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豫含笑介绍道:「这是小女蕊君,尚未及笄。」又指着文谦他们道:「蕊君,这是唐记的二少爷唐文谦公子,和他的呃——」
吴豫询问的眼光落向文谦身边的那名姑娘,她虽做不男不女的怪异打扮,但却有一 张清艳脱俗的脸蛋。
文谦开口正要介绍:「月儿是我的——」
「未婚妻!」月儿突然出声,抢了他的话。
文谦忽然发出一种像是被梗住的恐怖声音,仿佛有人掐住他的喉咙般,只见他满脸惊恐地瞪着月儿瞧。
对于文谦这不合作的态度,月儿毫不客气地横肘撞向他厚实的胸膛,给他一点小小的警告与教训。
她小巧的下巴挑衅地抬起,理直气壮地道:「我就是唐文谦的未婚妻。」
不知为什么,只要吴蕊君含情脉脉地看文谦一次,她心中的怒火就随之高涨,恨不得冲上前挖去她那双盈盈秋波,也就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冲动地说出刚才那一番话来。她是怎么了?竟脱口说出这般不理智的话,她不会是……真的喜欢上……文谦了吧…… 不!不可能的!她怎么可能爱上一个既霸道又自以为是的臭男人呢?她还想逍遥地游遍整个中原,根本不想成亲嫁人。
「哦!原来是未来的少夫人。欢迎、欢迎!」吴豫真心欢迎这名月儿姑娘。他是下人出身的,从未想过要高攀哪一家大户,倒是他女儿蕊君的失望他看在眼中,真是傻呀 !看来,得赶紧替她找门亲事,早一点把她给嫁了,省得她镇日胡思乱想,坏了二少爷的游兴不讲,要是惹恼了未来的二少奶奶,他们全家都得去喝西北风了。「蕊君,妳下去吧!」
吴豫再度带着两名贵客走过天井,向最里处的红砖厅堂行去。踏进门槛,正厅厅堂给人简朴、庄重的感觉,有一张雕凤供桌摆着神明和祖先牌位。
吴豫并没有在正厅停下来,反而带着文谦他们走向正厅右侧的垂帘珠门之后,经过一处回廊的信道,来到最里面的一间密室。
他拉开房门,里面赫然是一间采光良好、整洁雅致的密室。「二少爷,你们请里面坐,我去叫伙计送午膳来。」吴豫关上房门旋即转身离去。
第五章
一踏进密室,两人第一眼看到的是挂在正对着门口那幅墙上的山水画,疏狂奔放、气势慑人,显示出画这幅画的人功力非凡。文谦再仔细一看,忍不住轻笑出声,原来落款人正是他的大哥唐文博。大概是去年大哥巡视北方商号时,路经此地所留下的。
月儿没有理会那个笑得像白痴一样的文谦,径自在房间中央的矮桌边盘膝坐下,暗自庆幸没有穿著像那位蕊君姑娘一样的长裙,否则,她就无法像这样方便地盘膝而坐了,她心里头酸溜溜地想着。
文谦欣赏完大哥的山水画,回到月儿的身边坐下,对她不文雅的坐姿不赞同地啧啧作声。
月儿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才神秘兮兮地凑近他,小声地问:「你真的要把藏宝图的事告诉吴掌柜吗?」
「不!」文谦摇头。「不是我不信任吴掌柜,而是知道这件事的人愈少,对吴掌柜的家人与我们愈安全。我只会跟他说我们是来这里等待朋友,过几天就会一起结伴南下。」
语毕,文谦突然将话题一转。「刚才你为何自称是我的未婚妻?」他不怀好意地露出贼兮兮的笑容。
「喂!你别自作多情以为我是喜欢上你喔!」月儿被他「暧昧」的眼光看得有些坐立不安,但仍给他一个自认为最严厉、最不以为然的瞪视。「再说,我本来就是你的未婚妻,只是本姑娘不愿嫁给你罢了,我这样说是留给你一点颜面耶!唐文谦,你可别不识好歹!」
虽然她说得头头是道,好象真的为他着想一样,但文谦一点都不相信她的鬼扯,如果她真的那么乖巧听话,昨天就不会处处与他作对,更不会不听他的警告冲进树林中, 那么,现在他们身上就不会有藏宝图这个烫手山芋了!
「喂!你这是什么表情?」月儿不悦地眯起明眸盯着他。「你该不会是在怀疑本姑娘说的话吧?我像是那种会说谎的人吗?」月儿愈说愈激动,气呼呼的俏脸蛋威胁地逼近他。
文谦被她咄咄逼人的姿态给逼到桌缘,万一不小心,还有可能会掉出桌缘,害他赶紧举双手投降。「不像!不像!」嘴里虽是这么说,但黑眸却仔细打量她愈逼愈近的脸庞——第一次,这小妮子放下戒心这么靠近他,他当然得好好把握机会端详她。
怪哉!怎么这小妮子愈瞧愈好看?尤其是在她盛怒的时候更是动人,瞧她漆黑的双眸闪动着怒意的火花,白嫩的粉颊因激动染成嫣红色,比傍晚的彩霞还要娇艳美丽!
