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附近的人潮较少时,兰熏才注意到他的古怪。「呃……你还有事吗?」不晓得对方听不听得懂汉语。
库塔四处张望一下,确定没有人看向这边,才以生硬的汉语低声问着:
「喂,你最近有没有看到思霜啊!你知道她为什幺那幺久没来『紫桃林』吗!」他以为兰熏是堡里的下人,所以向她打听思霜的情况。
「有啊!我昨天才看到她。」兰熏和气地回答他。「不过,我不知道她为什幺没来『紫桃林』耶。」
库塔失望地垮下双肩,他本来期待今天就能看到思霜,没想到希望落空了——
「库塔,你还待在这里做什幺!」
突然,一句森寒的冷言冷语从辛耕昊口中冒出,不知是什幺时候,他已经站在库塔身后了。
「没什幺事啦。」库塔摸了摸鼻子,扫兴地走开了。
辛耕昊把冷冷的目光调回兰熏身上。「库塔为什幺一直赖在你身边不走?」该不会是垂涎他的女人吧?
「兰熏也不清楚耶!」她的俏脸上摆满了纳闷。「他问了一些思霜的事。」
听到库塔问的是思霜的事,辛耕昊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意消退不少,他讳莫如深的黑眸紧紧凝视着她。「夜深了,你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要走了。」
早在傍晚时分,他就已看出她的疲倦了,只是那时正巧是最忙碌的时候,他拨不出人手去帮她的忙,不过,他倒是很讶异她能支撑到现在。
「噢!」兰熏匆忙地整理好桌面,便走到他的身边。「其它人不走吗!」她指的是那些来自「孤鹜堡」的男丁。
「在附近有专门供他们休息的石屋,他们自会分批休息。」辛耕昊率先走出闷臭的石屋。
山区的寒风凛冽刺骨,冻得兰熏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但是这冷空气却比屋内清新纯净多了,使她忍不住深呼吸几口。
他们走在昏暗的森林中,也许是枝叶茂盛吧,高悬在夜空的明月似乎没有发挥功效,让兰熏走得跌跌撞撞的,除了因为森林中伸手不见五指外,疲惫也是另外一个原因——她累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了。
她真想找个地方随便窝下来休息一下。
「哎哟……」
兰熏被突出的树根绊了一下,整个身躯向前跌倒在地,坠落的力道之大,痛得她眼泪都流下来了。
「你没事吧?」才一眨眼的瞬间,辛耕昊就已回身蹲在她身边了,他轻柔地检查她的手脚有无骨折之处。
「没事。」兰熏痛得畏缩一下,连忙抽回自己的小手,绝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摔得伤痕累累了。「对不起,辛公子,我真是笨拙!连走个路都会跌倒。」
在朦胧的月光下,辛耕昊隐约瞧见她眸中闪烁的泪光。
「不是你的错。」他不再坚持检查她的伤口,在这种光线下,再温柔的力道都会弄疼她的伤。「你的骨头有断掉吗?」
是他的错!他急着带兰熏回堡休息,忘了她没有夜视的能力,他应该拿把火炬再离开石屋的。
「没有吧!」兰熏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她的脚踝没有扭伤让她感到如释重负。「我们可以继续前进了。」
辛耕昊深深凝视着逞强的她良久,才背对着她,轻声道︰
「我背你回去吧!」她这又累又伤的模样,若是用自己的双脚走回「孤鹜堡」,大概会被折腾得三天下不了床。
「不用了,辛公子,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了。」兰熏连忙婉拒了他的捉议,她怎幺好意思麻烦他呢?况且,她只要想到趴在他那强健的背上,就忍不住脸红心跳起来——经过昨晚的肌肤之亲,一切都……不同了。
「明明摔得鼻青脸肿的,你还逞什幺强啊!还不快上来!」辛耕昊那冷讥的口气中隐含恼怒。
兰熏向来乖巧惯了,所以差点听从了他那冷酷的「建议」,不过,幸好她及时理智地止住脚步。「没关系!辛公子,兰熏没有那幺柔弱,你不用担心我,我真的可以自己走回去。」
「上来!」辛耕昊发出不耐的命令声。这笨女人是怎幺搞的!明知道他在担心她,还不乖乖听话!
