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落抬起脸看向他,笑道:“我不当麻烦,我只当后盾。”她一跃到一楼。
城门是打开的,她怔了怔,而后瞠目。
“那……是……”她哑然失声,但她的脚步很快,回头对着紧跟下来的安神父叫道:
“快上去!”
子弹飞过她的跟前,她跄跌而后摔至地面。见鬼的痛死人了,但现在可不是在这里喊痛的时候。
“神父!找地方藏起来!”她叫,看见野狮扑了进来。
安神父惊诧。古堡四周是养着一种花草,四季开花散发香味,能够隔绝那西色斯岛的天然动物园,怎么突然之间全涌进了狮子?
一头、二头、三头……天啊,有三头狮子!
“上楼去!”安神父捉着她就往上跑,枪声在他脚下响起,他跳了起来翻滚在地上。
“混帐!是谁开的枪?”
有人藏在楼上,存心逼他们往外走。
“走!从窗口出去,去车库!在岛另一头的停机坪还存放十来罐的香水。”那是外来的驾驶用的。噢,愿上帝保佑黑宿原!
“等等,我要找黑宿原!”头一只狮子像找到猎物般奔了过来,不得已,她翻窗而走。
门外是另一头狮子,眼也不眨地望着樊落。
啊,是她刚进岛时,那头试图咬死她的野狮,她认得出来是因为它挂了黑色的项圈,如同宠物一般。还来及不细想,她身后的野狮先扑了上来,樊落瞄准,而后狼狈地跌在地上。
“哎啊!”见鬼的她变没用了!才在那西色斯岛养了几天的病,就没力敌过一头野狮了,千钧一发之际,枪声在她上方响起。
她抬首。
“安神父!”她惊叫。
安神父无辜地耸了耸肩,确定野狮倒下后,他才收起枪来。
“来到那西色斯岛不带点防人的武器来,是会死无葬身之地的。”他的语气并不像是平常聒噪的神父。他一把扶起樊落,嘴角一直微笑着。
樊落咳了几声,看见城堡里那头野狮闻声追了出来,而原先那头不动的狮子则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神父,你收枪干嘛?在生死存亡之际,如果你愿意奉献你的躯体让它们饱食,我是不介意你收枪的。”樊落冷汗直流,她的麻醉枪掉了,只剩匕首,同时发二把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个能力?
“呵呵,我无意吓你。”安神父始终微笑,但眼神锁住野狮。“枪里面的子弹只有一发。”
“一发?”他是不是疯啦?
“杀人是上帝所不容许的。我们的上帝为了众生而钉十字,而我怎能为了己私而残杀众生?枪一发是因为我毕竟是凡人,所以给自己一个机会,如果连这机会都用光了,那么就是上帝给我的考验。”汗滑落了安神父的额畔,他依旧谈笑风生地:“没有关系,在世界上我为神的子民服务,等我上了天堂,我可以直接服侍上帝了。”他的笑容开始显得有些苦了。
“神父,我确定你有病!”多放几颗子弹会死人吗?
安神父颔首。“我也是这么认为呢!”
蠢蠢欲动的那头野狮猛然扑了上来,另一头奔得更快,而后樊落以臂挡脸,不由自主地叫了起来--
※ ※ ※
“神父?”发颤的声音仿佛从幽黑的深洞里传出来。
“神父不在这里。”从光亮中走进黑暗,完全地伸手不见五指。黑宿原的黑眸眨了几回,在黑漆漆的酒窖里现出个淡淡的影子。他转开壁上的油灯,不是充分的亮光,但够了。
“宿原!”黑忍冬惊诧地大喊。
“不必喊得这么大声,我没有耳背。”黑宿原的嘴唇掀了掀,露出个野蛮的笑意。
他弹了弹手指,笑问:“这又是一个游戏吗?”
酒窖里,枪发抖地对着他,而猎刀贴在黑忍冬的颈子上。
冷汗如豆大的雨珠从黑忍冬的额头冒出来,他举枪的手不停地发颤,被汗湿的玳瑁眼镜滑下鼻梁。他的脸呈不自然的扭曲。
“我不知道你会来……”黑忍冬喘息。“我以为只有神父会顾及一条性命而下来。”
黑宿原略嫌不耐地挥了挥手。
“我没空在这里闲话家常。”枪声忽然从上方响来。他的瞳仁缩紧,弹了弹手指,直接对黑忍冬身后的男人撒下优渥的条件:“双倍价钱,为我效命。”
他的体内犹如两抹影子翻翻覆覆地挣扎,跃出的邪恶念头时常霸据他的思绪。
“他是自找死路。”黑宿原弹了弹手指。“如果他不知地狱门在哪儿,我可以告诉他。”垂下的眼十足地残忍。
黑宿原的书房犹如主卧房般,必定向海,此刻落地窗是开的,米色的帘子吹动,阳光明明洒进来的,为何还是感到冷飒飒的寒意呢?