月儿见他突然傻楞在那里,整个身子动也不动的,只是用那双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不知道他哪里出了问题,该不会是刚才被她一直逼问给吓出毛病来了吧?
「唐文谦,你没事吧?可别吓我啊!」月儿用食指试探性用力戳他几下。
文谦将身体移回本来的位置,抬起月儿小巧的下巴,低哑地道:「月儿,闭上眼睛 。」
「干嘛?」她呆呆地问。突然被文谦亲密地抬起下巴,她整个人都傻掉了,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全冒了出来,怪恶心一把的,害她一下子失去反击的能力。
文谦目光炽热地盯着她,低沉地道:「我要吻妳。」语毕,他就俯下头封住她惊愕的朱唇,大手一揽将她搂得紧紧的。
虽然他知道等会儿他一定会感到后悔的,但他实在忍不住想尝尝她的味道。果然,如他所料的,她的唇尝起来有着花蜜的淡淡香味,令他不由自主地一尝再尝。
月儿先是讶异地睁大圆眸,随即气愤地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嘴里发出「咿唔」的抗议声,粉拳不住地往他胸膛捶去,可惜都没啥效果。
感觉到文谦的舌头没有经过她的同意「跑进」她的嘴里,气得差一点七窍生烟,于是,她报复性地恶狠狠咬了他的下唇一口,顿时尝到一股咸咸的血腥味。
「噢!该死,你干嘛咬我?」文谦痛得放掉她的嘴唇,大声地怒吼,穷凶恶极地瞪着她,任由下唇伤口的血滴在衣襟上。
「你还有胆子问我?!」月儿圆睁杏眼,急忙挣脱他的胳臂,气急败坏地叫嚷着:「你有毛病啊!没事乱吻人家干嘛?我又不是你的妻子,你根本没有权利吻我,亏你还表现得那么理直气壮!人家可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耶!不是那种可以任你玩弄的烟花女子,请你放尊重一点!」月儿嫌恶地用力擦了擦嘴唇。
文谦被她火大的声明给诧呆了眼,见她气得活蹦乱跳的俏模样,就知自己刚才是一厢情愿的吻她。这小妮子根本不知情窦初开的滋味,明明刚才在外头满脸的醋意,一副恨不得挖去蕊君姑娘眼睛的俏模样,现在却气得张牙舞爪的,真不知道她心里头是怎么想的!
「对不起,我不该吻你的。」他看起来颇有诚意地道歉。
文谦早该知道吻了她之后他一定会后悔的,果然,他现在非常悔不当初,因为吻了她之后,他忍不住想进一步知道与她亲热的感觉是不是跟刚才一样「刺激有趣」?他想了解她为何满脸醋意,却表现得没有这回事?他想知道月儿所有的事。突然之间,他有种陷进去的感觉,既酸且甜,明知不可以,但他的心却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随着她的情绪起伏。
文谦露出一抹苦笑。所幸这小妮子对他也有意思,只是为了某一不知名的原因,在抵抗自己真正的情感罢了!
月儿难以置信地睁大杏眼,随即满脸怀疑地道:「你向我道歉?你唐文谦真的向我道歉?」
他这么一个狂妄固执的大男人,竟然肯向她这么一个纤纤弱女子道歉?外头是不是变天了?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道歉就道歉,哪还有什么真假之分?」这小妮子的「疑心病」怎么那么重!已经很久没有人敢怀疑他的话了。
文谦皱起眉头,低头看到衣襟的血迹愈扩愈大,而且下唇的伤口也愈来愈疼痛。没想到月儿的心那么狠,竟咬得如此用力!