「可是……」她还在犹豫着。
辛耕昊回眸怒瞪她一眼,他那熠熠发亮的眸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吓人。「上来!」
「好嘛!好嘛!」兰熏胆战心惊地嘟嚷一声,才拖拖拉拉地爬上他的背,上半身尽可能地与他保持一段距离,只以小手轻轻抓住他的衣领。
辛耕昊揪着脸等待她的「矜持」完成后,才一手托着她的臀部站起,往「孤鹜堡」的方向迈进。
兰熏轻呼一声,一张俏脸突然灼烧起来。他……他怎幺可以用手托……「那里」呢﹗?太不礼貌了吧!
兰熏的娇躯足足僵了一柱香的时间,等待他自行反省后将手移开,可惜他一直没有悔悟,也没有将手挪开,兰熏只好失望地放弃了。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兰熏发觉要维持这样的姿势愈来愈困难,她忍不住偷偷把脸帖在他宽阔的背上,悄悄闭上又酸又涩的双眼。
她只要休息一下下就好了,不然……会被他发现……
从她那平缓的呼吸声,辛耕昊得知她已经累得睡着了,这使他原本紧绷的俊容松懈不少,一抹不自知的微笑浮现在他的嘴角上。
※ ※ ※
「堡主,你怎幺这幺晚才回来!」
思霜远远瞧见辛耕昊那伟岸的身影,立即双眼发亮地从大厅的椅子上跃起,她刚才为了等他,差点无聊得睡着了。
「小声一点。」辛耕昊回头望了兰熏一眼,见她依然沉睡,才沉声问着:「有什幺事吗?」
思霜那娇艳的笑容不由得黯淡下来,她满含妒意地瞪着他背后的兰熏。「这女人怎幺了!」她怎幺可以如此亲密地睡在他背上呢!
听到她的语调不敬,辛耕昊那英挺的眉皱了起来。「兰熏在树林里跌了一跤。」
那又怎幺样!她以前摔倒的时候,也没赖在他背上不走啊!这女人真是会使小人步数!
「不过是跌了一跤而已,有什幺大不了的嘛!」思霜轻蔑地撇了撇小嘴,她就是太过直率了,一点都不会装模作样,不然她早就当上堡主夫人了,哪会轮得到这女人来抢她的心上人?哼!
「思霜,不准无礼!」辛耕昊发出警告的低语。「如果没事的话,你快回房休息吧!」他往大厅的侧门走进去。
这丫头真是愈来愈没礼貌了!
「堡主,思霜还有事要问你呢!」思霜急急忙忙地追上去,在他们的婚事还没成定局之前,她才不给兰熏那女人诱惑辛耕昊的机会呢——免得一不小心就给它成定局了!
辛耕昊把睡得香甜的俏人儿放在柔软的被褥上,只见她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朱色菱唇浅浅勾着一抹微笑,像是坠入更深沉的梦乡一般。
辛耕昊瞧着她那融合着娇憨与诱人的睡姿,不知不觉有些痴傻了。
一进门,思霜就看见他那入神的模样,不禁牙根儿开始泛着酸意了,她故意走到床边,看那女人睡觉的模样究竟有什幺好瞧的!
「你到底还有什幺事!」辛耕昊那不耐的态度摆明就是在下逐客令。思霜这丫头自小就与众不同,她从来没有怕过他冷酷的脾气,而且从小就爱跟在他后头打转,一副今生今世「非他不嫁」的模样!
只是,一个小丫头立下的志愿,谁会当真呢?
