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对象就不能是安步云?”她激动起来。
“因为你搞不定他!你无法操纵他!因为他是安步云,不是安杰!你听清楚了吗?”阿亮道得斩钉截铁。
“我不想搞定什么人,我更不想去操纵他,我只是、只是想——”只是想忠于自己的感觉。
英纱垮下肩来,喃语:“难道我就不能有自己的选择?”
阿亮对着她摊着手,“现在你想怎么做恐怕都由不得你了。他,已经决定明天一早就送你离开安家!”
心弦应声而断,英纱瞠目,“你是说安步云?”
“除了他,还会有谁?”
是的,除了他,还会有谁能让她这么痛彻心扉。
在这一刻,英纱知道她爱的人是他,可是……
“他怎么可以那样子做?!”英纱想到了什么,忙问:“那奶奶呢?她……”
“你以为她是你的靠山吗?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过两天还准备上山去阿弥陀佛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安步云的安排,他不会让任何人来干涉自己的决定。”
那……英纱只呆了几秒,然后往外冲出。
“你去哪儿?”
“我去找他说清楚!”
“喂——”后头呼唤无效的阿亮,有了另种考虑——
也许过两天老夫人上山打禅七时,他该自动争取陪同。天知道这死丫头会闯出啥祸端来,上山去阿弥陀佛,也好过在这儿的刀光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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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见安……安先生!”书房外,英纱对着挡住门口的小白先生说。
“现在?”
“对,就是现在。”她肯定的点点头,“请你让我进去。”
“不行,没安先生同意,谁也不能随便闯进。”小白就是“小白”——白目的很。
“那,你帮我进去说一声,就说我有话想对他说,好吗?”
“这……”
“今天晚上无论如何我要见他,拜托一下,小白先生。”她低声下气恳求。
“好吧,我进去帮你通报一声……”走两步掉过头,他肃然道:“我是川,不叫小白。”
数分钟后,川答复:“安先生让我告诉你,他今天要忙到很晚,没空见你。所以,你还是先回房去吧,有什么话等明天再说。”
“明天、明天就来不及了!”她拧紧拳头,眼眶泛着泪光,“我知道,我知道他是故意避不见我,对不对?”
川像完成功能的“传声机”,自动消音。
“好,他要忙到很晚,对吧?那,我就在这儿等他忙完。”英纱咬着牙,就地盘腿坐下。
月影自叶缝筛落,洒在她倔强的小脸蛋,交融着她眸底的泽光。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她一边驱逐着蚊虫,一边握着小石子在地面上涂鸦,四周安静得不像话。
“喂——你都不说话的吗?”她揉着酸涩的眼皮,几度试图和川聊天,却得不到回应。“你难道没看见我在这儿等很久了?”
“看见了。”终于感应“掷到筊”了。
“那你就不会进去跟他说一声,如果他知道我还在这儿的话——”
“安先生交代过,任何人都不许再进去书房一步,包括我在内。”
“喔——”尾音拖得好长,她的头掉得更低了。
没人性的榜首!第一次,英纱相信了安杰的话。
“你还是走吧。这样子是没有用的,我想安先生也不会喜欢的。”川忽地主动对她开口说话了。
她闭了下眼皮,吁口气,“我不知道,我也无法去设想他是不是喜欢,但是,我却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没有比这时候更清楚的了……”
这是她踏入安家以来,惟一只属于自己的意愿。
第六章
浓重夜色中的安宅,一切看起来是这么的宁和安详。
只有偏厅一室的灯还亮着——那是安步云专用的书房。
立地巨柜里,古今中外经典名著、四方珍奇金石古董的收藏,让整体原本空间的朴实色彩丰富了起来。
这儿是书房,同时也是安步云另个“办公室”;许多独霸四方的商机策略就是在这儿诞生,所以这个房间拥有绝对的隐密,平时安家的人是不敢乱闯进来。
这一夜,他独自品茗,状似有所等待。
茶水开了,汽笛呜响。一道身影利落地跨进。
“段磊,你时间算得真准啊!”安步云对着那道熟稔的身影绽齿一笑。
唤作段磊的男子,有着可与安步云媲美的英俊脸孔,只是多了种阴柔的特质,让人联想起黑夜的诡异。
他对步云眯着眼,撇撇唇,“敢情我是特别来叨扰你茶一杯的?”
