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嘴终于告一段落,徐若葳才问道:“你朋友呢?居然迟到,太不给面子了吧!让我们女孩子等他那么久,耍大牌喔!”
夏端平看了下表:“或许他路不熟,人家在美国住了好几年,总要让人家适应一下环境,你的个性就是这么急噪,一点都没变!”
徐若葳好辩地说:“不是改不改的问题,我这人最讨厌不守时的人,管他是哪里回来的,雅娴,我们不要等了。”
方雅娴不忍看夏端平为难的表情,忙劝道:“若葳,再等一会儿好了,我们又不赶时间,你们很久没见了,也可以趁机聊一聊。”
有她说情,徐若葳只好说:“你打电话问问他为何还没到,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夏端平正想拿起大哥大,它刚好响了。
“喂,An4y!怎么还不来?你现在在哪里?嗯———天呀!你这工作狂,现在还在工地做什么?喔——好,我知道了,你欠我一次,拜!”他关上大哥大,说,“抱歉,他因为临时有点事,可能没办法来了。”
徐若葳对那人的印象更坏:“有事也不早点打电话来,害我们等那么久,真过分!”
方雅娴碰碰她的手,打圆场说:“人家既然临时有事,也是没办法,我有点饿了,我们叫些东西吃吧!”“是呀!你们要吃什么?这顿我请客。”夏端平趁势接过话,招来服务生点了餐点,心里却对方雅娴更具好感。也许Andy和她比较适合,可惜他不能来。
方雅娴来到办公桌前,又看到一束红色玫瑰花插在花瓶里,算了下足足有十一朵,旁边的女同事已经酸溜溜地开口:“十一朵玫瑰代表一心一意,襄理可真是用心良苦,从一朵的一往情深,到十朵的十全十美,现在又是十一朵的一心一意,方雅娴,我看你就别再推了,接受他的感情好了,每天送玫瑰花很贵的耶!”
方雅娴困扰地颦眉不语。陆尧光的鲜花攻势已闹得全公司的职员都知道,虽然公司的政策是不赞成有办公室恋情产生的,但陆尧光的人缘极佳,连老板都睁只眼闭只眼默许了,其他主管也都帮他说情,劝她答应和他交往看看。
这样的转变让她啼笑皆非。她的拒绝像是故意在吊人胃口,不然没有女人愿意放弃条件这么好的男人,如此一来,害得原本就暗恋陆尧光的女同事刘.她更是怀恨在心,见了她不时冷嘲热讽,上班时间反倒格外难熬。
“好幸福喔!我都没有男人送花给我,唉!人长得美就是不一样,像我们这种中等美女就只有靠边站的分了。”那语气也隐含了浓浓的讥讽,让方雅娴听了觉得十分刺耳。
方雅娴在这时也不便跟她们争论,只有一笑置之,当作听不出她们话中带刺。
“嘟——”
“喂,我是方雅娴。”
“雅娴,你看到花了吗?那代表我对你的真心。”陆尧光只差没把心剖开表达心意,口气是百分百的诚恳。
“襄理,请你不要再送花了,这样子真的让我很困扰。”他的心意她是能体会,但感情是勉强不来的,强求有何用?
“如果你不喜欢玫瑰,明天我改送别的,你喜欢哪种花?”他耐心十足,想用痴情打动方雅娴古井无波的心。陆尧光就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跟一般女孩子不同?表白后也半个多月了,她竟还无动于衷,是她真的太爱那个男人,还是自己不够积极?不过,他相信近水楼台先得月,他绝对有希望的。
方雅娴轻呼:“不,襄理,请你不要再送了,不是我不喜欢,而是——我负担不起你的感情,它太沉重了。”
“雅娴,你不要这样说,我希望我对你的感情能让你快乐,那是我的真心话,今晚跟我吃饭好吗?”他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方雅娴轻叹,也许该当面说个清楚了:“好吧!”
“真的吗?雅娴,你终于答应了,太好了。”他在另一头欢呼,“那五点半我在楼下大厅等你,你不会后悔的。”
周遭的人似乎都竖起耳朵听他们的谈话,听到方雅娴最后还是同意和陆尧光约会,那些妒忌的女人纷纷嘴角含讽,冷哼一声。
“早就该答应了,当初干吗装腔作势呢?多此一举嘛!”
“这叫欲擒故纵,你懂了吧!”
方雅娴眼角噙泪,拿了茶杯避到茶水间去。她受尽委屈的模样自然又引起男职员的保护欲,男女各分两派,开始互相数落对方的不是。
躲在茶水间,仍听得到那些人的声音。真的是她的错吗?她根本无意去招惹陆尧光,她的心已死,只想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为什么就是不能如愿?
