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怎、怎么了?”老奶奶紧张。
“真是奇!奇啊!”师父更紧张。
嗯,是奇。好夸张的一对斗鸡眼!来不及戴回墨镜的英纱忙低下头忍笑。
“唉,别低头。”师父忙道。
“对啊对啊,英纱,抬起头才能看清楚啊。”老奶奶附和着师父的命令。
英纱不得不重新抬头,好看清楚——这位师父脸上的粉刺还真多。
“黄师父,你可看出了什么?”老奶奶问了。
“啧!这实在是……可喜可贺啊!”然后黄师父扬高声音,“这女孩长得真好,单单瞧她这对眉好了,有道眉毛是夫妻、子女、财帛之宫,水镜先生就说:‘藏精于骨、现精于眉’!”
在现场的鼾声大作之前,大师一语定江山:“总而言之,南小姐乃属木形贵人,是天生大富大贵的吉相,最重要的是,她有帮夫运,谁娶了她谁幸运。”
“真的?”老奶奶忙着眨眼皮,已经笑不拢嘴。
呵呵呵……视力欠佳是现代文明通病吗?英纱摊手遮掩哈欠,陪着怪笑。
黄师父话锋一转,对着老奶奶神秘万分的说:“老太太知道为什么安杰会撞着她吗?”
“为什么?”老夫人不知。
她知,英纱敛笑。心想:这一点你也能算出来,本小姐给你磕头。
黄师父慎重万分的说:“这就是因果啊,本来天机是不可泄露,但为了老太太,我也顾不了了。简单说来,这南小姐和安家有着很深的渊源,这辈子她必须来了结这段缘分啊!她,注定就是嫁入安家的命!”
啥?!
在场所有人都掉了下巴。
当天,黄师父要了英纱的生辰八字,说是要回去好好合算一下安杰的。
事至此,英纱已知道阿亮的诡计——他买通了这个“大师”。
英纱很自然的瞟向苏珊的方向,发现她人不见了,只闻浴室那儿传来哗啦水流声。
那一晚,英纱隐隐约约听见隔床传来的窸窣声。
苏珊在哭吗?
一向贪睡的英纱,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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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没两天,阿亮以“功臣”的骄傲姿态,出现在她眼前。
“怎么样?我够高竿吧?”
“你怎么可以这样子愚弄老人家?你很卑鄙喔!”她骂道。
阿亮不在乎,“什么叫卑鄙?喂,是那个老太婆自己心甘情愿被骗,再说安家这么多钱,要让安杰那个败家子拿去外头撒,还不如造福外头那些工人,大家都有钱赚嘛。”
“是啊,就不知道你拿了多少回扣。”
英纱丝毫不感激的态度惹恼了他。
“喂,我是在帮你,你居然一点都不感激我,反过来替安家抱不平?难怪你老哥会担心你靠不住。”
“你胡说!我哥不会那样子说我,他……怎么可以不信任我?他怎么可以……”英纱垂下肩,强烈的驳斥转为沮丧的低喃。
“这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女人嘛,哪个不会护着自己老公的?”
“什么老公?八字还没一撇呢。”英纱忿忿道。
“正在擞,而且结果很快就有了。”卓亮耸肩,说:“我听到老夫人和安杰的争论,那个安杰现在就拿你的眼睛做文章,说是无论八字结果如何,也得等你眼睛医好了再谈婚事。我就是偷偷来告诉你,接下来你可以不用那么辛苦装瞎子了。”
她终于可以善待双眼了?
可是,该怎么做?说她一觉睡醒,突然发现眼疾好了?
阿亮又说:“这样子一来,那个看护就没必要再留下来,你也算是铲除对手,到时安杰无话可说,就得乖乖依他奶奶的话娶你。”
那么,目的就达成了?
问题是,当英纱想到要让苏珊离开时,她却高兴不起来。
不,她真的不想那么做,尤其是嫁给安杰……
低头把弄自己的小手,她想起另个温热厚实的掌心。
“安步云呢?”话一问出口,她被自己心颤的感觉吓着。
果然,这话惹来阿亮的狐疑,“你问那只狐狸干什么?”
“没、没事。”她结巴含糊带过,“只是随口问问,最近好像很少看见他,所以——”
“去日本出差了,不过……他愈少出现,对你愈有利。”阿亮转身又踅回,玩味的对她说:“还有,不想找死的,最好别去动他的歪脑筋。”
“哈,爱说笑!”阿亮走远,她的笑容也僵住了。
她怎么会动安步云的歪脑筋?
