开。「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孤鹜堡』了。」
「现在?」兰熏诧异地抬眸望他一眼。「可是现在才中午而已,我们那幺早回去做什幺?」
辛耕昊的神情转为莫测高深的空白,他淡摸地道:
「今天是我们成亲之日。」
原来五天已经到了!
兰熏轻「噢」一声,脸上的晕彩有如火焰焚烧般红得厉害,她默默放下手中的木杓,跟着他走出石屋外。
走在外头的时候,辛耕昊眯起锐利的黑眸,怀疑地直盯着身旁的兰熏瞧——她不是一直反对嫁给他吗?怎幺态度突然变得那幺柔顺了?
兰熏被他那熠熠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她轻声咕哝着︰「怎幺了?是不是兰熏的脸黑掉啦?」她以衣袖拭了拭脸庞。
「我警告你等一会儿不准耍花样,不然我是会……发脾气的!」太凶的威胁他竟然讲不出来。
「辛公子,我不懂你在说什幺耶。」耍花样!?耍什幺花样啊?兰熏迷惑地眨着清澈的大眼睛。
辛耕昊不容许她装傻,把话说得明明白白。「兰熏,你已经是我辛耕昊的女人了,就算你回到那臭小子身边,他还是不会要你的,所以你最好乖乖嫁给我,不准动什幺歪脑筋。」
兰熏张圆了小嘴,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真没想到这男人如此卑鄙耶!难怪他第一晚就占有了她,原来是留待以后威胁她用的。
「你听懂了没有!」辛耕昊不喜欢她那傻住的表情,为求谨慎起见,他阴晦着俊脸再问一次。
兰熏勉强控制住朝他翻白眼的冲动。「懂了啦!」
这只呆子!才刚偷骂完他,她的脚步竟然踉跄一下,差一点又跌了一跤,她想大概是遭到报应吧!
「你走路小心一点!」辛耕昊连忙扶住她纤细的手臂,嘴里不忘轻斥她一句。
兰熏站稳脚后,便难为情地挣脱他的扶持。「我没事了,谢谢你。」她怎幺老在他面前出糗呢?真是笨死了!
辛耕昊若有所思地挑眉望了她一眼。「走吧!胡大娘已经等我们很久了。」
「好。」兰熏加快脚步跟上他,只是她的头怎幺忽然痛了起来呢?
「孤鹜堡」的大厅挤满了观礼的人潮。
虽然现在苗疆爆发着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传染病,但仍然遏止不了大伙儿爱看热闹的天性。
就在高喊「送入洞房」之际,身着大红霞帔的新娘子竟然晕倒在新郎官怀中,引起了在场群众一致的取笑声,大家纷纷接头交耳讨论着这项趣事——新娘子居然紧张得晕倒了。
只有辛耕昊察觉到兰熏的不对劲,他朝胡大娘低声吩咐一声,便迅速地抱起轻盈的兰熏,直住自己的厢房奔去,他浑然末觉背后有一双包含嫉妒的美眸直跟随着他的背影。
辛耕昊把兰熏的娇躯摆在床铺上,掀开她头上的红巾后,才发觉她的脸蛋红通通的,像是发了高烧一样。
糟了!她该不会染上绞肠痧了吧?
辛耕昊试着定心凝神替她把脉,但是那份自责的情绪久久平息不下来,若不是这几日他太过于熟悉这种脉像了,他一定会耽误到治疗她的时机。
「堡主。」胡大娘捉着他的药箱来到床畔。「夫人是怎幺了?」
「兰熏染上绞肠痧了。」辛耕昊的声音变得粗哑而沉重。这次的绞肠痧已经夺走不少人的性命了,尽管他已尽力医治,但是十几个体质较差的老弱妇孺仍然没有熬过去……
他担心兰熏会成为其中之一!
不!不会的!只要有他在,他就不会让兰熏香消玉殒。
胡大娘「哎呀」了一声,整张圆呼呼的脸上挂满了担忧。「夫人怎幺会染上绞肠痧呢!真是糟糕!唉!叫夫人不要去『紫桃林』帮忙,她就是不肯,如果夫人听我的话就好了。」
都怪他如此纵容兰熏,要是这几天他坚持把她留在堡里,她就不会染上绞肠痧这种恶症了!
辛耕昊怔怔地盯着兰熏那通红的丽颜良久,眸中满布痛苦之色。「是我的错!」
「堡主,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还是赶快想办法救夫人吧!」胡大娘抿起了厚实的嘴唇,将药箱放在床头的矮几上。
是的!兰熏的命现在掌握在他手中,他得尽全力挽救她的性命啊!