黑忍冬清了清喉咙,开口:
“我要求你必须完成姨母的遗言。龙麟必须找到,黑家不能再继续无主下去。”他鼓起勇气说完。
黑宿原扬眉,意外地赞同他。“你说的对。”
“咦--”黑忍冬忍不住抬起头,一对上他的眼,又立刻掉开。
“龙麟是必须找到,而我也不打算赔进时间继续玩下去。那家伙叫什么?”
“黑杰尔。”黑忍冬再度克尽职责的。他是不是该庆幸在黑家里,黑宿原只记得住他的名字?黑家新的一辈大概有十四人左右,而长辈几乎多了数十人,黑宿原向来不太在意黑家其它人,即使黑杰尔的关系比他更近一层。“他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上个月他的瑞士银行户头拨出了一百万美金到一个东方人的户头里,咳,我怀疑不是时间过于急促而使他来不及扫清屁股后头的线索,就是有人存心引导我们走向另一条路。”
“哦?他现在在哪儿?”
“拉斯维加斯。他是黑家出了名的赌徒。”
黑宿原沉吟了会,唇边抹上野蛮笑意。他再度弹了弹手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雇一连佣兵去对付他,一天里解决给付双倍价码。”
黑忍冬张嘴,半晌才勉强吐出话来。“他……杰尔是我们的堂兄弟啊!”
“我不也是他的堂兄弟?他喜欢玩死亡游戏,我可以陪他玩;他要龙麟,我也可以成全他,我拿它来当他的陪葬物。还有,我要他在死之前,收回他的成命。”黑宿原的黑眼眨也不眨地注视他。“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喜欢财富,那么就让他抱着财宝下地狱好了。”
“谁要下地狱?”门扉推开,樊落走了进来。
黑忍冬原本是不敢直视黑宿原的,然而在抬首看樊落的剎那,发现他的堂兄似乎起了变化。
他眨了眨眼,差点以为自己错看!
“你睡得好吗?”黑宿原唇边依旧带笑,但不是妖邪,而是温暖。
黑忍冬的眼睁得更大,望向窗外的日阳,再摸摸自己方才发寒的寒毛,奇了,他刚刚怎么会觉得有些冷呢?在这书房里气温的变化似乎满有差距的。
樊落的脸似乎有些红。这也难怪,黑忍冬忍住画十字的冲动。昨夜她是跟堂兄在一起过的,而在回那西色斯岛之前,也看见了他眼里赤裸裸的欲望,樊落病了四天,昨夜马上就……唉,可怜哪!
樊落拿起带进书房的纸张。“我在你的卧房里看见这张纸,上头是谜题吗?”
黑宿原只瞥了上面一眼,便专注地凝视她。“你去过我的房间找我?”
“那当然。”她扬眉。“我承认我的能力还不足以应付黑色佣兵,当然得找个保护者。”
她的精神恢复了,神采奕奕地,而他却做了一夜苦难君子。无妨,能看着她笑、她走动,总是比前几天躺在床上要教他来得……好过。很陌生的情绪,像是心头破了一个洞,那个洞流出的液体淹没了他的心,揪住了他的神经脉络,只要轻轻一扯,他的知觉便如万头钻动的蚂蚁啃着他的心。
他厌恶这种软弱,但,如果这是爱一个女人必备的情感,那么他会接受它。
“你在神游?”她的眉在笑、眼在笑,全身都在笑,以往他怎会忽略了她诱人的特质?她像……阳光!是了,就是阳光;不是绝对的风姿,但就是渴望她。
“我在想,你变漂亮了。”
黑忍冬差点当场滑倒。这是黑宿原会说的话?没错,他亲眼目睹了黑宿原的嘴一张一合的,而后那句话就从他嘴里流泄了出来!黑忍冬转向樊落,上上下下地瞪着她瞧。
有变漂亮吗?还不是一个样儿?
“我们在恋爱吗?”樊落轻笑移到他的书桌前坐下,但语气却是认真的。
“我们已经在恋爱了。”黑宿原肯定地说,随即压低。“如果你能让我要了你,我相信你绝对不会再有这疑惑。”
樊落眨了眨眼,明知脸蛋先热起来就输他一截,可是还是忍不住脸红起来了。他抓紧了每个机会想要她,但他开始懂得收敛起野蛮的作风,他甚至会用起假设语气了。
“我来,并不是要谈这个话题的。”
“恋爱中的男女应该躺在床上。”他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樊落瞪着他。“你的情绪很暴烈。”
“从来没有我要不到的东西。”而他却在昨夜让唾手之物从指尖流去。
“你活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小孩!”
“咳……二位……”
黑宿原瞇起眼。“我一向想要什么就必定会得到它,你该明白我并不是要不到,既然你已经属于我了,那么为何不愿意给我?或者,你心中另有他人?”
“见鬼的给你!你这个病态的家伙,不要以为你想要什么就可以得到!我并不是你下半身欲望的发泄物!”樊落昂起下巴,愤怒地睖瞪着他阴柔的脸庞。欸,方才还觉得他稍有改变的,为何他还是这样的狂妄?他想要她,如果真的占有她,那么他会不会新鲜感尽失?该死的臭男人!亏得她昨晚还感动得要死!真是见鬼了!