月儿突然觉得他的伤口挺碍眼的,于是启口建议道:「你要不要把伤口处理一下? 」
「不用麻烦了,反正等会儿血自然就会停止了。」文谦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发觉这是一个相当好的机会。根据他的观察,这小妮子是个异常心软的人(从她奋不顾身地冲 进树林,替他惹来一堆不必要的麻烦就可得知),所以,她绝不会坐视不管他的伤口,尤其这伤口还是她故意咬的。
月儿努力告诉自己不处理伤口是他家的事,她没有必要去理会「它」,甚至感到内疚,但仍忍不住「鸡婆」地道:「好歹你也拿块布按住它,不要让伤口血流个不停,看起来怪恶心的!」
「是吗?那你转过头去别看好了。」他表面上看起来非常正经严肃,实则正努力控制心中那股笑意。
月儿故意装作不在乎地撇过头去,打量这间密室的摆设。
良久——「噢!你很讨厌耶!」月儿终于沉不住气地大声指控。
愤怒地掏出昨天他递给她擦眼泪的那条手巾,坐过去用力按住他下唇的伤口,严重声明道:「我是怕你的伤口好不了会延误了我们的行程,你可别胡思乱想喔!」这项声明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所以,即使她按住他下唇的伤口,也无法阻止他决堤的笑意。「哈哈……哈……」
「不准笑!唐文谦,不准你笑!」月儿老羞成怒地抡起粉拳,毫不容情地朝他乱打一顿,不过,由于他笑得挺不直身子,所以,绝大部份的粉拳全打在文谦的肩背上。「 你再笑我就杀了你。」
这空洞的威胁显然没有产生吓阻的作用,因为文谦仍然笑个不停,而且有变本加厉之势。
「我要掐死你!」月儿愤怒地扑进他的怀中,小手用力地朝他脖子掐去,颇有言出必行的架式。
「咳……好……我不笑了……咳……我保证……」文谦一手搂着她的纤腰,一手连忙捉开她两只「致命」的柔荑,又笑又咳地道。
显然要不是月儿掐住他的脖子,他极有可能会笑上大半天。
月儿怒不可遏地坐在文谦的大腿上,双眸闪闪发亮地死盯着他,眼中写着满坑满谷的怀疑与不信任。「真的不笑了?」
「嗯!保证不笑了。」文谦板起自认为最严肃的面孔道,但俊脸上因笑得太激动而挤出来的泪水破坏了这效果。
月儿眯着眼严密地盯着他,见他一脸诚恳正经的表情,才满意地点点头;正待起身,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坐到他的大腿上却丝毫未觉。
月儿吓坏了!猛然想推开他的身体,但却被他环在腰际的铁臂给紧箍住,教她动弹不得!
「放开我!」她羞红着俏脸想挣脱他结实的铁臂,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起来。
文谦露出坏坏的笑容,邪笑道:「不成!现在是你自个儿『投怀送抱』,我绝不轻易松手。」他低头轻吻她的头顶,嗅着月儿清新淡雅的幽香。
「你别耍无赖了!」她的粉颊酡红如醉,正待给他一番义正辞严的训话——「叩! 叩!」房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文谦的身体突然僵住,而月儿则是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坐回自己的位置,一边对他 投以最恶毒的瞪视。
「算你运气好。」文谦低声地警告她:「不过,下次可没那么好运了。」
「二少爷,你们先吃点东西吧!」吴豫指挥两名伙计将精致诱人的食物放在矮桌上 。「等会儿我们再好好聊一聊。」
「谢谢!」文谦不客气地拿起碗筷示意月儿一起吃。
「哇!好吃耶!」月儿一边吃一边不忘称赞。
接下来就换吴豫与两名伙计目瞪口呆了,他们从未见过有人吃东西那么快过,就算是乞丐也吃得比他们斯文好看,他们简直是狼吞虎咽嘛!桌上八大盘美食,一下子就风卷残云般一扫而空,立刻杯盘狼藉!
让呆立在那儿的三人开始怀疑他们究竟饿了几天?否则吃相怎么如此难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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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天之内,平原镇似乎涌进了大半的江湖人,全是为了藏宝图而来,镇上的几间客栈,九成以上的客人装扮都有江湖味,而且早已客满。
捷足先登的是花了一个晚上像群无头苍蝇般在深山里乱钻乱找,且无功而返的明心道长等人,待他们一觉醒来,才赫然发现大半的江湖人已聚集在平原镇,而另外大半的江湖人则陆续赶来,深怕与藏宝图失之交臂。
住不到客栈的江湖人只好在附近的民房借住,虽然大多数的武林中人都长得横眉竖眼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防身武器,但基于他们出手大方,而且,因怀有藏宝图的正主儿尚未现身,所以不愿惹事生非,故百姓们大都愿意租房子给他们住,也因此赚了一笔小财。而全部的江湖人全静静守在通往外界的唯一出处——平原镇。
平原镇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潮汹涌,每个赶来的江湖人都各怀鬼胎。
在这种一触即发的紧绷气氛中,月儿的日子并没有好过到哪里去。首先,她变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镇日闷在「唐记布坊」后的住屋内,当然,照唐文谦唐二公子的说法是避免她出门被人认出,进而惹祸上身。但令她疑惑的是,为何他可以每日悠悠哉哉地出门,悠悠闲闲地进门,四处闲逛都不怕被人认出来,反倒是要她像个见不得人的媳妇儿一样躲在家中。真是不公平!
难道他粘上两撇假胡子,带着一顶丑丑的布帽就能「掩人耳目」吗?难道外头的那群人全瞎了眼,看不出他那蹩脚的易容?月儿撇起不屑的嘴角。
唉!她闷闷地叹了口气。都已经三天了,文谦派人送出去的信函还未有回音,害她快闷死了!原以为对唐文谦有「企图」的吴蕊君会处处刁难她、与她针锋相对,谁知那天见了她一面后,从此吴蕊君就不见踪影了。后来经她稍为一打听,才知吴蕊君不知何故被送到她姑妈家住几天,大概是在防文谦这只色色的狼吧!
哼!算她运气好被家人送得远远的,免得被那只色狼给沾染了,像她向月儿可没那种运气,不但未来几个月得和他相处在一起,而且还得处处小心他冷不防的「偷袭」, 多么危险呀!说来,她还挺羡慕吴蕊君能远离文谦的「魔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