她不过是想知道他在忙什么。
她不过是觉得好像很久没见到他了。
她不过是……
噢,Shit!英纱将脸埋入自己掌心中,她不过是有股好想哭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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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席间。
老奶奶热情依旧,而安杰也一样低头猛扒饭,依然为她殷勤夹菜的苏珊,就是变得不说话。
偶尔,南英纱发现安杰神色有异,他掠过苏珊哀怨的眼光似嫌仓促。
是她造成的吗?英纱快速的扒着碗里,她好想快点走人。
“少爷回来了!”卓妈一声,让英纱的动作告停。
她紧握着筷子,偷偷瞄着光洁可鉴的大理石桌面。英纱飞快的打量着倒映的自己……虽然她搞不懂自己在慌什么。
这顿饭,她却吃得好慢好慢。
听着他们母子俩的亲昵交谈,听着他漫谈旅途见闻……
“对了,英纱。”他突然唤了她。
“啊?”她感觉心跳得好快。
“这次去日本,为了你的伤,我去拜访了几位当地名医,他们给我一些建议,路上我一直在想你的问题,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带你去日本一趟,也许会有转机。”
路上我一直在想你……下面的话,英纱自动省略,她整个人开始轻飘飘的……
没想到安步云在外面办公,还会惦记她的事?
“谢谢你的关心。”英纱笑得好甜好甜。
“这也是应该的。”老奶奶更霹雳的话接踵而至。“再过不久,也许英纱就是咱家的人了。”
“呃?”步云毫不迟疑的望向安杰。他的眼里在说:你干了什么?
安杰忙不迭地摆手摇头,“不关我的事!都是奶奶她太迷信了!”
“什么迷信?黄师父就说了,英纱跟咱们家有缘,难怪我怎么看她怎么顺眼,不然你问你叔叔。”老奶奶索性直接问儿子:“步云你说说,英纱和安杰配不配?”
步云飞快的瞟了英纱一眼,似沉吟般的点了头。
英纱眼儿斜睇,然后,低头不语。
“不过,那也得问问英纱的意思才行。”步云淡淡加一句。
“好,那英纱你说,你愿不愿意嫁给咱们安杰?”结果惹来老奶奶的“逼供”。
对英纱来说,的确是逼供。她没瞎,她看得到一旁假装经过的阿亮,她没有摇头的道理,可是……
她更看到步云正对的脸,在这一刻,她开始弄懂了一件事——
她发现自己竟不可思议的在乎他的反应?!
在她发现他对自己要嫁给安杰的事,居然无动于衷时,她心里像被人给拧了一把,好难受好难受。
苏珊及时开了口:“奶奶,哪有人这样子问的,瞧英纱脸都红了。再说,也得等师父那边合过八字之后再说嘛。”
英纱感激她,不论她的动机是什么。
这一顿饭,英纱如同嚼蜡,食不知味。
席间步云接了通电话,只见他草草吃完饭,持过外套,准备外出的样子。
“刚回来又要出去啊?”老夫人问。
“嗯,刚刚Amy打电话过来,我先过去一下。”步云答。
安杰的夸笑声接着传来,“后,想不到叔叔还是个大情圣呐,人才飞回来就马上急着去见老情人。”
步云未应,倒是老夫人喜滋滋的说了:“那你快去吧,找个时间带那丫头回来,我好久没见着她了呢。”
英纱一语不发地咬着唇瓣,颈子埋得更深。
忽然间,她却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是门口处掉转过头的步云,“对了,英纱,帮你跟苏珊带回来的礼物,我会吩咐卓妈待会儿送去你房里。”
“喔……”英纱点着头,失神地附和着苏珊的道谢。
她才不希罕什么礼物。
英纱只想保有原来的心情,而那乍见他的欣喜,却在一通电话间全毁了。
“奶奶,看来我就要有婶婶了。”安杰说。
“那是最好不过的,如果还能来个双喜临门的话——”
“奶奶,我突然有点头痛,我先回房去了。”英纱借放打断安氏祖孙俩的对话,在苏珊“乐意”之至的配合下,快速逃离现场。
回房不久,卓妈果然捧着两只礼盒进来。
意兴阑珊的英纱,根本无心理会里头装了什么,甚至苏珊对礼物的惊赞声浪,也唤不回她游走的神思。
她只是很认真的想着——
为什么听见Amy的名字,她的心会有种紧窒感?又为什么在看见安步云迫切赴约之后,她竟会如此的难过……
“英纱,你来看看,喔,对不起。我是说你摸摸看,是围巾唉,安先生送给你的围巾好漂亮!”
苏珊将手里的围巾绕向她,顿时颈间多了种绵柔的温暖,英纱忍不住轻轻抚摸起来。
“质料是不是很棒?”
英纱点头,算是回答苏珊的话。
这等触觉似曾相识,回旋在她脑子里的是,与他手牵手漫步的那一夜,她的心,一如绵柔。
而此时,他是不是也牵着Any的手?
“英纱,你先休息,我出去一下就回来。”在梳妆台前结束“工程”的苏珊,表情不自在的说。
“你去忙你的吧,我累了。”也许真是累了吧,她明知苏珊是去和安杰私会,却一点儿也不想过问。
英纱忽然惊觉,她想过问的:是安步云?!
完了!死了……难道她真如阿亮说的——“找死”?