“咳!我个人以为……你们还是冷静一下好了。”黑忍冬不得不插上嘴,拼命地跟樊落使眼色。好歹她在那西色斯岛也有一段时日,难道她不知道黑宿原是有仇必报的吗?
她还没发现黑宿原的本质足够吓死一打圣人!天啊,不是他有心偏她那一方,但肯定樊落会被整得惨兮兮!
黑宿原转过脸,看着黑忍冬的眼神像是认为他早该滚出去才是。
“这里不须要你个人的意见,出去。”他阴寒地说。
黑忍冬的心差点跳出喉口。
“我……我马上出去。”路经樊落时,还幽幽看了她一眼。她肯定丫绝对、百分之百的会被黑宿原给生吞活剥了,阿门!
“你过来。”黑宿原跋扈地说道。
“你叫狗啊?”
“那西斯岛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狗!”黑宿原的黑眸几乎喷出火来了。他的胸膛起伏着,一夜的渴望让他的情绪不是很平稳;一个女人可以影响他到这种地步,她该偷笑!
就因为爱她,所以渴望碰她,这种道理她不懂,还是装傻吗?
以往的黑宿原没有吵架的经验,因为人人惧他,一句冷嘲热讽足以吓破任何人的胆,但她不一样。
他闭了闭眼。必须提醒自己,她是不一样的!她是他的女人,而她甚至敢正视他,却不觉任何不妥。
他张开了眼,修长的黑色睫毛垂下。“我可以抱着你吗?就坐在这里,我不会在这里……侵犯你,我们必须适应彼此,是不?我明白你不喜欢近人,但,关系迟早要发生,那么你就必须一点一滴地习惯我。”
樊落瞪了他许久,嘴角若隐若现地浮出笑意。“瞧你忍气吞声的模样,像是戴面具的黑宿原。”小手搭上他伸出的手掌。
几乎是立刻,他如鳗蛇缠住了她的身躯,虽然坐在他的腿上,但从他紧紧搂着她的方式,可以感觉得出他想要她已经濒临疯狂的边缘。
他的手掌状似环住她的腰,然而却像不经意间不小心移至了她的乳房前。
她忍住拨开他的冲动,她必须习惯他的存在。噢,要命,他舔她的方式像是把她当成了甜点!
她的拳头放了又握,握了又放,真的不太习惯旁人的碰触。昨夜是例外,她格外的软弱,而他的存在让她心安,她也没料到他会当了一夜的正人君子,真的,冲着这点,她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每过一天,她就多发现他的另一面。究竟要多少日子,才能发掘完他的每一面?啊,她甚至开始期待做这份挖掘工作了。
“如果不是了解你,我会以为你在玩心机。”他浓浊地低语。她穿着外套,虽然滑进外套里,但里头却隔着一层布料,这层布料的厚度对他不是难事,书桌的宽度足够躺她,只要一把撕了她的衣服,推她到书桌上--
“啊?”她没听清他的话。
凭什么他在这里受折磨,而她却感受不到任何痛苦的欲望?既然他们是一体的,是归属彼此的,那么凭什么她感受不到欲望?
“我想过了……”她柔软的声音像在千里之外嗡嗡嗡地叫着。
火辣辣的舌滑过她的颈子,他闭上眼,热滚滚的血液在他的肤下流窜。她是他的女人,她就是他,那么她的意志就该攀附他的!她只是处女情结,要了她之后,她会心甘情愿地,她离不开那西色斯岛了,推她到书桌上吧!至于他的承诺就让它埋在十八层地狱里--
“不论我们到哪里,黑色佣兵的残余份子都会缠着我们的话,我看不如想个办法一劳永逸。”她有些不习惯地动了动身子。他真的有些过头了,她的脖子可不是抹了蜜的啊!
“这些事你不必管的。”他的手握住了她的腰。
她的眉打了个小褶。“你打算一个人应付?我们……不是一起的吗?你习惯独来独往,我……我也是。”承认这一点,是有些不容易,但她真心想要跟他长久相处下去,就必须彼此沟通、彼此接纳。她有些不自然地说:“我的朋友很少,因为我讨厌背负情感,你懂吗?我总是习惯地隔着距离与人交往,但……我,我喜欢你,我想找到与你相处之道,本来我以为你跟我一样,感情淡得像白水,但我没想到你会……会这么的强烈,给我时间,我想,我会努力习惯的。”天啊,这一场吐实简直要了她的命,尴尬得要死!
原本要抱她上桌的手臂忽然僵住。黑宿原的睫毛掀了掀,遍布痛苦的神色。
“黑……黑宿原?”她转过脸去,发现他的头枕在她的纤肩上。
该不是昨天以前的病传染了他吧?
“不如一刀了结我吧!”他喃喃自嘲的,整个人像死在她的肩上。
“咦?”她有些心慌,直到看见他的肩抽动了会,深吸几口气,才安下心来。“你还好吧?”
“你泼冷水的时机很恰当。”他只能这样说。