闹声方休,她才回到座位上,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册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片段诗句。阿彻曾经将她比喻成荷花,而如今的她却像一朵即将枯萎的白荷。
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写下纷乱的心事,方雅娴才振作起精神,埋首在工作中,将烦恼事暂且丢至脑后。一直挨到下班时间,她收拾好东西便打卡下班。
而—楼大厅口,陆尧光西装笔挺,焦急地等候佳人来到,嘴角不禁扬高,望穿秋水地瞪着电梯间,就盼望佳人自里头走出来。
不到五分钟,方雅娴娉婷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看不腻似的不放过她任何细微的动作,只觉得她无一处不美,是上帝的杰作,更是他心目中的天使。
“雅娴,我好担心这是一场梦。”他痴痴地说。
“你想上哪里吃饭?”她柔柔地询问。
“我已经订了位,先去吃饭,然后我们再开车到山上看夜景。”他心中盘算着要如何向佳人献殷勤,要是失败了,以后再也没机会。
方雅娴没有意见,微一颔首,就坐进他的富豪轿车。
饭店中庭的大提琴手正弹奏着巴哈的名曲——c弦上之调。乐音回荡在整座餐厅内,服务生陆续已送上餐点。
陆尧光那眷恋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深深期盼着能和佳人结成连理。有了美丽的妻子,工作上他会更努力。他是个凡事讲究完美的人,所以很早就立定目标,娶妻就该娶像雅娴这样没有瑕疵的女孩子,那么此生就再也没有遗憾了。
“我喜欢来这里用餐的原因,是因为这里气氛好,不会有杂音干扰我们谈话,而且这里的餐点做得不错,下次我带你去吃法国莱,那家店的大厨还是特地从巴黎聘请回来的。”见佳人默不做声,他便拼命想引她开口。陆尧光最爱听她说话,嗓音淡淡的、柔柔的,不像公司其他女职员,不是爱道人是非,就是虚情假意,着实让人倒尽胃口。
方雅娴细嚼几口,才幽幽地开口:“襄理,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是真的,我不想骗你。”
“你值得的。我见过这么多女孩子,没有人比你更加完美,你就像一颗晶莹的珍珠;藏在深海之中,就等着一个懂你的男人来挖掘,我衷心希望我就是那个男人,不要太早否决我,好吗?”他的手越过桌面握住她的,迫切想说服她。
“襄理——”
“还叫我襄理,叫我尧光就好,现在不是在公司里,不需要职位的称呼。”
“好吧!尧光。”她勉强地微笑,“但是你之所以想追我,只是被我的外表蒙骗了,我并不像你说的那么完美,我有一颗受过伤的心,虽然已过了好多年,但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就因为曾经深爱过一个人,把所有的感情全部给了他,请原谅我再也无法爱人了。”
方雅娴知道她必须将部分实情告诉他,让他趁早死心,以免害了他。
陆尧光怔忡了好半晌,像是在作内心交战,最后才笑着说:“像你这样的女孩,以前一定有很多人追,没关系,我不会在乎的,那男人伤害了你,是他的愚蠢和损失,我向你保证,我跟他绝对不同,我会好好爱你,用我全部的感情来爱你。”
天呀!他误会她的话了。方雅娴哭笑不得。他的保证只会增加她心底的压力而已,她承受不了他如大海般的热情。
在餐厅的另一头,隔着中庭的乐队,桐俊彻早在两人进来时便看见他们。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她,也让他确定以前那次不是幻觉,也不是一场梦,她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人。
那男人是她的男朋友吗?一股醋意像针般莫名地刺着他每根神经,好几次想过去拆散他们,但凭什么呢?她根本连他是准都不认识,就这么冒冒失失上前,不被当成疯子才怪。
或许那男人不是她的男朋友——嗯,这倒比较有可能,因为她柔美的脸上没有半点喜色。通常男女朋友约会,女方一定是含羞带笑,而不是像她这般挂着应付的笑意,显然她不喜欢她的同伴。这念头又让他雀跃万分。
转念一想,唉!他是愈来愈怪异了,对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孩子竟有这么大的占有欲,实在是不正常,这破天荒的暗恋会有什么结果呢?
“Andy,你在看什么?”同桌的人叫着他。
桐俊彻回过神:“喔,没什么,我以为看到朋友了。”除了他以外,另外几人都是这次一起工作的伙伴,建筑公司老板特地请他们来这里吃饭,而好友夏端平则因有事缺席。
建筑公司老板举杯道:“为预祝这次企划成功,干杯!”
