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凡不觉暗自好笑起来,他走向老三,低声地安慰着说:"老三,算了,我们快去晓妍家瞧瞧,不就知道了?"
晓妍却已抛下众人,自顾跳上宝贝的机车了。
几分钟后,几辆机车,一同离开九孔养殖场,迅捷地朝同一方向飞也似地前进。
几辆机车,迅速接近石头堡,海风吹袭在石头上的声响彷若哭泣,哀凄得似鬼嚎般,从四面八方扑向他们。
天色已完全沉暗下来,月光森冷地映照着大地,隐隐地泛着一层惨淡的绿光。
好不容易到了石头堡,他们将机车停好,便在晓妍和立凡的带领下走到客厅。
"不直接带他们去水晶帘吗?"立凡低声问晓研。
"昨晚我和妈已经商量好,要把五虎带回来,她大概已经在等我们吃饭了。"晓妍眨了眨眼。
"好啊!原来是有预谋的。"立凡笑着道,晓妍却亲焉地拉着他的手。
"妈,五虎来了!"
众人望着李冰那张与白玲极相似的面孔,心中又是一阵迷惑。而从未见过李冰的文琪,更是错愕得几乎要尖叫起来。
立凡已是常客,自然地朝李冰颔首道:"伯母好!"
此时,其他人才如梦初醒般地朝李冰打招呼。
"欢迎!欢迎!"李冰极欢喜地望着他们。
"妈,你上次有事,来不及仔细看五虎,这次我一个一个介绍,今天还多了一个美女,张文琪,就是多她。"
文琪抬起一张惊疑的脸, 勉强地笑了笑,却不禁白了晓妍一眼。
"再来,这是我们的老大——朱守义;老二——赵鸿凯;老三一一罗钟;老四——徐伟强;老五——王一慎。"
晓妍逐一唱名过去, 李冰亦随之朝他们点头微笑,最后视线紧张地停在那张笑得像弥勒佛般的圆脸上,不禁问道:
"你是花莲人吗?"
"是的。"
"父母亲也住在花莲?"
"是的,不过两年前,已经到台北去经营炭烤店了。"
晓妍看母亲那个样子,不禁好笑起来:"妈,你调查户口啊!"
"你别介意,我随便聊聊。”李冰不好意思地朝众人笑着,又随即邀他们一起共进晚膳。
五虎和张文琪都是满腹狐疑,却因虹大大在场,不好意思发问。不是说要见白玲吗?怎么叫他们吃饭呢?
只见立凡和晓妍兴致冲冲地替刘嫂端菜,招呼众人至餐厅入座。
李冰客气地和大家寒喧,立凡始终有礼地和李冰谈笑自如,而五虎和张文琪却正襟危坐,连喝汤都不敢大大声,五虎已形同五鼠般规矩地坐着。
眼看大家都将用毕,李冰却微笑地问道:
"听说你们学校曾经有个很有名的女同学,叫做白玲,是吗?"
老三一听,一阵颤抖,汤匙一下拿不住跌入碗里,发出"当"一声脆响。
其他四虎和文琪,亦惊得面面相觑,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只有立凡和晓妍心中既紧张又兴奋,期刻的一刻终于要来临了。
李冰朝晓妍使了一个眼色:"晓妍,去请姐姐水莲下来。”
"好"晓妍兴奋得一颗心都快炸掉了,同时又看了立凡一眼。
"怎么没听晓妍提过有姐姐?"朱守义不禁诧异问道,他记得上次到晓妍家时她还说家中一男一女恰恰好啊!
"嗯,很多年没见了。"虹大大回答着,却和立凡相视而笑。
"从国外刚回来吗?"老二亦摸不着头绪地问。
李冰看了他们一眼,却笑而不答。
不一会儿,晓妍拉着水莲出现在餐厅。
"来,各位,这是我姐姐,水莲!"
五虎和张文琪全都目瞪口呆,张大了嘴望着她们。
啊!天下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人!
站在晓妍身旁的女孩,神态动作虽较白玲呆滞许多,丰满的胸部,腰际间更浑圆了许多,完全没有白玲的细致灵动。
但,那确实是他们朝思暮想的白玲啊!
五虎傻住了,张文琪更是难过得盈满眼泪。
老三陡地站了起来,颤抖地迎向白玲:"白玲,是你吗?"
其他四虎莫测高深地看看晓妍,看看立凡,却又不可置信地看着白玲。而张文琪的眼泪已经滚动了下来。
水莲呆愣地看着老三,她的嘴角牵动一下,突然激动得喊了声:"老三,是你!"
但她又随即抱住头,露出痛苦的表情:"啊!我的头好痛!好痛!"
老三紧张地趋上前:“白玲,你怎么了?”
“不,我要回去,你是谁?我不认得你!啊!我的头好痛!”