“嗯,这辞很耳熟……对,我想起来了,是黄梅调,粱祝那出的。”安步云点点头,轻松地展现他纯熟的茶艺。
段磊哼笑起来,“干吗?你大老远把我叫来,不是想找我唱戏吧?先说好,我对梁祝那对只会寻死觅活的笨蛋没兴趣,要嘛……不如‘戏凤’的好。”
步云闻言轻笑,“看来老兄你还是死性不改,调戏良家妇女就属你最擅长了。”
“吱!”段磊摆摆手,“那也得看我有没有那个清闲的命,也许少几个像你这样子的朋友的话,那还有可能。”
步云一边斟茶一边笑道:“那只能怪你自己办事不力,才会事倍功半,平白浪费时间。”
“我办事不力?喂!老兄,你嘛帮帮忙,是你给的情报实在不足啊!”段磊随即抗辩。“事隔二十多年了,只凭一个英文名字还能查出线索,我还真的是不得不佩服自己呢。”
“真的?有着落了?”
步云的反应,惹来段磊的调侃:“不简单,我终于看见你紧张的样子了。原来你也会有这么人性化的时候?”
“事关我兄嫂的生死,你知道我一直不放弃追查到底的。”步云苦笑应道。
“你还是认定你大哥大嫂当年在美国的事故,跟那个强森有关?你……怀疑他们是被强森谋害?”
“我相信他难辞其咎,因为……”步云有所迟疑。
段磊抢在他的话出口前,哈了声道:“耶——别说,我才不想关心你的家务事。”
步云领会他的体己,莞尔,“你答应帮我调查强森下落的时候,你就已经关心了。”
“那不叫关心,是贪心。”段磊板着脸,丢给他一张纸条,“这是我一直准备好要给你的,上头是我的户头帐号,在明天中午之前,我希望就能看到里头多出的那部分。”
“没问题。”步云接过字条,愉悦应道。
段磊深望他一眼,摇头失笑,“你还真奇怪。我什么成绩都没交出来,你居然还乐得付钱?”
“对无功不受禄的你来说,我绝对乐得付钱。”他算准了。
“你……算我服了你。”段磊的话语问,净是折服意味。“其实我已经查到了些眉目,只是结果可能会让你失望……强森死了。”
“死了?”
“原来他早就已经离开美国,这二十几年来,他一直居住在台湾,一直到两年前才病死的。”
“死了……”安步云神思顿时恍惚,突地,他又想起什么,“那他身边还留有些什么人?”
“这也要查?”
步云笑而未应。
“看来你比我还狠,诛连九族?”段磊轻率咧笑,“好吧。我再给你消息,这个我就破个例,不收你半毛钱……就当额外赠送。”
“感谢你的酬宾特惠。”步云跟着打趣。
话匣子一打开,囊括天南地北、古往今来,不知不觉间,东方已现一丝曙光。
“我也该走了……”起身告辞的段磊,忽然想到什么,“对了,差点忘了要劝劝你,不必要连家眷都一起帮你站哨吧?”
“家眷?”
“对啊,刚刚我进门的时候,看见地面上睡着一个女人呢,瞧你的哨兵还满脸无奈。”
步云心头大震。
“是她?她怎么……”天!南英纱竟然还在外头?!
段磊一番察言观色,笑容更加古怪了,“喔——我了解了。嗯……看来老兄你是惹了什么麻烦?那个女人是冲着你来的?”
“我不会让任何女人成为自己的麻烦。”步云将唇抿成直线。
“是吗?我等着看好戏。”段磊挑眉,不置可否的笑笑。“至少这也算好现象,这么久了,我终于看见你对女人有反应。”
“摩拳擦掌也算是好的反应吗?”步云想狠狠揍南英纱一顿!久违的“冲动”再度回到他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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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磊一离去,步云随即跨出书房。
然后,他愣望着门阶上那一堆褐色物体,动弹不得。
英纱小小的身子罩在大衣下,蜷成一团。
“我不是让你叫她走?”他问着川。
“她坚持要等先生出来,后来睡着了,我只好拿大衣帮她盖上。”川很无奈。
“那你为什么不进来告诉我?”
“是先生交代的,今晚除了段先生以外,谁都不许再进去书房一步。”川答道。
所以,她就这样子傻傻的等了一晚?
“她怎么……”步云心口一缩,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原以为她会回房去的……
他趋近沉睡的她,露在大衣外头的白皙手臂旁,松放的掌心有颗小石子。
“她整晚都在这里干什么?”