第六章
三天了。
整整三天过去了,兰熏依然一点起色也没有,不论辛耕昊用尽各种方法,兰熏还是把喝进去的药全吐还给他。
因为高烧不退,使她的情况愈加危险。
辛耕昊一脸阴沉地坐在床侧,拳头握得紧紧的,他已经救了那幺多同样病症的苗人了,为什幺他就是没有办法医救兰熏呢?
老天是在惩罚他造了太多罪孽吗?那何不直接惩治他就好了,为何拿无辜的兰熏来偿命呢!
一连串的责难与疑问在他脑中盘旋不去——
「呕……」兰熏的娇躯突然发生痉挛,一阵剧烈呕吐后,她把胃里的东西全吐在耕昊手中的盆子里了。
「兰熏……」辛耕昊烦恼地低喊她的名字。「你不能再吐下去了。」
「对……对不起。」在迷迷糊糊中,兰熏听到有人在责备自己,她出于本能反应地睁开眼睛,出声向那人道歉。
「你总算清醒了。」辛耕昊的黑眸中难掩激动之色,他伸手抚开她额头上那撮汗湿的秀发,粗嘎地问︰
「你现在觉得怎幺样!」
兰熏不太明白地贬了眨眼睛,等到她迟钝地看清周围的景物后,她才猛然回想起自己晕倒在大厅一事。
「我竟然晕倒了!」她不可思议地低喃一句,却发觉从自己口中说出的字句居然是沙哑的。她到底睡了多久啊?
「你得了绞肠痧。」辛耕昊忍不住想亲近她的念头,遂将她那病奄奄的娇躯抱在腿上,谁知他才一抱起她,他心里就窜过一阵惊慌——天!她怎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啊!
由于这三天来全是胡大娘替兰熏净身,他根本不知道她轻了那幺多,不然他一定每隔一个时辰就喂她喝粥一次,他也顾不了每回看见她痛苦呕吐时,自己内心的心疼了。
兰熏闻言,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原以为自己只是单纯生个小病而已,怎幺也没想到会感染上绞肠痧。
「辛……辛公子,兰熏是不是……快要死了?」自她干涩嘴内问出的疑问充满了恐惧。
「我会尽力救你的。」辛耕昊的口吻相当严厉,但是他双臂的力道却异常轻柔,他将她赢弱的身子圈在双臂中。
如果他有把握救她的话,他就不会用「尽力」二字了,他会强硬地说「你不会死的」!兰熏伤心地忖道。
「那就是会……死罗!」一时之间,悲伤的情绪充塞在她的胸臆间,今她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
兰熏想到自己一生孤苦无依,父母亲在她八岁那年猝然病逝后,她就被邻居卖进公孙山庄做丫头,她虽然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但是她也从没怨天尤人,因为她相信自己会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谁知道她已经等不到那天的来临了!
天!她甚至未及双十年华,她还有许多梦想没有实现,许多美好的事物没有经历过,她怎幺能这样就死去呢!
辛耕昊见兰熏那苍白的容颜上多了两圈红红的眼眶,不禁轻咒一声︰
「可恶!你不会死的,你现在不是清醒过来了吗!」话才刚说完,他心中就浮起了不祥的预感,她前两天还严重得昏迷不醒,怎幺今天有精神醒来?
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老天!
「是吗?」兰熏垂下僵涩的眼脸,两行掺杂着悲伤与恐惧的泪水就这样滑落下来。纵使她想相信他的话,但她的身体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虚弱,令她深深怀疑他所说的话——她大概离死不远了吧?
「当然!不准质疑我的话!」照样是凶霸的口吻叱向她,只是他眼中多了一抹沉重,他以拇指粗鲁地抹去她的清泪。「兰熏,不要哭了。」
兰熏流泪一阵子后累得做喘起来.她暂时放开矜持地偎进他温暖的怀中,贪恋着他那阳刚的气息。反正她都快死了,还「顾忌」那幺多做什幺!
「来,乖乖把药喝了。」辛耕昊大手一伸,把矮几上的药碗端到她面前。
她已经是活不了的人了,还喝什幺鬼药!不过,兰熏不忍违逆他的话,还是皱起了小脸,断断续续地把苦乐喝完。
「辛公子……」话才刚起个头,兰熏就像来不及呼吸空气般剧烈喘了起来。
辛耕昊的眉头一蹙,轻轻拍着她的胸口替她顺气。「叫我耕昊。」这丫头想说什幺,竟然喘成这样?
待呼吸慢慢平缓了,兰熏才羞赧地开口: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不知道……可不可以?」即使他们已经是夫妻了,但是他乱拍她的胸脯,而且还面不改色,让她真的很不好意思。
不过,她是一个快死的人,怎幺还有心情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呢!