晓妍一看水莲状况不对,连忙扶着她:"姐!我带你回房休息。”
※ ※ ※ ※
晓妍扶着水莲回到水晶帘,交给看护,自己又陪伴了她好一会儿,才退出去。
回到客厅时,大家已是唏嘘一片。
五虎和张文琪都难受得垂下了头,立凡更是惊讶得热血奔腾。
大家都再度沈浸在悲哀的往事之中……
※ ※ ※ ※
"白玲,是你吗?"老三握着电话筒的手,又惊又喜地抖个不停。
"是我,老三是我,我逃出来了!我不能到任何我亲近的朋友家去。我爸会把我抓回去的。你有地方吗?让我躲几天好不好?"
"啊!没问题,我家在矶崎湾附近有一个工寮,现在没有人住,你敢不敢住在那里?"
"只要能避开我爸我什么都不怕。"
"你在哪儿?"
"在学校后门的榕树下。"
"好,我马上来。"
老三放下电话,十二万分火急地奔出屋子,跳上机车。机车一路嘶吼赶到了学校的榕树下,马表都快被蹦断了。
"白玲!"
白玲神色仓惶地轻掠了一下四周,赶忙跳上老三的车,一面紧张地在他耳边催促:"走!快走!"
老三载着白玲,飞也似地奔驰在市镇上,不多久,即行驶在花东的海岸线上。
一路上的景观壮胜雄奇,气势磅礁,但他们却导都无心留恋这美景,两颗心都紧张害怕得快跳了出来。
"到了,就是这里。"老三指着一间铁皮屋。
"老三,谢谢你。请你答应我,别让人知道我爸把我卖掉的恶行,再怎么说他还是我爸,好不好?求求你!"
"好,我答应你。"即使心中万分不耻,但为了白玲,老三黯然地答应了她。
"还有,麻烦你帮我找张文琪来好吗?"
"为什么?"
"她常去我家,和我妈熟,我要她去报平安,我妈现在一定急死了。"
"好!还有呢?"
"没有了!"白玲一说完,整个人一软,倒了下去。
老三赶紧一把拥住她,将她抱进了铁皮屋。
老三将白玲安置在简陋的木板床上,倒了杯水润了一下白玲已经没有血色的唇瓣。
"啊!不要碰我!"白玲突然骇得大叫起来,一挥手将老三手中的杯子打翻。
杯子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白玲犹自簇簇地抖着卷进床角里,两眼赤红,精神涣散,好似已不认得老三。
"白玲!是我,我是老三啊!"老三害怕得大叫起来。
"哦!老三,是老三!"白玲喃喃地,突然又"哇"了一声痛哭失声,再也止不住。
完了!白玲已经有点也不太正常了!老三的眼泪不禁流了下来。他不敢再去碰白玲,只能着急地安慰着她:
"白玲,事情过去了,别怕,有我,还有张文琪,还有你妈,对不对?"
"嗯!嗯!?白玲断续地哽咽着,却茫然地点着头。
白玲哭累了,沈沈地昏睡了过去。
老三摄手摄脚地离开铁皮屋,赶忙回去准备了些东西,有吃的、喝的、田的,还要记得通知张文琪,请她顺便带些女孩子用的衣物来,还要筹钱——
"老大,有钱吗?"老三握住电话筒,急促地说。
"什么事这么急?救火吗?"
"白玲逃出来了!"
"什么?"老大的声音快喊破了话筒。
"不过,看来情况不太妙。"
"怎么说?"
"她好像受的刺激太大,脑筋不太对劲了。"
"好,我马上找其他三个人。嘿!为什么不找老师?”
“白玲说要我替她保密,我答应了。"
"好吧!你们在那里?"
"在我家工寮,我们夏天常去喝酒的那间养九孔的工寮。"
"好!知道了!"
挂上电话,老三像一滩水般,瘫在沙发上。
还好,爸妈在台北卖炭烤,近年来,总是放他自行吃草,否则,一切的进行,就不会这么顺利了。
老三长长地嘘了口气,他突然想到,开学至今已经一个礼拜了,白玲没来学校注册,怎么学校也不闻不问?
算了,先打电话给张文琪要紧。
"喂!张文琪吗?"
"对呀!你是那位?耳力这么好!"
"我是罗锺!你知道白玲没来注册吗?"
"知道啊!她妈到学校帮她办休学了,说是家里有事,实际情形我也不清楚。"
"去他的鬼扯!白玲现在要见你!"
"在哪儿?到底怎么一回事?"
"你先来再说,我在校门口等你,可以快点吗?”
"好,我马上来!"