“干杯!” “锵!”杯子互碰一声后,众人将杯中的酒一仰而尽。
桐俊彻不由自主地又望向他们。或许该找机会过去认识她,要是再错过了,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面。
服务生将用完的碗盘收走,送上甜点与饮料。
“我是长子,有一个妹妹,但前年已经嫁到澳州去了,所以我爸妈也一直催我结婚。就算如此,没有碰到我,心仪的对象,我是不会轻易结婚的。直到你进公司后,我终于知道我想娶的女孩是谁了。”
‘‘襄理,不,尧光,你听我说——”
“雅娴,你先听我说完,我不是在逼你作决定,只是想把心中的打算先告诉你,我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我可以等下去,等你抚平了那个伤口后再来接受我,但是有句话我不得不说,像那种不懂得珍惜你的男人,最好尽快忘掉他,他不值得你为他放弃爱情,你应该得到最好的。”
方雅娴插嘴道:“不,你完全误会了,阿彻他是——”
“你还为他辩解,雅娴,把他忘了吧!”陆尧光仍自以为是地说下去,“难道你还想再伤一次心?或许他现在早就另交女朋友,忘了曾经有你这个人了,而你还对他念念不忘;他若知道准会嘲笑你,你太痴情了。”
“不要再说了!”她轻斥地制止。
陆尧光脸上并没有丝毫歉意:“我知道这么说有点过分,但我也是为你着想,老是记挂着过去的恋情,对你并没有好处,不如尽早忘掉。”
方雅娴面露薄嗔,有些动气了:“你是个相当自我的人,我并没有告诉你他玩弄我的感情,事情也不是如你想的那样,你为什么就不肯好好听我把话说完?襄理,如果你把我当成一个毫无主见的女人,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她又将“襄理”的称谓冠上。
陆尧光顿时觉得脸上无光,干笑几声:“我——没有那个意思,雅娴,我真的是为你着想,刚才说的话如果不中听,你千万别生气。”
“谢酣你的好意,襄理,我心领了,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送花给我,我承担不起襄理的一片心意,对不起。”
“你不要这样说,雅娴。”他是错看她了,以为她就跟洋娃娃一样,非常容易掌握,先前不过是女性的矜持作祟,只要他稍加用点心,准能如愿得到她,却没想到她还有脾气,“我不该批评他,也没有资格那么说,可是,我对你的心意却是再真实不过,你就那么狠心吗?”
方雅娴用餐巾擦了下嘴,正色地说:“襄理,我相信你是真心想追求我,但是,你对我的事又了解多少?我不像你表面上看到的,犹如珍珠那样美好,我只是一颗伤痕累累又蒙尘的珍珠罢了。”
“什么意思?”他不解地问。
她顿了顿,才吸口气说:“我曾经怀过一个孩子。”
她的这句话如一道闷雷敲在他头上,震得他脸庞惨淡灰白,不见血色,好久好久以后,他才扭曲着唇角说:“你——骗我,怎么可能?你一点都看不出来曾怀过孩子,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
陆尧光本能地抗拒这残酷的消息。不可能!他心中完美的天使怎么可能做过那种事?不会的!她该是洁身自爱的女孩子,不会在婚前和男人胡搞才对,以他的眼光,不会爱上这种不要脸的女人。
若不是为了让他彻底死心,方雅娴绝对不会将这秘密说出来。公司里除了徐若葳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而他是个追求完美的男人,是绝对不会娶一个不再清纯的女人为妻,现在告诉他这个秘密,虽然刘他有些残忍,但长痛不如短痛,免得将来他怨她不早说。
“是真的,七年前我曾经怀过孕,但是才两个月就流产了,这事我能骗你吗?我爱阿彻,心甘情愿为他怀了孩子,本来我们打算结婚的,但是——一场车祸害死了他,也害死了孩子,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清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想伤害你,所以我才会把事实的真相告诉你。”
陆尧光深受打击地瞪着她:“那么是真的了,他有那么好吗?让你心甘情愿为他献出所有,还有了孩子,你为什么要自甘下贱?”他无法接受这事实,崇拜的偶像在一夕间遭人践踏了,他满心只剩下狂飙的怒火。
方雅娴绷起小脸,受辱地咬咬下唇:“今天谢谢襄理的招待,我想先回去了,再见。”她抓起皮包便往外冲。
陆尧光呆了一秒,随即从皮夹中掏出钞票丢在桌上,也跟着追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他在饭店外的坡道上追到方雅娴,两三步便挡住她的去路,紧抓住她的手。
“等一等,我们之间还没有完。”他觉得被愚弄了,被个外表像淑女、骨子里却是妓女的女人愚弄了,他无法接受这事实。
两人所站的位置较其他地方虽然暗了些,方雅娴还是瞧见他不善的神色,心中顿生惧意。
“襄理,你不必送我,我自己搭计程车回去就好。”她只想收回被制住的手臂,直觉害怕起来。
陆尧光俯视着她,英俊的五官也变得阴冷:“为什么要等到我爱上你后才告诉我事情的真相?你是故意在耍我是不是?装着冰清玉洁的模样骗男人,我是个白痴才会上你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