如果有力气的话,兰熏一定会用力敲一下自己的脑袋瓜子。
「你问吧!」辛耕昊那两道阴郁的浓眉还是维持着纠结的状态,他把大半心思花在该如何挽续兰熏的生命。
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服下灵药也作用不大,因为灵药的药效过猛,反而会伤害她此时虚弱的体质,只能用最温和的草药让她慢慢通应,不让她继续呕吐下去,就成功一半了。
「呃……」兰熏抿了抿干裂的唇瓣。「耕……耕昊,你为什幺要娶……我为妻呢?」能在死前喊他的名,又开口问出心底纳闷已久的疑问,她应该感到满足了才对,偏偏她的心大得很……
辛耕昊沉默不语了一阵子,只用一双精锐的沉眸直定定盯着她,他的生性冷硬孤僻惯了,根本不晓得该如何回答她。「你说呢!」
「真的只是为了……报恩而已吗?」兰熏的口气充满了臊人的试探。
「别说那幺多了,你还会想吐吗!」辛耕昊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若是不会,就喝点粥吧!」
他之所以没有催着她休息,就是担心她睡着后又开始呕吐。
「人家想先……听你的答案。」兰熏那无神的美眸难掩希冀之色,或许他有一点喜欢自己也说不一定。
辛耕昊的眉间揽起了无奈的结。「你知道那幺多有什幺用?」
「因为人家……喜欢你……」一段感性的告白被她说得结结巴巴的。「所以也希望……你对人家有感……感情嘛!」她深知自己再不说出口,以后恐怕就没机会说了。
辛耕昊的黑眸掠过一抹喜色,只是他深沉得没有流露出来,他终于赢得佳人的芳心了,只是——为什幺要在她病危这一刻呢?
兰熏见他一直不吭声,一张病得快雕萎的脸蛋条地垮了下来,她的一颗心也跟着忐忑起来。「所以……呢?」
「所以什幺?」辛耕昊摆明是惜字如金,要他一个大男人说情、爱之事,成何体统啊?
他一直回避问题,是不是不想让事实伤她的心啊?
一想到这里,兰熏就难过地将脸埋进他温热的胸膛上,经声低喃着:「对不起……我不该问的,你怎幺可能……喜欢我这幺一个婢女呢……」湿濡的泪水渗进他胸前的衣料内,也软化了他的心。
「傻瓜。」辛耕昊浅浅啄了一下她头顶的秀发,沙哑地道︰
「不喜欢你怎幺会与你成亲呢!」他终究还是屈服在她的泪水中。
「真的吗!」兰熏费力地抬起螓首,不确定地瞅着他带疤的俊容瞧,她的心猛然地加速跳动,使她开始微微娇喘起来。
辛耕昊严肃地颔首,脖颈间浮现极淡的粉红色,颜色淡得连兰熏都没发现。
真好——兰熏一脸幸福地重新依偎在他怀里,但也有些遗憾地喃喃自语着。「如果我不会……死就好了。」
人生为什幺充满那幺多无奈的事呢?她好不容易才摸清自己的感情,找寻到一辈子的真爱,她好想与他长相厮守下去哦!
「你不会死的!兰熏。」辛耕昊沉痛地拥紧她瘦弱的娇躯,脸上的那条疤白得吓人。「只要你有足够的意志力与病魔缠斗下去,你就会活下来。」
「我有啊。」兰熏心中燃起了希望,她对生命还有许许多多的期待,她不会就这样轻而易举放弃的。
她要活下去!
※ ※ ※
不知道是奇迹发生了,还是辛耕昊的话奏效了。
七日后,兰熏总算战胜了绞肠痧,虽然已经憔悴得像朵枯萎的花儿,但是在胡大娘的密集进补下,她那身瘦掉的肉勉强补回了一些,不过,跟以前那健康红润的俏模样还是差了一大段。
「胡大娘,耕……耕昊到哪里去了?」这些天她已经习惯他的陪伴了,突然一整个早上没瞧见他的身影,她就觉得怪怪的。
「堡主在书房处理一些事务。」胡大娘含笑把桌上的碗筷收一收。「夫人,午膳有没有吃饱?」
「嗯!」兰熏不好意思地漾出笑容,自从她病愈后,食量就一直大得惊人,她的狼吞虎咽大概吓到了胡大娘,所以她才会这样问吧!
「那我就可以向堡主交代了。」
兰熏听到辛耕昊那幺关心自己,嘴角浮起一抹甜蜜蜜的微笑。「胡大娘,我呃……可不可以去书房找他!」
胡大娘笑得眼睛都瞇了起来。「当然可以,不过你别累着了罗!」看见兰熏逐渐明了辛耕昊的优点,两人的相处也愈来愈恩爱,她是比谁都还要高兴。
「好!」兰熏怀着兴奋的心情离开寝房,不过,她好久没在外头晃了,差点忘了往书房的路怎幺走,多绕了好多冤枉路后,她才找到了书房。
倏然——
「大哥,你理智一点好不好!那女人信任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