在不知不觉中,她竟然想动这个“老男人”的歪脑筋?!
第四章
在赴约的途中,安步云的手机又响了。
还是Amy。
“我现在正要赶过去。”他们约在她下榻饭店的咖啡厅见。
“我就是打电话来告诉你,你……可不可以直接上来我的房间?”
步云还在沉吟,她已经接着说:“因为我人有些不舒服,所以我——”
“好,我上去找你。”步云一句话。
“嗯,我等你。”她很快的应着。
这个“等”字,却让挂断后的步云,神思飘浮。
Amy,这个名字揉入了安步云年少轻狂的记忆,代表着一段懵懵懂懂的初恋。
由于两家的生意往来,考上台大的那一年。一场庆祝的家庭宴会,他与Amy结识。
当时意气风发、潇洒倜傥的步云,早已风靡少女芳心无数,Amy也在其中;而两家交往频繁,同时也增加了小俩口的互动机会,他们很自然的交往了。
在他大学毕业的那一年,随着Amy举家移民,他们开始分隔两地。
从一开始的鱼雁往返、互诉衷曲,到后来联系的间隔逐渐拉长,一种异元素已悄悄渗透两人之间,毒蚀着彼此原有的感觉。
她的信件和电话愈来愈少,而步云却因父亲的骤然往生,被迫扛下重任,全力投入家族企业管理的他,一直到某日,才猛然发觉——她的声音、容貌竟是这般的模糊?
一种愧意让步云毅然飞往地球彼端,一路上他心里却有种不知名的沉甸。
两人见了面,然后,她给了他那张请柬。
帖子里印上她和另个男人依偎的亲密合影,喜洋洋的镀金字样,犹似她瞳底的泪花。
“对不起。”她说了。
“祝福你。”三个字下了惟一的注脚。
返家的路上,步云就像心头少了什么般,空荡荡的却有种说不出的舒坦。
终于他才明白过来——这才是他要的结果。
所以,当他又接到Amy的来信,说她的婚姻只维持了两个月的寿命时,惊愕的他,心情诸多复杂,就是独缺喜悦。
他一点也不觉得这会是让自己更快乐的结果。
步云选择不回信,Amy也不再来信,两人从此失联。
从那个时候开始,步云不再轻言感情。
这却让家人误以为他是“受创”过深,却没有人知道,他是被自己骨子里的“冷血”给冻醒了。
步云忽然意识到自己对爱情戏码的冷感,他,不想再去“冻伤”任何女人。
事隔多年,Amy却又突然出现,无可避免地,还是激起他情绪的波动。
她让他有种“怀念”的感觉,怀念当时的自己。
步云登上电梯,直接来到Amy的房间。
“我等你好久了……”Amy打开门的同时,身子忽然一个瘫软。
“你怎么了?”他快速接住她的身体,发现她脸色惨白。
“我……可能感冒,头好昏好重。”Amy仰着脸,泪光闪烁的眸子巴望着他,“我知道你刚回来,可是在台湾除了你,我不知道找谁来,所以我……”
“我知道。”他拍拍她的肩,“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不要去医院……我真的没事,只要休息一下子就好了……”
步云不得已只好半抱半扶地让她靠往床面。收手之际,却被她两条臂膀紧紧钳住。
“你要去哪里?你别走。你知道吗?我爸的事业一出了问题,这边的亲戚朋友没有半个人愿意理我,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云,你陪陪我,好吗?”
“我不走。”步云缓缓扳开她的手臂,轻声道:“我只是要打电话叫林医生过来,他是我家的家庭医生,我让他过来帮你看看。”
“不要——”
“要的。”这一次,他比她更坚持。
打电话给林医生之后,步云轻责道:“生病不看医生,怎么会好?你躺着休息,林医生很快就来了。”
“我不要医生,我只要你就好了!”Amy在连串的喃声中,终于阖眼睡去。
步云对着那张美丽不减的容颜凝眸片刻。
一直以为她这次回来,纯粹是为了拯救家产,而她病中的呓语,却似泄露着什么。
她只要他——她对他,依然有着企求,而他呢?
对她,步云依然有着一份怜惜,只是他很清楚原来的心情已经褪色。
初恋的情愫就像美丽的蝴蝶标本,活是栩栩如生,翩翩舞姿也只能拿来凭吊,一个不慎还可能会粉碎破裂。
床上忽传急促的不明唤声。
步云快步上前。
“我好冷……好冷……”她柔软的身子紧紧偎向他。
她发烧了。
步云只得张开臂膀,将她搂入怀中。
未几,林医生赶至。“我先帮她打针,开点药给她,她的烧如果一直没退的话,最好还是送去医院。”
步云只好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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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珊从外头进来,这一次,英纱注意到她神色的不寻常。
今晚跟安杰吵架了?英纱还在揣测,她突然开口说:“我请了几天假,明天老夫人会另外找人补我的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