思霜那晶俐的美眸转了转,想到一个留下来的完美借口了。「人家是想问『紫桃林』现在的情况怎幺样了?」其实,她的目的在于能赖在这里多久就赖多久,尽量减少兰熏那女人把魔掌触向辛耕昊的机会。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女人装睡的模样还挺逼真的。
「情况已经控制住了,再过几天你的族人又可活蹦乱跳了。」辛耕昊轻轻解开她的衣带,依序脱掉她的衣物,虽然他不想打扰她的睡眠,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得做的。
本来思霜还在思考他是否嫌弃自己是苗人的身分,所以一直不肯接受她的爱意时,她猛然看见辛耕昊正慢慢褪去兰熏的衣棠。
「堡……堡主,你要考虑清楚啊……一失足成千古恨,你千万可别……冲动啊!」思霜瞠圆了难以置信的黠媚眸子,他怎幺可以当着她的面对其它女人胡来?真是太伤她的心了!
「你快回房吧!」辛耕昊抿紧了坚毅的薄唇,懒得跟她解释那幺多了。这丫头实在愈来愈烦人了,不对她疾言厉色一点不行。
那岂不是让兰熏那女人得逞了!
思霜小嘴一扁,咕咕哝哝地嘀咕几声,忧患意识浓浓地充斥在她心中,最后,在辛耕昊那严厉的瞪视下,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跺脚离开了。他一定会后悔的!
辛耕昊将房门关上后,仔细地检查她雪肤上的伤口,她虽然摔得重,手肘、膝盖全是跌伤,但都只是轻微的皮肉伤,过几天就好了,唯一麻烦的是右膝的伤比较重,可能得让她痛上一阵子吧!
他摇着头,替她上药疗伤。
而这所有的过程,兰熏全都睡过去了。
※ ※ ※
衡阳,「公孙山庄」。
「风总管,这次又是哪个门派找上门来?」在密室里,公孙冀头痛地揉着太阳穴,一副不堪其扰的模样。
「庄主,刚才是『狂沙寨』的寨主登门造访。」风莿恭谨地垂首禀告。「连同『狂沙寨』,这半个月来已经有十三个门派找上门了,而且据探子回报,在通往衡阳这一路上,还有十数个大小门派正往我们这里前来。」
「真是反了!连『狂沙寨』这种强盗窝都敢欺到我们头上来。」公孙冀气呼呼地捶了下桌子。「分明是没把我们『公孙山庄』看在眼里嘛!」
这时,公孙滔一派潇洒地走进密室内。
「爹,您先别生气!」
「滔儿,你来的正好。」公孙冀见到儿子来了,原本的怒气与担心顿时消失了一半。「你有没有什幺好办法对付那些人!」把一切烦人的问题交给他儿子去解决就对了。
「好办法是没有,只能尽力拖延了。」公孙滔唇边扯了一抹冷静轻松的微笑。「不过,现在的情况对我们来讲并非没有好处,他们那些门派人人都想得到『玄天秘籍』,但是都没有人敢率先动手,因为谁先动手抢,谁就遭殃,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项矛盾,多得到一点时间。」
风莿的脸色不似公孙滔那幺乐观。「可是近来已经有些小门派聚集在庄外,大有成群结党冲进我们山庄的迹象了。」
他感觉得出来那些人已经愈来愈毛躁不安了,在这两、三天内他们可能要有所行动了。
「风叔,你太大惊小怪了!」公孙滔扬起一抹晒然的轻笑。「我们公孙家的名声那幺响亮,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
风莿担忧地叹了口气,也许真的是他想太多了。
「风总管,我看不论白天或是晚上,庄里还是加强巡逻的人手好了。」免得这百年基业就毁在他公孙冀手中。
「是,庄主。」风莿那半白的双眉稍稍舒展开来。
倏地——
「对了,滔儿,『玄天秘籍』上的武功你练得如何了?」公孙冀好声好气地出言询问。
「爹……」公孙滔慢吞吞地曳长了语调,同时朝他使个警告的眼色。他这个爹怎幺一点脑袋都没有?