一个小时后,张文琪已经在那间铁皮屋里了,五虎们则聚在铁皮屋外,将筹到的钱,纷纷交给老三。
过了好一阵子,张文琪才含泪走出铁皮屋,匆匆地准备去白家通知白玲的母亲。
五虎们不放心地在门外停留了好一会儿,仍忍不住想进去见见白玲。
老三已大略知道白玲的精神状况不大好了,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其他四虎亦跟进。
"白玲,"老三低声唤着。
"啊!不!他们是谁?"白玲见到他身后探进了四张脸,骇得大叫起来。
"白玲,别怕,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在学校不是也见过吗?他们都是来看你的,一起替你想办法的。"老三温柔地安慰她。
"啊!不!我才逃出来,你们不要把我抓回去,我知道你们要看,我给你们看,你们不要抓我!”白玲一面说,竟一面解开自己的衣服。
五虎们吓得头皮发麻,目瞪口呆。老三哀凄地冲上前去阻止白玲,拿起一件毛毯包住她,不住温柔的劝道:
"白玲,看看我,我是老三罗钟啊!老三啊!"
"什么?老三?"
"是,我是老三!"
"那他们——”白玲张大了嘴指着四虎。
"他们是我们学校的同学啊!我们是五虎将啊!你忘了!"
"哦!"白玲抬起失神的眼神,怎知突然"啊——"地尖叫了起来,门口已响起一阵声响。
在五虎尚来不及回神下,铁皮屋的门陡地被踹开,一大股冷风灌了进来。白无常领了三四个人,大喝一声,抢进了铁皮屋里。
"你们这群小土匪,竟然把我女儿拐骗来这里,害得我好苦。"白无常一面骂,一面抢上去拖住坐在床沿上的白玲,拉扯间,毛毯落到了地上。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居然背着我,到这荒山野岭里,找男人快活,看我不打死你!"白无常说时迅即左右开弓,已经摔了白玲七八个耳光。
老三一迳地护着白玲,还在慌乱中丢了件衣服给白玲,却被白无常猛踹一脚,踢倒落地,还一面啐道:
"要玩我女儿,也不打听打听价码,我女儿可以让你们乱睡的啊!"
老三痛得蹲在地上,脸色发青,其他四虎急忙上前去抢白玲,白玲这时好像清醒了,她急速穿好衣服,一面拉着老三。
而白无常身后的几名男子,看着白玲在五虎手里,不禁抢了上来道:
"我们是白玲的舅舅,让她跟我们回家吧!她妈妈哭得眼睛都快瞎了!"
"不!我不回家!舅舅!我不要回家!"白玲奋力地大喊着。
"白玲,你跟着几个男人住在这个破屋子里,又算什么?"其中一个舅舅道。
白无常再次走向白玲,又是一阵拳打脚踢,白玲已经晕眩地呕了起来,几个舅舅忙上前阻止道:
"喂,不要打了!打死了,看你拿什么赔大姐头!"
五虎们不禁面面相觑。
朱守义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抱住了白玲,一面朝其他四虎大喊:"快!"
其他的人拖着被踢倒的老三就往门外走。
几名自称是舅舅的大汉却把们给堵住了,其中一个更飞快地踹了朱守义一脚,朱守义一个站不稳,白玲从他怀里摔了下来,"啊"的一声,又落入白无常的手中。
白无常抓住了白玲,又要打,老三竟哀求地跪了下去:"求求你,别再打了!"
而其他四虎,此时却都被匕首抵住了胸背。
白无常邪恶的眼珠一转,突然嘿声冷笑起来:"好,要我不打可以,你们给我写张切结书,我就放过你们。"
"老三,不可以!"老大朱守义吼着。
"老三!"其他三虎亦纷纷喊着,却也害怕地簌簌颤抖,恨不得一脚踹死白无常。
"好,我写!"老三咬牙切齿地道。
"不用你写,我写好了,你们签名就可以!"白无常得意地一把将白玲推到床沿,快速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笔和一张皱巴巴的白纸。
白无常迅即伏在桌上写道——
"我等勾引白玲,且轮番侮辱她。从今以后,我等决定改邪归正,绝不再犯。
立据人”
白无常写毕,将纸递给老三。
老三匆匆瞥了一眼,面色骤然大变。
"签不签?"白无常又举起了粗暴的手。
"好,好,我签!"
"老三,你少笨了,你不能签!"朱守义叫了起来。
"不——"白玲凄厉地叫了起来, 眼神又开始失神涣散。白无常残忍地掐住她的脖子,用逼迫的眼神盯着老三。
"好,我签了"老三说完,迅速地签下罗钟二个字。
"对嘛!这样才对嘛!"白无常得意地笑出来,无视于白玲已几近疯狂的眼神。
"好啦!走啦!人找到就快走啦!免得夜长梦多,快!"其中一个舅舅喊道。
"那这几个小子呢?"另一个舅舅问。
"好啦!先通通押出去再说。"
五虎在匕首的胁迫下退了出去,白无常更得意地笑了出来,没料到身旁的白玲,疯狂地抓起一把木制椅凳,奋力掷向白无常。
"啊——"白无常痛得抱住脑袋,鲜血涔涔地从他黑褐色的额头上流落下来。
其他的人还来不及看清怎么一回事,白玲已忽地冲出铁皮屋,不顾一切的往前奔,跑啊!快跑啊!啊!没路了!是断崖绝壁,崖下波涛汹涌,狂烈的怒吼声似乎在亲切地呼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