川据实相告:“她一直说要等你出来说说话,然后拿着石头乱画了一个晚上。”
步云仔细一看,地面残留着难辨的图案,依稀间,他看见了自己的名字,他的名字被不断重复的问号给包围。
步云蹲下身,俯视她熟睡的脸庞,两道弯眉紧紧锁了结,她颊上犹存的泪痕,让他的目光益加沉凝。
她哭了?想必是哭累了才睡得这般沉。
“对了,她还问我,平时都是用哪种防蚊液。”川加句话。
防蚊液?步云掠眼,望着她白净臂膀上被蚊虫叮出的“红痘”。
“搞什么……”一句咕哝之后是叹息。
“我来弄醒她。”川已经大步上前,壮粗的臂膀伸向她,一副准备天摇地动的架式。
“不……”步云眉一蹙,数秒钟后有了决断,“我来。”
步云轻轻拍拍她的肩,低声唤:“醒醒,英纱——”
半晌——
“先生,你声音太小了,这样子是吵不醒她的。”川忍不住插话。
步云轻握着她纤细的肩,停下所有动作。他忽然意识到一件很可笑的事,他根本是怕吵醒了她。
蓦地,她张开眼皮,他的身影直接坠往她惺忪的眼底。
“你醒了最好,这样子睡觉会生病的……”
他的话没说完,她的眼皮已经再度阖上。“真好……我终于梦到了……”喃语的同时,她的手臂直接就往步云颈间攀附。
步云一阵错愕,呆望着她脸上的笑容,微现的梨窝仿佛满载蜜汁的樱桃。
“她肯定没醒,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而且梦见先生了。”川在一旁如是说着。“先生,这样好了,我抱她回房去好了。”
谁?谁的声音在耳畔呼啸?那是……川的声浪惊醒了英纱。
猛然弹开眼皮,她紧紧盯住步云。
“原来真的不是梦?!”
她的第一句话,让步云的心又是一悸。
“你,确定清醒了?”他目不转睛的注视她。
“我……自己也很怀疑。”她又在说傻话了。
英纱发现自己的臂膀还挂在人家身上,她这才知道迷蒙间的温暖舒适,是来自这般暧昧的依偎。
枕在他臂弯里,直接感受他的温度心跳、呼吸……英纱全身血脉在沸腾,满足的喜悦和甜蜜,满满注入她每个知觉细胞,让她的心跳失律、头昏目眩,这样子算“清醒”吗?
就算是一场梦,她也不舍清醒。
“川说你有话跟我谈?”
他这一问,马上唤回她过度沉迷的神志。
紧紧抓住他的臂膀,她急切问道:“你、你真的要赶我走?”
步云站起身,摇头道:“不是赶你走,是送你回家。”
“这有什么不一样?”终宵守候的答案,让英纱的情绪完全失控了,身子一个撑起,绕过他眼前咆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子对我?”
步云迎着她的视线,“我认为这样子比较妥当,也许能帮助你恢复记忆。”
“不对!你不是这样子想的!你不要找借口了!事情不是这样子的!”英纱努力撑直两眼,怕一个眨眼就会滑下泪水来。
他那眯直的黑眸闪动着锐光,语锋也酝酿着骇人的威吓,“那么,你认为事情是怎么样?”
“那是因为……”她大声呐喊而出:“因为你知道我爱的人是你!”
周遭顿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他和她,就那么静静对望着。
一旁的川咽着口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
冷冽的晨风让英纱不禁轻哆了起来,可是,她的心头却是火热无比。
她突然感觉好痛快!痛快得好想大哭一场!
“你送我离开,只是逃避,你……”她汲着鼻管,颤声道:“为什么?是因为……Amy,是不是?”
步云蠕动着喉结,良久未语。
他惊异着自己从未有过的言语艰涩。于是乎,段磊的话语忽地袭来。
是的,某种奇妙的效应正悄然发生。
这个站在风中对自己疾呼爱语的女孩,已经深深震慑了他。
他错估了什么,他不该拿她和Amy相较。
她比Amy更多了种强悍的意志!
但却也是一种近乎不可理喻的固执和勇气!
但是,Amy绝对是比她聪明的。
Amy懂得选择时机算计最有利的筹码,就像当年她毅然选择的婚姻,甚至是现在寻求他做为依恃的方向,在在都是一种明智的评估。
而南英纱呢?
她不如Amy的知进退,所以她才会选择终宵苦守。
她更少了Amy的识时务,于是乎,她才敢在这儿大呼小叫。
她小小身躯像极了颗火球,炽张烈焰而来:
“只要你点个头,我……我马上掉头走人,你放心好了,我、我南英纱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矜持尽抛之后的一点点尊严在声张。
英纱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步云,生恐一个眨眼会错失了什么……然后,她听见了一记淡到几乎不存在的叹息。
“我相信,因为你还年轻。”步云终于开口。
什么意思?她眨眨眼,“我不懂你的话。”
“很简单,因为年轻可以不怕犯错,年轻的生命可以保留重来的空间,而我,不一样。”
英纱终于明白了。
她扬高声浪:“不要对我老气横秋的,你不过大我八岁!”
“还不够吗?也许我在跟女人做爱时,你正为了一根棒棒糖在哭闹。”
他露骨的话让她脸红,可嘴里净是不服气:“那又怎么样?曾经为了棒棒糖哭闹的女孩,难道就不会长大?”
“当然会,而且会一直成长,然后……留下每个阶段的痕迹,直到有一天你往后一看,才会发现当时自己的坚持,也许只是一种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