「呃……庄主,少庄主,如果没有其它事情吩咐的话,属下就先告退了。」风莿识相地准备告退了,只是公孙滔那不信任的态度让他心底凉飕飕的。
「噢!」公孙冀恍然大悟了。「好!好!你先下去准备一下。」他总算明白儿子为何向自已使眼色了。
风莿离开密室后,公孙滔那金童般的完美笑容立即消失,他细长的俊目中充满压抑的怒气。
「爹,以后在风叔面前不要再提起『玄天秘籍』的事了。」这个家若不是有他在打理着,光凭他那粗枝大叶的爹,公孙家早就玩完了。
「为什幺!风莿对我们公孙家忠心耿耿,他绝不会背叛我们的,况且这件事他从头到尾都有参与,为什幺要回避他呢!」公孙冀那圆滚滚的脸上布满无法理解的疑惑,老实讲,他与风莿的感情只比亲兄弟差一点而已。
公孙滔真想翻个白眼。「爹,防人之心不可无,就算风叔对我们再忠心,还是得防他一点。」
「喔,我知道了。」公孙冀对儿子的话向来心悦诚服,现在当然一点也不例外。「那你秘岌上的武功到底练得怎幺样了?」
「还好。」公孙滔回答得模棱两可。
公孙冀瞠圆了虎眸。「还好是什幺意思啊?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啊!」他怎幺一点都听不懂儿子说的话呢!
「有些招式练起来有点古怪,我还在研究当中。」公孙滔蹙起了俊逸的双眉,像是不高兴承认这件事一样。
「怎幺会有些古怪呢?」公孙冀的嗓门粗了起来。「滔儿,你去把秘籍拿过来,让爹研究一下,再来指点你。」
各大门派都快要攻打进来了,再这样拖下去,可不是办法呀!况且,他对那本「玄天秘籍」实在好奇得要死,从拿回来到现在,他还无缘见上一面呢!
「爹,孩儿正练到紧要关头,而且已经快摸着头绪了,如果现在临时中断的话,那岂不前功尽弃了!」公孙滔心里并不愿意把秘籍交给他爹,他相信凭自已的资质,很快就能明了其中的奥妙了。
「好吧!那爹就不打断你了,你自个儿好好练习吧!」公孙冀不以为意地搔了搔胡子,还打了个大哈欠。「对了,你那婢女有没有消息传回来!」
「还没有,大概她还没得到那魔头的信任吧!」公孙滔那斜飞的剑眉突然拢了起来,显然很不满意兰熏的办事能力。
都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她竟然还没把那魔头的巢穴位置传回来,她到底是怎幺办事的啊?
「你想那婢女会不会有危险啊?」公孙冀漫不经心地起身。
「爹,兰熏只是一个供我们利用的工具而已,她就算发生危险了,能为我们公孙家牺牲也是她的荣幸。」公孙愈说愈觉得兰熏已经被那魔头蹂躏致死了,不然以她的忠诚,她绝对不会到现在还没消没息的……
※ ※ ※
随着忙碌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兰熏发觉自己愈来愈不了解辛耕昊了。
他跟她想象中的坏人一点都不像嘛!
她发现辛耕昊除了冷漠孤僻,有时候固执偏激得令人受不了外——例如他坚持与她成亲这件事,并没有什幺让人诟病的大缺点,而且苗族的人虽然十分惧怕他,但也非常尊重敬畏他,如果苗族有庙宇的话,恐怕辛耕昊早就被供起来拜了。
而在这方面,辛耕昊确实很伟大,他为了医救苗人,简直忙得废寝忘食,不但带手下四处摘取草药,而且还亲自替病人擦拭身体、清除秽物,看得兰熏憾动不已,其实以他的身分来说,他根本不必做这幺卑贱的事,但是他还是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